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丽娟 (东南大学艺术学院 江苏南京 211100)
艺术美是美的一种集中表现,是美的高级形态,它是艺术家在作品中所表现的现实美,流露出艺术家在作品中表达的情感,同时凝结着艺术家在作品中的理想。在笔者看来,真、善、美是人们生活中所崇尚的道德品质,三者的协同统一,是社会人的理想。而艺术本身就是现实的一种再现,它集中表现了人的情感和理想,因而,从真、善、美的关系来看艺术美的标准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从这方面看,有价值的艺术作品及其艺术美,首先在于艺术反映和审美判断的“真”,这里所说的“真”主要指“艺术的真实”,也包括艺术的审美判断的真理性。“艺术的真实”是艺术美的不可或缺的条件,其包括真实性和真实感。王朝闻先生说:“粗略地说,合情合理是形象的真实性,生动活泼是形象的真实感,艺术的真实既要合情合理——符合发展规律,它的表达形式又要生动活泼——具备事物的真实面貌。”
艺术美是艺术家在作品中所表现的现实美,因而其重要前提之一是强调真。艺术积极的社会作用不仅在于它有理论性和伦理性的价值,而且对于同真与善对立的假与恶的批判,在艺术里,必须是通过美的艺术形象来体现的。只有当艺术创造性地真实地反映生活,譬如说令人信服地再现了生活的现状,也预示着客观现实发展的必然性,艺术才是拥有与审美作用相一致的认识作用。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有言:“美是生活”“美感所寻求的是真实的好的东西,而不是虚幻的完美的东西”“任何事物,凡是我们在那里面,看得见依照我们的理解应当如此的生活,那就是美的;任何东西,凡是显示出生活或是使我们想起生活的,那就是美的”。
当然,艺术的“真”还包括艺术作品、艺术形象中所包含的对生活的评价即审美判断的正确性或真理性。以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为例,它一方面深刻地描绘了中国封建社会晚期的现实生活;另一方面,它表达了作者对于生活的认识和评价,鞭挞了社会中的种种丑恶现象,歌颂了人们对理想的执著追求其对于生活的思考是深刻而富有真理性的。再比如,“艺术与生活一致的迹象表现得显而易见的,莫过于希腊的雕塑史”,那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它不仅创造出了最本色的艺术品,而且饱含了希腊民族对于生活的爱好和重视,对于人的力量的深刻体会,力求肯定与明确的观念,追求简单的态度。所以,它们都是“美”的,是艺术上的奇葩。
艺术美的另一个标准,简言之是善,即对人类的精神价值。人类对客观事物的判断必然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事物客观属性的判断,另一方面便是价值判断。因此,从艺术对人类的精神价值看待艺术美的标准是必然的。
罗斯金说:“任何国家的艺术都是它的社会美德和政治美德的说明。”在罗斯金那里,不管对于艺术家来说,还是欣赏艺术的人,艺术与德行是不可分割的。“人类最完美的精神文化建立在他们的活力之上,他们最优秀的艺术和最大的幸福一定与,而且只能与他们的美德一致。”故此,艺术不只是品味的问题,它关系到一个人的全部。艺术是艺术家情感道德的表现,它对其他人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因而,一部艺术作品,只有当它以巨大的热情对美的事物加以赞扬,或者对丑的事物加以鞭挞,才能发挥其尚“善”的精神价值作用。而在此,人文关怀则成为艺术家们自觉的价值追求和神圣的社会职责。优秀的作品,无不高扬“善”的人文精神,涤荡着人的心灵。
罗斯金曾这样论述伟大的不朽艺术:“我并不是说给予我们最多快乐的艺术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因为也许有的艺术的目的是教育而非取悦;我并不是说带给我们最多教诲的艺术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因为也许有的艺术的目的是取悦而非教育;我也不是说模仿得最好的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因为也许有的艺术的目的是创新而非模仿。但我要说的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够给人的心灵传递最大量思想的艺术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因而,他认为对艺术的爱首先要在内心具有“善”。他对牛津大学的学生说:“我也许可以说服你们英国的青年去观赏一只鸟,而不去射杀它们,去使野生动物更驯服,而不是使家养的动物更凶猛。”
纵观中外文学史,从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喜剧之父阿里斯托芬到但丁、塞万提斯都是有强烈倾向的诗人,人文关怀在他们的诗作中鲜明地体现着。在我国,从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到苏轼、陆游、辛弃疾都留下愤世嫉俗,忧国忧民的诗篇。《红楼梦》的不朽魅力主要不是爱情故事的本身,而是源于它对专横的封建势力的怨恨和对美好事物被摧残的痛惜。在这些优秀作家作品中都高度地体现出的人文关怀和强烈的向“善”的倾向性。列夫·托尔斯泰曾说:“他是经常地,永远地处于不安和激动之中,因为他能够解决与说明的一切,应该是给人们带来幸福,使人们脱离苦难,给予人们以安慰的东西。”巴金说他的小说都凝聚着强烈的情感,矛头是指向“一切旧的传统观念,一切阻止社会进化和人性发展的不合理制度,一切摧残爱的势力”。
从艺术的社会功能的角度看艺术美,艺术美存在于审美与认识、思想教育功能的对立统一中,而审美形象、审美作用又必然是内容与形式的对立统一。因此,“从审美方面看,美的标准不可能只存在于内容美,也不可能只存在于形式美,而在于内容美与形式美的对立统一之中”。
以敦煌飞天为例,它不仅具有内容上的思想美,更具有形式上的构图美。在内容上,它刻画的是佛教中的能于空中自由飞行的天神,经过艺术家与工匠们的充分想象和大胆创作,飞天们都成了在天国里面闻音起舞,腾空散花带给人们幸福的使者。建于西魏的第249窟和285窟,始见飞天。早期的飞天更具有神性、超凡脱俗性,写意的成分浓郁;晚期的飞天,在写意之余,更具有写实的倾向,或披袈裟,或穿襦裙,从形象到服饰都充满了浓厚的世俗性,她们神态和悦,举止温婉,一如尘世中的普通妇女。不难想象,在当时朝代中的田间街头,那些年轻少妇们的摇摇身姿,都被细心的工匠们所凿凿刻画。
在形式上,飞天主要表现在画面事物安排的有序性和自由性上,形成具有独特视觉感受的构图形式,主要有连续式构图、对称式构图和零散式构图。连续式构图在画法上利用飞动的云朵和纹饰,着力渲染一种飘飘欲仙的动势,造成一种满壁飞动的效果;对称形态的飞天更加衬托出主要画面;零散式构图随形就势地来点缀飞天形象,其目的是填补画面空白,使画面更加丰满、充盈。
所以说,艺术的感召力在于它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逗留,更是不同观者的具有创造性的“看”的过程所留下的心理的感动。阿恩海姆曾说:“如果艺术创作的目的仅仅在于运用直接的或类比的方式把自然再现出来,或是仅仅在于愉悦人的感官,他在任何一个现存的社会中所占据的那种显赫地位,就会使人感到茫然不可理解。”只有当形式与内容都达到双美的统一时,艺术便会产生令人回味无穷的“美”。
无论现实美或是艺术美,对于审美者来说,都是客观的,是不以审美者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客观的”并不等于“纯绝对的”“非社会的”“非历史的”。就艺术美有其客观的标准来说,就现实美和艺术美具有一般的规律来说,就美的规律、艺术规律具有客观性来说,美的标准具有相对的绝对性。
所谓绝对性,只是说客观的美的规律,客观的艺术规律是不能否定的。但是,因为美是对人类社会而言的,艺术随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必然会出现新的艺术美,加上艺术种类的众多,包括艺术作品在内的审美对象的多样性,民族审美习惯的多样性,因而包括艺术美在内的美的标准又不是纯绝对的,而是绝对与相对的统一。正如,王朝闻先生所言:“人的社会实践是形成审美标准的根本条件,社会实践的复杂性作用于审美标准的矛盾性,而这种矛盾性就包括艺术美的标准的绝对性与相对性的统一。”
综上所述,艺术美的标准应当从真、善、美的角度来考察,它们既相互区别又相互依存。生活中真实的东西并不是每一桩都具有 “美”与 “善”,必须经过艺术家的加工取舍才能够构成艺术形象,才能表现出健康的审美情感。同时,生活中真实的东西常以分散个别的形式而存在,只有通过艺术形象将其集中概括,才能成为审美的对象。这说明真、善、美各有自己的属性,又必须在艺术创造中得到完美的统一。真、善、美是艺术创造的审美价值追求,是艺术理论批评的重要衡量尺度。艺术创作者,应在创作过程中将真、善、美“三位一体”的价值结构充分体现在自己所创作的作品当中;艺术理论家应把坚持真、善、美的标准作为自己应遵循的高尚职责,来共同推动我国艺术事业的向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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