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文进
(作者为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浙江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浙江工商大学副主任、经济学博士,本文得到“教育部省属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浙江工商大学现代商贸研究中心”项目和浙江工商大学“金融学研究基地”项目的资助)
进入2012 年,浙江省经济可谓是喜忧参半。喜者,浙江人均收入按国际标准已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一些地区如杭州、宁波的人均收入则分别达到12447、12074 美元而进入发达国家水平;忧者,是经济增长日益乏力,今年一季度的增长率只有7.1%,全国排名近乎垫底。实际上,这一喜一忧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从某种意义上说,忧是喜的必然结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人均收入的高水平也就是意味着所有企业作为一个整体的“高成本”,在技术水平没有相应提高的情况下,相对竞争力必然不断下降,由此出现浙江经济增长乏力的情况也就再正常不过。更严重的是,这种情况还仅仅是开始,其过程可能要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因为同几乎所有追赶型国家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都会落入“发展陷阱”一样,目前各种症兆已反映出我国和浙江省也会在一个较长时期处在非常不利的状态。
“发展陷阱”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在一个较长时期取得快速增长,人均收入达到中等(3000-5000 美元)甚至更高(1 万美元以上)水平后,在一个较长时期陷入停滞(低增长且不稳定,或者是经济持续衰退和人均收入下降)而难以向上有效突破的这种状态。①传统上,一般都认为发展陷阱仅仅发生在不发达或中等收入国家,而邵宇在《高收入陷阱中的日本:另一个“失去的十年”(《资本市场》2010 年第11 期)一文中,认为日本同样落入发展陷阱。我们知道,落入发展陷阱的国家都是那些在一定时间取得快速增长后在高成本等因素下,向上无力应对发达国家的围堵与向下无力应对更后进国家的挤压的追赶型国家。这种结果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方面:
(一)处在前有围堵与后有追赶者的长波位置。所谓长波,是指时间约为50 年左右的康德拉季耶夫周期。这种周期,是由基础性产业或主导性产业与非主导性产业之间的非均衡性运动所引起的。长波运行不仅决定了各国经济运行状况的趋势,而且决定了各国之间的相对竞争力及其变化。
从长波角度看,我国目前正处在前有发达国家的凶狠围堵,后有追赶者越来越近的强大逼迫,自身的社会经济问题又严重,由此决定了我国必然会在这种前后夹击下落入发展陷阱
一般地说,在同一长波中,技术领先国在后进国还没有全面掌握和使用这些技术时的上升时期,其在国际上的绝对和相对经济地位都会不断提高,这正如二战后至60 年代中期以及80 年代后期至21世纪初,美国经济在国际上的地位变化一样。因为它不仅要满足国内产业更新而产生的巨大需求,而且要满足其他国家因此产生的巨大需求,经济因此会快速增长,在国际上的地位会不断提高。与之相比,较落后但相对领先的国家,如西欧和日本等,则会陷入传统产业因受到需求结构变动制约和更后进国家相对优势的竞争而衰落,与先进产业因创新能力相对落后而竞争不过技术领先国(如美国)的双重压力之下而萎靡不振。但随着先进技术的成熟和普及,由此被后进国家掌握而全面进入新长波后,技术领先国的相对甚至绝对地位就会因此不断下降,经济扩张的势头就会不断地被削弱,这正如20 世纪60 年代后期至80 年中期美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不断衰落一样,技术后进国的相对与绝对地位则会因此而不断提高。这说明,如果一国在新长波中越早取得相对与绝对的竞争优势,那么它同样会最早进入衰退过程;与此相反,进入新长波越迟的国家,则会在(技术创新主导国家)长波的衰退中取得日益明显的竞争优势。因为在同样的技术基础上,竞争力的大小由成本的高低决定,成本高低则与绝对发展水平成正比,所以相对竞争优势与国家的绝对发展水平成反比。这说明,随着长波的演进,同一长波中发展水平越低的国家的相对竞争力越高,而发展水平越高的国家的相对竞争力则越弱。也就是说,在同一长波中,各国的相对竞争力与发展水平成反比。只要新的长波没有出现,这个过程会不断地在发展水平不同的国家间转换。
从以日本、东南亚等追赶型国家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这些国家都是在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后,高新技术产业受到更领先国家的打压与传统产业受到追赶者的不断挤压的双重打击下而落入发展陷阱的。这种情况说明,从长波角度看,所有陷入发展陷阱的都是追赶型国家,是它们在经历一段具有相对竞争优势而快速发展达到一定经济水平后,新兴产业无法与发达国家竞争,传统产业则竞争不过后进国家的结果。
(二)美元增长率持续快于实际增长率。通过对那些落入发展陷阱国家的情况分析,可以发现在落入发展陷阱前,都会经历一个较长时期的以美元衡量的增长率远远快于(以本币计量的)实际增长率的情况,如无论是泡沫经济时期的日本,还是1997 年金融危机前的东南亚各国的情况都是如此。
美元增长率在一个较长时期快于实际增长率,之所以会造成当事国落入发展陷阱,是因为实际增长率(扣除人口增长率后)就是人均劳动生产增长率;美元增长率(扣除人口增长率后),则一方面表示各国以美元计算的人均收入增长量,另一方面表示该国以美元衡量的成本增长率,如果它高于实际增长率,表示该国成本的增长速度快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那么在国际竞争关系中必将处于日益不利的地位。这说明,美元增长率与实际增长率之间的关系,决定着一国国际竞争力的变化方向。
在经济发展过程的不同阶段,实际增长率与美元增长率之间的关系是非均衡的,由此主导着各国在不同时期的经济发展状况。如在发展成熟或相对成熟前,也就是距发展陷阱入口前的一个较长时期,会出现实际增长率(因本币贬值而)快于美元增长率的现象,这也是一个实际经济快速增长的时期。与此相反,在经济相对成熟,或者说接近发展陷阱入口时,则会出现相反的结果,即以美元衡量的增长速度要远远快于实际经济增长,有的国家甚至要快一倍以上,如1980-1991 年间,日本的实际(算术)平均增长率为3%,美元增长率则高达8%;韩国1980 年至1996年间,以本国货币计量的经济增长速度平均不到10%,但以美元计量的名义增长率则 达 到 平 均 12.7% ; 台 湾 地 区 在1974-1997 年间,人均实际增长率平均约为6%,而以美元计量的增长率则是14%,两者间巨大反差的结果,必然是它们竞争力的不断丧失,最终结果则是落入“发展陷阱”。
(三)企业收支关系的持续恶化。市场经济的资源配置是由追求利润的企业组织的,企业利润的大小由总收入与总成本的关系决定的,由此一国经济落入发展陷阱的原因,一定是(宏观意义上的)企业整体陷入“高成本”与“低收益”困境中的结果。
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一国企业整体的成本收益关系是与上面分析的长波运行和三种不同标准增长率之间差异的非均衡变化相一致的。
从宏观角度看,企业整体的成本由要素报酬(劳动工资、资本利息与地租)、国家税收,再加上生产过程中消耗的由国外进口的要素费用等构成;企业整体收入则由居民消费购买本国企业产品的支出、政府支出、投资与出口产品的收入等构成。
在经济发展的追赶期,对企业整体来说,会出现高收入与低成本并存的有利现象。因为在这个阶段,要素价格低廉,相比于发达国家或竞争者来说,绝对成本和相对成本都具有优势。收入方面,由于国内居民的收入水平低,不仅消费倾向较高,而且其中支出的绝大部分必然用于购买国内质量较差但价格低廉的产品;政府支出和投资支出方面,因要进行大量的基础设施和工业化建设,这方面的支出规模必然会较大,往往会出现比较大的财政赤字;在进出口方面,由于较低的成本,产品在国际市场上有较强的出口竞争力,因此会给企业带来一个较大的收益。这个时期虽然会出现比较明显的外贸入超,但由于进口的主要是资本品并形成企业的资产存量,因此只成为企业成本的一部分而并不构成要素收入的向外转移。入超所导致的汇率贬值,会进一步加强商品的出口能力,增加企业收入。所以在这个时期,企业整体会因低廉的要素价格和较高的收入而获得较高的利润率。较高利润率所推动的投资,则会进一步提高资本利润率,由此在一个相当时期内,利润与经济增长会相互加强。
随着经济的逐渐成熟,这种状况会逐渐改变,如要素供给会逐渐由相对过剩变为相对短缺,价格会不断上升;资本存量扩大所产生的资本折旧规模也会不断扩大,收入增加对应的税率会提高,所以随着经济的成熟,企业成本会不断提高。这种提高对企业来说是致命的,因为在成本提高的过程中,企业的收入是不断减少的。这种减少,一方面来自于成本不断提高所丧失的国内外竞争力,市场会不断地被竞争对手蚕食,致使产品销售收入不断减少;另一方面来自于收入水平提高后人们对生活品质改善的追求而将购买力大量转移到发达国家的产品与劳务上,这种转移的力量是与收入水平的提高成正比的;再一方面是来自于经济成熟而产生的投资(机会)减少,前两者收入减少引起的利润率下降也会减少整个社会对投资的需求,这个因素也可以看作是前两项的结果之一。这样一来,企业成本支出中一个越来越大的比例将无法通过商品的销售而返还到手中,由此企业的利润会不断减少。利润下降产生的投资减少,则会进一步降低企业收入和利润率。
从消费层次理论知道,当生活水平达到一定程度,人们就会由对商品数量的追求转向质量和品牌的追求,由此对奢侈品等高档商品的需求会不断扩大,低层次商品的市场需求则会不断萎缩。由于技术和历史文化等方面的原因,这些商品往往是追赶型国家难以生产,即使能够生产,也因为品牌或历史文化等原因而缺乏竞争力②在20 世纪70 年代,日本在手表生产的技术和工艺方面就赶上了瑞士,但因为缺乏文化和品牌影响力,所以仍然无法与瑞士手表抗争,至今这种状况仍然没有改变。。显然,伴随这个过程的必然是国际收支状况,尤其是商品贸易状况的不断恶化,即商品出口会越来越困难,进口规模则会不断扩大。如果没有较高的储蓄率和大量的外汇储备,那么发生以外债危机为契机的经济危机也就不可避免。危机引发的社会动荡、经济萎缩等,会将一些国家推向发展陷阱。
作为改革开放的先头兵和地处沿海发达地区,我国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在浙江省必然会得到更加明显的反映,由此决定了浙江省会在一个较长时期陷入难以向上有效突破的极其困难的转型时期
以上情况说明,追赶型国家落入发展陷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经济成熟到一定阶段后,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使得以要素报酬支付中一个不断扩大的比例不能通过商品销售形式返回到企业,致使企业收支状况不断恶化,而日益严重的泡沫经济和汇率升值更是会不断地加强这种作用,导致企业大量破产和萎缩。
我们知道,区域的经济发展状况是由国家的发展状况决定的,国家的发展状况则在很大程度上由其在世界长波中的相对位置决定。我国在长波中的特殊地位,一方面决定了我国20 世纪80 年代以来的快速增长,另一方面又决定了我国即将进入发展陷阱。
(一)即将面临发展陷阱的中国经济
从长波运行的角度看,20 世纪80 年代中期以城市体制改革为主的改革开放使我国从二战前技术基础上的长波运行转换到二战后技术基础上长波爬升。这个时期,也是美国开始新的长波转换③这意味着,改革开放时,我国与美国的经济发展存在着一个长波的差距。由于后进国家的长波运行时间更短,因此从绝对时间上看,两者间的发展差距约为35 年。经过近30 年的追赶,目前的差距约为15- 20,由于差距越小,缩短的难度就越大,因此这个差距的缩短将变得越来越困难。,西欧处在长波衰退期的下降后期,日本正处在长波顶点而即将进入下降过程,以“四小龙”为代表的东南亚各国则正处在长波的爬升中期,人均收入已经达到数千甚至近万美元,是我国人均收入的数倍到数十倍,这种相对有利的长波位置为我国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极其有利的条件。由于同一长波中发展程度越低的国家的相对竞争力越强,由此相对已经处在长波爬升中期的东南亚各国来说,我国极低的人均收入、较好的基础教育、相对完整的产业体系和人口分布的高度密集等,使我国在吸引国外产业的转移中处在极其有利的地位,改革开放中制度和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规模经济效应等,使我国的国际竞争力不断提高。这种不断提高的竞争力与较低收入水平的结合,使得东南亚等国家的国内外市场不断被中国产品蚕食。
不过,随着发展水平的提高,我国受到的来自前后夹击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对发达国家来说,我国快速提高的竞争力对它们的高新技术产业形成巨大的威胁,促使它们越来越重视来自我国的竞争,由此不断加大对我国经济的围堵打压;对后进国家来说,我国人均收入水平(因要素供求关系转换、通货膨胀和汇率升值等)的快速提高,使得我国以美元衡量的生产成本大幅度提升,扩大了我国与以印度、越南、孟加拉国等为代表的次新兴国家追赶者之间的成本差异,使我国企业传统的内外市场不断被蚕食。在这种内外夹击下,大量企业因此倒闭、内迁或外迁。
与这种转换相伴随的,是汇改以来以美元衡量的增长率一直快于实际增长率,并且两者间的差距在不断扩大,2011年的差距甚至超过1 倍,以致许多地区人均美元收入4 年不到就可以翻一番。以美元计量的收入快速增长,虽然提升了我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但却损害了我国的国际竞争能力,致使国内外市场不断丧失。
以上情况反映到企业的成本收入中来,也就是企业的高成本与低收益,结果必然是企业生存能力的不断下降。随着“刘易斯拐点”出现产生的要素供求关系转变,加之汇率的不断升值和明显的通货膨胀等,以美元衡量的企业成本以远快于劳动生产率提高的速度上升。这种上升,对企业带来两方面的不利结果。一方面导致产品在国际上的竞争能力不断下降,市场不断被越南等国蚕食,企业收入因此不断减少;另一方面带来的人均收入水平快速上升,促使人们为追求生活品质改善而将大量有效需求转移到发达国家生产的(高档)产品上,如出国旅游与购物、留学已成潮流,国人在国外的消费行为更是被人们喻为“钱多人傻”。在成本不断提高与收入不断流出双重夹击下,企业效益的不断下降也就不可避免。在此过程中,我国经济将经历一个非常痛苦的转型期。这个过程,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中等收入陷阱”。
显然,目前这个过程还只是刚刚开始不久,更为严峻的形势将呈现在我们面前。为应对这种局面,我国正开始加强转结构,也就是产业升级换代的进程,随着这种进程的加强,必然导致我国与发达国家之间在高新技术产业方面更直接的竞争,由此遭到它们围堵打压的力量将会更强大,而我国在高新技术的创新能力方面是比较弱的,难以与发达国家竞争。日益严重的两极分化,也决定了我国不可能顺利地完成结构调整而进入现代化④针对我国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问题,调结构已经成为共识,但重点却放在如何调(途径、措施等)方面,而对实现的社会条件却相对忽视了,而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可以明确地指出,在一个两极分化严重、二元化趋势明显的社会,是不可能完成结构调整任务而实现现代化的。。与此同时,我国的要素供给形势会日益严峻,价格会以更快的快速上升;在外部日益加强的压力下,人民币汇率也会以较快速度升值,由此以美元计量的生产成本会继续以较快速度增长,与追赶者的绝对收入差距会进一步扩大。在这种成本与劳动生产率之间的非均衡性变化中,追赶者的竞争优势会不断加强,1997 年东南亚危机前我国与东南亚各国之间此消彼长的情况,目前正在以越南等为代表的追赶者与我国之间重演,只不过被追赶者变成了我国。
所以,从长波角度看,我国目前正处在前有发达国家的凶狠围堵,后有追赶者越来越近的强大逼迫,自身的社会经济问题又严重,由此决定了我国必然会在这种前后夹击下落入发展陷阱。
(二)浙江经济形势及展望
作为改革开放的先头兵和地处沿海发达地区,我国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在浙江省必然会得到更加明显的反映。
受益于良好的地理人文环境和改革开放到汇改前的汇率持续贬值等因素,到2008 年世界经济危机前,浙江省取得了比全国更快的平均增长速度,在全国的经济排位不断上升(2011 年GDP 总量排名为全国第四),2011 年的人均GDP 达到9083 美元,2012 年将跨越10000 美元,是全国各省市中除北京和上海两个直辖市外,最先进入“发达”地区行列的省份。
然而,作为一个后进的世界经济长波中的追赶者,浙江省的经济发展摆脱不了上面分析的后进国家在长波运行机制中的作用的。在此过程中,发展的速度越快,受长波作用机制而落入发展陷阱的作用力量就越大,当这种发展速度是因为通货膨胀和汇率升值所导致时则更为突出。这是因为,创新能力的培养、品牌的培育、结构的调整和产业升级等等,不仅需要时间和文化的积累,而且只有在逆境中才能实现,持续的快速经济增长,只能是数量的扩张,却难以有质的根本改善,而当收入增长是因通货膨胀和汇率升值而带来时,技术进步和结构调整则更难以适应收入快速提高产生的消费层次提升和结构转换的需要,所以落入发展陷阱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上面分析的在我国出现的各种发展陷阱特征,在浙江省表现的尤其突出。如浙江省的经济空心化现象进入新千年伊始就非常明显,以温州炒房团为代表的浙江游资以不断扩大的规模在全国各地游荡,这对一个尚未现实现代化、经济发展水平仍然不高的区域经济体来说是极不正常的,反映了浙江经济发展环境在日趋恶化,实体经济无法容纳积累起来的资本。在游资泛滥的情况下,经济泡沫日益严重也就不可避免,浙江省的平均房地产价格是除北京和上海外全国各省市中最高的。日益严重的泡沫经济,一方面通过提高各种生产成本而挤压实体经济,另一方面通过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之间的收益差而吸取后者的资源,致使实体经济的发展环境日趋恶化。因通货膨胀和汇率升值所带来的以美元衡量的生产成本快速上升,更是日益挤压以出口导向为主的浙江经济,前景也日益暗淡。实体经济环境的日趋恶劣,则不仅会进一步促使资金不断向虚拟经济方向运动而助推经济泡沫而挤压自己的生存空间,而且促使人们将因通货膨胀和汇率升值带来的快速增长的(美元)收入转向炫富性的消费,浙江省由此成为全国最主要的奢侈品消费地,拥有的豪车数量全国最多,同时是全国最主要的旅游与留学输出省份,结果造成由企业成本支出构成的大量有效需求被转移到国外而不能正常地回流企业,企业效益的不断下降因此也就不可避免。
实际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据报道,当前浙江企业面临的困境比2008 年世界经济危机发生时还要严重,不仅中小企业大量倒闭,而且大中型企业的倒闭也开始出现,停工停产的情况则更普遍。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很多人认为是近两年的货币紧缩政策的结果,因此很多人寄希望于改变货币政策,浙江省相对部分人则寄希望于上半年开始的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以解决浙江社会资本多而中小企业融资难的矛盾。实际上,信贷紧缩固然加剧了企业的困难,但造成企业生存艰难的最主要原因是经营环境恶化导致的高成本与低收入,并且这种状况在可预见的时期内是难以改变的。资本的本质是逐利的,借贷资本则更是专做(对效益好的企业)“锦上添花”与(对困难企业)“落井下石”之事的,这种情况决定了那些发展前景好的高效益项目在市场经济中是不愁融资问题的,而那些融资仅为苟延残喘的企业,无论资金供给多么宽裕,也难以获得所需资金。当前几乎所有面临融资难的企业,几乎都是生存艰难的企业,而不是那些效益好而急需资金扩展市场的企业。所以,松动银根、降息、减少中小企业的各种收费,甚至进行金融体制改革等,短期内都改变不了这种状况。
作为一个发展水平较高的区域经济体,浙江省不仅承载了我国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后的几乎所有问题,而且还面临着中西部地区的激烈竞争。浙江省与中西部后进地区经济发展的关系,犹如长波中不同发展水平国家之间的关系。如果说不同国家之间的竞争尚能够通过关税等措施给予一定的限制,那么国家内部不同区域之间的竞争则是没有任何限制的,这种竞争往往更激烈。随着浙江经济成熟和收入水平的快速提高,其原来相对于中西部的竞争优势在不断丧失,产业转移的规模因此而不断大,这是造成进入新千年以来浙江经济空洞化趋势不断加强和经济增长日益乏力的主要原因,如近年在浙江省和东部绝大部分地区的增长率在下降的同时,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速度却在加快。很显然,随着中西部基础设施和制度的完善,它们对浙江经济发展空间的挤压会更强烈。自然,如果浙江省在高新技术产业和第三产业产业等方面取得竞争优势,那么则同样可以利用统一的国内市场而取得较大的发展空间。
由于技术差距越小,从外部获得先进技术的难度就越大,而创新能力的获得与产业结构调整等都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因此决定了我国和浙江省会在一个较长时期陷入难以向上有效突破的极其困难的转型时期。20 世纪80 年代就已进入现代化发达国家行列但同属追赶型国家的日本,经历20 年努力尚未完成转型,就证明了这个过程的漫长与艰难。与之相比,无论是在社会结构、技术创新能力、核心产业竞争力等方面,浙江省都存巨大差距,由此决定了这个时期的漫长与艰难。在此过程中,加强技术创新、完善社会结构等,将缩短这个阵痛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