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掉界

　　全职“煮夫”
　　让宋越当全职“煮夫”，实属不得已。
　　产假结束，女儿豆豆才三个月。公公病着，婆婆无暇他顾，我寡居的母亲身边有哥嫂的孩子，合适的保姆很难找，孩子只好我们自己来抚养。
　　我事业节节攀高，已是副总。而宋越只是一名记者，劳心劳力也没几个薪水。
　　我想让宋越辞职回家带孩子，事情卡了壳，症结在于：宋越是男人，如今这社会还是男尊女卑，男人再不济，也放不下身段。
　　“那我辞职，放弃每月上万的收入，靠你一月不到三千的收入，我们够活吗？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我说。
　　宋越显然受伤了：“好好好，我不如你，有本事你休了我。”
　　我拿出杀手锏，“关照”宋越报社的社长炒了他的鱿鱼，我在那家报社长期做广告，社长很给我面子。
　　宋越不知是计，回到家借酒浇愁。我却兴高采烈：“失业了好，就待在家休息休息，也正好带孩子。”
　　工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宋越再好强，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其实宋越一直比我会做家务，做饭洗淘一把抓，但这仅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表现一下，现在他要当全职的了，思想落差肯定是有的。
　　“全职”第一晚，豆豆半夜大闹，我下意识地本想起来哄她，可一想：家里不是有个“煮夫”吗？我一脚踹动宋越：“孩子哭了。”
　　宋越脸黑黑的：“我怎么忘了？现在你是一家之主。”他悻悻地起来咿咿呀呀哄孩子，高高大大的他小声小气地哄着几公斤的孩子，是有些好笑可怜。
　　为了让宋越放下大男人的架子，心安理得地当“煮夫”，我下载了电视剧《婚姻保卫战》给他看，宋越一边看一边感叹：“我比郭洋还命苦啊。”
　　“为什么女人当全职太太就是幸福，而男人当煮夫就丢人失落呢？为了全家的幸福，支持我吧。”我说，并给了他一个叮死蚊子的吻。
　　被我洗脑后，宋越认命了，乖乖担起了家务。
　　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家里总留有可口的饭菜，屋里干干净净的，豆豆在宋越怀里安静入睡，我很欣慰。
　　一天晚上，我因应酬沾了酒气回来，宋越正抱着孩子在客厅一踮一踮的，没好气地说：“哟，主人回来啦，这回挣到一百万了吧？给钱吧，菜要钱、肉要钱，孩子的奶粉要钱。”
　　我大方地抽出十张百元钞给他，宋越夸张地说“谢赏”，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让一个大男人为了饭钱向女人伸手，是挺委屈的，宋越有手有脚，如果不是为了家庭，他完全可以外出工作。
　　我把一张卡放到他手上：“以后家就全靠你了，每月三千，可以吗？”
　　宋越长叹一声：“是比以前当记者还强啊，以后就给你打工了，哪天可别抛弃我。”
　　打发他的寂寞
　　一天，遇到昔日同学，他说：“宋越在家搞广告设计吗？”
　　宋越现在整天围着尿布、锅台转，哪搞什么设计？我明白了，他丢不起这个人啊，朋友问他为什么天天待在家里，他不好意思就编出这个谎言。
　　人必须有点事做，不然闷也能闷出病来，于是我真给宋越介绍了设计的活，让他既当煮夫又挣点小钱，最重要的是有个寄托。只不过，宋越那点设计水平我是知道的，也就是做个板报的小本事。
　　但还别说，自从接了设计“板报”的活，他人精神了、怪话少了，床上对我也有了热情。
　　可是，他却把“本职工作”给疏忽了，一天晚上我回到家，宋越眼睛扎在电脑里搞设计，豆豆独自在一堆玩具里打滚，把垃圾篓翻了个底朝天，从中摸索可以磨牙的东西。
　　接下来，我就因宋越不好好带孩子生了气，又为蒸发的生活费动了肝火，我每月打进卡的三千元，没到半个月，就只剩下二百多块，我问宋越弄哪去了。
　　宋越气恼地把一本账本丢给我：“幸好我还留个心眼，你自己看吧，现在物价飞涨，豆豆打针吃药就花了一千，清油大米三百，老刘过寿二百，对了，我表哥孩子上大学，我做主给了五百，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会还给你的。”
　　豆豆什么时候病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将心比心，我内疚极了，赶紧抱住他：“老公我错了，我只是问问账，没别的意思，以后我的工资卡密码也告诉你，你拿卡我拿折好吗？”
　　虽然这场风波被我讨好摆平了，可我感觉，我们之间那道鸿沟已深深地拉开了。
　　偶然闲的一天，我在小区门口遇到宋越，他穿着沾着奶渍的Ｔ恤，趿着人字拖抱着孩子跟街边小贩砍价，一块五的白菜，他愣是砍成了一块二。然后，他就坐在道边与三姑四婆闲聊哪里的菜便宜又新鲜，还准备纠集几个居民去农舍批发韭菜。
　　我坐在他旁边，感觉宋越一身刺鼻的韭菜味、世俗味，这还是我爱的、意气风发的男人吗？可这男人，是因为我、因为这个家才变得这般市井，想到这，我心酸得眼睛发胀。
　　那天我在街上转了几大圈，给宋越买了大堆的书，以打发他的寂寞，保留他的素质。
　　谁更伟大一些
　　有段时间，本来不修边幅的宋越突然精神了，干活哼着小歌，走路带着风声，半夜三更还趴在电脑前，这样反常让我警觉，被压抑的男人找女人解闷的事例不鲜见，我没压制过宋越，但当全职“煮夫”的他会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自己想不开，何况他现在有大把的闲暇时间去艳遇。
　　趁着宋越去买菜，我请高手解开密码，调出了他的聊天记录，我把目标锁定到了一个女网友身上，那女网友离此不远，是个家庭妇女。一个全职太太，一个家庭“煮夫”，果然有话说啊，只是他们要真搞到一起，能过成日子吗？还不得喝西北风去？我恨恨地想。
　　几天后，他们又约定一起去听健康讲座，我假意出差不回来，想知道他们到底会发生什么。
　　天黑后，我徘徊在楼区门口，家还亮着灯，宋越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和那女人发生了不堪的一幕。我能接受吗？我该接受吗？我脚步机械地向上爬，打开了门——没有女人，我欣喜了，可茶几上怎么有个多出的水杯？杯上有唇印，屋里来过女人，宋越掉以轻心没来得及收拾。
　　宋越ＱＱ上，正发来那女网友的调笑，我的怒火不可抑止，宋越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给我戴绿帽子。我逼问他和那女网友到底什么关系。
　　“你居然在调查我，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就是离得近，一起研讨煮夫煮妇心经。”
　　“不会同病相怜，煮到一个床上去吧？”我控制不住地泪珠往下掉。
　　本来准备发脾气的宋越被震住了，半晌才说：“我就是想胡搞也得有条件啊，谁见过抱着孩子去艳遇的？何况人家看得上我吗？倒是你，年轻有为，交际圈广，只怕打你主意的成功男士不少吧？”
　　是的，打我主意的成功男士不少，在我喝得半醉回家、被暧昧短信和电话骚扰时，宋越什么心情？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却不知当家庭“煮夫”的男人的心比任何男人都敏感，或者因为这，他找了那女网友。
　　我们平静下来，关于家庭“煮夫”的隐忧、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彼此内心的冲击来了个大盘点，最悲伤的当数他那一方，自卑、敏感、无聊、担心被妻子嫌弃，我说：“我没有嫌弃你，反而认为你为了家庭牺牲很伟大。”
　　不过，我心里还有个问题，宋越如果工作了，是捡回了所谓男人自尊，且不管他的收入能多高，就说我因此丢掉的热饭热菜、对孩子的放心，到底是否划算呢？
　　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后来，婆婆主动要求来帮我们带孩子，让宋越出去做男人该做的事。可宋越却拒绝了：“爸爸的病没好利索，豆豆很闹人，跟我习惯了。”
　　“那你就不怕你媳妇有想法？”婆婆斜瞅着我。
　　我忙说：“不会，我很享受有这么知冷知热的好丈夫。”
　　婆婆没好气地说：“哼，总有一天，这世道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宋越继续做他的家庭煮夫，也许是习惯了。
　　晚上，我在卫生间洗衣服，为了显示对丈夫的爱，我有空也做点家务。宋越在对着电脑奋笔疾书，上回我给他买的杂志书籍，让他找到了灵感，他尝试起当职业写手，当过记者的他有这个功底，并小试成功，现在瘾正大呢，恨不得天天泡在家里码字。
　　婆婆说“总有一天，这世道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男人像不像男人，女人像不像女人，有什么关系呢？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审美观，只要彼此喜欢、彼此需要，无所谓男人女人的明确界限。
　　编辑 /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