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精神

□张明泉

村庄的名字

像一本史书一样厚重，村庄的名字，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有深深的痕。

淹底，这个神秘的村庄，从字面上看，这里曾经是临汾盆地，一个水洼地或者盆地，最低洼处。东高西低，从西向东一路高坡，老人们把村西叫西头，把村东叫东头、葛屯或东沟。上世纪60年代末，葛屯里住的人家，从土窑里搬迁出来，聚居在村东南的一排排整齐的砖窑洞里，人们都称这叫南窑或排房。

以贯穿葛屯的一条大路为参照物，我就出生在南窑第三排第三家的五孔窑的那个院子里。

在村庄的历史上，南窑的兴盛期大约是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也正是我们这一代人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时期。我之所以称之为兴盛，是那时正是村庄里青壮年人丁兴旺之时，整个村庄从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的景象。你可以想象到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村庄，正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的时刻，生机勃勃的情形，真是随处可见。

村庄的教育

印象最为深刻的仍是村庄的教育。这是一个重视教育的村庄，从幼儿园到高中，每个年级都有两个以上的班级。教职工配备也很齐全，从主课到音乐、美术一应俱全。

村里有个统计数据，从1978年恢复高考至2012年间，一个近300 户人家，曾经拥有人口3 500多名的村庄，村里考入大学的学生有138 名，考入中等专业学校的学生有262 名。我们应该感谢这个村庄，感谢她孕育了我们，感谢这里的人们，他们养育了我们，让我们在这片土地的滋养下，长大成人，并逐渐形成了健康向上的人格精神。

准确的说，我是16 岁那年离开村庄外出求学的。时光荏苒，如今我已经阔别村庄30 余载。但说心里话，在外工作的日日夜夜，村庄的印记始终都无法从我的脑海中抹去。特别是村口的老槐树、那经风历雨千百载依旧固存的老井台、那石碾、那坍塌后又复修，复修后又坍塌的魁星楼，还有葛屯里那条历经风霜雨雪的路，路两旁深深的、幽暗的土窑洞……

村庄的品质

几十年过去了，始终不变的是淳朴和忠诚。

这是我对淹底这个村庄的精神感言。当我赞美她时，她默默无语，只是静静地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她像一位老人，始终保持着谦逊的态度，始终都面含微笑地抚养着自己的儿女，教诲他们做人的道理。

我曾经问过父辈，这个村庄的文化气息为什么这样浓厚，这样的问题至今也是我所不能解的一个谜。

无从考证的历史，让村庄失去了与江南古镇、古村媲美的机会，但她固有的魅力却始终存在着。

这是位于黄土高坡的一个普通村庄。春天，阳光明媚，草木吐绿，村庄从冬日的酣梦中苏醒，小鸟依在窗前的树枝上唧喳不休，叫你心情一下子爽朗了许多；夏天，参天的绿树掩映着村庄，雨后初晴的天空，一道七彩的虹轻轻地划过，从东到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层层的绿。到小麦成熟时，整个村庄沉浸在浓浓的麦香里。开镰了，村里的青壮男女齐上阵，就连三五八岁的孩子也不示弱，一个个都在田间地头帮着家人做一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秋天，是村庄最恬静的时刻，高高的玉米杆、向日葵、红薯花和落花生色彩斑斓地装点着村庄。记得小时侯，我写过一首小诗《七彩的村庄》，那突发而来的灵感就是在那样的秋天里偶得的。冬天的村庄被大雪覆盖着，白皑皑的雪地里，时有野兔跑过，猎手没有闲暇，他们一个冬天都穿行或匍匐在雪地里。

村里人穿着很朴素，男人们大多以蓝、灰、黑三种色调为主，女人们也都以蓝、黑色调为主，只有孩子们才能穿成五颜六色，或者出嫁的姑娘和新娶的媳妇才能穿红色的衣裳。

村里人家一日三餐的时间，看看家家户户房顶上的袅袅炊烟就知道了。傍晚时分，走进村庄，氤氲的空气中弥漫着饭菜扑鼻的香，再看看那昏黄的灯火，让你油然感到家的温暖。这是山西晋南一个以面食为主的村庄，小麦磨出的面称为白面，玉米磨出的面称为棒子面，高粱米磨出的面称为红面，用小麦、玉米、高粱、黄豆、黑豆、绿豆合在一起磨出的面叫杂面。这几种面，加工成面条、馒头、窝头或者汤、糊食用。这是村里人世世代代的主食。

村庄的精神

顽强和坚韧的村庄，滋养着她的人民，从小就敢于去战胜天旱、雨涝和霜冻，面朝黄土，他们挥汗如雨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风调雨顺的年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大半年的白面和棒子面，都能吃到红薯、土豆等杂食。从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家家户户都有了一定的存粮，再也不用为家里粮食的“青黄不接”而发愁了。

这也是村庄的一个特点，村里人早就按照“以丰补欠，丰俭均衡”的原则治家过日子了。就是丰收年景，也不能大肆挥霍，以备下一个年景欠收时能安全度日。

听老人们说过，在过去的时光中，遭遇到天灾年景，无论多么贫困，村里都没有一个人出去讨过饭，日子过的虽然很辛酸，但全村上下几千口子人都没有叫过苦。他们始终都是依靠勤劳的双手去劳动，靠劳动创造粮食和蔬菜，维护着代代人的生计。

就是这顽强和坚韧的精神支柱在支撑着这个平凡的村庄和她的人民。

我赤裸着来到这里，第一声啼哭曾经惊醒了村庄的春天。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我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