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亚诗刊

2013-01-01 00:00:00道辉窦凤晓谷禾刘禹森子桑克杨拓杨勇臧棣
诗歌月刊 2013年4期

道辉诗二首

还愿寒山寺

没有一首去韵诗句

能还给你一个人

如果有一句脚诗,把厚墙里的钟敲出

你就能把一个人

还给烧烤花岗岩的落暮门前

来吧,沿读声之路的践踏

你就举棉团刀来到花簇上

土地主之子

开窗以流星,喂食像火苗过年的鸽子

落花时是天堂在还诗

泅水型封条嘴

天空个别邀游在挖窟

静卧者,也是吃青蛙致怀乡病者

说是要捧肝给有心人看

刚松懈召唤你深渊的捆绑

倒是那位裹你在船坞和油灯罩的人

还回来一首捶打神秘之诗

刚落雪是小教堂戴上白手套

女护林员

我把你的姐姐,当做

一种捍卫

她贵气,似把利斧举向落日

倒下睡去时

再举着利斧回来

折光便举起你姐姐的双手

候鸟搬着地土层走

心灵把猎枪收拾在倒梯边

你和姐姐走下来,手中不停放着蒲公英线

一如飞行被抢劫

只剩下吃火苗和葡萄的星期天

贵气高起来,能作为云虹的伙食

高贵低下来,番鸭拿她去做棉被

但我捍卫不住,一首首嚎叫的豪猪诗句

你的穿行光束的姐姐

我现成的梦比她的微笑慢

是她的眼神已长过边境线

重把落叶捡拾作喷泉之眼

你的姐姐哭过一只土拨鼠

风干时,就只皱个眉头给天底下

窦凤晓诗一首

心忧曲

中午十一点半,我打电话

给一个无事可做的人,告诉他:蚂蚁搬运工

已经开始大举罢工了,趁着天气好,

争取挤到它们中间,占个好位子

跟姑娘们玩玩跳水、转圈游戏,在人缝里找点吃的

再把耳朵里里外外清理三遍

务必做到求真务实,一丝不苟

“我欲致虚极,守静笃。”

“未若绕树三匝”

啊,让我来假设,他正急着去赶一场午宴

无暇听我哆里啰嗦。然而:

我虽口袋忧患如巷道,但头发很萝莉。

你用万金油抵挡,

但我有千里驹——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不得不说,在摇摆的程序与道德之间寻找均衡点

这世界,没事找事的人多了去了

谷禾诗二首

10月2日夜访诗人杨拓遇雨

其实我们居住的院子只相隔了一道墙

杨拓兄,有多长时间了,这样对面坐着

把两杯龙井泡到没有茶的滋味

为身边的人和事

以及我们共同喜欢的诗和诗人叹息

竟然也成了一种奢望

在这座奔命的城市里,狗日的生活

它压得我们有些筋疲力尽

十年前,我们信仰有梦想就有奇迹发生

那时你年轻,我的女儿也还不满十岁

十年一梦,如今你早已为人之父

我的女儿,她远去了异国他乡

有几根灰发已经悄悄爬上我们的鬓角

时间这把钝刀,它割肉,却不让你觉得痛

这时雷声隐隐,推开窗,我们看见了

闪电的翅膀,忽闪着,扑了过来

更响的雷声滚过

整个小区的车子都拉响了防盗警笛

夜晚的神经瞬间乱成了一团麻

我们都停止了说话

看雨帘之外,更多受伤的雨

在借着灯光跳到水泥地上。我谢绝了你的挽留

撑开伞,冲进了密密的雨帘

更多的雨,如箭簇,射在伞上,折在我沸腾的心里

我慢慢地走着,仿佛雨中的一个标志物

回望见你家窗户射出的光

你不知道,我突然泪流满面,并加快了脚步……

原野记

把原野当成生命的温柔地带,我去它

却愈加缈远起来。当原野上消失了

蓬勃的野草、杂树、荆棘,而只剩下庄稼

沟坎坟畔的花儿在风中加速凋零,请允许我

独自游过田埂时,心中升起

露水大的伤悲。离开村庄三公里之处

我一步一回的泪光深处

只捉到了电线上的雀点儿,以及枝头的半片残叶

脚下这青绿的麦苗儿,头顶着霜露

却并不见老,偶尔有野兔顺着垄沟狂奔去远

似乎它要在惊悚中亡命一生

壕沟里流水不复,哪里还有水草和鱼虾的踪迹

蓝天白云凝滞头顶,壕沟对岸

高速公路直穿过围起来的开发区,不用脱去鞋袜

我也能向着灯红酒绿飞去。仿佛

原野己不复为原野,我心已碎成

齑粉。想起童年时我也曾在原野上迷路

从连片的马齿苋、抓地草间摘下一朵牵牛花放在耳边

隐隐就传来了暴雨般的虫鸣,抬起脸来

看见星辰分外密集而明亮,足以照耀古今

让人平静地睡去,不再想醒来

不再侧耳搜寻亲人的唤归

若干年后把住所安置城市的边缘,说明我心向原野

却又被名利的樊篱羁绊

你怀疑我虚伪吧,但请不要怀疑我来自那里

最终还将被它一点点收回。

刘禹诗一首

忏悔录

活着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

得浪费那么多的手势,眼神和呼吸

在路上走,在房子里躺着

四处游荡哪也不去,从梯子上掉下来

我浪费那么多青春、感情、怜悯

不明不白地追求一些乌有的事物

我一次次重建与人为善的计划

我策划了多么久,真是荒谬

夜深人静,我激动不已

我浪费多么多的精神、关怀、思念、伤感

崇高的念头和神圣的血

我浪费了过多的心跳

我原因不明就失去了灵魂

换来了数不清的尘埃和一颗迷幻的脑袋

我一下就浪费了一切

活到今日非我心意,只是除了活着我不知该怎么办

我浪费那么多值得留下的、终生有益的

得到了这么多毫无意义的经验、智慧

和武器,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我宁可变得懒惰、肮脏、愚蠢,和老鼠与尘土在一起

森子诗二首

象征

我忘了刚才在路上捡到的一句话,

以为自己还记得。

落叶提醒我,不再象征、比喻

可以吗?

火的形态——已经厌倦了燃烧,

街口炒栗子的人让我想到黑熊,

熊熊燃烧……满意了吧。

痛吗?落叶会这样问吗?你在搓衣板上

会问衣服痛吗?

干净是一种痛,痛是一种快,

快乐预示着它是一种短期行为,

被泡沫带走。水——

快乐吗?干净是代价,

是水表默默的读数,你在水表上走,

计费的生活在暗地

熊熊燃烧……水在沸腾,米在牺牲,

一会儿要去喝酒,我也会像(不好意思)通红。

那句话总要失去的,

梧桐叶在路上提示,去吧,

谁都会离开的。

也许只在城里,落叶才是非法的,

家——不属于它,黑熊也会这样想吗?

在它掏洞准备冬眠的时刻。

在望花湖畔

每座小湖都值得一看,

就像每个女人都有动人之处。

你说在中原再难见到自然

形成的湖泊,除了内心的那块,

如玉般透明,瑕疵也是自知的。

有山环绕的湖更值得驻足,

黄栌就懂得这一点,可知道

羞耻的人已罕见,更多的脸

成了坐垫,嘴上挂着露珠的母亲。

我们的心都被残忍打磨,

不是更纯了而是更尖刻。

爱风车的人转了一千零一夜,

他们也发电,也爱疯癫,

也想借用闪光的语词遮丑,

却不可避免地暴露出狭隘。

小湖的私处在哪里?

没有人在问题里游泳,

一杯退烧的开水不再二次沸腾。

秋风做着最长的一道作业,

垂柳留给明天的零花钱不多了。

桑克诗一首

写作

写了这么多的绝望,

也还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写了这么多的希望呢?

骗子!

你比灰暗激烈得多,

你的勇气来自于自我折磨,

你的年代的真相只是他的年代的教训,

奴隶的起义,只是为了他的娱乐。

悲哀传递着,从一个人的心中到另一个人的心中。

一个声音有时有,有时无。

学会赞美,重新学会逃避,筛选,

只留下阳光,热辣辣的辣椒粉一样的阳光。

关于心疼的解释:心这个东西疼了;

关心的心,疼爱的疼——不管你喝了多少花粉汤,

还是有些不舒服。口头的,书面的,

消逝的消逝,模糊的模糊。

生霉的,打摆子的,雪的存在

比雨更多。其实雨也是多的,正如小小的快乐。

你只是把它当作演奏的间歇了,

当作极夜与极夜之间灰白的湿漉漉的雾斑……

杨拓诗二首

为杨勇博客上摄影作品《山泉》而作

野山羊被撕碎

毛顺着石罅

撞得秋风

翻滚,纠结着

砸向山脚下的清泉

小鸟敛声

兀枝无语

云抹在蓝天上

秋天就这样来了

有些安静

小寒日,京城街头所见

零下二十度的寒冷

并未能阻止风雪

抽打一丝不挂的

未成年男子?他

谈不上魁梧的上半身

演练着澡雪精神

仿佛铁人

身长于他两倍的钢筋

绕树三匝,绕脖三圈

何知渴衣(何枝可依)的乞讨

走过来的行人

眼睛未及弯曲

又走过去了

我也一样

在这寒冷的冬季

甚至来不及一声叹息

杨勇诗二首

偶遇

我看见山路上游走着一队花奶牛

尾巴摆着,摇动宽大的臀部,像船队顺着春天的河流缓缓逝去

它们腹下一排鼓胀的乳房丁咚响

引导着更小的花牛仔

它们就从两排绿色山林夹成的幽暗峭崖里跳出来

我刚从那里来,那里的坟墓静极,那里的鲜花缤纷

悼词

就像黑雪落在黑天。落在黑天

就像蒸汽和落花。落在黑天就像冰下的鱼在深渊里睁一会眼。

就像白色的钟表,在死亡中咔咔走动。就像黑暗只是我的。

就像我读:英格兰,萨士比亚和你的多雾的白天。

就像在一页戏剧里,是插画,台词是空的,灯光里没人。

就像一本护照写满偈子,说走就走,一辈子不解其意。

就像平淡无奇,就像水,就像水想象冰。就像大西洋,

就像炉火熄灭,就像麻布尸衣。这一切裹在身上,

就像一会儿汹涌。一会儿平静。

臧棣诗一首

麒麟草丛书

一开始,又像以前那样,它们的名字

将我困在名字的迷宫中。你知道

它们叫什么草吗?十个人中有四十个人不知道。

但是,好玩在翻倍。寻找答案时,

我像是在克服一个心灵的风暴。

它们到底叫什么?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不知道。

九十九个人,像是还没走出求爱的夜晚。

每个这样的夜晚都是一根钉子,更深地进入

或是又拔出了一点点。而那唯一告诉我

这些草叫什么名字的人,后来被证实

他的说法是错的。但是,你知道

我们最终会原谅语言的错误,

就好像语言曾原谅我们发明了它。

最正确的叫法往往靠不住,但是

你叫它们麒麟草时,却很形象——

这意味着,每个生动的名字后面

都有一个经得起历史磨损的故事。

比如,我比我古老。你比我更古老。

而这些草比你我还古老。它们的名字得益于

麒麟身上的粗毛。但是,德国人或罗马人见过麒麟吗?

麒麟不希腊,怎么办?

眼见为实不启发死结,怎么办?

这个秋天的这个注脚,美丽的现场

再三委婉于安静。沉睡了一个夏天之后,

形象的粗毛不见了。清新的变形,

它们伸出的黄色手指,扎着堆,

在山坡上,在河谷里格外醒目。

它们的手指一直向天空伸去,

随着阵风摇摆,它们的抚摸比温柔还低调。

它们摸着我们用肉眼看不见的那只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