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兵诗一首
蜘蛛的触角
蜘蛛的触角手电筒的直射
还有蝗虫成灾它们部顺其自然
唯一遗憾的是我无法躲在
气球里思考怎么办?
摩擦取火已成共识生病了
高兴才对你看壁虎又长出了
新尾巴药到病除限制医学
健康引发了平等对话从自身做起
吃药不怕蔬菜新鲜口感保护市场需求
对于消费我们不能要求鸡蛋
只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理论上
蛋黄保证鸡蛋的椭圆形所以生活中
不会频繁出现双黄蛋出现的概率
恰是正常的想法比如电梯坏了
拨打急救电话或者扳手指确信奇迹
既急躁又不慌不忙立竿见影
电梯在乎运气我们更加珍惜自己
比如如释重负比如离开电梯
去澡堂里擦亮皮鞋
米噵诗一首
人比黄花
1981年,崇湖中学的院墙就是插枝子
开满紫花,蜜蜂和蝴蝶翩飞
我还不知道它们
后来要被唤作木槿花
院墙周边开了菜垄,种韭菜、茄子、辣椒
也栽黄瓜、黄花
校门木栅栏,门外总是老婆婆摆摊
卖些茶叶蛋、姜糖、麻饼、麻果,黄豆酥
一进夏天,东青河水就猛涨,站在堤路上就能摆脚
1983,快六月了,河还干到底
河坡到处散着蚌壳、砖头、麻绳、蛇皮袋
河中央残留浅池塘
我和康义、崔登艺、向阳吃过晚饭去洗澡,摸鱼
带一腿泥浆回寝室
路过蔫不拉几的青黄花苗
嚼姜糖,背课文
育邦诗一首
甲申年冬,南昌,大雪
——过青云圃,谒八大山人墓
三月十九日
他一个人跑到奉新山中
装聋作哑,远离尘世
牧童牵着老牛
绕开他,从身边经过
酒瘾折磨着这个年轻人
一个月后
他蓬头垢面,上街沽酒
山外的天空依旧
他徜徉在里巷酒肆中
浊酒中,投映着他深深的命运
他睁大双眼,瞪着它
并把它一口饮下
当他回到青云圃的时候
那两颗苦槠树依旧伫立在那里
——枝繁叶茂
床榻已被厚厚的尘土所覆盖
而他的心中
唯余残山剩水
他的笔端
诞生的是孤介的顽石
以及枯索的独鸟
那一年的冬天
南昌府悄然飘落一场大雪
就在下雪的那一夜
他身着道袍
在青云圃的冷寂后庭中
在冰天雪地的黑夜里
像一颗孤竹
缓缓移动,独自徘徊
出现一些足迹
随后又被大雪轻轻抹去
天地间
除了苍茫
其它,什么也没有
施茂盛诗一首
诸鸟
鹁鸪。斑鸠。雉鸡。黄鹂。画眉。
他们率白头翁、山杜鹃和仁慈的佛法僧
来到这人间。
他们来人间撒欢,互授飞翔术,
生一大堆别人家的孩子。
有时约上邻居,
用秋堤漫步,化却多年恩怨。
他们每年来一次。
每次来,都要换上又白又胖的新脸庞。
都要穿上铁盔甲,或者艳衣裳。
他们:苍鹭。朱鹭。白鹳。鸬鹚。鹈鹕。
拖着旧池塘里的全部家当
来到这人间。
他们在人间,有一副
清心寡欲的好心肠,有善意的眼珠子
和替人受苦的瘦削的肩胛
时不时还要从体内
伸出绷紧的爪子,将养成的手艺
毕恭毕敬传给路人。而他们也从
路人的行色中即将辨认出旧时的模样
今年,会有更多出色的鸟结伴而来。
他们来人间,
有的扮苦出身的霸王,
有的扮长恨锁喉的虞姬。
每个落日里,
他们分享人间绵绵不绝的爱情和死亡。
这人间本就是我
随便借来的。
如果他们今年还来,
我乐意为他们从我身上脱下来。
我乐意为他们脱下
洗尽的七窍,剔透的肋骨
借给他们做
生儿育女的窝,做生死长眠的坟场
孤城诗一首
夜饮小记
犹如垂佑——一根灯线下,结三个傻瓜
三个亚光的人
挤在春夜的包厢里,慢慢便动了赴醉之情
蛙鸣未起,笑语鼎沸。高脚玻璃杯里
红色狼毒花开了几度
又谢了几回
——那些空酒瓶腾出的恣肆处,诸如暗地
诸如昏天,诸如枕海的感觉……
渐次滋生
有人盗梦为马
暂时辞退了尘世
有人站在高寒处。临风垂泪
有人躲闪不及
做了虎口震裂,枪挑十一辆铁滑车的高宠——
一条道走到黑
那间乌托邦的小房子,其实,一直空无一人
夜色街头
三个抱醉而散的人
其实一直左右敌不过,那些杀无赦的整肃与清醒
吴少东诗二首
快雪时晴帖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
想安善。未果为结,
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王羲之《快雪时晴帖》
我知道这短暂的雪
死于纷飞。
圆净,势缓,敛隐
外耀的锋芒
过程,不疾不徐
每一片都不及摹仿
始料未及的时日
我念及远方与河边的林木
枝条稀疏,透露左岸的空寂。
雪没入河水,之前无声
之后无痕,像一场
匆匆的爱情。天空
有着噬心的留白。
壬辰年一开始
就乱蓬蓬的,像这
无序的飞雪
我会在雪住后、风之前
拂去积雪,认出
青石上的闪电。
这寒冷的绳索勒紧我
也曾指引我。
这些年
我一直怀抱青石
穿越昏迷的冬日。
我能在坚硬的层面,应对
局面和设下的经纬。
宛如繁星的一盘棋
让你执黑,我执白,让你
先手,提走我,就像
阳光融雪为水,水
消隐泥土,是为了忘却过往
我们的每一笔钩挑波撇。
这掩埋大地的冬天
被电梯夹扁的脑袋
被关闭的三道重门
与我何干
翌日阳光大好
积雪未及融去,远空
湛蓝、鲜润
若周身无痕的皮肤。
你在远方,想必安好。
风过也,松枝飘落
粉碎之雪
让我重又郁结。
不说了,
少东顿首
穿越
那天,长三角顶着东海朗诵诗歌。
黄浦江漂浮桐叶,纷飞的词语在下沉,
深秋的上海
有太多的诗句。而
一号线是我的起句
从人民广场到莘庄
十二个站点。十二个暗昧的韵脚,
像我在莘庄啜饮的清咖一样暗昧。
在约定的窗口
她拆释着水瓶座,优雅
轻拢慢捻抹复挑,
几个关联的男人被一一肢解。
现象如琵琶的四根弦,
明晰而震颤。她说
世界如此简洁,琵琶的余音
清咖的余香,一样会散失
我承认,从一号线转乘
二号线到娄山关站时,
我曾有过短暂的迷失。就像风
让花朵向左倾覆,花香
却在右边。
二号线总是让我迷失,让我们
不止一次反向而行,
成为玻璃的两面
透彻却无法交叠
此前,虹桥城的晚餐
我们有过黑白之辩。棉花
吐絮于大地之上,煤
藏于岩层之下,
积雪下的松枝是黑色的。
就像我在一号线与二号线之间的穿越
——长江中下游平原在我的头上
而我,在它黑暗的血管里
汪抒诗一首
十人游戏
某个夜晚,我们十个人喝酒。
正好五男五女。
外面马路上亮着灯的汽车像云一样疾走、柔软。
我们忽略的事物其实更多。
先在小纸条上写下五个男子的名字,扔在桌子的中间。
五个女士的手,迟疑或果敢。
手藏纸条,她们会望向被自己抓住的男子,也可以故意不望。
第二轮再写下五个女士的名字。
让男士们去碰那些诱惑的纸条。
马路上的汽车可能已像云一样荡然无迹。
它们可能也怀着深深的酒味。
两次都恰好成为一对的男女,我们对他们怎么办?
十双眼睛中都有寻欢作乐的火星。
是啊,其中一人最先开口:——
但酒席上说的话没有谁在散场后还能当成真事。
廖希利诗一首
总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
站立的模特儿冰冷的眼睛
呆滞地盯着他厚实的肩背
坐着的他空洞的眼睛
呆滞地盯着面前的那棵行道树
总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而时间
又不知藏在哪里
行道树重峦叠嶂的树干上
一只黑色的小蚂蚁正艰难地
急切地爬行翻山越岭
他忽然觉得身上痒痒但又不知道
该挠向哪里
小蚂蚁被盯得有点头晕步履踉跄
站立的模特儿只觉得自己的目光
被肩背撞得隐隐作痛
时间就藏在四周它不动声色
当小蚂蚁终于又爬上一个山头
几缕白发已悄悄爬上他的双鬓
一群鱼尾纹已悄悄地游到了
模特儿冰冷的眼角
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时间却又不知藏到了哪里
王相军诗一首
反方向的名牌
他提醒她可以手拿画笔
武器不定非露在外面
你反戴前进帽
怀疑你是秃头女人
叫鸭舌帽比较时尚
你画名牌的背靠背
各自的方向无法抵达
自己对付自己两个有反力的反方向
浪漫其实比不景气的现实更残酷
背靠背有一个曲线美的女性
他们的眼神头低下或过多抬高
别画梵高画过形而上的火焰
能把站起来尘埃画出来
把葵花籽的香味画出来
画空巢的葵盘
蜜蜂在黑暗的内部绝望幻想的目的
你就PK了梵高打个响指OK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