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静,陈丽丽
(西南财经大学 国际商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从20世纪80年代至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东亚各国及地区间完美演绎着“雁行发展模式”,按照各自的比较优势进行了产业梯度转移,日本作为“雁头”专注于研发高科技产业,亚洲四小龙作为“雁身”负责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而中国和其他东盟国家则作为“雁尾”从事于劳动密集型产业。然而,随着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及其延续,东亚各经济体间的发展模式开始逐渐发生变化,由零部件贸易的兴起为代表的垂直专业化分工及产品价值链细分等都在促进东亚区域生产网络的进一步深化,区域内成员在垂直一体化生产流程的各环节进行跨国或跨地区的产品工序分工合作,东亚各经济体之间无论从贸易、投资,还是从金融、生产上的联系都更加紧密,东亚生产网络成为继欧盟和北美自由贸易区之后的全球第三大生产网络,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可谓是呼之欲出(Chia,2010)[1]。
凭借着20世纪亚洲金融危机后所形成的区域经济网络,面对2008年的全球性金融危机,外部冲击对东亚各经济体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均较前次危机有所降低。从东亚各经济体实际GDP增长率来看,东盟、中国、中国台湾和香港此次危机后(2008-2011年)的年均GDP增长率均较前次危机后(1998-2001年)的增长率有所提升,各经济体(日本除外)增长率明显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及欧美等发达地区,并且走出危机所需的时间也有明显缩短的趋势。一方面,这得益于东亚区域生产网络形成后,各国或地区经济休戚相关,不仅促进了各国或地区市场的联合,有助于资本的流动,还加强了区域内经济体的相互供需关系,有利于抵抗外部的动荡;另一方面,区域生产网络加剧了企业间的竞争,减少了因垄断而产生的价格扭曲现象,促进了技术创新和产业结构调整,加速经济的结构升级。
危机过后,随着世界经济新一轮的复苏以及经济体之间关系的重构,东亚生产网络是否有新的变化,中国在区域内的作用会发生何种变化,以及如何加深中国在生产网络中的重要性?这些均是后危机时代世界经济格局重构下东亚区域经济合作所需考虑的问题。本文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着重从贸易角度考察此次危机发生后(2008年至今)东亚区域内的经济发展状况,以及从产品内分工角度研究中国在东亚生产网络中的角色分工情况,并就如何加强区域内分工进行相关的实证检验。
中国在融入东亚生产网络的过程中,充分利用本国的比较优势,参与到同其他经济体的生产合作当中。通过对核心部件的进口、对高新技术的学习、对他国产品的模仿以及对产品设计的创新,中国不断积累了世界高端产品的生产经验并掌握了高新设备的使用技能。在提升国家经济水平的同时,也加速了东亚区域内各经济体的产业整合(唐海燕和张会清,2008)[2]。
随着产品设计、生产、加工、组装、销售、物流、售后等一系列工序的专业化,国际分工将更加精密,对于各国生产分工的角色研究将深入到产品内分工视角(Kimura and Obashi,2011)[3]。由于产品的生产过程按价值链大小被分割为不同的生产阶段,其中原材料等初级品和最终消费品的附加值普遍较低,而中间品(包括零部件和半成品)和资本品的附加值一般较高,故当一个经济体在产品内贸易中前者的出口比例下降,后者比例上升时,则表明该国或地区的专业化层级转移到了产品价值链的更高环节,专业化分工的地位也将得到改善(Gaulieretal.2007)[4]。基于BEC国际贸易商品分类准则来计算的中间品贸易量,是衡量产品内分工程度的主要方法之一(姚枝仲,2007)[5],故本文将利用该方法,从产品内分工的角度研究后危机时代,中国同东亚区域内各经济体的贸易状况及其分工地位。文中将BEC分类准则按照初级品、零部件、半成品、资本品和消费品五大类别进行细分①,通过计算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出口贸易构成中,中国同东亚地区的贸易主要集中在中间品和最终产品(包括资本品和消费品)上,初级品的贸易占比极低,可见中国在东亚生产网络中主要从事产品分工的中期生产及后期销售阶段。在后危机时期(2008-2011年),贸易量占比变化中,初级品的占比从2.3%下降到1.45%,年均占比仅为1.75%,零部件和半成品的占比在波动中略有下降但仍占较大比例,年均占比依次达24.5%和21.3%;相应地,资本品的占比从27.8%持续上升到31.9%,年均占比高达30.4%并成为占比最大的产品类别,消费品的占比则呈波浪形上升状,年均占比22%,上述一系列占比变动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中国在东亚生产网络中分工地位的不断提升。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在世界范围内的产品内分工趋势同其在东亚的分工情况一样,说明两者具有时间上的协同性,也表明了中国在国际分工体系中地位的上升。
具体到中国同东亚各经济体的出口贸易,虽然总体上的情况与东亚整体区域特征一致,但在产品的偏好性上,不同国家或地区表现出了一些差异,例如:日本偏好于消费品,韩国、印尼、菲律宾和泰国偏好于半成品,中国香港偏好于零部件和资本品,新加坡偏好于资本品,上述各国或地区偏好的产品在同中国的贸易年均占比中均高于30%,有些年份占比甚至高达40%之多。由此可见,中国在出口贸易方面对于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第二,进口贸易构成中,中国同东亚地区的贸易则主要集中在中间品和资本品上,初级品和消费品的贸易占比均较低,这从贸易的另一面证实了前文所说的中国在区域生产网络中尤其侧重于中后期阶段,且对于技术含量较高的零部件贸易具有严重的依赖性。在东亚进口贸易量占比变化中,2008-2011年里初级品、资本品和消费品的占比均有微幅上升,尤其是初级品的占比从5.4%增加到8%;而中间品的占比则小幅下降,但仍占据接近70%的比例,说明中国在东亚分工体系中所处的地位仍在中低层次。然而,中国在世界范围内对于产品的进口偏好情况则不同于东亚地区,初级品、零部件和资本品的进口就占有超过90%的份额,可见中国对于初级品的需求主要由区域外部给予满足,而半成品的进口则主要来源于区域内部。
在同区域内各经济体的进口贸易中,中国的偏好性较一致,例如:对于日本、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的零部件具有很强的需求性;同样地,对于日本、韩国、新加坡和印尼的半成品也具有很大的需求,上述产品类别的进口占比高达30%~50%不等。可见,随着东亚区域分工合作层次的不断提高以及进口技术的溢出效应,中国将能够提高其所属产品价值链的专业化层次,获得更多的区域分工利益(喻春娇等,2010)[6]。
当前,在全球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中,跨国公司在利润最大化和成本最小化的激励下,将产品的生产过程细分为若干个部分,并将每道工序投放到生产成本最低的地区,从而形成了从原料采购、部件生产、成品组装以及包装销售的生产网络。伴随着零部件贸易、半成品贸易的迅速增长,世界各地的产业内贸易模式取代了产业间贸易,成为国际贸易发展的主要形式(郑绍阳和周昕,2007)[7]。相应地,随着东亚生产网络的逐步形成,各经济体进入到产业内分工的各个层面,产业内贸易开始加速发展。由于产业内贸易是国际贸易的重要特征,不仅可以较好地衡量一国某产业在国际或区域分工中的地位,还可以影响该产业的技术进步率,从而提高该国国民的福利水平(强永昌,2002)[8]。为了更好的研究中国在东亚生产网络中的地位,故本部分将侧重于中国同区域各经济体之间产业内贸易的指标测算。
目前最为流行的产业内贸易测算指标为GL指数,它是由Grubel和Lloyd(1975)共同提出并沿用至今的计算方法,该指数的计算公式为:
公式中,GLi表示i产业(品)的产业内贸易指数,Xi和Mi分别代表i产业(品)在一定时期内的出口额和进口额。GL的取值范围在[0,1]之间,一般的,当GL指数>0.5时,则认为该产业(品)以产业内贸易为主;当GL指数<0.5时,则认为该产业(品)以产业间贸易为主。在计算出各个产业(品)的产业内贸易水平之后,可通过加权平均的方法求出国家或地区层面上的产业内贸易水平,其公式如下:
根据公式,可计算出中国同东亚地区间的GL指数,结果见图1、图2。
图1 中国同东亚地区及同世界的GL指数
图2 中国同东亚地区的GL指数(按产品类别分)
首先,对比中国同东亚地区和中国同世界的产业内贸易GL指标,由图1可知,在考察期内(1998-2011年),中国同东亚地区的产业内贸易模式早已成为东亚区域贸易的主要形式,反映了近年来中国同东亚各经济体的要素禀赋及技术水平的差距在逐步缩小,经贸合作的层次在不断深化(杜群阳和朱剑光,2011)[9]。数据上,相应的GL指数始终大于0.5的临界值,并且GL指数在1998-2008年的11年中,呈现出持续上升的态势,2008年的GL指数达到最高点0.769后开始缓慢下降。与此不同,中国在世界范围内的产业内贸易特征并不稳定,GL指数仅在2001-2004年间大于0.5,且在2003年达到0.532后开始持续下滑,使得产业间贸易的模式成为主导。
其次,在中国同东亚各经济体的GL指数上,近年来,中国同日本、韩国、新加坡以及泰国的GL指数均不断上升并超过0.5,具有产业内贸易的特征;中国同中国香港、马来西亚和印尼的GL指数则持续下降并小于0.5,而中国同菲律宾的GL指数虽不断上升但仍低于0.5,以产业间贸易模式为主。这些情况的出现主要是由于各国或地区的生产要素禀赋及比较优势不同,互补性和替代性不断平衡。
最后,根据BEC分类准则,按产品的不同类别分别计算中国同东亚地区的GL指数。由图2可知,中国同东亚地区在零部件、半成品及资本品的贸易中,具有显著的产业内贸易特征,这主要得益于中国积极地参与到以产品内分工为主导的新型区域生产模式中,能够在短时间内发展成为规模较大的东亚制造中心,对于中间品及资本品具有较强的组装、生产及制造能力,形成了较为完善的产业组织链条及集群,这些因素的积累叠加效应都将不断提高中国的生产衔接及配套制造能力,加强东亚各国或地区的产业关联并促进东亚区域的产业融合(李晓和张建平,2010)[10]。然而,中国同东亚地区的消费品一直处于产业间贸易的模式,其GL指数虽有上升的趋势但仍小于0.3;在初级品上,中国同东亚地区也同样表现出了产业间贸易的形式,且近年来GL指数持续下降达到0.3的水平。从具体的贸易进出口额可以看出,在消费品上,中国表现出贸易顺差的趋势,这与中国过剩的产能有关;而在初级品上,中国主要为贸易逆差,这与中国有限的自然资源及巨大的原材料需求有关。综上可见,随着中国经济的腾飞,它不仅为东亚生产网络提供了更加广阔的产业内贸易空间,还加强了区域间分工合作的机会,从而使得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趋势更加明朗(Haddad,2007)[11]。
通过对GL指数的测算,我们可以认为中国同东亚地区是以产业内贸易模式为主的,尤其在中间品及资本品上,通过产业内贸易的资源优化配置,可使得整个东亚地区产品内分工各环节在该生产网络中按价值链高低进行产业的梯次转移,从而驱动区域内各经济体向国际分工体系的更高层级攀升,带动该生产网络的专业化层级提升,为区域的经济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
在产业内贸易的研究中,国内外学者在相关理论及模型方面均做出了突出贡献,总结前人的研究成果,在国家(地区)层面,影响产业内贸易的因素大致包括:人均收入、科学技术、市场开放度以及市场规模等。
被解释变量已由第二部分计算得出,即中国同东亚区域内经济体的GL指数,其中,所涉及的经济体包括日本、韩国、中国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以及泰国共8个国家或地区。解释变量具体包括:
1.人均收入水平
1961年,Linder提出了“需求相似论”,又称“偏好相似论”,认为收入水平相近的经济体之间,存在着产业内贸易的基础。由于收入状况决定了支付能力和进口需求,故收入水平能够影响一国(地区)的需求结构,进而影响两国(地区)之间的产业内贸易。基于垄断竞争模型的水平型产业内贸易理论认为,两国(地区)人均收入水平的差异与两国(地区)之间的产业内贸易水平负相关,因为基于个人产品偏好的商品具有水平差异性(Greenaway和Milner,2002)[12];而基于比较优势或要素禀赋的垂直型产业内贸易理论则认为,两国(地区)人均收入差距与其产业内贸易水平正相关(Flam和Helpman,1987)[13]。鉴于中国同东亚地区主要表现出水平型产业内贸易模式,故暂且认为人均收入差距将负向影响两国(地区)间产业内贸易的水平。
2.市场规模
由于国家(地区)规模或产业规模的相似性,不仅可以反映规模经济的相似性,还可以反映一国(地区)提供差异性产品或服务的相似性,故国家(地区)规模的差异水平将与总贸易中的产业内贸易份额负相关(Balassa和Bauwens,1987)[14]。当一国(地区)内部生产总值规模较大时,不仅可以为生产者提供广泛的市场活动空间,也能够为企业在规模报酬递增的条件下实现产品的差异化生产奠定基础,而当两国(地区)市场规模接近时,差异化产品的进出口贸易越易于发生,从而促进两国(地区)间产业内贸易水平的提升(Bernhofen,1999)[15]。故这里我们认为两国(地区)市场规模的差异越小,两国(地区)间的产业内贸易水平越高。
3.科技水平
当两经济体的科技水平接近时,其所生产的产品往往具有相同的特性,更易于满足不同消费者的偏好性,尤其对于零部件、中间品及资本品等科技含量较高的产品更易于发生产业内贸易。Broll和Gilroy(1988)[16]曾在自由贸易、垄断性市场结构及差异化产品的模型中,研究发现两国(地区)间产业内贸易水平的强度主要取决于两国(地区)技术水平的差异程度,具有技术相似性的国家(地区)之间越易于发生产业内贸易,反之,则将降低其产业内贸易水平。
4.市场开放度
一个经济体越是开放,相应的贸易与投资壁垒就越低,跨国公司就越易于与该国(地区)公司开展合作,该国(地区)的技术水平提高得就越快,故其参与国际分工的程度就越深,机会也越多,同其他经济体的联系就越密切。当两国(地区)的市场开放度越接近时,相应的贸易规模越大,从而就越易于发生产业内贸易,并且市场开放在促进贸易、规模经济和产品差异性上均具有重要的作用(Harrigan,1996)[17]。故可以认为两国(地区)市场的开放度差异与两国(地区)产业内贸易的水平之间是负相关的关系。
5.金融危机
为了研究此次金融危机对中国与东亚地区各经济体间产业内贸易水平造成的影响,本文特别引入相应的危机虚拟变量。一般来说,外部的经济冲击对不同的经济体有着不同的影响,造成的经济波动情形也不尽相同。若两国(地区)当局同时采取政策进行调节并加强两国(地区)间的交流合作以共同应对危机干扰,则将促进两国(地区)间产业内贸易的发展;反之,若处理不当,使危机的负面效应扩散开来,则将对两国(地区)间的产业内贸易水平产生不良的影响(钟伟等,2005)[18]。
根据上述对产业内贸易影响因素的分析,本文计量模型的具体形式设置如下:
其中,角标t分别代表日本、韩国、中国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以及泰国8国或地区,角标i代表时间跨度1998-2010年。GL是中国与i国(地区)在t时期的产业内贸易指数,作为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数据来源为UN comtrade数据库。PGDP是中国与i国(地区)人均收入水平差异的衡量变量,人均收入采用2005年的固定价格及汇率计算的美元,以消除通货膨胀及国际汇率的影响;MAR是两国(地区)在t时期的市场规模差异的代理变量,使用各国(地区)内生产总值衡量,数据来源于UNCTAD数据库。PAT和TEC为两国(地区)之间技术水平差异的衡量变量,PAT为各国(地区)专利申请数量,TEC为高技术出口占制成品出口的百分比,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LIB代表的是两国(地区)间市场开放水平的差异,采用经济自由度指数表示,数据来源于《华尔街杂志》和美国传统基金会的发布网站;CRI为此次金融危机发生后的虚拟变量,2008-2010年取值为1,其余年份取值为0。εit为随机误差项,包含着所有其他的遗漏变量,并假设E(εit)=0。
其中,对于两国(地区)之间经济变量差异性的度量,本文将采用Balassa和Bauwens(1987)[14]提出的相对差异性指数,其相应的构造模式如下:
公式中,W为一国(地区)的某经济变量除以两国(地区)该经济变量的总和,即衡量在某个经济变量中,一个国家(地区)在两国(地区)中所占的份额,例如:有两个国家(地区)P和R,则W=P地区的某变量额/(P地区的该变量额+R地区的该变量额)。B-B指数在(0,1)范围内,当两国(地区)的某变量水平相近时,W将接近于0.5,此时的B-B指数接近于0;反之,当两国(地区)水平相差很大时,B-B指数将接近于1,并且该指数对于两国(地区)具有对称性。故本文中的解释变量均采用该方法来消除规模偏差。
表1和表2分别报告了各变量的描述统计情况以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1 变量统计描述
表2 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矩阵
本文采用STATA11.0软件进行相关的计量操作。由于面板回归模型存在混合效应,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三种类型,故本文通过对所选用的面板数据进行F检验以及Hausman检验,最终决定选用固定效应模型;又由于在国家(地区)间面板数据的经验研究中,易存在较为严重的异方差问题,故本文在回归中将采用以国家(地区)为聚类变量的聚类稳健标准差,以提高变量显著性的精确度,表3报告了回归结果。
表3 中国同东亚区域内成员产业内贸易的影响因素
由方程(1)至(6)的结果可知:
第一,对于人均收入水平差异来说,方程(1)至(6)的回归系数均为负,除了方程(5)的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外,其余方程的PGDP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在其他影响因素相同的情况下,中国同东亚地区其他经济体之间的人均收入(需求结构)差距越小,则两国间的产业内贸易水平就越高。从研究国家(地区)1998-2011年的年均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看(已用2005年的国内价格及国际汇率进行平减),虽然中国的数值低于日本、新加坡、中国香港、韩国、马来西亚甚至泰国,但中国人均GDP的增长速度是所研究的国家(地区)中最高的,2001年中国入世成功后,其人均GDP增速甚至高达两位数,可见随着中国在东亚生产网络分工地位的上升及经济的快速发展,同东亚地区其他成员的人均收入差距将逐步缩小,国家(地区)间的产业内贸易水平也将不断提高。
第二,对于市场规模差异,方程(1)至(6)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中国同东亚地区其他成员间的市场规模差异不但不会降低两国(地)间的产业内贸易水平,反而会随着两国(地)市场规模差距的扩大而增加商品的产业内贸易量。该结论与前面的假设并不相同,主要原因是在东亚地区,中国的市场规模极大,无论是从人口数量还是土地面积上,都远远超过其他经济体,并且文中该变量采用了国(地区)内生产总值进行衡量,使得中国同其他经济体之间市场规模的非对称性十分明显,这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两国(地)市场差距扩大对产业内贸易造成的负面影响。随着中国市场规模的逐步扩大,提供差异化产品的能力也将不断增强,从而增进同其他国家(地区)的产业内贸易水平。
第三,对于科技水平差距,变量PAT在方程(1)至(6)中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中国同东亚区域内其他成员间科技水平差距的缩小将促进两国(地)产业内贸易模式的发展。并且,居民和非居民申请专利的数量,是能够较好地代表一国(地)技术创新的能力与科技知识的储备,尤其是对于R&D的探索。然而,对于用TEC衡量的科技水平变量,回归系数除在方程(6)显著为负外,在其余方程中均不显著,这主要是因为该变量的选取具有局限性,由于一些国家(地区)对于高技术产品有严格的管控,对其出口更是加以限制,故用高技术出口占制成品出口的百分比未必能较好地衡量一国(地)的科技水平。故在总体上,我们可以认为该回归结果仍旧支持前文的假设,即两国科技水平的相似性能够促进产业内贸易的发展。
第四,对于市场开放,本文使用了具有国际权威性的经济自由度指标,变量可以较好的衡量一国(地)的开放程度。在方程(1)、(3)和(4)中,LIB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方程(5)的系数虽为负但不显著,可见在总体及中间品上,两国(地)间平等对称的经济自由程度对于发展产业内贸易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然而,在方程(2)和(6)中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这主要是因为在研究期间,中国同东亚地区在初级品和消费品类别上表现出了产业间贸易特征。
第五,对于此次的金融危机,从方程(1)、(3)和(4)的CRI相应回归系数可知,其对中国同东亚地区的产业内贸易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在总体上以及中间品贸易中,但影响程度很微弱,这表明东亚地区各国(地区)政府在危机后还是及时做出了相应的缓解措施,加强了区域内部的经贸合作,以共同应对外部冲击。在方程(2)和(5)中,回归系数虽为负但不显著,可见对于初级品和资本品,此次危机对中国同东亚地区产业内贸易的破坏作用并不明显;而在方程(6)中相应的回归系数为正,说明危机对于消费品的产业内贸易甚至有一定的正面影响。而且,上述回归系数的符号与危机后总体及各产品类别的GL指数走向趋势大致相同,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该回归的准确性。
最后,比较各解释变量对于因变量的解释程度。在总体、初级品和消费品上,国际制度层面中经济开放的差异因素是影响两国(地区)间产业内贸易的首要因素,然后依次是两国(地区)间的市场规模、人均GDP、技术水平的差异;而在零部件和半成品上,按照影响程度的大小进行划分,因素的排名依次应为经济自由度、人均GDP、市场规模、技术水平的差异;在资本品中,相应的排序变为市场规模、市场开放度、科技水平、人均GDP的差异。由此可见,经济的开放程度对于中国同东亚地区的产业内贸易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故继续开放市场,加强同区域其他成员的经贸合作,加快对区域自由贸易区的谈判进程,对于加强东亚经济一体化的程度十分重要。
首先,随着对东亚生产网络的不断融入,中国逐步积累了产品的生产经验并强化了制造的加工技能。一方面,伴随着迅速上升的零部件、半成品和资本品贸易,中国在东亚生产网络中的分工地位得到不断提升,并主要从事产品分工的中后期环节,对于技术含量较高的零部件贸易具有很强的依赖性。另一方面,近年来中国同东亚地区的贸易模式主要以产业内贸易为主,尤其在中间品及资本品类别上,通过资源的优化配置,逐步缩小同东亚各经济体的要素禀赋及技术水平的差距。并且,中国同东亚地区的产业内贸易模式主要以水平型为主,属于产业内贸易的较高层次,尤其是在中间品和资本品的领域里,说明中国通过承接区域性的产业转移,提高了其生产制造技能和科技研发能力,并且在东亚生产网络中的分工地位也得到了相应的提升。
其次,通过对面板模型的回归分析,我们知道,中国同东亚区域内国家(地区)的人均收入差距、科技水平差异以及经济自由度的差别与国家(地区)间的产业内贸易水平负相关,同时,两国(地区)间市场规模的差距并不会阻碍其产业内贸易的发展。另外,此次金融危机的确对中国与东亚地区的产业内贸易水平造成了负面影响,但程度非常微弱。在这些影响因素中,国家(地区)经济自由度的差异对于产业内贸易影响很大。
首先,为了加深东亚地区经济一体化的程度,可以从制度方面入手,增加各国(地区)政府间的协商,开放区域内各国(地区)的市场,降低相应的进入壁垒,促进双边经贸一体化,加快区域内部自贸区的建设。纵观东亚各国(地区)间签订的协议,不仅较为分散,还存在着重叠现象,尤其是存在着3个“10+1”模式。针对该问题,中国有必要以更加积极开放的态度同日韩两国进行交涉,历史上矛盾的化解可借鉴当初法德两国的钢铁联盟组织,采取利益捆绑的模式,来共同推进东亚地区经济一体化的进程。
其次,从提升中国在生产网络中专业化分工的角度来看,政府可采用相应的产业支持政策,实施一定的税收及补贴导向政策,对国内稀缺的关键零部件及技术密集型半成品给予一定优惠措施,减少相应的进口关税及非关税壁垒,从而获得进口产品的技术知识外溢作用。同时,也应使国内企业自主树立生产向产品价值链高端环节延伸的观念,取得生产的高附加值,以便日后在国际生产网络中获得主导权及领导者优势。其中,建立员工的岗位技能培训体系是提高专业化生产率的有效途径之一,通过“干中学”效应,来逐步提高劳动力综合素质和专业技能。
注 释:
①文中商品的五大部分产品分类代码依次为:初级品(111、21、31);零部件(42、53);半成品(121、22、322);资本品(41、51、521、7);消费品(112、122、522、61、62、63)。其中,由于321(汽油)的数据未公布,所以未将其计算在其中。本文所有计算结果均可向作者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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