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魅影
千层波浪之下
是溺水而亡的梦境
一枚生锈的月亮
一场相约而至的旧雨
和那个与瓷器一样易碎的帝国
还在海的尽头 不曾走远
那年头 小脚少女采摘的绿茶
蚕娘们梦中的丝绸
连同官窑里刚刚上釉的青花
还没换得象牙、琉璃和猫眼石
洋人们的蓝光眼早已燃起了鬼火
他们用乳香没药作引子
用安息香麻痹一个民族的神经
被它盯上的有圆明园的十万春光
还有《清明上河图》中的某顶花轿
以及刚刚踏青归来的香蹄
那年头 文官爱财武官怕死
鼠辈们监守着国库皇粮
采花盗守护着花苑苗圃
鉴赏家把绿头苍蝇当作绿宝石大加赞赏
即使是千年沉疴也被美其名曰不老秘方
甚至还有把鸦片说成长寿膏的荒唐药典
于是虎门销烟者被自己烧断了仕途
戚家军和海的儿女流离沧海
涛声送别了折断的桅杆
潮音呼唤着不归的航程
海成了鬼魅的天下
山成了妖魔的舞台……
悬梁刺股
到如今
凿壁偷光被人笑穷
白卷英雄早已尘封
七步诗作者在说书人的口中走上了绝路
砸缸救人的神童赔光了压岁钱
高考枪手连年遭遇图穷匕见
只有现代私塾式的高考复习班里
盛产益智醒脑的异蕾奇果
翰林有树 书山藏玉
状元榜眼探花们已被历史归档
书香门第的学富五车者
都被铜锈裹成金色贵族
大家谢绝风度
小家学会作秀
走穴潮风起云涌
学海浩淼绝迹了斩波劈浪的好手
春夜难眠 我曾邀孙敬和苏秦茶楼小坐
被仁兄俩在后脑勺一掌击醒
方才发现自己原本一贫如洗
既无长发可悬梁
又无利锥可刺股
安全岛
东经121° 北纬31° 钱江入海
这海上的高速公路入口处
外蒲山伫立中流如定海神针
以亚热带海洋性季风
圈定了左右两侧通行的别类交通规则
在这原始的液态大漠
汽笛是报晓的鸡鸣
在潮汐的鼾声中醒来
此刻海螺声声 南北呼应 此起彼伏
旗语交错 东西合拍 谢绝翻译
海鸥以巡警的姿态在外蒲山起降
在蓝天白云 碧波风樯间留连
只有桅帆是祖传的胡杨
矗立云天 坚守着不老的信念
任凭鱼儿们像燕雀一样筑巢合欢
舢板是这里的骏马良驹
在波山浪峰间繁衍生息
偶尔有豪华游艇驶来
那是本车道的顶级房车
初升的太阳和浑圆的落日
是漫漫征途上最后一个留守的向导
忙碌于天之苍苍 海之茫茫
新欢旧愁 终将漂流或湮灭
你不是迷航的家书
我不是搁浅的晨曦
他不是触礁的归心
我们是永不倾覆的大道
吴越芳踪
荷叶染绿的鱼米河山
男则刀戟 女则玉帛
会稽山下 浣纱溪边
那条漏网的美人鱼
如今 酥胸半掩又锦簇玉体
香车名模 坚守着古国的花痕霜苔
油坊后生和临河酒馆的女老板
放弃柳丝垂帘内的梦短情长
铺展千亩水乡农家乐
任游舫采莲瑶琴妙音
从月牙初上到鸡鸣三更
教诸多鸿儒白领忘却了返乡
大乔和小乔轻甩金陵的半壁江山
一曲吴越情歌联袂央视
柳姿桃色 展尽吴山越水
再夺三千里苏绣江山
翰苑女流们摒弃柳絮随风
不再逐字逐句地修剪三寸韵脚
巧施云雨
驾草船夜渡
赢得十万创业基金
滋润湖光山色几多沃野
水乡风情
水漫吴越 柔情浸透的江南
老牛 菱花 水塘 小巷
桨声细语流淌在九曲小河
讲述着江南才子的酸楚遗风
唐伯虎 祝枝山们湿漉漉的故事
恰似屋檐口淅淅沥沥的梦呓
滴醒了昨夜闺阁斜插的桃花
泊船小桥的米商盐贩
视会馆为家宴棋局
醉意微醺 听归隐故里的旧臣宦官
把前朝艳史秘闻随意渲染
井台上打水的三寸金莲
颤巍的井绳弹奏着哪一曲心弦恩怨
长亭内歇脚的货郎
一撮碎银 买断了一双绣花鞋的前程
夜宿小镇的驴友
把豆腐坊老板娘当作秋香
昨日黄花不倦红尘纠缠
依然粉嫩含苞
青石陋巷里
我是赶考归乡的多情才子
灯火阑珊处
哪一盏烛光乔装打扮
将温柔的陷阱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