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艳,郑凌
(1.大连外国语学院公共外语教研部,辽宁大连116044;2.长春大学外国语学院,吉林长春130000)
文学研究
女性生存境遇的自我书写
——二战后美国女剧作家研究(1945~2010)
郭志艳1,郑凌2
(1.大连外国语学院公共外语教研部,辽宁大连116044;2.长春大学外国语学院,吉林长春130000)
二战后美国女剧作家的作品并没有得到国内外戏剧研究者的充分重视,但是在生机勃勃的女权运动的时代背景下,一些女剧作家通过一系列戏剧作品表明她们的创作已经走向了主流文学,为美国戏剧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些成功的剧作中展现的浓郁女权精神,实事求是地阐释了美国女性生存境遇的嬗变以及身陷囹圄之境的美国社会。
生存境遇;自我书写;美国女剧作家
美国戏剧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赶上了世界水平而进入黄金时代。剧作家植根于本国土壤,注入了美国独特的血液,涌现出奥尼尔、威廉斯、米勒、英奇、阿尔比、谢泼德等一批跻身于世界剧坛的戏剧大师。他们在得到世界剧坛接纳的同时,也成为了国内外戏剧研究者的研究中心。而美国女性戏剧,尤其是二战后的美国女剧作家,则往往容易被戏剧研究者忽视。在女权主义觉醒之前,妇女剧作家在美国戏剧史的地位一直被人们所忽视,国内外对美国女性戏剧的研究仍很薄弱。虽然西方评论界对20世纪知名度较高的女剧作家也有较多评价。国内对美国女性剧作家也给予了密切的关注,评论界多有笔墨对其加以评介。例如,岑伟在《女性身份的嬗变:莉莲·海尔曼与玛莎·诺曼剧作研究》中指出诺曼的作品不仅沿袭了海尔曼一贯坚持的现实主义手法,而且秉承、发展了海尔曼的女权主义思想。郭继德教授在《当代美国戏剧发展趋势》一书中也提及了美国女性戏剧家的重要性,但是除了梅根·特里,对其他的女剧作家并没有进行深入的系统研究。在二战后的女剧作家中,国内外研究者也只是关注了汉斯贝里、诺曼、梅根·特里等成名已久的剧作家,但是对凯媞·芙瑞斯、安瑞恩·肯尼迪(Adrienne Kennedy)、波拉·沃格尔、林小琴、索尼娅·桑彻兹(Sonia Sanchez)、艾丽斯·柴尔戴里斯(Alice Childress)、葆拉·沃格(Jane Wagner)、伊娃·恩斯勒(Eve Ensler)、苏珊-洛丽·帕克斯(Suzan-Lori Parks)等新星女性剧作家的研究却是凤毛麟角。二战后美国女剧作家的系统研究是国内至今无人开垦过的处女地。国内外研究者倾向把女性剧作家放在华裔剧作家、族裔作家、先锋派剧作家中一概而过,没有整体性地把二战后的美国女剧作家作为独特的群体来对待。故而,本文将试图填补国内这类研究的空白,使美国戏剧研究获得新的视角与研究体系。
在西方女权运动的风起云涌中,各种女权主义流派陆续登上舞台,影响深远的主要有自由主义女权主义、激进主义女权主义、社会主义女权主义等。其中,唯物主义女权主义和精神分析女性主义实质上不算是个单独的流派,但因为它们与众不同的话语特点,使评论家很难将它们简单地依附于上述某个流派。法国的克·德尔菲是较早表达“唯物主义女权主义”观点的女权主义者之一。奉其为圭臬的法国女权理论者普遍认为:“文学利用有关历史的意识形态产品和话语来制造它自己的产品。文学文本未尽言的东西与它呈现出的东西一样使人兴趣盎然。在文学作品中被抑制的女性话语与表述的话语一样内容丰富。透过文本表层表述,被忽略,被贬低的女性话语依旧可以通过读者剖析而大放异彩。”女性主义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的融合开创了精神分析的女性主义的独特性质。这些理论者主张:女性的社会性别身份不是生物学事实的结果,而是社会价值的产物。女性人格特征大部分源于文化的作用,而不是取决于女性生理的生物性。女性在男性面前如果感到自卑,也只是由于她们体验了社会文化赋予她们的自卑感,而非是生物性的。女性主义者坚定不移地坚持社会性别是心理构造的,而非生理先决的这一论点。
在这些女权理论的潜移默化影响下,这股争取女性自由平等解放的政治社会思潮,在西方经历了相当长的发展时期后,对美国女性戏剧领域的影响也日渐加深,女剧作家从被男剧作家“垄断”的剧坛藩篱中脱颖而出。她们在剧作中生动地塑造了美国各个阶层的不同女性人物形象,剖析了美国整个社会在男权、父权、阶级不平等、族裔歧视等问题上给女性带来的伤害,部分作品愈加聚焦政治问题、反抗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等问题。因此,在女性主义理论的浪潮中,美国女剧作家队伍开始蓬勃发展,成为美国剧坛中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对美国戏剧的全面发展和繁荣做出了无法磨灭的贡献。
何谓女性主义戏剧?对于这个问题,女性主义剧作家们和评论家真可谓众说纷纭。虽然女性主义戏剧的界定目前仍无定论,但盖尔·奥斯丁认为,女性主义戏剧来源于四个领域:文学批评、人类学、心理学和电影理论。一部戏剧是不是女性戏剧,取决于它的修辞色彩、说教意图,换句话说,是基于它的政治倾向。本世纪以来,女性主义运动混杂在各种政治运动中反复地出现,即使在某个阶段似乎略显沉寂,但整体上已经融入了美国主流思想,潜移默化地成为戏剧大范畴的一份子。女权主义者指出,“在父权制社会中,支配群体通过控制言论来控制现实,他们剥夺了妇女的发言权,使她们长期处于沉默的状态。妇女没有自己的话语权,因而也没有能力用女性的自身感受去阐释这个世界。不能表达自己的经验,实际上就是把经验重新压抑在无意识层次。因此,一个沉默的群体必然成为被掩埋的群体”。不过,作为美国女性主义戏剧运动的教母,梅根·特里对于女性主义戏剧的阐释对女性戏剧创作还是颇有影响的,“任何能给女性信心,能展示自己,能有助于分析出是正面还是反面形象的作品,都是大有裨益的”。总之,女性戏剧特点最突出的一个特征即为关注失去话语权的女人。
在20世纪的美国戏剧史上,负笈海外的莉莲·海尔曼是首位闯入男性作家主宰戏剧领域、并且获得大众及评论家认可、具有“成功戏剧大师”地位的第一位美国女剧作家。她的作品人物特色鲜明、结构安排严谨、情节跌沓起伏、对话寓意无穷。在她的作品中,女性人物的心理、家庭冲突和两性之间的关系是她最为关心的问题。海尔曼通过刻画女性个体身陷囹圄之境的窘境,深刻揭露了20世纪美国社会女性整体的生存状态。正如前文提到的,在唯物主义女权主义者眼中,文学利用有关历史的意识形态产品和话语来制造它自己的产品。受作者所处历史时代的影响,海尔曼作品中塑造的女性人物往往采取消极的方式面对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被边缘化的现实,通过酒精或者宗教进行自我麻痹,她们缺乏自我意识,未能获得独立的女性身份。海尔曼早期作品的视角通常是作为一位南方作家对战败南方的出路的关注与焦虑,描写了在美国北方工业文明与南方传统文明冲突下或者说在新兴工商阶层和南方贵族文化氛围下,两性人物关系的冲突和命运的安排,透视了特定历史时期南方女性生存状态并且试图探讨女性的出路。和其他激进的女性主义者相比,海尔曼并没有立场鲜明地倡导女性的独立。
在海尔曼的一系列作品中,从《儿童时间》、《小狐狸》、《森林的另一边》到她1960年最后一部成功作品《阁楼上的玩偶》,海尔曼逐渐展现了她独特的女性成长观。创作于1946年的《森林的另一边》是以哈伯德家族为核心的剧作。五十八岁的拉维妮娅被丈夫马库斯嫌弃胆小、懦弱、没有品位。拉维妮娅得不到自己渴望的尊重,没有话语权。丈夫和孩子冷落她、漠视她。整个家里,除了黑人女仆克拉丽,没人乐意听她说话。半自传体的《阁楼上的玩偶》把背景设定在经济大萧条过后的新奥尔良,两位中年剩女贝妮尔斯姐妹将毕生心血倾注在无所事事的弟弟朱利安身上。为了弟弟自大妄想的梦想,她们一次次地陷入经济困境。即便如此付出,她们在家中的地位却被弟弟年轻的新娘和丈母娘所取代。地位的岌岌可危让两姐妹开始意识到自我的重要性,也深刻体会到把希望和梦想寄托在男性家庭成员上的悲剧性。海尔曼最初在作品中表现了女性自身意识的觉醒和挣脱男权思想束缚的思想,而中期作品则表现出为了追逐金钱而对女性自由的渴望和意识蜕变,1960后的作品则为女性获得独立女性的意志而摇旗呐喊。
恩托扎克·香格、爱丽丝·柴尔德里斯、洛林·汉斯贝里是黑人女性戏剧舞台上的璀璨之星。无论是从作品的思想深度还是从作者的历史地位,汉斯贝里一直是国内戏剧研究者的关注对象。她最经典的剧作《日光下的葡萄干》是根据她的切身经历创作的,讲述了一个坚强的母亲在白人和男权社会的双重压迫下,如何抗拒金钱的诱惑和白人的侮辱性条件,宣扬了母亲的传统的人本主义价值观。《西德尼·布鲁斯坦窗口上的标记》和《白种人》两部戏剧依旧聚焦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独立人格意识的觉醒。但是,汉斯贝里在作品中不仅同情黑人女性,也关注白人女性地位的提高,试图脱离狭隘的种族意识上升到人道主义的高度。众所周知,美国女性戏剧之母梅根·特里创造了转换剧,而杰出黑人剧作家恩托扎克·香格也创造了一种新的戏剧表现形式——配舞诗剧。香格将非裔美国人传统文化的舞蹈、音乐、诗歌等元素拼接为一体展现在舞台上,恰如其分地烘托了主题。其中,《第七号魔咒》利用面具的陪衬,反映了美国社会中黑人的真实生活经历,描绘了他们多姿多彩的精神世界。她的代表作《献给种族有色女孩》利用配舞诗剧不仅展示了黑人女性在男权社会和种族思想下所受到的双重压迫和磨难,而且赋予了七个女主人公反抗精神和肯定自我人生价值的力量,最终女性人物不畏强权舆论,走出迷茫的人生,实现了自我的救赎和发展。在秉承以往女性戏剧家的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的同时,爱丽丝·柴尔德里斯的作品除了继承了黑人女性剧作家杰出作品中对女性命运的关注之外,也表达了作者对黑人青少年成长困惑的观察和思考,塑造了更积极的女性人物形象。
美国女作家伊娃·恩斯勒的代表作《阴道独白》1996年在纽约外百老汇首演后,获奥比奖最佳剧本奖。无论是从思想内容上来衡量,还是从形式风格上来界定,抑或从主题意义上来剖析,《阴道独白》都无愧是当代女性主义杰作。《阴道独白》的叙述形式是以独白和纪实为主,共分为十八个片段。恩斯勒采访了来自社会各个阶层不同肤色、不同族群的两百多个妇女,让她们直言不讳地讲述关于阴道的感受,挑战男权中心的权威性。在剧本中,包括强奸在内的让女人无法启齿的词语和事件也得到了诗性或者直白的叙述:“我的阴道即是我的村庄。我的阴道是绿色的田野、是流水轻盈的粉色田野”,“但是士兵们用枪支、棍棒、瓶子、扫帚塞进挤入撕裂,他们连续七天的轮奸,让那里发出粪便和腌肉的恶臭”。这种重视女性主体意识的坚决性和彻底性,用神秘、幽默、欲望、幻想、痛苦、震憾、伤害,乃至刺激等经验形象地表现出来。某种程度上,剧本颠覆了传统文学特别是女性文学的文化模式,在20世纪末掀起了女性解放的新一波浪潮,为女性意识的解放提供了舆论支持。
20世纪下半叶是美国政治与社会大动荡的年代,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创造了一个所谓的“丰裕社会”。在这样的背景下,女权运动的第二次高潮进一步推动了美国女性戏剧的发展,大批优秀的女性戏剧家脱颖而出。20世纪下半叶美国女戏剧家的创作思想呈现出多元性和复杂性特征,但是不乏共性。她们作品的共同特点是关注女性经验和战后美国社会背景下的女性生存态度。受所处历史时代的影响,作品中的女性人物最初往往采取消极的方式来面对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被边缘化的现实,通过酒精或宗教进行自我麻痹,人物往往缺乏自我意识,未能获得独立的女性身份。但是在70年代女权运动高涨的背景下,女性作家笔下的女性人物则更加鲜活,具有更加强烈的自我意识和清晰的自我认识,她们突破了道德和生存层面的被歧视和被束缚的状态,开始主宰自己的人生和命运,最突出的代表就是诞生于世纪之初的伊娃·恩斯勒的V-独白中的女主人公。这些女性剧作家在作品中展示出的特殊阐述视角,让读者愈加关注了二战后美国女性的性别身份和文化身份的重新建构。在与现实社会的对话中,在生机勃勃的女权运动的时代背景下,女剧作家们始终以良知与反思审视着美国的历史与政治。她们在性别和种族、反恐和伊拉克战争、宗教与价值观念等方面都体现了充满浓郁女权精神的艺术创作理念,阐释了女性生存境遇的嬗变以及身陷囹圄之境的美国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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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凡)
I712.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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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974(2013)06—0063—04
2013-03-26
郭志艳(1977-)女,辽宁大连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西方戏剧、英语教学;郑凌(1977-)女,吉林长春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2012年度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女性生存境遇的自我书写——二战后美国女剧作家研究(1945-2010)”(W2012155);辽宁省教育厅2012年度人文科学研究项目“礼崩乐坏的黑铁五代——20世纪下半叶美国戏剧研究”(L12DWW009);辽宁省2012年度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研究项目“大学英语教学中的文化传承问题研究”(JG12DB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