□谢汝平
梅是静止的雪,雪是舞动的梅。
连接着天与地的,是苍天揉碎的心情,是寂寞嫦娥舒展的长袖,是唐诗宋词悠悠古韵,是方块字那笔有力的飞白,是新书旧卷的芳香,是归家游子的祈盼。有了雪,梅才焕发出生机,一改往日羸弱形象,在寒冷的冬晨,携一柄光彩夺目的长剑,开始了它的生命之舞。
远处有只毛驴,蹄声踏踏,不疾不徐地走在一幅中国画里。毛驴背上的老者,指甲修长,不时剔去粘在长眉上的雪花,那雪花盘旋而去,落向路边的一枝梅。毛驴停住脚步,老者拿出背上装满美酒的葫芦,一阵酣饮。酒香引来毛驴的嘶鸣,老者伸长臂膀,把葫芦里的酒,倒给昂首的毛驴,喝了酒的毛驴,围着梅花转圈,一如到了它所熟悉的磨坊。受了惊扰的梅,开始舒展紧缩的眉头,显然有了醉意的老者,把葫芦里剩下的美酒,全部倒给了这支梅。于是,梅便眉开眼笑,开出朵朵醉人的暖意,而弥漫天地间的,是越来越浓的芳香,只是此时,已无法分清是花香还是酒香。老者就在这芳香之中,摇头晃脑,吟咏出一首七绝,琅琅诗声中,驴更加欢畅,梅愈发释怀。
还有那急急走在雪地里的村姑,头上紧裹半旧的头巾,头巾上绣着几朵动人的梅。她脚步轻盈,右臂挎着一只竹篮,篮子里是做好的饭菜,四周严严实实地围着草帘。终于来到池塘边茅草屋里干活的丈夫身旁,揭开草帘,饭菜还在冒着热气,丈夫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着,满脸满足的神色。村姑解开头巾,用手抖了抖,便到处飞舞着跃下的梅,村姑用头巾擦了擦丈夫的脸,那脸上竟也留下几朵梅的印记,倏忽便钻进丈夫的笑意里。
最是哪家的小童,溜到庭院的梅边,对着绽放的花朵,他开始数数,“一朵、二朵、三朵……”。随着雪花的飘落,小童已经分不清梅花与雪花,他满眼都是纯洁的白,数乱了又从头再来,仍是“一朵、二朵、三朵……”。雪和梅都露出笑意,逗弄这可爱的小童,让他怎么也跟不上眼前变幻的节奏。可是小童一点也不恼,仍然是乐此不彼,数乱了就从头来过。家里那只黄狗看不下去了,他依偎在主人身边,在他腿上蹭来蹭去,想转移小主人的注意力,却招来小主人的巴掌。黄狗恼了,它钻进梅花丛里,一阵乱拱,那满树的雪花调皮地落下,小童赶紧伸出双手去接,雪花落得他满身都是,顷刻间变成一棵不停跑动着的梅。
雪是对梅最好的赞美,梅是对雪深沉的思考。盛开在雪中的梅,并不会因此变成一个哲人,诗情画意中,它只是一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