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素质与产业结构演化:文献综述*

2013-04-06 13:54:15龚健健
关键词:产业结构劳动力升级

龚健健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 北京 102488)

工业革命以来,随着社会分工的逐步完善和技术发展的突飞猛进,劳动力素质也经历了较大幅度的提升,而与之伴随的便是社会生产力和劳动生产效率的极大提高。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告诉我们,产出是由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投入并经过一定方式的转化而成的,因此生产要素投入的质量和转化效率的高低(技术、制度等)也就成为制约经济产出能力的重要因素(Solow,1957)[1]。

自从Shultz(1961)明确提出人力资本(human capital)的概念并将其应用于经济增长研究[2],人们便对劳动力这一要素投入产生了新的认识。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开始将人力资本纳入经济增长方式中,并通过实证研究考察人力资本、教育、知识等要素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为了分析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就必须明晰其作用渠道:相对于低素质劳动力来说,高水平的人力资本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技术的使用(旧技术的熟练和新技术的研发),提高了工人的生产效率,从而带来了具有高水平人力资本的产业全要素生产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TFP)更快的增长,继而表现为更有效率的经济产出增长(Nelson和Phelps,1966)[3]。

从微观层次来看,各个行业劳动力数量和劳动力素质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升级。劳动力数量在产业之间的迁移(immigration)一方面描述了劳动力就业(employment)在各个产业间份额的调整,另一方面也描述了不同类型产业构成(composition)的重塑,即由劳动密集型产业构成向资本密集型产业构成的转化。而劳动力素质的转移(shift)在产业结构的变化中又分为“产业内转移”(within industry shift)和“产业间转移”(between industry shift):前者表现为各个产业内部高技术劳动力的增加,后者则表现为生产资源由含低技术劳动力份额较高的产业向含高素质劳动力份额较高的产业重新分配(reallocation)(Berman等,1994)[4]。因此本文认为,产业间劳动力数量的变化更多地表现为产业结构的调整,而劳动力素质的变化则更多地表现为产业结构的升级。

Lin(2001)认为,一国自身的禀赋结构内生地决定其产业结构,政府应当注重比较优势,通过其禀赋结构的升级带动产业结构升级[5]。这是由于注重比较优势的禀赋结构升级会促使在市场竞争下追逐利润的企业自发地进行技术和产业的升级,从而引致产业结构变化。而类似单纯追逐重工业发展或者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的政府政策往往会扭曲价格体系,进而使得资源配置及市场

出现低效率[注]二战以后,一些发展经济学家(如Chenery和Syrquin,1975)认为,欠发达国家如果采取这种策略可以加速资本积累,优化产业结构,从而快速追赶发达国家[6]28。。类似中国的一些发展中国家所具有的比较优势正是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如何提高劳动力素质、发挥比较优势带动禀赋结构升级从而引致产业结构升级,正是当前经济学界和政府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

根据以上逻辑,本文对近些年来国内外关于劳动力素质和产业结构的相关理论研究进行梳理和综述,以期为国内外从事此方面研究的学者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路。

一、劳动力素质理论回顾

从质量上来看,劳动力可以分为未经教育和培训的简单劳动力和受过一定程度教育和培训的复杂劳动力——也可称为技能劳动力(skilled labor)。本文认为,前者的劳动力素质较低,而后者由于具有从事某一行业的知识和技能而拥有较高的劳动力素质。马歇尔认为,教育可以开发人力资源的智力,教育投资会使原来默默无闻的人获得发挥他们潜在能力所需要的初始资本。他还进一步指出,追求利益动机引发个人及其父母投资于教育和努力读书,以准备未来参加工作,这就类似资本投资于建设工厂和商业组织,每一个投资家都希望其收获超过投资花费,并作出“投资在人的教育是最有效的投资”这一论断。

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其他社会因素的影响,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开始注重人的作用。劳动力素质理论的发展大大得益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人力资本概念的提出。该理论将劳动力素质也作为一种资本看待,并用来解释劳动力素质的提升对经济增长的内生作用。

1. 人力资本理论的发展

Denison(1962)运用实证的方法证明了人力资本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7]。由于采用传统计量方法分析劳动和资本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时会出现相对比较明显的无法解释的残差值,他通过精细的分解计算,发现美国1929—1957年的国民收入增加有23%归于教育,即人力资本的积累。他通过研究指出,随着劳动力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劳动力的平均质量提高了0.9%,对美国国民收入增长率的贡献是0.67%,占人均国民收入增长的42%。

Becker(1964)对人力资本投资和收益的关系进行了研究,奠定了人力资本测度体系的基本框架[8]31。Becker对人力资本的重要贡献可以归结为2个方面:(1)对正规学校教育和在职培训在人力资本形成中的地位和作用、教育和培训投资的收入效应和收益率计量以及人们在这方面的决策行为进行了深入的理论和经验分析。他认为,唯一决定人力资本投资量的重要因素可能是这种投资的有利性或收益率。(2)对家庭在人力资本形成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家庭人力资本投资问题进行了经典的理论、实证和应用研究。

继Shultz(1961)、Denison(1962)和Becker(1964)等人对人力资本理论作出了重大贡献后,Romer(1986)[9]、Lucas(1993)[10]都在不同程度上进一步发展了人力资本理论,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新经济增长理论的兴起开始更加强调知识经济的作用。与60年代Shultz(1961)采用的新古典统计分析法不同,新增长理论采用数学的方法建立了以人力资本为核心并将其内生化的经济增长模型,同时也克服了经济均衡增长取决于劳动力增长率这一外生变量的缺陷。

2. 劳动力素质的测算

Denison(1962)[7]、Jorgenson和Griliches(1967)[11]最早利用美国数据对劳动力投入(控制了劳动力素质的影响)进行了估算。Ho和Jorgenson(1999)[12]更加详细地对劳动力素质进行了测算,根据所观察到的工人特征(性别、年龄、教育、职业状态等)将劳动投入时间区分成不同的族群并构建劳动时间的交叉划分(cross-classification),从而对每一个族群和时期进行劳动力素质的加权平均调整测量(quality-adjusted mea-sure),最后通过对比加权调整后的劳动力总投入和原始方法计算的劳动力投入之间的差别得出劳动力素质的增长变化。采用这种方法,他们得出美国劳动力素质的变化可以区分为3个时期:二战后1948—1960年,劳动力素质经历了持续、稳定的增长,1968—1980年由于婴儿潮(baby boomers)加入了劳动力大军而开始出现停滞,最后在1980年后开始恢复增长。Ho和Jorgenson(1999)还发现,美国劳动力素质增长的主要驱动因素便是平均教育可获得水平的持续提高。随后,美国劳动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BLS)、Aaronson和Sullivan(2001)[13]相继采用其他类似的方法对劳动力素质进行了测算。

在对测算生产力增长的生产要素投入的一般估计中,没有考虑劳动力素质的劳动投入会造成对劳动贡献作用的显著低估(Aaronson和Sullivan,2001[13];Jorgenson,2003[14])。最好的做法是在对生产力的测算中采用加权调整过的能准确衡量劳动力素质的工作小时数作为劳动力投入,这样才能得到稳健的结果。Schwerdt和Turunen(2006)[15]就采用了两步法对劳动力素质进行了估计:第一步,使用微观数据对具有不同特征的劳动力群体赋予不同的权重;第二步,使用这些权重数据对全国范围的劳动总小时数进行调整,构建劳动力素质指数来衡量劳动力的投入。他们估计了欧盟1983—2004年劳动力素质的增长变化情况,发现在考察时期内欧盟劳动力素质以年均0.6%的速度增长,其主要归功于具有高等教育的年轻工人的份额增长,并指出劳动力素质的增长解释了大约1/3的劳动生产率增长。

二、产业结构演化理论综述

产业结构演化与一国的经济绩效水平息息相关。现实的经验证据表明,产业结构的优化会显著促进经济的持续增长。一个发展中国家的持续性经济增长总是以不断的经济结构调整和优化作为其根本动力的,而各个发达国家所经历过的工业化进程及其成果正可谓是产业结构逐步演化的有力表现。Chenery和Syrquin(1975)等通过对二战后众多国家发展历程的经验检验与实证分析,认为经济发展就是经济结构和产业发展的成功转型[6]。产业结构升级的实质表现为:产业部门数量增加,产业关联复杂化;技术矩阵水平提高,以技术密集型为主体的产业关联取代以劳动密集型为主体的产业关联;产业间的聚合程度提高,关联耦合更加紧密(周振华,1995)[16]12。在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长过程中,与之相伴随的产业结构的演化一般具有这些特点:从经济整体来看,第一产业的总产值和劳动力比重持续下降,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比重持续上升,并成为主体产业;从经济发展过程来看,不同的历史阶段总有相应的快速增长的产业成为主导产业,从而引领整体产业快速发展;从经济的技术构成来看,随着经济的发展,资金技术密集型产业的比重持续上升,产业的附加值比重和高新技术程度将不断提高(江小涓,2005)[17]。

1. 配第克拉克定理

威廉·配第(William Petty)于17世纪90年代通过观察并总结英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实际经验,发现不同产业之间存在着相对收入的差距,如工业通常比农业、商业通常比工业的相对利润要高,这会促使劳动力从低收入部门向高收入部门转移,随之相应地出现产业比重的变化,即产业结构的变化。1940年,克拉克通过计算数十个国家各部门劳动投入和总产出的时间序列数据并比较其不同的收入水平后,结合配第的劳动力转移理论和费希尔的三次产业划分方法,总结出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劳动力在三次产业中分布结构的变动趋势与演变规律。

2. 库兹涅茨的产业结构演进理论

库兹涅茨(Kuznets,1971)在克拉克的研究成果基础上,深入分析了国民收入和产业结构之间的重要关系,主要从国民收入和劳动力在产业之间的分布特征出发,对经济发展过程中产业结构的演化进行了分析研究[18]11。他通过对大量历史经济资料和原始数据的分析整理,得出了国民收入和劳动力在三次产业分布的变化趋势。他把第一产业称为农业部门,第二产业称为工业部门,第三产业称为服务业部门,并采用产业的相对国民收入进行分析。通过统计分析得出,在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过程中,生产总值和人口的高速增长总是伴随着产业之间在总产出和资源消耗上的比重相对明显地变化。这些国家在经济增长中,上述3个部门的国民生产总值所占份额的变化趋势是相同的:农业部门的比重明显下降,从最初几十年的40%以上逐渐下降到10%以下,工业部门的份额从最初的约25%上升到40%以上,而服务业部门的比重有着微小的增加。同样,劳动力份额的变化也是类似的,农业部门劳动力比重显著下降,由50%以上下降到约10%,工业部门从20%以上上升到40%以上,而服务业部门的劳动力比重显著上升,抵消了农业部门比重降低的那部分。这说明,在样本国家的经济发展过程中,产业结构将逐步趋于工业化和部分服务化。相对于克拉克的研究,库兹涅茨对于经济发展过程中产业结构变化的分析显得更加深入。

3. 钱纳里的工业化阶段理论

Chenery和Syrquin(1975)考察了1950—1970年101个国家经济发展过程中产业结构的变化情况,通过比较分析建立了多国模型,提出了经济增长的标准产业结构,在更深的层次上揭示了产业发展中结构内部转化的一般规律及原因[6]。尤其是在Chenery等(1986)的研究中,通过建立回归方程了解到产业内部的关联效应,从而得到产业内部结构变动的趋势[19]8。他们认为,工业经济的发展主要是由产业结构的转变推动的,产业发展可以根据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将工业经济的发展划分为3个阶段6个时期:第一个阶段是准工业化阶段,主要是初级产品生产阶段,以农业为主,工业化水平较低。第二个阶段是工业化阶段,分为工业化的初期、中期和后期。在初期,工业经济以劳动密集型为主,该期起主导作用的是食品、纺织和皮革等部门,产业结构开始由农业向工业转变;在中期,工业发展由轻工业逐步向重工业转化,第二产业迅速发展,以资本密集型为主;在后期,显著特征是第三产业快速发展,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力,以电子信息、金融、咨询服务等行业为代表。第三个阶段是后工业化阶段,主要分为发达经济的初级和高级阶段。在发达经济的初级阶段,工业由资本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移;而在高级阶段,知识密集型产业快速发展,进入现代化社会,居民的文化程度较高,需求呈现出多样性。

4. 霍夫曼定理

霍夫曼(Hoffman,1931)通过对1880—1929年20多个国家消费品工业和资本品工业比重的数据进行整理分析,发现在工业化发展历程中这些国家具有相同的趋势特征,即资本品工业的净产值比重相对于消费品工业处于不断上升的趋势[20]5。资本品工业对应的是重化工业,消费品工业主要对应于轻纺工业。他根据所整理的数据总结出衡量工业化发展水平的标准系数“霍夫曼系数”,该系数等于消费品工业与资本品工业的净产值之比。一个国家的工业化进程表现为霍夫曼系数不断下降的过程,即霍夫曼定理。

同时,他还根据霍夫曼定理提出了“霍夫曼工业化经验法则”的工业化阶段理论。该理论认为,工业化进程可以分为4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消费品工业占主体地位,资本品工业不发达,在工业中比重较低,霍夫曼系数大约为5;第二阶段,资本品工业发展迅速,消费品发展速度减缓,消费品工业净产值是资本品工业的2.5倍,消费品工业的绝对规模仍然较大;第三阶段,两者在绝对规模上大致持平,霍夫曼系数约为1;第四阶段,资本品工业快速增长,绝对规模开始超越消费品工业,其比重不断上升,霍夫曼系数为1以下并不断下降。霍夫曼的工业化阶段理论在工业化的前期是非常符合经济实践的,但是随着工业化进入中后期,一国工业发展的主要推动将不仅仅依靠资本品的投入,更重要的将是技术的进步和生产效率的提高。

5. 罗斯托的主导产业理论

Rostow(1956)通过对经济增长过程的主导产业进行研究,总结出经济发展的阶段性规律[21]。他提出了产业扩散效应理论,并基于产业扩散效应定义了经济增长过程中主导产业的选择基准,即“罗斯托基准”。经济增长本质上是一个主导产业部门不断转换的过程,也是产业结构不断变化的过程。他指出,在产业政策的选择上,可以鼓励并支持一些具有较强产业扩散效应的产业作为主导产业,利用主导产业的扩散效应带动与其产业关联度高的产业共同发展,从而带动整个产业链乃至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主导产业的扩散效应表现在3个方面:后向关联效应,主导产业会对生产要素产生较大的需求,带动后向投入品工业部门的发展;前向关联效应,主导产业的发展将通过有效供给促进其他工业部门的发展,比如房地产业对于建筑、装饰、电力等行业的拉动;旁侧效应,由于主导产业的发展使得区域内的经济迅速增长,这将产生较大的正外部性,促使该区域的制度建设、基础设施和劳动力素质等逐步完善和提高,并在很大程度上促进其他部门的发展。对于主导产业的建立,需要前期的资本积累,即要求该国需要具备较高的储蓄率,必要时还要引进外资。另外,还需要有充足的市场需求来消化主导产业的产出,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也必不可少,这样才能保证主导产业具有竞争优势。

三、劳动力素质作用于产业结构的途径

根据Berman等(1994)的观点,劳动力素质在产业结构变化中的转移分为“产业内转移”(within industry shift)和“产业间转移”(between industry shift)[4]。前者表现为各个产业内部高素质劳动力的增加,后者则表现为生产资源由含低素质劳动力份额较高的产业向含高素质劳动力份额较高的产业重新分配(reallocation)。因此,劳动力素质的变化更多地反映为产业结构的升级。众所周知,技术进步是产业结构升级的根本动因,而技术进步又更加依赖于劳动力素质的推动。由于新技术和新产品的研发需要具有相应研发能力的高素质的劳动力与之相匹配,所以人力资本水平的高低一方面决定了各国的技术能力,另一方面也决定了先进技术在实际生产过程中的生产与技术转化效率(邹薇、代谦,2003)[22]。因此,劳动力素质的提升对产业结构升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1. 劳动力禀赋结构的比较优势

自19世纪以来,如何实现工业化以及如何追赶发达国家便成为众多发展中国家最为关注的话题(Gerschenkron,1962[23]14;Lal,1985[24])。合理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为这些国家通过实施产业政策实现追赶提供了可能。Lin(2001)认为,一国的要素禀赋结构内生地决定其产业结构,政府可以通过禀赋结构的升级带动产业结构升级[5]。禀赋结构的升级应该是经济发展的目标而不是经济发展的手段,它决定了发展中国家在遵循由自己的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发展时,技术变迁应该是循序渐进的,没有必要研发或者引进发达国家最先进的技术。而根据自身要素禀赋利用比较优势作为其产业结构调整原则的欠发达国家,往往会最小化其模仿成本,并且能较快地转变其自身的禀赋结构,从而维持不断的产业结构升级调整。

代谦、别朝霞(2006)[25]在Krugman(1987)[26]的基础上发展了一个以劳动力素质为核心的动态比较优势模型。他们认为,劳动力素质物化为人力资本一方面是一种生产要素,能够用来生产产品,同时也能够投入到研发部门进行技术创新;另一方面又具有很强的外部性,能够提高多样化产品的生产效率,也能够提高研发部门的效率,从而得出劳动力素质作为人力资本是动态比较优势源泉的结论。劳动力素质是构建长期动态比较优势的核心,比较优势的大小在长期并不取决于贸易保护所带来的干中学(learning by doing)效应。一些发展中国家倾向于采取贸易保护来获得某个战略性行业的比较优势,在短期来看这种贸易保护会使得该国家获得一定的贸易优势;但是从长期来看,如果在占据贸易优势的过程中对该行业的技术与知识积累不足,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场竞争将驱使这些国家的优势逐渐丧失。这是因为,在长期的保护中往往容易滋生腐败,产生垄断低效率,扭曲市场的资源配置,最终导致此类贸易保护的进口替代战略失败。因此,贸易保护政策在短期是合理的,但在长期却是不合理的(代谦等,2006)。所以,对于通过贸易保护获得比较优势的行业的劳动力素质提升,掌握行业技术知识才是长期获得比较优势的保障。

同时,随着时间的变化,比较优势也会发生动态改变。一个国家劳动力素质的高低体现了人力资本积累的多少,这又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长期范围内动态比较优势的大小。由此可知,各个国家在进行增强国际竞争力的战略选择时,应充分考虑劳动力素质对一国国际竞争力的影响,从而将其作为该国产业政策的核心部分。因此,发展中国家若要快速提升自身的竞争力,调整其产业结构,必定要在劳动力素质上着手,从而改进人力资本的积累效率,这同时也对该国的教育水平和技术创新能力提出了挑战。“亚洲四小龙”就是实施比较优势策略很好的例子。早在20世纪50年代,二战后的发展中国家都比较贫困,台湾最初便实行资本密集和进口替代导向的发展策略,造成了巨大的政府赤字和较高的通货膨胀,不久政府便被迫放弃了这一策略,转而依照其比较优势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Tsiang,1984)[27]。随着资本和技术的积累,台湾目前已成功实现了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成为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国家,实现了持续的经济增长。而韩国也在20世纪70年代推行重机械和重化工业导向的发展策略,最后遭致和台湾一样的失败,然后认识失败,从而迅速转型获得成功。

2. 适宜技术理论

Acemoglu和Zilibotti(1999)发现了先进技术从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引入过程中的不匹配问题(mismatch problem)[28]。他们认为,发达国家所发明的技术被具有较高人力资本的熟练技术工人所采用,而在技术向发展中国家转移即发展中国家模仿和引进技术的时候,该项新技术是被发展中国家具有较低人力资本的非熟练技术工人使用,因此这种劳动力和技术的不匹配就造成了人均产出和全要素生产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TFP)的巨大差异。

Atkinson和Stiglitz(1969)提出了适宜技术(appropriate technology)理论,并具体表述为“本地在实践中积累的知识”(localized learning by doing)[29]。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要受到当地特定投入要素组合的制约,他们以此解释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所存在的巨大的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同时,各国的创新行为受限于各国当前的技术水平,而技术研发与转化能力又与其劳动力素质密切相关;这对该国劳动力素质又提出了相应的要求,即先进的技术必须要有相应素质的劳动力与之匹配才能实现成功转化与适用,这就是适宜技术理论(Basu和weil,1998[30];Acemoglu,1998[31])。这一理论同时认为,发展中国家利用其比较优势发展劳动密集型工业不仅吸收了大量剩余劳动力,抑制了差距的扩大,还将在总体上提高工业部门的产出及工资和利润水平,优化经济增长潜力。正如Lucas(1993)[10]所揭示的一样,Acemoglu和Zilibotti(1999)[28]也认为劳动力素质对于一国的经济增长和国与国之间的趋同具有关键的作用。

Mullen等(2005)检验了制造业技术变化和产业结构之间的关系,发现美国制造业技术变化和产业结构升级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向相关关系[32]。值得关注的是,他们的研究纳入了空间因子,发现技术进步尤其是新技术的采用会提高该州和邻近州的劳动力素质,并且提高了经济绩效。技术变化也会加速那些具有旧技术经验工人的市场淘汰(obsolescence)并引起退休和下岗(Allen,2001)[33];由于技术进步的作用,对于旧技术工人的技能升级(再就业培训)和无经验年轻工人的在职培训已经成为各国公共政策的主要着力点。

3. 其他理论——国际贸易

随着全球化程度的加深和国际贸易的剧增,产业内贸易的比重也在不断增大(Yeats,2001)[34]。产业内技术需求的发展往往被归因于技术的变化,而组织结构和对外贸易也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产业结构技术偏向性升级既可通过R&D和创新实现,也可通过全球化的国际贸易(包括外包服务和组织机构改革)来实现(Minondo和Rubert,2006)[35]。日益扩散的国际外包(international outsourcing)也逐渐对劳动力素质提出要求。Hijzen等(2005)利用英国1982—1996年制造业面板数据研究发现,国际外包对于非熟练工人的需求具有强烈的反向作用,从而成为解释英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变化的重要因素[36]。

Corvers和Merikull(2007)在对技术升级的跨国分析中采用了偏离份额法(shift-share analysis),将一国的技术升级分离为产业间(between industry)效应和产业内(within industry)效应[37]。前者分析了由于产业结构组成变化所导致的技术升级变化,后者则分析了由于单个产业技术结构(skill structure)变化所导致的技术变化。Machin等(1996)通过利用美国、英国、丹麦和瑞士4国涵盖17年的产业面板数据,比较了各国劳动力的技能结构,发现技术进步可以部分地解释所有国家的高技术工人(较高素质的劳动力)份额的增长[38],尤其是在美国更多地体现为产业内高素质劳动力份额的变化。最后,他们还发现了技能结构的变化与劳动力市场体制具有很大的关联作用(如工会的集体讨价还价能力)。

四、结论与思考

当前的中国已经进入工业化的中后期阶段,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对经济进一步发展的推动作用将逐步减弱,知识与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发展将成为目前我国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的主角。知识与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发展离不开与之相匹配的劳动力素质的提升。因此,高素质劳动力的培养将成为当前以及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我国工业转型发展的基本落脚点。本文对劳动力素质理论、产业结构演化理论及劳动力素质对产业结构演化推动作用的文献进行了梳理和回顾,通过文献研究发现:首先,一个国家或地区可以通过利用其自身要素禀赋结构的比较优势选择适宜自己发展的产业政策,这样能够最小化其模仿成本,较快地转变其产业结构,并实现产业结构的持续升级。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他们可以利用其自身的劳动力禀赋优势提高劳动力素质,较快地进行产业结构的转变。其次,在进行技术引进时,应当选择和自身劳动力素质相匹配的适宜技术,从而以较低的成本实现技术水平的提升和产业结构的升级。最后,劳动力素质还可以通过国际贸易的外包和组织变革来实现产业结构的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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