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本运用温病学术思想指导外科病治验

郑 丽

（四川省中西医结合医院，成都，610041）

老中医经验

郑家本运用温病学术思想指导外科病治验

郑 丽

（四川省中西医结合医院，成都，610041）

温病学；外科病／中医药疗法；＠郑家本

温病学是研究温病发生发展规律及其防治方法的临床学科。温病的辨证理论和治则治法，对临床其他学科，如内科杂病、外科、妇科、儿科、五官科等有关病证的诊断治疗，亦有极大的指导意义和实用价值，特别是对某些疑难重危病证，疗效尤佳。我院郑家本主任医师系重庆市名中医、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他数十年运用温病学术思想指导各科临床，经验丰富，如对外科病中，虽病因非温热病邪，但其病机为“瘀热相搏”［1］、“毒瘀交夹”［2］的病证，运用温病学术思想及诊治方法，均取得满意疗效。介绍如下。

1 疔疮走黄

某，男，21岁，农民，1965年8月25日初诊。患者恣食膏粱厚味、辛辣之物，患下肢疔疮，红肿痛热，经某医诊治数日，因误用雄黄、艾灸，而高热谵语。刻诊：昨日突发寒战高热（41.5℃），谵妄呓语，头痛如劈，烦躁口渴，便秘尿赤，疔疮顶部色黑，周围皮肤色暗红，肿势遍及整个下肢，脉洪数，舌红绛、苔黄厚。此乃疔毒走散，毒入营血，内攻脏腑。辨病：疔疮走黄（脓毒败血症）。辨证：属温病，热（毒）入营血。治以清营凉血、泻火解毒法。拟犀角地黄汤、五味消毒饮加减：犀角1 g（先煎兑服），生地黄20 g，蚤休15 g，生石膏50 g，生大黄10 g，甘草5 g。2剂，水煎服，昼夜分6次服，紫雪丹（1.5 g）2支、分2次吞服。疔疮局部外敷紫金锭（又名玉枢丹）。8月26日二诊：服药3 h后，大便连续数次、量多、秽臭难闻，寒战止，高热渐退（38.5℃），语言清晰，头痛缓解，烦渴减轻，疔疮顶部色转红，肿势渐消，脉数，舌红、苔黄。效不更法，宗前方，生大黄改酒大黄6 g，去生石膏，再服5剂，每日1剂。外用虎杖、蚤休等份，研细末，调蛋清外敷疮面。8月31日三诊：身热已退（37.5℃），疔疮已溃、浓液甚多，疮周皮肤已转红色，下肢肿消，脉滑，舌红、苔薄黄。热毒渐消，营血热除，改升麻汤（证治准纯方）合四妙勇安汤加减：升麻10 g，连翘15 g，水牛角30 g，射干10 g，酒大黄3 g，金银花15 g，玄参15 g，当归10 g，甘草5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疔疮溃烂处用虎杖沙条引流，未溃处用虎杖、蚤休粉，调蛋清外敷。9月7日四诊：疔疮浓尽，脉舌正常，疮面改用生肌散，以善其后。旬日随访：恢复健康，疔疮痊愈。

按：疔疮走黄是一种全身性化脓性感染，又谓脓毒败血症［3］。疔疮发病迅速而危险性较大，其病机是热毒夹瘀，以致气血凝滞而成。疔疮若误治、失治，疔毒走散入血，内攻脏腑，名曰“走黄”，其证候危险，危及生命。

本例患者恣食膏粱厚味、辛辣之物，湿热火毒内生，正如《素问·生气通天论》［4］曰：“高梁之变，足生大丁。”后因疔疮误治导致“走黄”。根据其临床表现，其病机为瘀热相搏、毒瘀交夹的病证，按温病卫气营血辨证，属热入营血证，宗“入营犹可透热转气……，入血就恐耗血动血直须凉血散血”［5］的治则，拟清营凉血、泻火解毒治法。方选犀角地黄汤，凉血活血散瘀；五味消毒饮，清热解毒；佐柴胡、黄芩、石膏透热转气；虎杖、蚤休治疮疡之要药；生大黄釜底抽薪、通腑泻火，清热解毒；紫雪丹清热解毒、开窍安神；紫金锭解诸毒、疗诸疮。全方共奏清热解毒、泻火凉血、开窍安神之效［6］，故疗效显著。由此可见，温病学术思想对非温病的急危重证，亦有良好疗效。

2 脱疽

某，女，68岁，退休职工，1980年10月28日初诊。患者嗜酒烟、辛辣40余年，高血压史，右拇趾溃烂3月余，先后住院2次，被诊断为“血栓闭塞性脉管炎”，患者不愿截趾，近月余，痛苦呻吟，抱膝而坐，彻夜不眠，服“止痛片”只能安静半小时。刻诊：体弱头晕，面色灰黯，痛苦面容，呻吟不休，右拇指前端溃烂，周围呈紫黯色，有干性坏死物暴露在外，触及甚痛，寸口脉弦数，趺阳脉弱，舌紫暗、苔薄黄滑。此乃郁久化热，气滞血瘀，热瘀互结，毒瘀交夹，化腐溃烂。辨病：脱疽（血栓闭塞性脉管炎）［7］。根据《医宗金鉴》“痈疽原是火毒生，经络阻隔气血凝”之训，辨证：属温病，热毒入血，瘀阻脉络。治以清热解毒，活血止痛，化瘀通络。拟四妙勇安汤、活络效灵丹加味：金银花15 g，玄参15 g，当归10 g，甘草10 g，制乳香6 g，制没药6 g，丹参15 g，桃仁10 g，红花10 g，地龙10 g，赤芍30 g，白芍30 g，川牛膝15 g，姜黄10 g。2剂，水煎服，每日1剂。10月30日二诊：患趾痛减，已能安眠3 h左右，仍头晕，脉、舌同前，仿前方，去乳香、没药，加天麻、草决明、木瓜各10 g。3剂，每日1剂。11月2日三诊：趾痛大减，溃烂处已转红色，头晕亦减轻，己能通宵安睡，未再服用“止痛片”。按上方连续守方35剂［8］。随访：右拇指溃烂痊愈，步履如常，头晕、肢凉亦好转。追访14年，脱疽未复发，82岁时患脑溢血病故。

按：脱疽包括血栓塞性脉管炎、动脉硬化、糖尿病坏疽等病。本例病因病机：患者数十年吸烟，使络脉痉孪失养，致使血瘀不畅，局部组织缺血；郁久化热，热灼络脉而剧痛；热瘀相搏，毒瘀交夹，化腐溃烂，坏死脱落，形成脱疽。这正如《灵枢》所说：“营卫稽留于经脉之中，则血泣而不行，不行则卫气从之而不通，壅遏不得行，故热，大热不止，热胜则肉腐，肉腐则为脓。”［9］故拟四妙勇安汤佐姜黄、地龙，清热解毒，活血祛瘀；活络效灵丹佐桃仁、红花，化瘀通络，活血止痛；芍药、甘草，清热解毒，缓急止痛；川牛膝引药直达病所，故疗效显著。效不更方，守方40余剂，终愈顽疾。患者病因虽非外感温邪，其病亦不属温病范畴，但其主要病机是热（毒）瘀相搏，化腐溃烂，因其病机同于热、毒、瘀之温病。故按温病辨治，收到满意效果。因此，不论何病、何证，虽病因不同，但只要病机相同，其治法应相同。

3 缠腰火丹

某，男，45岁，企业家，2010年7月4日初诊。患者体丰肥胖，嗜喜肥甘、辛辣、烟酒，加之连续熬夜多日，5天前胁肋下出现成串水泡、灼热疼痛难忍，住某医院，诊断：带状疱疹，治疗效果欠佳。刻诊：近两日寒热往来，午后发热尤甚（38.8℃），胁痛难忍，夜寐难眠，身倦乏力，口苦心烦，二便不畅，脉弦数，舌紫红、苔白滑腻厚如积粉。此乃脾胃损伤，脾虚湿困，郁久湿热内蕴，邪入膜原。辨病：缠腰火丹（带状泡疹）。辨证：属温病，湿热阻遏膜原。治以辟秽化浊、开达膜原、解毒止痛。拟达原饮加减：槟榔片15 g，草果仁10 g，厚朴15 g，赤芍60 g，黄芩15 g，知母10 g，柴胡15 g，虎杖20 g，蚤休20 g，夏枯草15 g，薏苡仁30 g，酒大黄6 g，枳实15 g，甘草3 g。3剂，水煎服，每日1剂；疮面用紫金锭、虎杖粉，调醋外敷。7月7日二诊：寒热往来、午后发热好转（37.8℃），疱疹已溃，疼痛大减，夜能入眠，二便通畅，脉数，舌紫红、苔白垢腻。仿上方，赤芍改30 g，酒大黄改为3g，7剂，每日1剂，疱疹处用虎杖、蚤休细末，调醋外敷。旬日随访，缠腰火丹痊愈。

按：本病为在皮肤表面呈现串珠样水疱，痛剧灼热，因多缠腰而发，故名缠腰火丹，亦名带状疱疹。

本案病因病机：嗜喜肥甘、辛辣、烟酒，脾胃损伤，脾失健运，脾虚湿困，郁久化热，湿热内蕴，阻遏膜原而发缠腰火丹。根据《温病学讲稿》“湿浊壅盛故见舌上苔白厚腻浊，或如积粉，代表方剂达原饮”［10］，故选达原饮，以辟秽化浊、开达膜原，佐柴胡、虎杖、蚤休、夏枯草，以清热解毒，芍药、甘草缓急止痛，酒大黄通便解毒；药中病机，故疗效立杆见影。

温病学中“辨舌验齿”的特别诊断方法，不仅专为温病而设，经数十年临床验证，亦适用于其他各科。例如根据《温疫论》中白苔滑腻厚如积粉、舌质紫绛，诊断为湿秽浊郁闭膜原的特殊辨舌方法，对各科疾病的诊治都具有指导意义。如病毒性肺炎、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肠伤寒［10］、萎缩性胃炎、霉菌性阴道炎等等，临床凡见有舌紫红、白苔滑腻厚如积粉者，采用邪入膜原这一特殊诊断方法，投达原饮，屡试屡验。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温病学对各科疾病诊断治疗的指导意义和实用价值极大。因此，温病学说值得更加发扬光大。

［1］周仲瑛，周学平.从瘀热论治内科难治病［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3-11.

［2］王国强.国医大师［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1：113-115.

［3］广州中医学院.外科学［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1：3.

［4］陆拯.陆拯临床医学丛书·毒证论［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0：30.

［5］孟澍江.温病学［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116.

［6］郑家本.自学中医阶梯［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6：265-268.

［7］五部医话编写委员会.当代中医名家医话·外科卷［M］.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196.

［8］郑家本.脱疽验案［J］.四川中医杂志，1984，2（1）：50.

［9］顾伯华.实用中医外科学［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19.

［10］王灿晖.温病学讲稿［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171，178-179.

（2013-01-31收稿）

10.3969／j.issn.1673-7202.2013.07.020

郑丽，女，大专，主治医师，中医妇科及内科。E-mail：73412020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