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霞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 200241)
“目录类例的变化不仅受学术变化的影响,也与图书自身变化有关。图书是人类知识的记录,随着人类历史向前发展,知识越来越丰富,导致图书的书写形式、发表形式和出版类型也越来越多,这些都成为图书分类的形式区分标准”。[1]20 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学术文化的繁荣、印刷技术的日新月异和国民经济的飞速发展, 线装书籍开始逐渐成为我国图书出版的热门。就内容而言,新版线装书籍主要有当代著作和古籍整理著作两大类;就版本而言, 又有新版新印、 原版新印及原版复制(主要是影印)之分。这类图书的出现,丰富了现代图书的类型,尤其是古籍整理著作,不仅给相关学者的研究提供了更为便捷的文献利用渠道, 而且有效地保护了古籍资源。 然此类书籍的大量出版也给编目工作带来了一些新问题。“题名项”“责任者项”以及“版本项”可算作是图书目录的三大要素, 笔者试从这三方面就新版线装书籍编目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展开讨论, 希望得到各位方家的指正。
从事编目工作的人都知道, “题名项”可以算得上是图书目录的第一要素。 在现代图书的编目中,书籍题名一般直接取自图书版权页。 这一点,当代学人撰著的线装书籍也不例外。 然在古籍整理著作方面,这一原则却不尽适用。 就版本而言,目前出版的线装古籍整理书籍主要有两大类,即经过当代学者标点、 注释且重新排版印刷的图书和原版重印或采用扫描、 照相等复制手段以古籍原貌出版的书籍。 对于重新排版印刷的古籍整理书籍,因其融会了整理者的二次创作,也可以算作当代著作,所以在书目题名方面,可与普通书籍及线装类当代著作一样,直接采用版权页题名即可。而在原版重印或复制类古籍中,情况就不同了。由于种种原因,有些古籍的题名往往不止一个,常见的有书衣题名、内封题名、目录题名、版心题名、卷端题名以及书根题名等, 这些题名往往又有所不同。
例1:《传习录》3 卷,(明)王守仁撰,日本明治三十六年(1903)铅活字本
该本书衣题名为 “王阳明传习录附佐藤一斋欗外書”, 內封題名為 “传习录附佐藤一斋欗外书”,卷端和版心题名为“传习录”。 在古籍编目中,题名项原则上取正文卷端题名,因此,该书的题名项应著录为“传习录”。 新版线装书籍也有题名不一致的情况, 主要表现为版权页题名与原本题名不一致。
例2:《三命通会》,(明)万民英著,华龄出版社2011 年影印本
原本卷端和版心题名均为“三命通会”,依古籍著录原则,题名应为“三命通会”,而新版版权页题名为“改良三命通会”,按现代图书编目规范,题名应为“改良三命通会”,这里就出现了图书编目原则矛盾的问题。 虽然目前目录学界对这种情况还未有过讨论,但笔者认为,图书编目的最终目的不外乎为读者查阅图书提供途径,因此,只要从读者的立场出发, 所有的问题都能找到合理解决的方法。 就这个问题而言,如果在编目中采用现代书籍的著录规则,难免会对读者造成误导,以为是同一著者的另一部著作,在文献使用上受到困扰。 因此,笔者认为,对于原版重印或古籍复制类线装书籍, 书目题名项的著录应采用与古籍著录一致的原则,即以正文卷端题名为准,如果卷端题名不能反映书籍的完整内容,应按其他各卷卷端、各卷卷末、封面、版心、书衣、目录、序跋、凡例等题名顺序依次选取, 如果书中所有题名均未能反映该书全貌,才可自拟题名。
与“题名项”一样,属于当代学人的撰著,线装书籍也应采用与普通书籍一样的编目原则, 责任者以版权页标署为准。 但在古籍整理著作的编目中,却往往需要具体分析。
(1)重新排版的古籍整理著作。 这类著作往往经过了当代学者的点校、注释、翻译等再创作,目前出版的书籍在版权页上或将原著者和整理者均署名为责任者;或仅以原著者署名;或只以整理者作为责任者。 这类著作因为经过了前后学人的两次创作, 以上三类著录方式都能反映出图书的创作特点,因此,责任者项取版权页即可。
例3:《(乾隆)延庆卫志略》,(清)周硕勋纂修中国书店2008 年排印本
责任者署“(清)周硕勋纂修,胡宇芳、李仅校点”。
例4:《昆山宋元三志》,广陵书社2010 年排印本
责任者署整理者郭秧全之名。
(2)复制类古籍整理著作。 这类线装书籍通常有两种形态:一是原版复制。 在版权页上大多以原著者作为责任者, 但也有部分书籍将主持出版者署为责任者。
例5:《昆剧手抄曲本一百册》,广陵书社2009年影印本
该书并未以原抄者张氏署名,而署“本书编辑委员会”。 这种署名埋没了原创者的劳动,似有不妥。
例6:《延绥镇志》八卷本,影印本
在责任者一页竟完全没有提到该志的原纂修者清人谭吉璁, 如果编目时仅取书籍版权页署名的“榆林市地方志办公室”作为该书责任者,检索者根本不能清晰地了解这是哪一个时代、 哪一位纂修者编纂的方志,还需要另外花功夫去查找,人为地增加了文献使用的障碍。
二是对原著进行重新编辑的复制本。 此类著作往往以编辑者作为书籍的责任者。
例7:《闻一多书信手迹全编》, 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0 年影印本
该书虽然影印自闻一多书信原稿, 但原稿散落于不同收藏家手中, 经过闻立鹏先生的认真搜集、整理才得以集中问世,该书版权页署名“闻立鹏”,编目时责任者项应以版权页为准。
(3)原版重印的线装书籍。 此类书籍虽然是现代出版物,但因为制版年代属于古籍范围,责任者毫无疑问应采用古籍著录原则。
图书目录的版本项一般包括 “出版年”“出版者”“版印形态” 三个要素。 自从铅活字技术在19世纪末期出现并逐渐成为图书出版的主要方式以来,除了古籍,图书目录中“版本形态”这一要素便逐渐被弱化,一般的图书目录往往将“铅印本”作为版本形态的默认值而不再著录, 图书版本项的三要素在具体编目实践中也渐渐变为两要素。 然进入20 世纪90 年代以来, 随着计算机排版数字印刷技术逐渐取代铅印成为出版印刷的主流,以及线装书籍出版的兴盛, 图书目录中的 “版本形态”再次受到注意。 主要表现在:
(1)采用原版形态出版的书籍。 这里又有两种情况:一是采用照相、扫描或复印技术复制的线装书籍。 这类书籍的版本形态在出版说明中就交代得比较清楚,在目录中直接著录为“影印本”即可。另一类是采用原雕版重新刷印的书籍,比如80 年代以来金陵刻经处出版的大批佛学经典, 以及近年来中国书店出版的 “中国书店藏版古籍珍本丛刊”系列,这类书籍的版本应该著录为“刻本”,只是因为雕版印刷已经淡出人们视野太久,因此,少数编目人员在编目中会忽视这种个别存在, 尤其是金陵刻经处的部分书籍, 因为卷前没有特别说明,往往被著录为“影印本”,这是需要值得注意的问题。
(2)采用数字印刷技术排版印刷的线装书籍。数字印刷技术出现之前, 中国历史上先后出现过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石印、油印、影印等印刷方式,创造出了众多各具特色的图书版本。 北京大学的姚伯岳先生在《中国图书版本学》一书中对这些版本进行了讨论,认为依据印刷方式的不同,中国图书的主要版本类型,在古代有刻本、影刻本、活字本、套印本、拓本等[2]262-327,在近现代有铅印本、石印本、影印本、胶印本、油印本、复印本、晒印本等[2]328-344。这也是迄今为止版本学理论从印刷技术角度展示的所有版本类型。 数字印刷技术是20 世纪90 年代以来伴随着计算机信息技术兴起的一种新型技术, 应用于具体实践中, 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类是将文稿内容输入计算机,并依据需要排列文字,设计版式,然后直接输出到纸张或其他材料上;另外一类是将计算机数字直接制版技术与传统胶印机印刷相结合的方式。 数字印刷将文稿内容与版式直接在计算机上呈现出来, 不需要再经过制版,输出内容随机可变,也不像传统的实版印刷,同一印版只能印出同样的印刷品,从而开拓了个性化印刷与可变信息印刷的新概念与新领域。而且印刷内容还可存储, 需要时可通过网络随时输出或异地输出印刷,不仅提高了出版印刷效率,又具有个性和灵活性。 因此, 数字印刷技术的出现, 使得人类的出版印刷活动从理念到具体实践都发生了革命性改变。
追溯版本学理论中已有版本概念的形成,从最早的刻本、活字本一直到近现代以来的石印本、油印本、影印本,几乎都与其特有的制版工艺特点有直接关系。 比如刻本的概念,就是源于雕版印刷是在木板上按文稿内容雕刻文字制成印版的独特工艺。 那么,要揭示数字印刷图书之所以成为版本学中的一种新型版本类型, 也要对其独特制版工艺进行分析。 概括而言,数字印刷在制版方面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特点: 一是在计算机上按文稿内容及版式需要排列、组合文字,然后直接输出或者在印刷机上印刷;二是使用规范、统一的字体。 这种工艺特点让我们联想到传统的活字印刷, 也是按文稿需要将单个活字摆放、排列制版,使用规范、统一的字体。 不仅如此,就是印本效果方面,二者也几无二致。 由于外观相似,再加之目前数字印刷的图书还未引起版本学家的重视, 没有确立独特的身份地位, 许多从事图书编目工作的人员在编目时往往没把其与活字印本(主要是铅印本)加以区别。 活字印刷由于制版方面的这个特点,在版本学中还有另外一个概念——排印本, 许多编目人员于是也往往将数字印刷的图书著录为 “排印本”。 但活字印刷与数字印刷在制版工艺方面又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首先, 活字印刷采用实体活字,摆放、排列形成的也是实体印版,而数字印刷所使用的文字和制成的印版仅仅展现在计算机屏幕上,是一种虚拟存在的状态。 其次,活字印版在印刷完成之后, 承载信息就不能再以印版的形态存储,也不能再次印刷,而数字印刷在完成之后,其印版可以方便存储,如果需要,可以再次印刷。第三, 活字印刷就是因为数字印刷的出现而被迫退出历史舞台。 因此,二者又实实在在是两种不同的工艺,印本也就必然不能采用统一概念。 既然数字印刷在制版工艺方面是一种与其他任何印刷技术有着本质不同的技术, 其印本也必然是独立于其他版本之外的一种类型。 但目前这种新型印刷技术下出版印刷的图书, 却一直未能引起版本学相关学者的重视, 未形成一个公认的版本类型概念。 此类状况不仅显出了版本学理论发展的滞后,还对具体的图书分类编目工作带来了困扰。 因此,笔者认为, 增加数字印刷图书这一新型版本的内容,确立一个统一、规范的版本概念是当下版本学理论面临的新要求。
版本学、目录学是随着图书出版印刷的出现、演变而发生、发展的理论,新版线装书籍大规模出版在图书编目中工作中引发的问题, 其实是现代图书出版发展对版本学、 目录学发展提出的新要求。
[1] 李樱.余嘉锡及其目录学思想[G]//李万健,赖茂生.目录学论文选,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5:438
[2] 姚伯岳. 中国图书版本学[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