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

2013-01-01 00:00:00甲子梁志宏申有科月牙儿吴小虫史枫荫丽娟
诗歌月刊 2013年4期

甲子诗二首

霜叶情殇

黄栌、橡栎、红枫、野槭……

这些槭漆树家族的娇儿

在影视的风里神采飞扬

我知道,秋叶胜于春花

不光是缘于她们的艳丽

她们馥郁的体香。也使一座座山脉

因此得名,百世流芳

这些可爱的红衣少女啊

在气肃而凝之时便盛装登场

她们是深秋里地造的美人儿

夺目的烂漫令天上的朝霞失色无光

顶着寒露,我循香而去

想一睹姑娘们的美貌

没想到满山的青翠让我大失所望

重阳节后第十天再次前往

一地枯黄又令我黯然神伤

“霜叶”的涵义里有科学的成分

作为诗人,竟没读懂杜牧的诗行

凝望图像,我惊讶于红叶的冷艳

面对时,便为短命的少女而惋怆

她们才是真正的香消玉殒、红颜薄命

由于浅薄而失去机缘

我就该接受这自作自受的下场

镜子面前

那时,随身携带的圆镜子

小得容不下一张稚嫩的脸

后来,落地的风纪镜立在那里

不远不近,显现着

规矩的四肢和整洁的衣冠

自从家里卫生间装上了梳妆镜

我才拥有了端详自己的条件

我常常拭去镜面上的灰尘、污垢、水雾

为的是自检时问题看得更清楚一点

从小到大,或近或远

镜子,是我唯一的形影不离的诤友

到它面前,每次都获得真实的反映

越近越清晰

赞美,实事求是

批评,直言不讳

由衷地感激镜子,使我能够

看到自己、认清自己、修饰自己

皱纹的增多无法抗拒

力所能及的是保持住对得起人类的容颜

梁志宏诗一首

琉森湖畔与鸽共舞

瑞士琉森湖,欧式楼座与花桥

映在清碧的湖水里,我与老妻漫步

看湖面上洁白的羽翅环舞翩跹

高蹈的是鸥鸟,低飞的是鸽子

还有振翅戏水的一对对鸳鸯

传播着花桥有关爱情的寓言

鸟鸣翅声中,一位年轻母亲

低吟浅唱,用笑靥做着翻译

孩子在一边欢蹦乱跳,与鸽共舞

我拾起一枚桐叶举臂示好

鸽子翩然飞落肩头,我心生彩翼

与鸽共舞,融入这和平国度如诗的画面

申有科诗二首

集中销毁借据的日子

车灯是夜的眼

前方被撕开一道口子

我的父亲悬浮在黑色的风里

在十字路口

一堆异地的柴火烘烤已久

希望泥土更暖和一些

这时火焰的燃料是烈性白酒

和迟到的寒衣

供品失去味觉

烟雾四顾

却不是当初炊烟的影子

而握在我手中的一沓白纸

车灯下

不管怎么看

更像是一本无字的借据

每年的清明十一

都是我

集中销毁借据的日子

村史

北坡的村落和南山的坟地

中间只隔着一条小河

从侧面看

像一本翻开的书页

每年的特定时刻

风会把一些名字翻过来

而后

在石碑上定居下来

时间久了

他们俨然成了旧时的村落

如果合上书页

这些名字

就是一部完整的村史

月牙儿诗一首

火车从村前驶过

奔跑的声音,呼啸而过的风

吹瘦了粮仓,载走了大棚里的繁华

稻谷、蔬菜,将以另一种生存方式,抵达远方

铁轨成了一条线,炊烟还在,农人笑了

他们喜欢火车的速度

允许自己从左侧唤醒土地,从右侧搬运果实

刚过门的小媳妇,红着脸

耳语着乡村的爱情。在飘雪的时候

踏上站台,把装满方言的荷包

一起带到城里。带给反复锤打生活的男人

吴小虫诗二首

外面的路千万条

他在上班的胡同里囤积炭

穿戴一新比结婚时有风度

手中的香烟缭绕

顺手弹掉燃烧过的烟丝

公司要升他做高管挺直胸膛

吃剩的龙虾头齐刷刷盯着他

那两颗黑眼珠那仇恨

与十月的天空开满了鲜花“下午我们要去海南

请总裁办为我们安排一下”

名正言顺这是人类的事业

顺手弹掉燃烧过的烟丝

大地塌陷他看着自己的炭

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任性

真是任性,转眼间

空空如也。房门外,大雪要来

我恨任性不够彻底

恨彻底不懂岁月温软

那些关系是死的,像头屑

那位业余艺术家有一个和理想

对称的胸。斯是我身

陀螺旋转在广阔田野

再看活取猴脑,浸泡水中的双脚

一块擦脚布就能解决了

郭利丽一家安静地吃着晚饭

羞辱与嘲讽。枪

我最好解决了自己

史枫诗一首

磨盘

把帷幕拉开,使情节坠入平凡

在风花雪月中,坐成相守的两块石头

册页被翻开,交替有黑夜、白昼

置身无彩的时间缝隙,寻找突围的墙口

凹凸不平的契合,吱哟相偎的合唱

同步调的旋转、共生啊,让彼此不能分离

麦粒生出面香,玉米闪现金光

一年的憧憬啊,把忧伤和痛藏在时光的背后

星空里有你的眼睛,洒下的全是深情

荷塘中的虫鸣,伴着清风的夜啊,注满了你的爱语

拥抱胜过万物的胶着,呼吸对着呼吸

在我的头发里,寻找着你的白发。

荫丽娟诗一首

父亲

父亲,我们说话的时候面前隔着一条河

现在是涨潮时节,泥沙石子从水底抛向空中

那声音淹没了女儿渴求的眼神

不能涉水而过,水草太滑

晨雾过重。只这样遥遥望你不很清晰的轮廓

浓荫里弯驼的身影是你吗?

父亲,又想起我们在河畔居住的日子了

月光中我坐在你腿上,依在你怀里

手里攥着大把大把的幸福和山野气息

你摇晃着身子唱出一段段人世间悲欢的戏词

你的女儿一点点漫入情节,漫入黑白故事

成了主角。小野果雕出的蕾丝裙边

层层叠叠。我不想妈妈

父亲,我不喜欢挡在我们中间的这条河

溅湿了岁月的静美

有时很想与你说说话。可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我是想对你说要记得把胡须理干净

悲伤隐藏太久,丛林一样浓密

我是想对你说要吃好三餐

天凉加衣。夜风已经很大了

吹起女儿长长的头发,千丝万缕

那挂在喊声里的瓜

那么敦实,顺着一阵清香

把江南赶下水

这随水漂流的村庄

竟不想上岸

水瓜可以烘干

老人们把它吊在泥或木墙壁上

又名“神仙葫芦”

篝火往往从这里出发

经常把传说烤得葱香四漾

大雪时光

芙蓉村里的雪洁白安静。

附在玉米秆上的泥巴,像在说,今年风调雨顺

像在说,今年收成非常不错

我与父亲烫一壶二锅头

酒入胃,幸福炙热蔓延——

吸一杆父亲自种的土烟

哼哼湘南山里情歌,有小家碧玉的邻村女子

和冬禾田、及菜园子

在煤油灯下合着我的唱

夜色四合的屋外,在一盆炭火里,

在寒冬腊月,母亲慈祥的笑

像一节芬芳浓郁的时光,在那纵横交错的皱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