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农民”?何为“农民工”?其实很多人并不清楚。难道一个在农村里刚呱呱落地的小孩,就意味着一个“小农民”诞生了?这个群体中有人当了教师,被称为“民办教师”,如果有人经营企业成为企业家,就被冠以“农民企业家”的称号,当这些曾经是农民户籍的人到了工厂、工地、宾馆、饭店等单位工作,无论他们从事何种职业,统称为“农民工”。只是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特点:他们的户籍是农民。
“农民工”称谓是在中国特有的城乡二元体制下,通过户籍标签对农民身份进行简单区分的产物,带有明显的歧视性。终于,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公开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工农商学兵,本是职业的划分,为什么唯独农民永远要被加上特定的标签呢?”其实不仅是给农民贴上了标签,而是给农民户籍的人贴上了永久的标签。
这种标签的消极作用已成为社会共识:一是“农民工”的标签不利于中国的工业化、城镇化发展。事实上,尽管农民工为城镇化、工业化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这个群体难以融入城市,是中国城镇化落后于工业化的主要原因之一。ZIfLMCYP/Btb7OeCgdwkLA==二是“农民工”的标签人为制造了公民间的不平等,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农民工”是一个社会地位低下、素质低、甚至脏乱差的群体,他们承担着其他群体不愿承担的繁重劳动,却享受不到其他群体的福利和待遇。公共汽车上歧视的目光,医疗工伤保障的缺位,欠薪讨薪的艰辛,工作条件与居住环境的恶劣等,构成了社会不和谐的重要因素。
可能是由于欠农民工的太多,社会对“农民工”有愧疚之感,当“取消农民工称谓”的呼声一出,关注之声不断。广东省委书记汪洋说,广东将加快研究并适时出台取消“农民工”称谓的政策措施,探索建立外来务工人员根据职业和工作年限享受相应基本公共服务的制度。这是一个令人鼓舞的信号。“农民工”去标签不仅十分必要,也十分重要。
首先,去标签有助于尊重“农民工”社会氛围形成,许多进城务工人员,克服种种困难,重要目的之一就是摆脱“农民”的身份,一个在大学里从事修理工作30年的“农民工”曾经对我说“感情上最受伤害的就是称我们为农民工”,“最刺痛我们的就是称我们的孩子是农民工子弟”,即使一些人已习惯了“农民工”的称谓,但内心深处更希望自己和子女被视为“城里人”。
其次,去标签有助于避免社会对3YQTRUBjcuNzIHJdShNXZg==“农民工”群体的特殊“关照”,形成平等的公民权利。诸如“提高农民工的待遇”、“保护农民工的权益”、“关心农民工子女的教育”等提法,甚至还有人提出要为农民工专门立法,以保护其利益。这些判断、口号表面看似乎是为了提高农民工利益,实际上依然是一种歧视,难道我们的法律、制度、政策不适合农民工吗?我们真的需要制造一个特殊群体并给予特殊关照吗?
其三,去标签有助于农民工群体融入城市。只有彻底的取消“农民工”称谓,人们才自觉地按照职业分类看待从业者,从而接纳这个为中国的工业化、城镇化作出特殊贡献的群体。
当然,农民工问题并不会简单地随着称谓取消自然得以解决,在取消“农民工”称谓的背后需要一系列制度的变革,诸如城乡户籍制度、人口迁移制度、劳动就业制度、教育与升学制度、社会保障制度等,如果不通过制度、体制变革做到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那么新的标签很快就会替代旧标签。最近有人提出的“新市民”、“新型合同工”等就反映了这一倾向。
“去标签”与“改标签”有本质区别,后者只是一个概念代替了另一个概念,并无实质变化;前者则包含了一系列的制度变革,本质是追求社会公平,消除身份界限、给农民户籍的人平等国民待遇。因此,在取消“农民工”称谓的同时,必须同时完成一系列制度的变革,使农民工融入他所工作的职业群体,使农民工家庭融入他所生活的社区。
“农民工”这个带有歧视色彩的称谓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作者为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农民问题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