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星
政治冷漠是与政治参与相对应的一个概念,在很多情况下也被称为“政治不参与”,主要是指选民对自己所处政治体系的政治活动不感兴趣,不愿花时间和精力参与政治活动。政治冷漠的出现意味着民众对政治的热情不再,而政治参与也会相应呈现出逐步下降的趋势。一般来说,政治冷漠往往在政治系统经历了激烈政治变迁后运作趋于稳定时出现。政治冷漠的出现也意味着政党政治的运作模式和政党的动员系统都要进行相应调整,才能适应形势的变化,否则政党的发展会遇到很大困难。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激烈政治变迁,台湾的政治冷漠现象近年来逐渐增加。台湾的政治冷漠程度可以用两个指标衡量:一是选举的投票率,二是电视政论节目的收视率。从投票率来看,地方选举的投票率较为稳定,最高领导人选举投票率下滑的趋势较为明显。自台湾开放党禁以来,最高领导人选举投票率最高的时期是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和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前期,也就是李登辉和陈水扁执政时期,当时的投票率可以达到8成多,但是近年来投票率却稳步下降到7成左右,未来还会进一步下滑。同时,台湾的政论性节目收视率也呈现逐步下降的趋势,有的电视台不得不关停或者对政论节目进行调整以适应这种变化。上述现象很大程度反映出民众对政治已经心生厌倦,越来越多的民众平时不再关心政治的喧嚣,甚至在选举期间对政治也热情不再。
台湾社会政治冷漠的出现是政治变迁随着时间推移自然沉淀的结果。就政治变迁的基本规律而言,高度的政治参与往往发生在政治变迁的初期,特别是威权统治崩解的初期,非常容易出现参与爆炸的局面。民众参与的热情高涨,参与度也非常高,故而这一时期的投票率和政论节目的收视率都会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这种高度政治参与的出现主要由以下原因引起:首先是民众对竞争性选举的新奇感,以及在这种制度下自己可以影响政治系统运作的自我判断;其次是威权政治崩解以后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空间,各种政治势力纷纷利用这些机会扩大自己的影响,并尽其所能动员群众,而在威权政治崩解后不长的时期内,这种动员是相对容易的;第三,民众在威权统治下被压抑的政治诉求在短期内集中释放出来,这些利益诉求都将政治参与作为必要的实现方式,从而推高了政治参与的水平。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变迁中的理想性色彩在政治现实的汰洗下逐渐消褪。民主化初期的政治理想性往往很强,但是庸俗的政治现实往往很快就会将这种理想化的想象打碎。原来在街头抗争中一直声称代表“人民”和“民主”的在野势力一旦拿到了政权,马上就变得和原来的执政党趋同,而官僚系统固有的怠惰性格会很快将在野势力身上的锐气消磨净尽。从台湾的政治现实经验来看,经过了政党轮替以后,朝野政党会变得越来越趋同,民众也只能是在两个“坏苹果”当中选一个比较“不坏”的,这种局面与民众想象中政治改革所要达到的结果已经大相径庭,政治参与的程度自然就会相应地下滑。另一方面,在竞争性选举制度下,政客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讨好选民,殚精竭虑去拉拢支持者。这也意味着各个政党在社会政策方面都会向比较温和的中间区域靠拢,即向大多数选民的利益诉求靠拢。民众在社会政策日益趋同的两个政党之间进行选择,难免有“选谁都差不多”的感觉,政治参与的热情下降自然在所难免。
政治冷漠出现的原因还在于,随着时间的推移,竞争性选举带来的负面影响也逐步显露出来,民众的失望情绪日益增加。在台湾这样的社会中,竞争性选举带来的一个严重后果就是族群分化和对立。在2000年到2008年这段时间内,民进党操弄最多的就是族群议题,形成了“本省”、“外省”族群的对立,导致了社会的撕裂。这种情形不过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个案,事实上只要有竞争性选举存在,政党就要进行区隔,从而形成“我群”的支持者。这种道理,即使台湾的一般百姓也多是清楚的。笔者前一段时间在高雄坐出租车时,司机师傅说起族群问题时非常直白地说,“如果不搞族群对抗或者其他形式的对立,他们怎么能得到支持者呢?所谓的政治对立与族群问题,都是政治人物用来选举的伎俩啦”。竞争性选举的这种负面效应给民众的观感非常不好,民间政治参与的热情自然与政治变迁初期不可同日而语。
政治冷漠的出现对于不同政治系统的意义是不同的。对于台湾而言,政治冷漠的出现意味着政治变迁初期出现的政治参与狂热已经烟消云散,社会开始对政治变迁过程本身进行一定程度的反思,对未来的发展也不再如以前那样带有强烈的理想化色彩,也可以说台湾社会在经历了长时间的选举后日益走向理性。同时,随着竞争性选举的不断实践,民生议题在选举中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一般来说,这种选举制度推行的时间越长,选举议题和动员诉求向民生议题回归的趋势就会越明显。此外,两岸关系的缓和及两岸合作的快速展开,使台湾政党已经失去了可以在选举中炒作的外部议题,从而加快了选举诉求向民生议题回归的速度,从这个角度上讲,台湾政治冷漠的出现既是台湾政治变迁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两岸关系发展的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