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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环太湖地区唯一因湖而得名的城市,以“丝绸之府”著称全国。1851年,一位叫徐荣村的商人将湖州辑里的“荣记湖丝”,带到了在英国伦敦举办的万国博览会,一举获得了维多利亚女王亲自颁发的金奖。从此湖丝更是“冠绝全国,闻名天下”。“中国绸王”凌兰芳就出生在这里。
现在的凌兰芳是丝绸之路控股集团的董事长。他17岁进工厂当送茧工,来回搬运的路可以绕地球一圈;21岁成为厂里党委副书记,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24岁则因文革结束被定性为“三种人”而下狱,绝望得几近自杀;三中全会后他回到国企工作,从零开始历经生死打拼,最终被领导委以重任;他经营国企时,又遭遇沉船海难,12人坠海身亡,欠债3000多万元,花了6年时间才得以翻身。
一直以来,命运跟他玩着心惊胆战的过山车,而他却始终想抓住命运的尾巴。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最终却成为了一支“4050部队”的领军人。他所掌舵的企业也很特别,旗下的公司大多是曾经濒临倒闭的国有企业,现在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又重焕光芒。
勇揭“皇榜”
17岁时,凌兰芳进入浙丝二厂,这家位于“丝绸之府”湖州的缫丝厂,是当时浙江省乃至全国都颇有名气的大型国企。从进厂当送茧工的那一刻起,他一生的命运都和这家工厂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在这里他曾被卷入政治风波,曾遭受牢狱之灾,从送茧工到丝绸物资公司总经理,凌兰芳经历了“蚕茧大战”,经历了1997年金融危机。
2002年,曾经无限风光的湖州丝绸产业,走到风雨飘摇的时刻。
由于经营上的体制原因和思想上的固步自封,湖州丝绸产业长达20年没有进行技术升级,相反西部丝绸产业则崛起很快。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使得日本、韩国和香港等地区的订单锐减,市场环境一恶化,进而便开始淘汰湖州落后的产能。
这一年,浙丝二厂已难以为继,拿着被买断工龄的2万多元,49岁的凌兰芳下岗了。
从1998年开始,湖州将达昌、天昌和冠亚等几家优质的百年丝绸老厂,卖给了当时的央企华源,彼时剩下的都是一些最为困苦艰难的工厂。为了盘活这些资产,湖州政府开始推行国企改制,拥有90年历史的“永昌”丝绸厂,成了改制的排头兵。湖州政府开出的竞拍条件是:8500万元的价格,还要保障2900多名工人的安置和上岗。
然而,招标公告在网上和《湖州日报》刊登了100多天,根本无人问津。精明的商人打着算盘:当时永昌只有38亩土地和180台落后的铁木织机,折算起来平均每亩地价,居然是毗邻的一块房地产开发用地价格的两倍,更不用说还要承担那么多员工上岗分流,和恢复生产的压力。
没有人愿意接下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可是100多天后,永昌老厂被盘下来的消息,一下子轰动湖州。揭下改制“一号工程”皇榜的人,竟然是刚刚下岗的凌兰芳!
原来,凌兰芳与十几个下岗工人兄弟联合在一起,以丝绸物资公司的名义,收购了永昌。这就是丝绸之路集团的前身。
为了凑齐首期2000万元的资金,凌兰芳不得不借了高利贷。作为一个半辈子都跟丝绸打交道的湖州人,他对老厂有无法割舍的情结;而且从商业眼光的角度,永昌这块地位于城市中心地段,今后升值空间巨大;最后从做企业的角度,只要改变之前老国企“做多做少一个样”的落后机制,并加强技术改造,湖州丝绸产业一定能打个翻身仗。
不过,横亘在凌兰芳面前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安抚好2900多名四五十岁的基层工人。
就像我们所能想象到的那样,改制见面会那天,数百名老员工情绪激动,有关部门准备了6辆消防车和60多名警察到场,以防不测。宣布改制的那一刻,场面立即混乱了起来,很多女工哭闹着抱住警察们的腿。
这时,凌兰芳站了出来,他大手一挥,扯起嗓门说:“我凌兰芳17岁进厂,在国企干了整整33年。谁没当过工人?谁没有这种无奈?我理解大家的心情。”老工人们的情绪渐渐平复,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接着凌兰芳耐心地讲了为什么要改制的道理,以及怎样改制、怎样安置的政策。最后他掷地有声地说:“第一,我们好好干,我有饭吃,大家不会喝粥;第二,如果不干好,我老婆先下岗,然后再轮到你们,最后是我;第三,我们抱团前进,一起做到退休!”
话音未落,老工人们已激动地鼓起了掌,有些甚至暗暗落了泪。原定一小时的见面会延长了三个多小时。散会时,老工人们簇拥着凌兰芳,对派来的警察说:“你们回去,凌总由我们送回家。”
收购永昌仅仅过了4个月,当地政府又以2000万元四年付清的条件,把濒临倒闭的浙丝二厂卖给了凌兰芳。又过了半年,凌兰芳不得不又以1200万元三年付清的条件接了改制中的华绫丝绸服装厂。
回到浙丝二厂的那天,凌兰芳特地用工厂的喇叭播放了《回娘家》与《乡恋》这两首歌,他说,这是他的母亲厂,是他一生的故乡情结。
重整产业链
重整三个老厂的重任,压在了凌兰芳肩上。这不仅是一个烂摊子,还是一盘散沙。
永昌丝绸厂机器设备破旧,停产一年多后,螺丝生锈不说,连电动机也被偷了不少,加上工人们久未开工技术生疏,整条生产线的运转率和良品率一塌糊涂。浙丝二厂交到凌兰芳手里时,除了机器设备,连一粒茧一根丝一粒煤都没有,甚至废铁也都被卖光了。而华绫服装厂半个厂区的蒿草长得比人还高。
照理说,浙丝二厂将茧制成丝,永昌丝绸厂将丝制成绸,华绫服装厂将绸制成各种服饰商品,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但实际上,浙丝二厂的丝品质高端,永昌的老设备根本无法匹配,而永昌生产的绸,对于从事低档服装生产的华绫来说,也过于奢侈。
这三家企业就是一根藤上的三个苦瓜,互相之间不配套,茧涨丝厂苦,丝涨绸厂苦,绸涨服装厂苦,没订单大家苦。三家各自为阵的工厂,千头万绪的问题接二连三。凌兰芳开始思考如何下活这盘危机四伏的棋局。
2006年初,凌兰芳将企业更名为“丝绸之路集团”。时值“东桑西移”政策开始实施,西部蚕桑业得到长足发展,但没有完备的加工体系,而东部的丝绸产业又没有足够的蚕茧原料。凌兰芳顺应政策,当年就在广西省来宾市这个蚕茧资源富集地,建设了一个大型缫丝厂。这个分厂不仅解决了凌兰芳对于蚕茧原料的后顾之忧,而且当年就实现盈利,四年后年利润达到1000多万元,收回了初始投资。
后来面对市场的变化,凌兰芳力又力排众议实行技术改造。2007年,他在浙丝二厂的公路对面,投资1.5亿元建设丝路科技产业园,从意大利引进了全套无梭化织造新设备,同时实施6S等先进的生产管理体系。这使得湖州丝绸30年来,第一次重返产业潮流的最前端。
出击高端
一个制造企业向高端品牌发力,其核心竞争力无疑是他人无法企及的工艺技术。
2009年,凌兰芳再次打出一记产业链升级的组合拳。由此,丝绸之路集团业已形成“西部资源与产能中心,东部技术与品牌中心”的产业大构架,拥有了3000吨生丝、1000万米绸缎和50万件套丝绸服装和家纺的年生产能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次,凌兰芳带领团队一起仔细地分析了高端市场:高端人群对于床上用品的消费,不再是买一张蚕丝被那么简单,追求生活品味的他们,更多的是成套地购买具有设计感和艺术性的家纺产品。
品牌做出来了,该怎样传播品牌呢?机缘巧合,凌兰芳赶上了营销界植入式广告的潮流。由于丝绸之路集团拥有国内独一无二数码织造技术,上海世博会中国馆找到凌兰芳,提出让丝绸之路集团用丝绸将传世名画《富春山居图》织成一幅长达10米的画卷,用来装饰中国馆接
待各国政要的贵宾厅。
凌兰芳抓住了这个飞来的机会。他组织研发人员从上千种丝绒色谱中逐一比对,找出了最合适的颜色,然后凭借先进的织丝技术,从接到图案纹样到打出面料样品仅花了7个小时,而且一次通过。恰巧的是,2011年中影集团韩三平和凤凰传媒刘长乐,发现了《富春山居图》被一分为二地分置于大陆与台湾这一情况,决定将其拍成一部以时尚动作为主打的同名电影。该片服装总设计师劳伦斯来到湖州考察,被丝绸之路集团的工艺折服,进而为欢莎植入这部电影创造了条件。
这次植入式营销,给欢莎带来的是,通过专门给各个明星设计礼服的设计师劳伦斯,欢莎品牌真正打入国内顶级时尚圈。
2012年夏天,凌兰芳送走了最后一批国企改制过来的老工人,随着老工人们的退休,以前的老设备也全部被搬进了丝绸博物馆。八千里路云和月,历史就这样轰然走过,10年前那斩钉截铁的“不下岗”承诺,他终于做到了。想起这些,年近花甲的凌兰芳难免感怀。
丝绸之路集团总部旁边,小溪静静地流过潮音古桥,湖州丝绸的历史仍在向前流淌。“等欢莎开到100家高端门店时,我就能将它打造成世界闻名的丝绸品牌。”凌兰芳梦想着跟100多年前那个叫徐荣村的商人一样,带着湖州丝绸夺取世界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