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强
(台州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台州 318000)
从整个文化发展过程看,交流作为一种时间的延伸、空间的扩展,化解和消融了不同文化背景所造成的隔阂和距离。跨文化的研究理论,是新时期地方文化研究发展的一个新的质点。在这里,“转型”成为理解这个时代的关键词——呈现出新世纪中国地方文化研究从传统到现代的迁移与变迁。
新世纪地方文化研究转型面临着历史机遇,因为地方文化存在的历史语境已发生变化,不再是区域性、地方性或中国性那么单一,而是全球化后的摇曳多姿。在跨文化语境下,中国地方文化研究视域大大开拓,地方文化和学术研究从区域出发不断走向中国,甚至走向世界,中国地方文化逐渐被西方国家认知和认同。殷国明先生认为东方文化对西方充满了诱惑,提出三个观点:“面向东方:西方文化发生的原始镜像;走向东方:西方思想文化发展的深度空间;西东合璧:西方思想学术发展的历史选择。”[1]这是目前阐释东方文化历史价值的具有厚度的独到观点。
西方的思想和学术资源在不断地向东方学习和索取,很多文化资源来源于东方。中国文化作为西方文化发展的镜像和深度空间已经被学界所知所认。文化交流的双向通道形成影响多个层面,譬如,世界佛教文化的发展就是一个显证,回顾佛教文化发展史,“南教北渐”无疑是一条重要线索和脉络,“西天取经”成为中国家喻户晓的故事,印度佛教的传入并逐步成为中国的主要宗教之一,涌现出八大区域性佛教流派,不仅改变了中国宗教文化思想的历史走向,而且催生了中国新的佛学思想和佛教文化镜像。但是,也正是在这种进程中,人们可能会忽视佛教文化发展的另一条重要线索,这就是印度佛教在不断地走向中国的同时又不断探索和吸取中国的哲学思想和文化资源,从中国区域佛教文化发展和佛学思想吸取自身发展所需的思想、资源和力量,由此也构成了印度甚至东南亚佛教文化持续发展的文化动力。从唐代开始,“中国佛教在东南亚和日本都有极大的影响力,不少外国僧人到中国学习佛教,学成归国后,有的还创立了自己的佛教宗派,并捧中国佛教各宗派大师为祖师,使中国佛教各派名播域外。”[2](P9)目前留存于世的尼泊尔、柬埔寨、泰国、印度等寺庙或多或少的带有中国文化的元素。
作为一种新起点,印度佛教中国化后的主要流派台州天台宗佛教又传入东亚各国,鉴真和尚6次东渡日本传道,日本天平十二年新罗名僧审祥到日本宣讲华严宗教义等,天台宗成为日本、朝鲜宗教的源头母教。而东亚诸国的宗教文化反过来反哺中国,日本、朝鲜每年都有相关专家到天台国清寺寻踪访祖,交流心得。从东亚和东南亚宗教文化源流与演变研究也可以看出这一点,要真正研究世界佛教文化其实是绕不开中国的地方文化,她像一个轴心串起整个亚洲甚至世界的宗教。
“跨文化”是单一文化与其他文化融合成熟的过程,本身就体现为一种美学价值,建立在地方文化研究的横向联系和纵向发展的交叉点上。它和开放的思想品格联系在一起的,在不断走向更宽阔文化氛围过程中实现,为当下中国地方文化研究提供了新的发展空间和动力。对于中国地方文化来说,转型的意义在于继续突破原有的既定的理论概念和模式,建立一种超越原来狭隘民族和国家理念局限的世界性、人类性的文化眼光和观念。关注的不同理论观念和概念之间的碰撞和融合,交流、磨合和沟通的过程及意义。譬如:地方文化研究转型的拐点;地方文化转型的拓展;从唯美到历史哲学的探寻;中国地方文化批评的滥觞与魅力等。理论观念的转型有助于摆脱“独创的贫困”的困境。地方文化研究的转型,是其自身获得发展和扩展的新的向度,它所包容的是一个同中国整体文化同样的无边无垠的世界,不断从已经开发的领域,向正在开发和尚未开发的领地发展。
一个国家经济政治等活动其背后支撑着的必然是本国的文化,中国文化巍然矗立于世,其成功之处在于实现30多年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在跨界传播中,无论中国文化有多少负面报道,但过去30年的发展证明了她必有其独到之处。从小范围去考察,民营经济的“温州模式”、“台州模式”的创建,与两地的区域文化够成千丝万缕的紧密联接。事实已经证明没有地方文化的强有力的支撑,是不可能产生这种独有发展模式。浙商遍布全球,带去的不仅是商品,更是浙江本土文化。刘士林认为:“江南文化的丰富性是一口至今没有穷尽的深井。在这口深井之中,我们至少可以打捞出家族文化、商业文化、审美文化三块沉甸甸的文化宝石。”[3](P66)家族文化、商业文化、审美文化就是温州、台州经济模式的基石。当这种模式走向中国甚至走向世界,伴随着的是区域文化的对外扩张,其背后是这种地方文化具有的开放视野和胸襟。
所以,首先从理论上走向世界就显得非常重要,任何地方文化的研究最终归结为理论的哲学高度。正像汉民族仅存于世的流行于浙江省东南沿海地区,伴随婚礼举行过程而吟唱的仪式歌——“洞房经”一样,作为汉民族独一无二的地方婚俗文化对歌,学界对其研究还仅止于源流与演变及形式的阐述上,缺少对这种地方民俗文化蕴涵的深刻内涵的真正挖掘。陈华文教授是研究浙江“洞房经”的代表,他认为:“洞房经习俗最主要的特点就在于汉民族的婚礼仪式中不但保存了完整的仪式歌,而且保存了对歌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至今流传于温黄平原(台州),这确实可谓是一种文化的怪异现象。”[4]但如果想把这种富含地方特色、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的婚俗文化现象赋予新的生命,应该把它置放于人类婚俗的共同价值和精神去考察,挖掘“洞房经”所体现的追求婚姻秩序、幸福生活的文化价值及诗性婚俗的审美意义。因为人类共同关心的问题不仅大大缩短了我们之间的空间距离,更重要的是,也大大缩短了我们之间的心理距离。这种跨越时空的文化视觉和多学科的背景可以改变目前“洞房经”研究的单一性,不仅阐释其古朴形式以及与古越文化关系,更是注重跨文化语境下的多元化视角的空间理论阐释,立足于地方现实民俗文化生活,挖掘内蕴的普世价值。
所以,在研究地方文化时,强调地域文化民族性同时关注全球性,强调个案研究和田野调查同时,注重纵向考述与横向对比,强调区域社会变革孤立事件的文化想象力同时,注重跨学科综合研究。对地方文化的事像意义和价值进行了多元文化视觉立体摹画,努力为地方文化的传承寻找更为广阔的发展道路。研究思路与方法完成三个转变:其一,从注重对地方文化的文本研究转向重点对地方文化的人本研究。如:审美功能、价值追求、共同的文化、精神倾向等。其二,从注重强调地方文化线性研究转向跨区域和多学科的横向综合研究,如:文艺美学、历史、地理、宗教、民间文学、与吴、楚、沪等区域文化关系等综合研究。其三,从注重区域地方性研究转向跨文化普世价值研究。
我们要用转型思维清理地方文化研究、发展的历史经验,把社会变革和开放的精神甚或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融入地方文化的研究,以历史批评的态度对地方文化研究的重要学者和重要著作做一番重新梳理和考察,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既保持地方文化史料线形研究的传统,又开放融合地方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呈现出来新型特征的维度,以此分析和解释区域文化的独特性。同时,关注到影响地方文化走向的历史语境和时代给特定区域带来的历史印记,它通过战争、灾难、政策、移民、交通、民俗与社会事件、开放程度、地方行政区划变迁等深刻影响地方社会构成与人们的思想意识,分析和论证地方文化的社会价值和审美意义。透视地方文化传统与现代的内在联系,本土和外来的碰撞融合,对在区域文化交流、跨文化文化交流过程中扮演转折点角色的地方文化新特征逐一呈献,分析其源流衍变历程,以及与其休戚相关的形成与传播过程,解释容纳多元文化后新体征。可以通过中国地方文化研究范式的转变;对重写地方文化史的探索;研究过程中审美与政治的相互映照;以及对寻找精神文化的穿越等,来推动中国地方文化研究在跨文化交流的进程。地方文化研究的转型承担了文化上承上启下的历史重任,把中国地方文化研究从传统带到了现代,进入了一种开放的、与世界文化发展亲密相关的境界,不再仅仅从本民族和本地域文化传统出发去理解文化的意义,而是在不同文化传统的共同理想中寻求沟通和理解。
由于西方引进的现代观念与地方文化的区域性、封闭性造成的“自伤”,使传统话语无法直接参与到现代文艺美学的创造之中。这种“失语”不仅产生在理论的观念与话语之间,也表现在中国人的内在美学精神与现代新的话语系统之间。其特征首先表征为地方文化“民族性”研究如何进行新诠释。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扩张,民族性已越出单纯的文化范畴而越来越上升成为关系民族和国家独立生存的重大问题。在全球化与民族性、多元化与一体化的两难选择中,去其两偏而得乎其中,既是非常困难的事,又是关乎本民族文化有没有脊梁骨的事,对文化民族性的理论基础、当代价值、现实境遇以及当代中国地方文化构建的思维误区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探讨地方文化累加融合的结果具象,可以让我们重新找到全球化视野下地方文化民族性重建的可能路径。其次,从上世纪西方对我们文化的误读开始,我们在一段较长时间内丧失了文化的话语权。不同文化体系之间的陌生感和互相纠缠,导致了传统与现代之间难以沟通的尴尬。在地方文化研究发展中,由于西方观念无法在传统文化语境中找到表达,而传统话语一时无法适应和承担现代观念的解释。于是,中国地方文化研究的“失语”现象提上了理论层面,这种“失语”不仅产生在理论观念与话语之间,也表现在中国内在美学精神与现代新的话语系统之间。
同时,地方文化研究本身缺乏响亮的声音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传统的研究不能与当下的西方话语构成对等回响,直至目前还没有产生世界性影响的理论及人物。所以传媒时代下地方文化“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观念逐渐失去生存的土壤。因此,我们在极具民族性的地方文化研究理论方法、意义价值的阐述上就失去应有的话语,变得无语,无法赢得广泛的认同。应该明确,我们不是缺少文化资源,而是缺少发现、概括和提炼后形成的一种普世价值的系统理论,也就陷入了“独创的贫困”境地。
这种失语现象给我们提出来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如何在理论上确立地方文化在中外文化交流中的意识形态特征,重新定义地方文化的历史与现实价值,其研究的转型就成为重新获得话语权的必要手段之一。于是,新的话语就产生了,在误读·失语·无言·新语在话语转换的背后是理论话语的争夺,典型的文化的意识形态之争;假如在没有历史偏见的语境中审视文化的理论话语,我们的文化将得到公正的表述。这是我们所希冀的。
跨文化的文化理论和文化批评,是中国新世纪地方文化批评发展的一个新的质点。主要维度为,1.微观与宏观结合的地方文化研究,重视地方社会历史文化资料搜集整理,以新的思维、理论和批判价值进行综合研究;2.不同地域文化的平行与交叉研究,重视地方政治、经济和风土类型的考察比较与地方文化互动关系的研究;3.包容并蓄的开放研究,重视对西方批评理论的引进和本土化改造。4.小地方和大中国互为依存的文化批评研究,重视区域文化的特性与中华文化整体性的构建。
既要肯定中国理论界对追求宏大理论建构的努力,又要重归日常生活的长路,分析学理化与规范化的弊端与歧路,把握地方文化批评的生命化与生活化。注重文化的多层面、跨界传播,挖掘地方文化之历史、精神价值,使之自觉消解不同地域文化在交流中产生的摩擦现象,走出随历史变迁引发的文化变迁所带来的精神困境,防止地域文化在转型期出现冰冻或断裂。独具民族特色的地方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是世界共同的文化宝库。中国地方文化的巨大价值应为世人所知所认。辜正坤在研究中西方文化时指出:“文化多元主义重视东方文学,比较文学应包括东方文学比较研究。”[5](P265)
当然,这需要研究者有独到的智慧和宽阔的思维,对那些有代表性意义的地方文化研究从更大范围入手,探求人类的共性,其价值层面才会被不同地域各色人等认同。文化批判价值的追寻是转型期地方文化研究的焦点,也是凸显新的生命意识和诗意审美的核心价值之本。
当然,一种新的生命意识和诗意审美的产生必须建立在历史与未来、外来与本土、传统与现代结合的精神之上,不单是靠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一民粹理解上。目前在海外国家,对中国地方文化的研究还不能称得上是一门显学,但是从中外文化交流的角度考量,却是传统悠久,潜力巨大。文化交流的境界在于彻底地渗透和融合,最终达到“齐一论”的平衡状态,外国人喜欢中国文化中超凡脱俗,亦真亦幻的生命形态理念,也关注因经济合作而涉及的地域文化;而中国人也会谦虚吸收国外先进科学技术及先进理念,这种文化的汇合构成了异域文化之间的双向通道,彰显出各个文化主体的地方性、民族性与时代性。总结与梳理中国地方文化的历史内涵,将他们置于历史的、宏观的和全球化的视野下进行系统性历史回顾,特别是西方消费文明的迅速传播对地方文化构成的强力冲击和由此引发的因开放而造就的地方新文化形态。提升地方文化研究学者的宏观研究意识。
[1]殷国明.东方之魅:理解西方思想学术发展的一面镜子,中华读书报[N].2012-09-26.
[2]释源.寺庙文化[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
[3]刘士林.江南文化理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4]陈华文.“洞房经”——文化的神话,东南文化[J].1990,(4).
[5]辜正坤.中西文化比较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