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走一里路就是一台戏
多走一里路就是一台戏
(加拿大)杨宓贵灵著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
2013-0739.00
978-7-5100-5990-2
我们成了一台戏
志英不断写信给我,催我和慧兰到保山同他相会。他似乎忘了我们没有军用通行证就不能离开大理。最后,我决定到宋将军的公馆(滇西战线的总指挥官),请他为我和慧兰二人发放到保山去的通行证。不知怎么的,我对向这些高级中国官员求情总觉得畏缩不前。我最好的衣服都已经藏放在了保山 ——这些衣服在遭受轰炸后的抢劫中被偷走。那时候,我只准备在昆明住上几个礼拜,所以并没有带多少衣服来,带来的那几件,又因为丢在飞虎队中途坏掉的汽车中而遗失了。一同来华传道的同工们,把她们自己的衣服尽量分给我几件,可我深知自己那副狼狈样子,衣服并不能帮助我的仪态。我只进到了宋将军外院的门口,他的卫兵不大尊重地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等了老半天,结果什么通行证都没发放给我,叫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后来,我才晓得,他们根本没有把我的申请书送上去。这就是我想用自己的力量动工的结果。但是,当神动工时,且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就在那天晚上,一位军官来到我们内地会的院子里:“通知杨师母,宋将军已经向保山打电话,请杨志英前来大理,由宋将军预备车辆!”
当时,来的人并没有泄露说明这件事的原因,只是告诉我说,我丈夫很快就会来到。原因是日军在滇缅公路上的萨尔温大桥遇到了阻碍,就顺着萨尔温峡谷北上,以图再次渡河。那一带的部落民族(非基督徒)曾经接待并帮助过他们。中国政府马上注意到,争取这些数百年来一直被称为穷苦土人的部落民族的友谊的重要性。可是,为了要征得他们的合作,就必须会说他们的语言 ——可是谁会说呢?当然,那些土司们会说。所以,就把那些土司们召到大理来,想动用他们的势力。可是,很快就显出来,他们根本不可靠——他们会把部落民族出卖给叫价最高的一方。那么,就再没有别人会说傈僳族话了吗?那时,主就叫宋将军想起这些宣教士来。因此,他们就打电话叫志英来大理。他于八月四日到达了大理,你可以想到,那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团聚。
那天下午,我们一同去见宋将军。这一次,我受的接待可就大不相同了。在大门口接待我们的卫兵毕恭毕敬,我们进一步,他们退一步,就这样被领到宋将军夫妇的官邸。宋将军对我们极为礼貌,马上就把他那位俊美窈窕的太太叫来,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就在那时候,他坦白地把接见萨尔温土司的结果告诉了我们:“哼!我发现他们都是些大烟鬼! ”他大声说道, “他们只知道抽大烟,我不能用他们;所以,我就将您请来— —您是否愿意帮助我们争取傈僳族人的友谊啊?”
我们告诉他们说,我们已经这样做了,我们曾经告诉傈僳人说,日本人会反对你们做基督徒——光这一点就够了。日本人占领了萨尔温西岸,等到推进到基督教会众多的地方,在那里就会被挡住,不能再前进了,这在我看来具有重大意义!
宋将军告诉我们说,他要派出一队卫兵,将我们护送到麻栗坪去!志英被聘担任负责片马丫口地区游击司令的顾问(这就是麻栗坪教会的辖区),几天之内就要启程。
我们在大理的最后那天晚上(本来的意思是这样,但稍微往后拖了一段),宋将军伉俪请我们到官邸吃中国饭。那真是一次大事铺张的奢华宴会,将军夫人甚至为我们铺上了一块编结的桌布。(因为中国传统是不用桌布的,因为他们的桌子都是用油漆漂亮地漆过的)。我记得,有一样菜是烤鸡——翅膀和腿脚串扎起来,就像活鸡一样端了进来。
本书是一部回忆录。一个在20世纪20年代来到中国云南偏远地区支教的外国人,在20余年的中国生活中,将其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用美好、质朴、真诚的语言记录下来给她的亲人朋友。从这些回忆里 里涉及到了人文、历史、亲情,对今天的我们,不仅是知识和信息的收获,更多的是对记录者的敬佩。
“以前有没有见过这道菜呢?”宋夫人问说。她对我因她的烹调技术表现出的那份真诚赞赏极感快慰,拿起筷子插入鸡的胸骨,用手指轻轻一拨,鸡就分成了两半。鸡骨头已经都剔出去了。没有骨头撑住,怎样还能维持完全的形状呢?至今对我而言,它仍是个奥秘!饭还没有吃完,宋将军下一个命令,就有一位军装整齐的团长进来。“我愿介绍你们认识谢团长,他要护送你们到萨尔温去。”宋将军宣布说。说罢,就转向团长下达命令,吩咐他要好好照顾我们。这简直像做梦一样:不但发给了通行证,而且还可以进到在任何时候都会成为战斗前线的地区,并有卫兵护送,一切费用代付。只有神才能成就这样的事——“领你归回这地。”鲁医生要求准许他一同坐车到保山去,梅大夫的医护队仍然在那里工作。他们拨给了我们一辆新车,我和慧兰就舒舒服服地同司机坐在驾驶室里,鲁医生、志英、谢团长和护送的士兵则坐在我们后头的敞车上。行至第二天下午,我们已经来到了滇缅公路上,那里有几个有名的急转弯儿,路边都是些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悬崖陡坡。我对驾驶一无所知,只知在我们通过这些急转弯时,铿锵作响地碰到了高低不平的路面大石头上。我自己心里想:“应该没有关系,不过我看来像是颇有危险的驾驶应该没事,虽然依我看在这段路上驾驶挺危险的。”哪知正这样想的时候,我们竟然碰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发出了一阵强大和重击的声响。内部的引擎似乎都掉了下来 ——砰!砰!车盘底下有东西被拖得乱跳,刹车坏掉了,车轮也不听指挥了。路边就是陡峭的悬崖,我听见志英尖声喊着:“跳!贵灵!跳!”可是往哪里跳啊?驾驶室门外就是悬崖边缘!我只是静静地坐着,心里喊着说:“主啊,你应许我说——你无论往哪里去,我必保佑你,领你归回这地,——可还没到保山呀!”我仍在引证《创世记》第二十八章15节的时候,司机设法把方向盘往里一转,朝向山边陡立的石堆开去,离开了险峻的路边。这时,我和慧兰就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 ……
映入我们眼帘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士兵们头破血流,呻吟着躺在了低洼不平的石子路上。鲁医生、志英和谢团长当然是顺着行驶方向跳的,但那些士兵刚刚离开田园生活,对汽车或现代化机器毫无经验,都直接跳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分钟,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气得冒火的谢团长大声喊着“把司机绑起来”(你知道那是一辆崭新的货运汽车啊),鲁医生跪在受伤的士兵的旁边,打开急救箱来进行急救。
“生火烧点水消毒,”他叫着说。生火吗?——就在滇缅公路正中央?——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慧兰却没有!她赶快到山边捡了一些树枝子来,在很短时间内就生起火烧了开水。大夫在清洗士兵碰伤的头部时,我帮着他把头抬起来,清洗干净后就涂上药包扎起来。我站起来舒展舒展自己的脊背时,看了看那边的悬崖,真令人心惊胆战,竟然有一百多英尺深,下面躺着一辆运货车的残骸!我叫志英注意看看。
“哼!”他怨叹道,“人一走到这里,真就完了。我们没有摔下去,真是个神迹!”我们也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向那些护送我们的可怜士兵传起基督来。
我们就被搁在这条荒僻的滇缅公路上,离最近的村庄瓦窑尚有六七英里,没有什么东西吃,夜幕已低垂。谢团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叫一个兵爬上电线杆。不一会儿,我看见了一副有趣的景象——野战电话架起来了!他呼叫驻扎在保山的总司令部,说明了我们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