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总书记对待党内不同意见的正确做法

赵东苹

(山东工商学院社科部，山东烟台264005)

胡耀邦总书记是党的历史上最具民主精神、民主意识和民主作风的最高领导人之一，这一点给与他一起工作过、接触过的许多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和感受。衡量一个领导人是专制还是民主，有一条最重要的标准，那就是看他对待不同意见的态度如何。胡耀邦总书记身居党内高位，在封建专制思想有着悠久历史影响和当时党内民主制度不健全的情况下，仍能自觉地、正确地对待党内不同意见，就显得弥足珍贵。可以这样说，胡耀邦总书记在对待党内不同意见的态度和做法上，堪称共产党高级干部中的典范，其民主作风令人敬佩，永远值得我们学习。

一 允许和鼓励别人提出不同意见，并且积极营造宽松氛围使大家愿意讲真话、讲心里话

胡耀邦信奉“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中国古训，非常重视党内的不同意见。早在担任中组部部长的时候，他就对在一起工作的同事说:“做工作、了解情况要注重听取正反两方面的意见，要从全面去了解，不要听一面之词。有时候，反面意见或少数人的意见很有价值，要重视反面意见，有时反面意见也会出真知，多讨论讨论反面的意见有好处。”［1］要重视党内别的同志的不同意见和反面意见，凡事不要偏听偏信，这既是胡耀邦自己的工作信条，也是对下属的严格要求。

在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上，胡耀邦当选为中央委员会主席(后在党的十二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委员会总书记)，成为党的最高领导人，但他并没有因此飘飘然，而是保持着冷静和清醒的头脑。在闭幕会上的讲话中，他谦虚地对大家说，现在尽管工作职务上升了，但是他的水平并没有变，今天的胡耀邦，还是昨天那个胡耀邦。他诚恳地请同志们对他进行监督［2］。从这时起一直到1987年1月被迫辞职，其间虽身为党的最高领导人，但他总是自觉执行党的民主集中制，从不搞“一言堂”，时刻注意倾听党内的不同意见。对于胡耀邦总书记对待党内不同意见的态度，和他一起工作过的人有过精辟的归纳，说:“他让人说话，敢让人说话，动员人说话”［3］。

在我们党内，能够心平气和地听取别人提出不同意见的领导干部并不少见，但真心鼓励别人提不同意见的领导干部就不多了，而胡耀邦总书记就是这为数不多的领导干部之一。他从来不喜欢别人只说迎合的话，而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别人能提出不同意见。如果别人没有不同意见，他会表现得不高兴，认为缺少不同意见就无法全面地掌握实际情况，也就无法作出正确决策。他自己曾说过:鸦雀无声，是走向灭亡的前奏曲，七嘴八舌人气旺，民族复兴有望［4］。可见他对不同意见的重视程度。为了鼓励和启发大家发表不同意见，胡耀邦总书记喜欢有意营造一种不同意见平等讨论的宽松环境和良好氛围，所以有时候说起话来就不像大多数领导干部那样滴水不漏，而是看起来比较随便，这一点还引起了少数人的诟病。但胡耀邦本人对此却有自己的考虑和解释，他说:我就是想造成这么一种让人说话轻松的空气。不要让人不敢讲话，人人自危，诚惶诚恐，怕一句话说错有麻烦。研究问题讨论问题，说话可以随便一点，说话随便了，气氛就轻松了，每一个人也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可以提不同看法。不要什么你都是对的，你一讲话，别人就不能怀疑，不能反驳，我们的人要都是这样，弄不好就会带来灾难的。这样的教训不少了［5］。正是由于胡耀邦总书记真诚地欢迎别人向他提不同意见，加上又善于营造宽松的氛围，所以凡是他主持的会议，与会人员都感到比较轻松自在，因此发言积极热烈，有时甚至争论得面红耳赤。

胡耀邦总书记对于如何正确对待党内不同意见问题，进行过深入的理论思考和归纳总结。在一次端正党风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他集中阐述了正确对待党内不同意见的思想，即:“(一)每个重大决策，事先都进行反复的酝酿然后才作出决定。(二)党的会议上允许党员自由地发表意见和批评任何人，即使错了也要受到保护。(三)只要尽了心尽了力，即使工作中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偏差，也应允许改正。(四)如果对党中央的方针政策不赞成，只要在工作中不违反并且努力执行，允许保留意见。”［6］这些理论建树是他多年来对历史教训和现实问题进行思考的结果，直到今天仍有着重要的指导价值。

二 反对上纲上线，认为党内的意见分歧一般是非对抗性的矛盾

在党的历史上，有过党员因提出不同意见而被上纲上线地冠以“右倾”、“反党”、“反社会主义”等罪名，从而导致党内几乎鸦雀无声的惨痛教训。《党章》中规定党员应该坚持真理，敢于发表不同意见，但不能奢望每个党员都像彭德怀等人那样，宁愿冒着丢掉官职的风险也要提不同意见。因为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把政治声誉看得无比重要的政党，如果一个党员被认定为“反党”、“反社会主义”，那他的政治生命也就结束了。正是忌惮于这一点，所以很多党员不愿提不同意见，也不敢提不同意见。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真正实现党内言论自由，胡耀邦总书记认真落实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在对待党内不同意见问题上，坚决实行“三不主义”(后又发展为“四不主义”，即:不抓辫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不进袋子)，认为只要不反对党的基本政治立场，不搞阴谋诡计，不在群众中进行派系分裂活动，不在群众中散步违反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言论，不泄露党和国家的秘密，即使由于认识错误而讲错了话或者写了有错误的文章，也不得认为是违反了党纪而给予处分［7］。

对党内提不同意见的同志实行“三不主义”政策，是建立在对党内意见分歧性质的正确分析基础之上的。胡耀邦总书记对党内意见分歧的性质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和研究，得出了党内因工作和认识上产生的意见分歧一般不是对抗性的矛盾的结论。他说，除非出现了以下两种情况:“(一)对党中央的方针政策，不只是思想上的保留，而且在工作中抵制;(二)越出党的组织，散布同党中央对抗的主张和政策”［8］，才能说是具有对抗性的矛盾，而其他情况下的党内不同意见都属于非对抗性的矛盾，不应该对提不同意见的人作出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等的政治结论和进行任何组织处分。胡耀邦总书记在这个问题上的认识之所以深刻与清醒，除了与他的个人修养有关，还与他善于总结党史上的经验教训直接相关。他说:毛泽东同志晚年不善于处理党内不同意见，结果就造成一种风气:不但听不得不同意见，而且把不赞成和不完全赞成自己主张的好意见，当成“右倾”、“走资本主义道路”、“反党”［9］。毛泽东之所以没有处理好党内不同意见问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将党内的意见分歧大多当作对抗性的矛盾来处理。为了避免重蹈历史的覆辙、重犯历史的错误，胡耀邦时刻告诫自己，也告诫别人，再也不能动辄对党内不同意见上纲上线，给提不同意见的同志扣帽子，要彻底解除他们在政治上的后顾之忧，以使他们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不会因言获罪。

三 和提不同意见的人能和睦共处甚至欣赏之

有些领导干部嘴上宣称欢迎不同意见，但在实际工作中却打不少折扣，且由此而提防和疏远向自己提不同意见的人，更有甚者还会在暗地里给提不同意见的人穿小鞋。胡耀邦总书记在这个问题上的最可贵之处是，正确处理党内不同意见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不是政治作秀，而是言行高度一致，说到做到，身体力行。这一特点生动地体现在:他能与向他提不同意见的人和睦相处甚至欣赏之，绝不会因为别人向他提不同意见而发生排斥、排挤别人等破坏团结的事情，即便对于政敌也是这样。对此，有人证实说:“从来没发生过，至少是我从没听说过，因为某个干部向耀邦提了意见，他就发脾气或者打击报复将其调离岗位的事情。”［10］这说明胡耀邦为人胸怀宽广，光明磊落。

未担任党的最高领导职务前，胡耀邦就对人说:“对不同意见和反对过自己意见的人，不要抱成见，还应该主动和这些同志多接触，多接触可以多了解不同意见。在诚意的下面，也可以请持反面意见的同志考虑自己的意见，对持反面意见的同志不要动不动抱成见，甚至有个别同志想报复。这种思想不可能实现团结，尤其是做领导工作的同志更应该注意这一点!”［11］成为党的最高领导人之后，胡耀邦还是坚持以前的看法和作风，一以贯之。

1981年9月，中央召开各省、市、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座谈会，讨论完善农村生产责任制问题。时任党中央主席的胡耀邦讲完话以后，很多书记都表示赞成，但有位省委书记明确表示持有异议。他在讲了一大堆理由后明显带有情绪地说:“我们那里情况特殊，不能搞联产承包责任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位省委书记发言之后，会议气氛显得有点紧张。尽管胡耀邦当时非常急切地要推动农村改革，也满心希望在党内高层能形成共识，但当他耐心听完那位省委书记的意见之后，平静地说:各位如果对联产承包责任制想得通，就做，想不通，允许你再想一想。那位不同意的同志也可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嘛，让实践来证明哪个办法好，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胡耀邦的一席话，让整个会议气氛轻松下来。大家都感到心情格外舒畅［12］。面对提不同意见的人，甚至还带些不友善的态度，胡耀邦并没有一触即跳，以势压人，而是非常平和地与其商量解决问题之道，这充分反映了胡耀邦尊重党内不同意见者的民主作风。实践证明，这种平等交流的方式有利于工作的开展:会议过后没多长时间，这位省委书记通过学习和实践，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意见，在本省农村积极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胡耀邦总书记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只要是为了工作和人民的利益，就应该与提不同意见的人好好相处。曾任中组部常务副部长的李锐1982年参与中共十二大的筹备工作，直接受胡耀邦的领导。有一次在讨论关于一个原十一大中央委员的去留问题时，李锐等人同胡耀邦来回争论了三次，最后他服从了大家的意见，这个人不保留了。对于李锐这种具有独立人格、敢于向毛泽东和他本人提不同意见的人，胡耀邦不但没有丝毫排斥之意，而是发自内心地钦佩和欣赏之。辞去总书记职务后，他写下这样的诗赠与李锐以表达敬佩之情:“延水创伤甚，庐山复蒙羞。犟劲终不悔，雕虫度春秋。狂歌妖雾扫，拨乱尽同俦。胸中浪潮涌，笔下蛟龙游。调反三峡坝，言诤九派流。潇湘一冷月，青光耀斗牛。”［13］1985年6月，劳动人事部副部长严忠勤在向书记处汇报工资改革方案时，因与胡耀邦意见不一致而争论起来，争得很激烈。但事后胡耀邦却向人夸赞说:“严忠勤这人不错，敢于直言。”［14］

邓力群在改革开放问题上是经常与胡耀邦意见相左的人，而且在胡耀邦被迫辞职事件上起过不好的作用，但胡耀邦对他也是宽厚以待。1988年11月在长沙，邓力群要求见胡耀邦，胡耀邦接见了他，两人在融洽的气氛下谈了两个多小时。事后，邓力群十分感慨地说，没有想到胡耀邦并不介意以前的摩擦。对于政治上的反对派还能做到这样宽容和大度的人，实属凤毛麟角。

［1］［11］曾志.百战归来认此身［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2］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汇编(下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3］田纪云.近距离感受胡耀邦［J］.炎黄春秋，2004，(10).

［4］杜润生.深切的怀念［J］.炎黄春秋，2005，(11).

［5］王元元，延滨.日常生活中的耀邦叔叔［A］.老照片(第42辑)［C］.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

［6］［8］［9］十二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7］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10］［12］胡启立.我心中的耀邦［J］.炎黄春秋，2005，(12).

［13］刘崇文.胡耀邦和我谈下台前后［J］.炎黄春秋，2010，(3).

［14］田纪云.胡耀邦是共产党人的良心［J］.炎黄春秋，20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