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金运
(广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510006)
科林伍德说过:“对于我们认识围绕我们的世界来说,想象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功能”[1]198。也就是说,想象是人类认识世界最基本的手段之一。北美华文诗歌的华族想象就是北美华人作家通过中西族裔文化的比较和参照而展开的。这些想象不仅历史化地书写着北美华人漂泊于北美的生命体验和内心情感,而且言说着北美华人对华族历史和现实境遇的认知;不仅表征着华族命运的变迁和华裔历史文化进程,同时寄寓了想象主体对华裔与世界各个族裔包括北美族裔关系的焦虑和期盼及想象主体的身份文化认同的深层诉求。下面,我们将从文化濡化、文化疏离和文化播化视角来考察北美华文诗歌中的华族想象,希望有助于对北美华文诗歌的华族想象的深入的认识。
文化濡化(enculturation)首次使用于美国人类学家赫斯科维茨 (M.J.Herskervits)《人及其工作》(1948)一书中,后来被界说为“人类个体适应其文化并学会完成适合其身份与角色的行为的过程”[2]185。一种文化在一个群体内部代代传承,通过固化、沉淀和逐渐积累,渗透并记存于该群体成员观念和行为,这种文化传承的机制过程,即文化复制过程,称为文化濡化[3]79。中华民族就是由一个自在的多民族实体逐渐形成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民族学家费孝通对此作出过精辟的概括:“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在近百年来中国和西方列强的对抗中出现的,但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在几千年的历史过程中形成的”[4]1。移居北美的华人,因心理上和地理上的失落和错置,常常处于“无根”和“漂泊离散”的状态。“在地理上,‘永远背井离乡’,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一直与环境冲突’,成为‘格格不入’、‘非我族类’的外来者;在心理上,‘对于过去’难以释怀,对于现在和未来满怀悲苦”[5]12。在这样的境遇下,北美华人诗人思考着自己的命运,并将个人命运的思考直接与整个华族的生存困境相牵系。一般说来,他们对华族的想象,主要来源于三种:一是祖先、母体文化渗透的集体记忆,如祖辈的言传身教、影视书籍字画媒体的传播,二是个体记忆,如童年时对华族的了解、进入社会后的族裔交往及受教育过程中的观察,三是通过移民生存和现实境遇所引发对本族族裔的虚构想象。饶芃子教授说:“他们在域外用汉语写作是一种精神寄托,有时也是一种文化理想的追求,在外在宇宙情怀与流放心境超越时空的位置,是民族的集体悲剧与个人悲剧经验的结合,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己的人生感受”[6]。诗人将他们感受、观察到的东西通过心灵整合外化成自己心仪的表象符号——诗歌,书写着他们对华族的想象。
忧国忧民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承袭下来的一个优良传统。企盼民族兴旺、追求富国安邦自古以来一直是中国人追逐的“中国梦”。这个梦也深深烙在海外华人的潜意识里。北美华人秉承着中华民族的忧国忧民观念,在异域对个人命运的思考,总是牵系着对整个华族命运的忧思。如《木屋拘囚序》:
尝思啮雪餐氈,苏武守汉朝之节;卧薪尝胆,越王报吴国之仇。古人坎苛屡遇,前辈艰辛备尝。卒克著名于史册,振威于蛮夷,以解衷怀之忧,而慰毕生之愿也。独我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蓬飘外国,永遭美里之囚。离别故乡,须洒穷途之泪。躬到美域,徒观海水之汪洋;船泊码头,转拨埃仑之孤岛。离埠十里,托足孤峰。三层木屋,坚如万里长城;几度监牢,长扃北门锁钥。同胞数百,难期漏网之鱼;黄种半千,恍如密罗之雀。有时举头而眺,胡笳互动,益增惆怅之怨;或者倾耳而听,牧马悲鸣,信觉无聊之想。 (中略)将见四百兆之华民,重为数国之奴隶;五千年历史,化为印度之危亡。良可慨也,尚忍言哉[7]142-145?
该诗序将古人如苏武、越王历尽坎坷与艰辛最终重整国威、扬名史册的历史典故与华人移民受困于木屋的悲惨遭遇相对比,表达了被关押者的怨愤和对民族的危亡局势的时刻关注与感慨。“尚忍言哉?”这是告诫北美华人,不要只说不行动。这里,作者一方面表明赴美华人的受辱与祖国积贫积弱有关,另一方面暗自许下不愿为奴而发奋振作以洗受辱之耻的决心。
早期的海外华人曾将自己的命运积极地投入到拯救整个华族命运的大潮中。他们通过诗歌传播中国革命的信息和华族复兴的坚定信心,支持中国革命运动,如“万望革军成功后,维持祖国矿务通。造多战舰来美境,灭尽白人誓不休”、“为口奔驰须忍辱,咬牙秉笔录情由。同胞发达回唐日,再整战舰伐美洲。特劝同胞不可忧,虽然被困在木楼。他日中华兴转后,擅用炸弹灭美洲”[8]等等,诗歌通过想象“伐美洲”、“灭美洲”的跨海之战,以回敬北美白人任意欺凌华人的罪恶行径。
海外华人对自己的命运的书写通常与对整个中华民族命运的关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非马的《长城》:“文明与/野蛮的争斗/何其激烈/你看这长城/蜿蜒起伏/无休无止”[9]。诗人直抵长城的物质表象,通过历史遗迹的描绘揭示中华民族的忧患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又如施雨的《我的江南》:“流落江湖以后/不再记得楚河流向何方/漂洋过海的卒子/眉宇间依然写着烽火//硝烟可以散成碎片/沉舟 残梦 火龙纹身/女巫圆形的手势/哪里锁得住梦里的图腾”[10]。诗歌描写流落漂泊的游子对战争苦难而战火纷飞的故国的命运的关注。
中华民族既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民族,又是一个重生、乐生、恋生的民族。乐观豁达是中华民族张扬生命意识的生动写照。由儒家“未知生,焉知死”的理智与“敬鬼神而远之”的清醒,到老庄的《道德经》、《庄子》及屈原的《天问》,人们一直对人类生命与宇宙问题进行着种种探索,对人生有着不同的感悟。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总结下来的生存经验之一——乐观豁达的心态,在北美华文诗歌得到了延续。如石村的《唐人》:“吃着泡菜而来/那咸咸的滋味/……/年年的夏季,家乡屋前的晒谷场/夕阳里我们是坐在竹林边的/喝着/用景德镇的瓷碗/盛着的稀饭/以目送落西天的红日/那时节,孩子们总爱说:我们/在吃着咸蛋呢!/……”[11]1127。这些回忆和遐想通过记忆中诱人的细节 “晒谷场”、“夕阳”、“竹林”和一系列的行为的回忆,呈现华族(唐人)自给自足的乐观的生活场景。又如非马的《烟囱》:“在摇摇欲灭的/灯火前/猛吸烟斗的/老头//只想/再吐一个/完整的/烟圈/”[12]“在摇摇欲灭的灯火前”,还想再吐一个完整的烟圈,那是重生乐生的象征表现。
在海外身处困境或心情郁闷时,华人总是可以找到办法排解困难和心中的忧愁。这可以说是中华民族重生、乐生的民族性格在海外华族身上的传承再现,如韩牧的《筒竹筒》:“怎样去排解/无法排解的乡愁呢?/吸几口烟吧//来自中国南方的烟具/习惯了家乡的烟具:/大竹筒/……/一吸一呼之间/他见到了家乡的烟囱/厨房在煮饭的妻子”[13]146,诗人由中国南方百姓独特的吸烟具——大竹筒吐出的烟雾联想到家乡的烟囱,以排解海外华族移民浓浓的思乡愁绪。
整个华族群体的兴旺发达是北美华人客观条件与主观精神的凭附,正因为如此,北美华人不可避免地有时会通过文学等各种方式将对华族的认知、生存境况和期待传递出来,以获取足够的精神支撑力量。
文化疏离(cu1tural estrangement)是文化认同的倒置,是对原有文化产生认同上的茫然感、疑虑感。一种文化长期的凝固、自我循环复制,一个社会缓慢的进步,发展受到抵制、延宕和制约,该文化群体在外界群体先进文化的影响下会产生对自身文化的陌生感、失望感、厌弃感,或直接逃离自己族群而生活于别的族群文化之中。这些行为就是对自身族群文化的疏离。这种疏离主要表现在情感上和理性上。情感上的文化疏离主要表现为对文化母国保持一种非亲非离的隔膜,有时还不得不中断并失去了故国的亲情、友情、爱情等情感联系;理性上的文化疏离主要表现为价值观发生位移,对自身族裔文化持理性的分析、批判态度。如白先勇的《台北人》描摹了台北人生活的悲哀,聂华苓的《桑青与桃红》再现了现代中国的沉重历史,陈若曦的 《尹县长》对“文革”的历史反思和文化批判等。
学者张法在其著作《文艺与中国现代性》中说:“鸦片战争是中国史规律与世界史规律的对抗,是中国正常运转几千年的循环论历史观和以西方文化为主潮的进化论历史观的较量,是中国充满生动节律的静态和谐宇宙与西方充满斗争否定精神的动态进化宇宙的碰撞”[14]16。张法深刻分析了中国周期性的社会震荡和王朝更替这种静态的封闭性的社会循环模式是中国鸦片战争惨败的原因。梁启超也曾说:“忽穴一精外窥,则集然者皆昔所未睹也;还顾室中,则沈黑积秽,于是对外求索之欲日炽,对内厌弃之情日烈”[15]429。通过中外比较参照,中国人才发现自己 “器物上感觉不足”、 “制度上感觉不足”,“文化根本上感觉不足”[16]7。移居海外的华人,可以充分利用故国和异域之间的距离理性地审视华族。
本刊2018年第9期导读分为重磅推荐、作者面对面、读者心得和名师讲题四大板块,试图在作者与读者之间搭建导读的平台,让阅读更深入。
首先是在器物方面的不足。北美常被描述成遍地黄金的天堂。这种对黄金的追逐,正反衬出中华封建统治下旧中国在物质方面的匮乏落后。对此,黄遵宪有感于此,写下《逐客篇》:
华人往美利坚,始于道咸间。初由招工,踵往者多,数至二十万众。土人以争食故,哗然议逐之。光绪六年,合众国乃遣使三人来商定限制华工之约。约成,至八年三月,议员遂藉约设例,禁止华工。感而赋此。
呜呼民何辜,值此国运剥!轩顼五千年,到今种极弱。鬼蜮实难测,魑魅乃不若。岂谓人非人,竟作异类虐。茫芒六合内,何处足可托[17]109?
郑愁予则在 《在温暖的土壤上跪出两个窝》中写道:“双膝陷入松软而∕膏沃的大地里∕油浸的麦糕一样的∕黑土啊∕我捧起一捧∕紧握∕像在梦里握住∕远方亲人的手∕面对这∕饱满的落日∕它正落向∕我贫瘠的∕乡国呢……”[13]166。诗人跪在一片温暖而肥沃的黑土地上,突然想起贫瘠的乡国,一方面表达诗人希望贫瘠的乡国也肥沃温暖起来,另一方面说明了因为家贫、国家落后,自己不得不中断并失去了故国的亲情、友情、爱情等情感联系、成为无家可归的倦鸟的原因。
当然更重要的中西政治制度的比较。北美被华人想象为自由、财富的天堂,吸引无数的华人移民。从清代以来到中华人民共国建立之前,华人对清政府的封建专制度与以后军阀混战、国民党的半封建半殖民主义统治十分反感,对本身族裔文化又缺乏认同感,成为了文化上断根的漂泊者。这些漂泊者通过对往日经历过的浩劫年代进行书写,试图给后代留下深刻的记忆与教训。
对破坏自然的反思。如潘天良的《山林之殃》:“大跃进谁能阻挡?∕鸟儿啊∕不必再飞往别的山岭∕千里山林都变成秃头∕水土流失,风沙入侵∕留待后人去对付∕可怜的鸟儿呵∕恕我只说一声∕无奈”[18]94。
诗人用通俗而幽默的自由体诗句真实地将见证过的大跃进、三面红旗以及其他给现实中国造成巨大灾难的谬误现场呈现在人们眼前,鸟儿无家可归、森林被砍、水土流失、风沙入侵等,表达了一种“无奈”的感叹。
对人的生命的残害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离的反思。潘天良的另一首诗《金牛岭公园有感》:“独立山下湖水边∕忆往事,心欲碎∕忘不了那时日——∕友人含冤投湖水……”[18]46。
海峡两岸的分离同样也造成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离。如非马的《罗湖车站——返乡组曲之八》:“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老人家在澄海城∕十个钟头前我同她含泪道别∕但这手挽包袱的老太太∕像极了我的母亲//我知道∕那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老人家在台北市∕这两天我要去探望他∕但这拄著拐杖的老先生∕像极了我的父亲//他们在月台上相遇∕彼此看了一眼//果然并不相识//离别了三十多年∕我的母亲手挽包袱∕在月台上遇到∕拄著拐杖的我的父亲∕彼此看了一眼∕可怜竟相见不相识”[19]72。诗歌描绘大陆和台湾隔离造成了两岸间两位老年夫妻相见不相识的痛苦状态。
再次,在文化本质上,华族文化较为自我禁锢,背负着几千年历史负担寸步难行,在改革开放以来才呈现欣欣向荣的局面,令人深思。严歌苓所说:“中国人被凌辱和欺压的史实惊心动魄,触动我反思:对东西方从来就没有停止的冲突和磨砺反思,对中国人伟大的道德和劣处反思”[20]4。北美华文诗歌通过各种途径进行了深思。如郑愁予的《苦力长城》:“晨起 太阳未现/以致天地异样广阔/长城像一个担夫担着群山/从地平线上行走来//风冻结成树/羊只裂成衰草/孤烟是不传的回响/长城歇下担子不再前进/群山绵连如花边/雪铺如毡/流沙凝固/……/长城——/躺在毡上的苦力/明天仍挑同样的担子”[13]168。被称为“浪子诗人”郑愁予,运用了丰富的想象,整首诗将长城拟人化、象征化,把长城比作为经历了大风、冻雪、流沙苦难而不得不继续挑担前行的担夫,经历了苦难和担着重担的长城象征着多灾多难的中华族裔的历史和未来。又如秦松的《鼓楼》:“人老了/鼓破了/老年人茶楼上话鼓/年轻人叮叮噹噹/把空茶杯敲鼓一样/敲响//烈日照旧/偶起红雨/一群群空锤破鼓/楼里楼外/上下左右/摇晃”[11]983。鼓楼是我国民族传统文化的代表性象征。中华民族在沉重的鼓声中缓慢度过了几千年。但“人老了∕鼓破了”,年轻人不再满足于现状的停滞不前了。这首诗表达了中华民族生存的一种“沉重感”,是对中华民族根性的反思。
韦森认为,文化播化(cultural diffusion)是一种文化及其内部的某些因子在不同族群、社会或地域之间的传播、沟通与交流以及传播进来的文化因子与既存的文化的融合和整合过程[3]79。任何文化的传播,都是一个文化体系的一系列文化因子的发散和向外传播,而不是文化的整体全部的发散和传播,这种文化体系的部分因子的发散和传播,就是文化播化。一种文化在异域的播化,起初会受到本土文化的抵制,甚至产生异域文化与本土文化的冲突,经过一段时间的冲突后,异域文化的优秀或可被接纳的因子逐渐对本土文化产生影响而被接纳,与根深蒂固的本土文化融合,新生出一种非此非彼、即此即彼的文化。例如,佛教的中国化,形成了中国的禅宗;中国古典诗歌在美国的播化,形成了庞德的意象诗派。
事实上,文化是没有优劣之分的。任何一种文化既有长处,也有缺陷。一方面,北美着引领世界科技的潮流,物质高度发达,但缺乏人文关怀,导致人们精神的空虚,此时中华传统文化许多优秀的因子可以被北美文化吸纳以弥补其短处。另一方面,历史悠久的中华文化也可以吸纳北美文化的某些长处,克服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短处。
身处北美的华人,通过对西方发达的物质文化逐步深入的了解和体验,他们清醒地认识到,各个民族的优秀文化可以对话、互补。只有不断加强不同国家、不同族群逐渐的理解和宽容,拓宽人类沟通的渠道,才有益于种族之间、不同文化之间的理解与沟通,有益于人类的相互沟通与相互理解。
北美华族在迁徙到北美接近西方先进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同时,播化着本族的传统文化。他们用包容开放的心态去接纳新的事物,接受并运用西方的 “人权”、“国民”、“强权”、“自由”、“平等”“民主”等一些新理念、新观点,反对种族主义,推进种族平等,主张在多元文化的社会里各个族裔和而不同、和谐共处,使原来狭隘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精神转变为新兴的国族主义、国际主义精神。美国华裔诗人林永得主张人之间的和睦相处、个人的自我实现与尊重他人相结合,写下了著名诗歌《中国火锅》:“我的美国梦∕好像是大火锅∕所有不同信念和趣味的人∕围坐在一只共同的火锅旁∕一双双筷子一把把勺子伸向这里那里∕有人煮鱿鱼,有人煮牛肉∕有人烫豆腐或者撒水田芥∕所有的菜一锅煮∕仿佛是炖汤(实际不是)∕每个人各取自己爱吃的菜∕与这伙融洽的人∕只共用锅和火∕共享用餐结束时舀起来的汤”[21]160-168。
和谐境界的生成,少不了不同民族的相互交流。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华族以更加自信、包容的姿态,不断加强国际间的交流合作,开拓世界民族共荣共存的局面。在与美国的交流时诗人黄秋荣写有 《胡锦涛主席访美喜赋·七律》:“美中元戎会白宫,严冬也觉暖融融。求同存异成良伴,雪霁天晴现彩虹。全面交流齐发展,多方合作互沟通。登高望远孚民意,共利双赢情意浓”[22]。这是一首歌唱和谐发展的颂歌。
和谐境界的生成,少不了不同民族的相互包容、相互理解。非马的《桥》写道:“隔着岸/紧密相握//我们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是谁/先伸出了/手”[19]102。诗歌表达了对民族间友谊的期待:国际间真正友谊的桥梁,建构在爱与被爱中;人与人之间的真正友谊的桥梁,则建构于人充满关爱、真诚相待的心中。正因为如此,非马钟爱《世界公民之歌》:
起来,地球上的人们/为了建设更美好的未来/我们要求现世的权力/健康,正义,尊重,/没有差距,所有的人,我们要求/尊严,我们小孩的教育/女儿及儿子/让我们在全球上行走/自由,平等,且以此为傲/让我们动手,全世界的/公民们!/我们挖掘,我们播种,/让我们共享我们调和的梦……[23]
诗歌主张各国在求同存异、合作交流、共利双赢的原则下,寻求相互间的沟通和理解,是对异族交往走向更完美和谐结局的肯定。
在文化适应和文化新变的过程中,文化濡化过程使得华族文化和华族精神在北美华族中得以保存、维系和传承,使得北美华族能够共享华族文化和华族精神传统,对华族文化产生身份认同。文化疏离过程使得北美华人个体处于一种无所归属和意义虚无的边缘人痛苦境地,从而产生一种身份的焦虑和认同危机。但是,“离散在人生道路上可能是悲戚、苦难的历程,然而在文学道路上,也许倒是创作成功的机遇”[24]。正是在文化疏离的过程中,北美华人发现了中国社会静态的封闭性的社会循环模式和华族民族根性的缺陷和不足。文化播化使得中华文化的优秀部分和华族传统优秀民族精神被激活而新生,并使得长期浸润于北美主流文化之中而受到主流族裔文化深刻的熏陶的北美华人能产生对华族传统优秀民族精神和西方民族传统优秀精神的双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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