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耀抚 何雪松
社区工作:变势之中求解
● 郑耀抚 何雪松
中国正在经历范围广泛的社会转型,转型体现在流动化、市场化、阶层化和个体化这四个层面。这样的转型无疑重新塑造了我们的生存方式和社会关系,而所有的变化都会集中且浓缩地反映在社区生活之中。认识中国社区工作的宏观背景是必要的,因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真正理解面对的变动不居的人群、问题和挑战,社区工作才有可能出现新的局面。要创新社会工作,必须建立一套机制,社区工作的核心机制包括:社区联结机制、资源整合机制、政社合作机制、需求回应机制、项目运作机制、评估监测机制。
社区工作;核心机制
社区工作对于社会建设、社会管理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中国正在经历范围广泛的社会转型,这样的转型无疑重新塑造了我们的生存方式和社会关系,而所有的变化都会集中且浓缩地反映在社区生活之中。认识中国社区工作的宏观背景是必要的,因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真正理解面对的变动不居的人群、问题和挑战,社区工作才有可能出现新的局面。
要理解中国社区的发展脉络,必须要回到社会转型这个更大范围的社会变动之中。因为孤立地谈论社区,试图回到滕尼斯意义上的温情脉脉的共同体,那只能是一种“乡愁”,一个无法企及的梦想。中国正在经历“千年难遇之变局”。这样的“变”聚集于流动化、市场化、阶层化和个体化这四个层面,其变化之快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是远超部分人的承受能力。但如此变化的态势却恰恰是社区建设无法绕开的时空背景。
“变”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流动化,即人、财、物、知识和信息以超越时空之势进行转移。现有的城市管理体制是适应于传统的城乡隔离体制下的单位体制,其立足点是人人均为稳定的单位人。当越来越多的人从单位回到社区,立足于“稳定”的管理体制就难以驾驭这一局势,于是出现了一系列新问题,且都展现在社区层面,并与社区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城市的社会管理体制改革,应致力于建立一套新型的、回应人口广泛流动的、社会服务与社会管理相结合的社区体制,我们不能指望以老一套来处理城市中出现的新的利益冲突与矛盾,需要破除解决社区问题的路径依赖。[1]
这个“变”脉络也是一个不断展开的市场化过程。改革的目的是希望从计划经济体制转轨至市场经济体制,以寻求来自“竞争”的繁荣。市场化的深入使得中国的所有家庭和个人都依赖于市场而生存,所有家庭或多或少地卷入了货币经济或曰市场经济之中。这一过程重新形塑人们的社会关系模式和社会规范,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社区的衰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市场或货币而接近,但心理的距离却疏远了。一个以市场为主导的社会可能是一个“无根”的社会,很多流动性强的个体更是会彷徨于“家园”之外。也就是说,空间上的接近并不必然导致心灵的认同。更具体而言,同住一个社区并不必然意味着我们就是“一家人”,而“家”的意义既是血缘的,又是隐喻意义的。然而,人们的心灵却对情感的联接有所向往,这也凸显了社区建设的情感底蕴和精神意义。
“变”也体现在阶层的分化与冲突。伴随着社会转型与经济改革,社会的资源配置方式日趋多元化,权力、市场和关系成为三种最重要的资源配置方式。在这种背景下,阶层结构发生重大变化,阶层之间有着明显的利益冲突。这样的分化、冲突亦呈现在社区之中。我们需要正视弱势群体的利益诉求,需要明确居民利益表达机制,更需要确立基于居民的民主参与的社区利益整合机制。
“变”隐含着一个从群体走向个体的过程。个人从以前的共同体(家庭、家族、单位或公社)脱离出来变成追求独立利益的个体。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讲,这二十多年的市场化过程,就是一个不断个体化的进程。复杂的社会关系建立在独立的、追求自身利益的个人基础之上。然而,逐渐摆脱集体主义束缚的个体似乎并没有获得真正独自、自立、自主的个性。恰恰相反,个人往往表现出极端功利化的心态,且常常有无助的感觉。[2]因此,个体化进程的展开是一个矛盾的过程,一方面,自由、自主和独立是可欲的,另一方面支持、互助和关怀也是期待的。社区共同体的建构必须要认识到个体这样的困境,寻求这两者之间的平衡。
在此背景下,社区工作面对一系列的新形势与新挑战,特别是人口异质化与需求多元化这两个特点,对以往的社区管理体制提出了很多新的课题。
人口的异质化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尤为明显,在一个全球化的背景下,社区面临的问题可能会牵涉到复杂的国际背景,处理起来就更加负责,甚至可能超出了基层社区工作者的能力范围。另一方面,社会需求多样化使社会公共事务急剧增长。[3]传统的行政化管理方式很难实现这些设施的高效率运作,无法充分满足居民的实际需求。社会需求的多样化无疑要求社区工作者改变单一的工作模式,要敏感地回应不同群体的需要,而这其中又必然会涉及到很多的矛盾和冲突。
与此同时,社区工作者的很多精力消耗在各类政治任务和条线工作上,检查、报表、材料太多,直接解决居民切身需要的时间较少。社区缺乏有效的联络机制,很多新的社区中居民之间不熟悉、居民与居委会和社区工作者之间的交往不多,老的社区因为大量的移民人口入住,也不复以前温情脉脉的景象,反而激发新旧居民之间的冲突和想象的敌意。社区没有启动民间的自治力量,很多计划、项目也的确没有让居民感受到与自己有多大关联,其结果可想而知。所有这一切都决定了社区无法有效回应民众的需求,基层社区工作在部分地方比较被动。基于此,论文认为需要重新梳理社区工作的机制以回应社会的变动。
回应社区人群的不断变化和居民不断增长的多样化需要,必须建立一套社区工作的机制,这样才有章可循。社区工作的核心机制包括:社区联结机制、资源整合机制、政社合作机制、需求回应机制、项目运作机制、评估监测机制。
整个社区如果没有有效的联结机制,不但难以形成互助的社区氛围,相反可能因为信息不充分、相互不理解而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和冲突。如果政府或居委会的信息不能及时到达居民,也会引起很多的不满和对立情绪。因此,需要一整套的社区联结机制,让信息透明、共享,从而让居民对整个重建过程有参与感、有贡献感,这样社区工作才有更好的民意基础。目前很多居委会传递信息的渠道极为有限,要多运用现代的传媒手段。同时要注重信息传递中的互动性,使居民有参与感,能反馈意见,提出想法,甚至也可以经由这个渠道让社区居民就社区面对的问题进行讨论,达成一些共识。为了实现社区联结,需要建立民意收集机制、民意反馈机制、交流互动机制。
社区工作的核心任务之一是协调和整合各类社会资源,从居民的需要出发,实现资源和服务效益的最大化,从而避免因服务和资源之间的冲突而导致的混乱和不满。因此要整合政府资源、驻地机构资源、志愿者资源和其他资源,将资源集合起来解决老百姓关心的问题。
根据马西恒研究员的研究,在社区至少有五种类型的社会资本,即居民群体交往需求、邻里交往网络、居民活动团队、社区精英、社区人文传统。[4]
如何充分利用这样的资源,马西恒指出了四种社会资本开发的机制:一是转化居民活动团队。活动团队已经具备组织的雏形,所以转为睦邻点最为容易;二是邻里网络的组织化。邻里网络由一些居民交叉往来构成,不一定形成团队,但却提供了通过动员实现组织化的基础;三是精英根据共同需求自发动员。由居民中的精英分子动员、倡议和组织,征得居委会和党组织的支持认可;四是党组织或居委会动员精英,精英发起组织。
社区工作既需要政府的领导和组织,更需要社会的参与和支持。政府和社会需要建立一个合作机制、一种伙伴关系。社会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要回应政府没有时间、没有能力解决的问题,特别是要协助政府广泛了解居民的需要并以第三方的身份动员居民自己组织。
政府已经提出要积极推动将社会服务任务交给社会组织去完成,浦东已经建立了不少的社会服务机构,发挥它们的专业特色、动员能力和资源链接优势。在这方面,可以围绕几个机制开展合作:一是引入,即直接引入有成熟服务经验的机构进入社区提供服务;二是培育,将本社区已有的服务项目或群众组织培养成为专业服务机构;三是联合,与服务机构联合开展服务项目,各自贡献自己的资源和专长;四是协调,协调不同社会机构的资源以解决本社区面临的某一特定问题。
社区工作的目标之一无疑是为了回应不同人群的需求,不同群体的需求是不同的,且需求是有阶段性的,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系统的需求评估可以经由社区漫步、入户访问、社区座谈和问卷调查来实现,但要了解需求的阶段性则需要跟踪研究。不同的需求需要不同的资源,这就要求社区工作要学会需求与资源的匹配。
社区工作者要针对不同的需求提出不同的回应方式,即分类回应机制。不同社区、社区里的不同人群都可能有不同的需求,且需求的层次是不一样的。需要针对特定人群和议题成立专门的工作小组,工作小组成员接受不同专业的培训,提升能力快速回应诉求,这样就可以将很多的问题化解在现场。
社区工作需要与不同的需求主体和群体建立沟通协商和意见整合的渠道,通过民主协商和平等对话等形式,增进沟通与了解,妥善调处利益和需求上的矛盾和冲突,从而提升基层社区工作者的社会认同的广泛基础,提升群众工作的威信。
还要成立专门的危机干预机制,以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群体性事件,避免因基层干部的不良回应而导致问题的恶化或闹大。当然,有不少的需要是很难在社区层面实现的,因此社区工作者要集合这样的需求并提交给政府部门作为决策参考。政府应该有这样一个需求汇聚机制,从而灵活和快速地作出回应。
现在经常讲“需求导向”、“问题导向”和“项目导向”,其实项目应针对需求与问题。社区工作需要一个一个具体项目的推进,不同的项目可以回应不同人群的问题,并且在项目运作过程中培养社区积极分子,形成社区组织。现在上海有很多的培育政策,比如公益创投等等,因此可以鼓励相关人士在项目的基础上建立相应的社区组织,实现从项目到组织的延伸。
评估监测就是对社区工作的效果进行动态监控,以了解社区工作的进展和存在的问题。评估的指标可以包括受益人、邻里关系、社会支持、社区意识、社区参与、政策和服务知晓度等等。其中,更重要的层面是要评估社区工作对居民生活影响,例如居民是否欢迎这个项目?居民的利益是否会受损?是否有助于干群关系的缓解?居民是否充分了解项目?等等。动态的评估监测可以更好地了解社区工作的进展,并及时回应居民的需要和化解可能出现的问题。
综合诸家的论断,可大致判断社区工作未来的走势:(1)进一步厘清社区相关各方的责、权、利,形成一个平衡的共治架构;(2)进一步弱化居委会的行政化倾向;(3)进一步推动社会组织承担社会服务功能;(4)进一步以回应性的体制面对居民的自治要求和利益诉求;(5)进一步形成一个基于人口广泛流动的社区动态管理机制;(6)进一步提升政府部门直接面对居民的服务能力。
要而言之,社区工作需要社会创新,这样的创新应该内生于社区体系之中。所谓社会创新可以是:组织结构和组织间关系中的新要素;影响人际互动、人类活动以及人与自然和社会环境之间关系的新程序;实施中的新政策;新的角色。我们坚信基层具有巨大的社会创新潜力去改变自己的组织方式、交往方式和生存方式。
[1]何雪松.社会问题导论:以转型为视角[M].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07.
[2]曹锦清.如何研究中国[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3]徐中振.创新社会管理须把握八大领域新特点[N].新闻晨报,2011-04-4.
[4]马西恒.弘扬睦邻文化,共建和谐社区:嘉定镇街道睦邻文化建设的经验探索及深化建议[Z].中共上海市委党校.
D669
A
1009-928X(2012)01-0045-03
作者单位:郑耀抚,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何雪松,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
■ 特约编辑:胡中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