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上的吸金者

2013-04-05 10:21陈沙沙吕天玲
民生周刊 2013年26期
关键词:郭嘉业务员国旗

□ 本刊记者 陈沙沙 吕天玲

钢丝上的吸金者

□本刊记者陈沙沙吕天玲

在利益的诱惑面前,“国担”所有员工均变作公司的“吸金石”,并在借贷这条钢丝上铤而走险。即使在公司法人郭国旗入狱后,他们的“事业梦”依旧没有清醒。

在国担投资公司构架的“金字塔”中,拥有90余名工作人员。他们都是国担公司“吸储”的底部触角,伸向一个个亲朋好友、邻里街坊。他们金融知识匮乏,却凭借“熟人关系”,取得他人信任。

他们曾预感到危险,过着精神紧张的日子,却难挡“逐利”的诱惑。他们,是在钢丝上跳舞的吸金者。

“有可能回不来了”

2013年7月16日晚10点多,从郑州回到洛阳,王银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隐约感觉到“要出事”,国担投资公司的高级业务经理职位让她时刻精神紧绷。

17日早晨,她比以往提前了一个小时去单位,“只是想着要早点去,不然去晚了,客户把门堵上就不好办了。也想着早点跟其他几个业务经理商量着去报案,也许自己的罪名会轻一些。”

临出门前,王银平对刚从国外回家休假不到两天的丈夫说:“我今天去了,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她的担忧源于公司老板郭国旗不明原因的失踪。

王银平记得,16日,一个名叫王宇(化名)的客户到公司取已经到期的200万元本金时,才发现老板郭国旗已经“失踪”。从上午一直到下班,郭的四个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这让他们几个业务经理以及公司财务总监席红伟感到恐惧。干这一行,老板失踪意味着什么,他们一清二楚,尤其是在5月份大华担保公司老板刚刚跑路之后。

辗转打听到郭的岳父在郑州住院,席红伟带着几个业务经理连夜赶往郑州,对外却只说去看望郭的岳父,不敢透露半点老板联系不上的消息。一路上,大家都在猜测郭国旗的去向。

在郑州住院的人其实并不是郭国旗真正的岳父。几年来,郭一直与女友杨惠萍以夫妻之名生活,而他所看望的人正是杨惠萍的父亲。而这一次,连杨惠萍也联系不上,让公司高层更加担忧。

王银平希望能在郑州找到郭国旗和杨惠萍,“这样就天下太平了”。如果郭国旗跑路,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公司成立之初,王银平就加入了“国担”,从业务员一路做到了业务经理。从她手上拉来的投资资金已达一个亿,客户约100余人。

王银平的所有收入,除日常生活花销外,几乎全部存在了公司。不仅如此,王银平夫妻双方父母的养老金以及兄弟姐妹的闲置资金也被她收集起来。近150万元资金就这样全部投入到“国担”放款。

去郑州寻人的结果他们早已预料到。回洛阳的路上,大家心事重重。有业务经理提议赶紧去公安局报案,以减轻自己的罪名,也有人提议等到第二天早晨。此时天色已晚,一行人并没有商量出任何结果。

国担投资公司构架(共90余人)董事长:郭国旗总经理:刘群财务部业务部综合部风投部席红伟郭嘉席红伟(财务总监)(经理)(经理 兼)一二三四五六组七组组组组组组10到11人9到10人10人左右13到14人刚刚成立13人刚刚成立张喜凤朱宇王银平白涤萍古艳奇董昭席红伟(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副总经理 兼)

这个夜晚,对王银平来说,异常煎熬。

17日早晨,王银平和一个关系较好的业务经理通了电话,商量着报案。然而,一踏进公司大门,她就发现里面坐满了警察。

截止目前,王银平仍在看守所里,她的丈夫也因此事延迟了返回国外工作的时间。

“想干一番大事业”

7月17日早临出门前,“国担”业务员任丽(化名)接到了同事尤大姐的电话:“今天别去上班了,楼下保安说警察已经进驻公司。”

就这样,刚进公司一年、业务量不是很多的任丽和尤大姐“幸运”地逃过了看守所。

其实,早在16日下午看到王银平和财务总监席红伟去郑州时,任丽就感觉要出事,但王银平给她的答复却是“没事,好着呢”。

事情发展得比她想象的严重。17日上午,位于洛阳市西工区王城大道28号新世纪广场1幢27层的国担公司被公安部门查封。

在国担公司会议室,至今还挂有开业剪彩时的照片。当时,洛阳市西工区领导也参与了开业剪彩,场面非常隆重。任丽不解:“怎么才过两年,公司就被查封了呢?”

她还记得2011年冬天刚进“国担”工作时,郭国旗跟部门经理说的话:“以后我们公司要发展成村镇银行。”郭国旗还透露,如果批准村镇银行,“国担”可能会成为洛阳第一家。“所有的申请资料都已经递交上去,只等着国家政策一开闸,政府审批就是了。”

“公司里有传闻说,郭总上面有人,这个事情估计八九不离十。我当时就觉得可以实现。”任丽回忆说,“当时自己心情很好,很有动力,想跟郭总大干一番事业。”

在她心中,顶着“郑州市工商联副会长”、“汝州商会首任会长”光环的郭国旗一直很“神圣”。“以前媒体还报道郭总为中小企业雪中送炭。”

“国担”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信佛的郭国旗是河南焦作圆融寺的俗家弟子,而他为中小企业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就这样,在各种版本的传说中,郭国旗被描绘成一个衣着朴素、每天只消费50元、不涉足娱乐场所的实干家形象。

“他还经常告诉我们一定要感恩,不能克扣客户一分钱。”虽然从席红伟报案到现在已有两个月,任丽还是觉得郭国旗是因为临时有事或者手机没有信号才联系不上。当时如果再等等,“国担”或许就不会出现目前的状况。

此外,郭国旗的“能力”还在于他能请动洛阳市公安局退休干部刘群出任公司总经理。据知情人透露,刘群的丈夫是洛阳市工商局原纪检组组长,现在仍是工商局的副调研员。

在很多人眼中,国担公司既然能把刘群请来做总经理,就意味着它有强硬的后台,且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但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公安局给国担案件定性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以前培训时,曾强调公司的放贷利息不能超过银行同期利息的4倍,在这个范围内就是合法的。”任丽回忆道。

事实上,她和同事并不知道,培训人员在授课时已经偷换了概念。“不能超过银行同期利息的4倍”是针对小额贷款公司向企业贷款而言,而对于投资公司来说,国家政策根本不允许其吸收公众存款。

“我们就是太相信老郭,因为他看起来是个本本分分做事的人。”说完,任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完全被国担洗脑”

“两年来,他的所有提成加工资大概有40多万,哪家公司能发这么高的工资!”每月仅两三千元月工资的郭予齐对儿子的高收入惊诧不已。

郭予齐是“国担”综合部经理郭嘉的父亲。7月17日,郭嘉被洛阳市西工区公安分局带走,至今未归。说起儿子的工作经历,郭予齐懊悔不已。

2011年7月进入国担公司时,郭嘉仅是一名文职人员。任职一年后,郭嘉发现自己勤恳劳动换取的薪金和业务员相比差距颇大。

“当初,郭嘉说他的能力不比别人差,为什么工资这么低,心里特别不平衡。”郭予齐回忆道,在郭嘉向公司提出转做业务员时,郭国旗建议他不需要转岗就可以“兼职”,同样可以拿高提成。

事实上,类似郭嘉的“兼职”业务员在“国担”非常普遍。国担公司上上下下90余人,几乎全部代理拉款业务。而激励他们的主要原因,就是高额的薪酬回报。

据业务员王鸣介绍,“国担”的业务提成是万分之十二,但底薪根据每月业绩浮动:每月拉款100万元以上,底薪是4000元;拉款100万元以下的,底薪为1000元左右。“这样大差距的底薪设计,就是为了鼓励业务员多拉款。”

此外,部门业务经理每月额外会有万分之五的“团队管金”。这笔“团队管金”由业务经理负责支配,主要用于小组业务培训、请客户吃饭等。

在王鸣所在的业务一组,经理给业务员制定了严格的考核标准:入职第一个月必须拉到30万元资金,第二个月是50万元,从第三个月开始就要超过100万元。“如果一分钱没有,就必须走人。”

为了提高业绩,郭嘉将家里70万元存款投入“国担”,其中包括郭予齐父母的15万元、郭予齐妹妹的10万元,还有郭嘉两年来全部的薪酬收入40多万元。

据郭予齐介绍,郭家每月的日常开支此前几乎完全依靠“投资收益”,而郭嘉两年来没有取过工资卡里的一分钱,每次拿到工资,都将其投到“国担”。

“儿子真是把这个当事业做。”在郭予齐印象中,自从郭嘉“兼职”做了业务员,从没有过节假日,完全投入到了“事业”中。至今,郭嘉拉来的投资资金已达900多万元。

在郭予齐看来,仅两年时间,郭嘉就已完全被国担公司洗脑。“他身为综合部经理,竟然对公司运作情况毫不知情,在7月15日还将16万元存入了国担。”

在5月份大华担保公司老板跑路后,郭予齐问儿子最多的问题,就是“你们公司没事吧?”

如今,郭嘉仍被刑拘在看守所,需要上缴35万元的非法所得。

“根本没有能力凑齐这35万,所有存款都投进国担了。”郭予齐无奈道,但为了减轻儿子的量刑,他依然忍受着邻里的冷眼,四处筹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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