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

　　我们开始例行的期中考。
　　一
　　我觉得期中考很有意思，复习阶段能看见同学们的表现大相径庭。
　　它不像平常的小考，习以为常得像每天要刷两次牙，大多数同学都是凑合凑合随便对付。小考老师基本不监考，即使有人把书摆在桌上抄也没人管。反正你现在抄高考的时候也抄不了，所以没什么人会管这闲事。不过要是有人管你，这人肯定是你朋友，很好的朋友。
　　它和期末考的气氛也相差甚远，为了能回家过个好年，在能拿压岁钱的最后两年红包拿厚一点；或是为了能安安稳稳舒舒爽爽地躺在蔚蓝大海旁的金黄沙滩上喝着果汁，同学们会拾起被埋在厚厚灰尘下面的卷子，摇头晃脑念经一样背个不停。大家平常看到这些东西，满脸苦大仇深，考前却后悔当初陪伴它们的时间不够多。作为爱的补偿，考前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都与它们待在一起，就连临睡前都要爱怜地过目，然后郑重地压在枕头下，似乎梦中也能吮取一点养分。
　　但期中考之前，同学们的动向就神鬼莫测了，既有人喝咖啡挑灯夜战到凌晨两三点，然后睡两三个小时再起来喝咖啡；也有人将大把自主复习的时间用于培养自己的文学气质，比如说现在正坐在我旁边的已经细品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大半个晚自习了，只可惜这本小说纯茶色的封面上淡淡的笔痕“本月煤气104元”略煞风景。
　　我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所有人对期中考的重视程度都大于月考。期中考虽然在学年总评的比例比月考略微大一点，但就凭这点显然很说不过去。因为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同学对自己一个学期学得好不好的考察就是期末考试的成绩，虽然这很表面，但是家长就吃这一套。
　　我个人觉得期中考的意义主要在于警示我们，一个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不要继续混沌下去。每次期中考我都有一种明明正在喝着奶茶吃着菠萝包优哉游哉地享受高中美妙小日子的时候，一个叫时间的怪兽突然冲过来把我的菠萝包扔到地上踩扁，用奶茶泼我一脸，怒道：“你给我醒来！”
　　然后我就醒了，在考前开始努力学习。
　　二
　　我们学校的期中考是上午考两门，下午和晚上复习。
　　我们平常都是六点五十分到班级，但是考试期间大家都来得较早，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
　　我们一宿舍的人六点半不到就买好早饭泡好咖啡到教室，一边啃包子一边看笔记，这直接导致后来我一吃叉烧包就心慌。
　　我们学校的考场很伤人，全年级450个人按名次分到二楼的6个教室、一楼左走廊的1至6班和右走廊的7至12班，明摆着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但我们也无可奈何，只有接受命运的惩罚，老老实实走在前往考场教室的路上。
　　我在四班的考场，不上不下不好不坏，我一进考场就强迫自己趴在桌上放空大脑，全心全意地祈求让“考场天使”给我们监考。
　　“考场天使”就是我们班主任，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老师，她平常看到我们在作业多时抄作业从不责怪，只是走到我们身边“嘿嘿”笑道：“又在抄啊？”我们也“嘿嘿”笑两声，她就走了。她不是不负责任，而是刚走出学生时代，能体谅我们。
　　她在考试时不会给我们什么优待，只是不像别的老师盯贼般盯着我们，也不会用眼角发出的轻蔑眼神射向我们，而是始终微笑着。虽然笑得有点傻乎乎，但是看着她笑我们心情就是好。
　　所以她成了全年级公认的“考场天使”。
　　可惜不是“考场天使”监考，而是我们学校很凶的教导主任。虽然我没打算作弊，但是看到她那张看谁都像看犯人的脸我就开始发慌，一发慌就等于白费了三小时复习时间。
　　这也是我主张考前五分钟什么都不要复习的原因。我以前考试前两三分钟都会抓紧时间回忆一些知识点，可是这时候往往因为紧张什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发慌，一发慌就完了。
　　就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们初中班主任跟我们说以前有个考前总是骂自己白痴的同学随便考考就是班级前三，还有个在橡皮上写满“我是天才”的同学每次分数的十位数从来没有超过二。于是我开始闭着眼睛默念：“我是白痴我是白痴我是白痴……”
　　或许是我念得太虔诚，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刹那这句话灵验了。于是我挠了一个半小时的头。我一直觉得我年纪轻轻头发就有点少和这个有关系。
　　考试考到一半我竟然肚子饿了，“咕噜噜”地叫。我立马觉得身体很痛苦，抬头一看没人注意我，都在埋头苦干，只有我一个人在分心。我突然觉得自己亏了，于是心里也痛苦起来。
　　等我忍耐着身心煎熬做完整张卷子，离考试结束只有两分钟了，我飞快地把卷子来来回回地扫，就是不经脑子看几遍。每次考完试我都觉得应该专心检查一道大题目，扫卷子，看上面被字填满只能自我安慰，没用。不过想归想，每次都不做。
　　要交卷的时候大家都恋恋不舍的，特别是理科考试。临交卷的时候，我看到前面一个同学胳膊还在动来动去，以为他在激战，就拿着卷子等他。没想到很快他就回过头来，满脸不耐烦地拿过卷子交掉了，眼神似乎在责怪我：你怎么那么慢？我朝他桌上看看，发现草稿纸上有个大大的涂鸦：“HAPPY BIRTHDAY，GOOD-LOOKING BOY（生日快乐，帅哥）！”
　　唉，可怜的孩子。
　　三
　　每次考完试，大家都会双眉下扒、双眼下扒地聚众对答案和抱怨题目太难或者时间太短。
　　初中时我成绩马马虎虎，所以在对答案的队伍中也有我的身影。到高中之后成绩变烂，所以就不喜欢对答案了。
　　而抱怨考试题目是大家早已习惯的，不论题目是难还是一般，我都会听到很多很多抱怨题目难的话。如果某次考试实在是太太太简单，那大家就只好抱怨考试时间不合理。
　　我听到同学抱怨题目难，心里都感觉怪怪的，因为每次都是越抱怨题目难的人考的分数越高。而真正没考好的人因为怕坍台反而不会抱怨题目难。
　　但是，当我听见有人在对答案的时候抱怨：“啊！这里竟然错了一点！我的一百分没了！”我会突然觉得抱怨考试题目难的同学很可爱。
　　这种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考得好的人，最容易影响我考试的情绪。我曾和同学讨论过，如果一定要知道自己考的第一门分数再去考第二门的话，第一门分数是高一点励志还是低一点更佳。
　　“我觉得高一点低一点都很励志。如果我考高了就会想，这门考得这么好，下一门一定也要考得很好，这样总分就一下子很高很高；如果我考低了就会想，哎呀，这门考得这么烂，下一门一定要好好考，不然就要退步很大了。”
　　“不会啊，我知道分数的话下面一门就考不好。如果考高了我就想，反正这门已经这么高了，下面一门不用怎么认真，总分就能很高；如果考低了我就想，反正已经这么低了，总分不知跌到哪里去了，下面一门也不用好好考了。”
　　我觉得怎么想都有道理，所以我对什么时候知道分数不以为意。
　　昨晚吃饭，读初一的优等生妹妹突然向我抱怨：“今天在学校里面烦死了，我们昨天考的数学，今天考英语之前数学成绩竟然提前出来了，我考了一百分，一群同学跑过来看我的卷子，然后还对我说，你很厉害嘛，全班第一嘛。害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这次只是运气好的话人家要说我虚伪，说因为复习比较认真的话人家又要说我自大。结果害得我分心，还影响我考英语。”
　　我放进嘴里的面条一不小心“滋溜”滑了出来，随即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