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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老西开(今属天津和平区)引发的一场外交交涉,成为外交官的“滑铁卢”。时任外交次长代理外交总长职位的夏诒霆,在此幕交涉中因遭民众“羞辱”,黯然下台。
外交舞台崭露头角
夏诒霆(又作夏贻霆),1878年出生,江苏江阴人。1898年考中秀才,随后由家人纳捐以附贡生资格被选调为中国驻德使馆官费生。他深得清朝驻法国兼西班牙钦差大臣刘式训赏识,先后担任西班牙三等书记官(即翻译官)、法国使馆二等书记官、一等秘书。
1912年回国,任北京政府外交部秘书,次年任国务院秘书,曾奉令查办河南都督张镇芳兵变案。同年8月,被任命为署驻日本横滨总领事,要其逮捕革命党领导人,夏力辞末履职。9月,转任外交部参事。1914年,被委任为驻西班牙代理公使,6月1日到任。7月17日,因国内需要,被免职回国,任政治研究会秘书长、外交部参事。1915年1月15日,就有关中国参加战后和会问题,向外交部呈交长篇备忘录,主张为提高中国国际地位并成为国际事务中平等一员,有利于解决外交争端,应设法加入战后和平会议,并加紧遴选与会代表,未雨绸缪。
1916年4月,外交次长曹汝霖升任交通总长,夏诒霆任代理外交次长。6月,总统袁世凯病死,一番政局动荡后,8月21日署理外交次长,10月17日,正式担任新政府外交次长。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场外交交涉很快就让他陷入了危机。
郑家屯事件半途而废
8月13日,发生了轰动一时的“郑家屯事件”。事情的原委是:一日本商人在郑家屯(今属吉林双辽市)强行低价向一中国少年鱼贩买鱼不成,竟出手殴打少年,引起过往中国奉军二十八师士兵不满,遂出手相救,结果受伤日商前往日军营搬来救兵。日军20多人气势汹汹杀入奉军二十八师二十八团团部,造成中日军队冲突,中国士兵有四人被枪杀、伤三人,日军士兵12人被击毙、五人受伤。9月2日,日方向中方提出惩戒中国军官、派驻日本警察官、增聘日本人为警察顾问等四项要求事项,以及中国军队聘用日本军官为顾问、中国士官学校聘用日本军官为教习、谢罪、赔偿慰藉金等四项中国自愿事项的要求。显然,日本借该事件发难,意图在外交上打开缺口,强迫中国兑现“二十一条”中有关东北的条款。
面对日本的咄咄逼人,代理外交总长陈锦涛(时任财政总长,原定外交总长唐绍仪未到任)纯粹是挂名的,一切交涉重担压在熟悉外交事务的次长夏诒霆身上。9月11日,夏诒霆向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递交了对日本要求的答复。答复针对日本的要求逐项做了驳复,基本拒绝了日本的无理要求。但夏诒霆深知日本不会善罢甘休,就以“拖”字诀来应对此事。直到11月底夏诒霆辞职时,该事件仍处于形式上的谈判阶段。
陷身老西开“交涉门”
与郑家屯事件不同,在处理随后发生的天津老西开问题上,夏诒霆触犯众怒,直接导致自己下台。
天津老西开,亦称海光寺洼(今属天津和平区),本是旧城西南方由中国管辖的4000余亩洼地,毗邻1861年建立的法租界。法国一直企图拓展租界,就将觊觎的目光对准了老西开。1912年,先由法国天主教在这里强买土地盖主教府、教堂、办学校,随后借口保护教堂擅自将巡捕派往老西开。1915年,又强迫老西开的居民向法租界纳税。1916年10月17日,天津法租界工部局更是向直隶省府发出最后通牒,限中国在48小时内让出老西开。10月20日晚,法国驻天津领事带领法租界巡捕和安南兵,公然将驻守老西开的中国警察全部缴械拘禁,强占老西开。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老西开事件”。
法国强占老西开,引起天津市民大规模示威抗议、请愿活动。10月25日,天津八千余名各界人士举行公民大会,决议通电全国与法国断绝贸易,中国货不售予法国等。老西开事件愈演愈烈,北洋政府惊恐万状,代理外交总长陈锦涛为逃避责任,宣布辞职。次长夏诒霆无法回避,由此被推入老西开事件的交涉漩涡。
夏诒霆当折冲之任,与法使交涉解决老西开事件,可谓“一波三折”。先是双方开议不久,夏诒霆提议中国拟将老西开仿照济南府例,自行决定开为商埠,意图和平解决争端,法方也表赞同。不料,法方很快出尔反尔,借口中国泄露交涉秘密,伤害法国体面,取消前议。无奈中,夏诒霆准备与法国妥协,拟定了包含海光寺市区(即老西开)为自辟商场,外人得在该处居住,经营工商业;海光寺市区设市会,会员由区内纳税人选举,但华人至少须占半数等13条,在此基础上准备接受法国占据老西开的现实。此时,英日俄三国公使眼见天津的反法运动日趋激烈,且有蔓延全国之势,唯恐会殃及池鱼,损害他们的利益,随即出面调停,提出了包含老西开恢复原状、中法共同管理、警察官由两国分派,监督权属于该处市政会等意见,压迫夏诒霆与法方达成妥协,并限定时限要其接受吸收三国调停意见。夏诒霆毫无办法,只得应允,不过他想出了推卸责任的绝招,提出须等国会通过之后才能签字。结果,引起英国公使的极度不满,以中断调停进行公开威胁。
老西开事件的交涉牵动国人神经,天津人民抵制法国侵略扩张野心的活动声势浩大。10月28日,夏诒霆亲往天津了解情形。29日天津公民大会开会后,几千人前往夏诒霆所在的省交涉署,要求他答复交涉的结果。结果,夏诒霆出言不逊,竟张口说:“把老西开辟为法租界是经过中国政府允许的,你们不要再反对了。像你们这样集伙成群的暴动,要惹出国际交涉来,那还了得吗?”紧接着天津交涉员王元恺更露骨地表示:“此案不干我们的事!”现场群众怒不可遏,纷纷高喊“打!打!”吓得夏诒霆狼狈逃窜。交涉署一片狼藉,成了群众泄愤的对象。夏诒霆的天津之行也进一步暴露了北洋政府的软弱嘴脸。
11月1日,天津公民大会边洁卿、卞月庭等1.87万人联名致电总统、国务院:
天津老西开交涉,现闻系由前外交部参事夏诒霆及秘书刘符诚勾结天津特派员王麟阁,蒙蔽政府,捏报老西开一带为洼地,以图遂其卖国求荣之计。并于本年6月18日,擅与法使以大体赞同之表示,断送国土,罪不容诛。应请大总统、国务院撤交法庭后,从严惩办,以儆汉奸而正国典。
遭受羞辱的夏诒霆回到北京后,遂提出辞职要求。北洋政府则以“该次长在天津酿成重大变故”,加之顺直省议会有罢斥来电要求,为安人心,批准其辞职,并于12月20日正式免除了其职位。夏诒霆尝到了蔑视民众力量和要求的苦果。实际上,由于11月12日法租界内法商仪品公司等工厂工人群起罢工,最终迫使法国政府于1916年底电令驻华公使尽快结束老西开事件,使法国独占老西开的图谋没能得逞。
郁郁而终
夏诒霆辞职后,1916年底被任命为大总统府顾问与国务院顾问。不久,以赴欧观察专使名义,遍访欧洲各国。随后他密电政府,主张加入协约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1917年初中国参战问题提出时,他曾是段祺瑞外交委员会的座上客。不久,他看到北洋军阀内部纷争不已,决定远离是非中心。1918年2月,出任中国驻巴西兼驻秘鲁全权公使。1921年2月11日,抵达秘鲁,呈递国书。3月22日,政府又委任其担任秘鲁百年共和纪念庆贺专使。1922年6月,夏诒霆又出任巴西立国百年庆贺专使,先后参加两个国家的建国百年纪念庆典活动。
1925年1月,夏诒霆离职回国,随即被免除公使职位。然而,在1926年10月北洋政府14名驻外公使联名致电“国内各方,要求停止战争”的电文里,夏诒霆的名字却赫然在列。 夏诒霆卸任后住南京,1936年回江阴,流连诗酒。抗战爆发后避居上海。1944年逝世,享年6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