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扬
公元759年岁末,唐代大诗人杜甫因避“安史之乱”辗转来到成都。当时的成都远离中原战火,杜甫在其《成都府》的诗中谈到了对成都的印象:“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翌年,在友人的资助下,诗人在浣花溪畔建成了草堂,暂时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成都的富庶繁华、宜人景物,草堂内外,浣花溪上下的秀美风光,使杜甫一时不想再离开成都,有了在成都务农终老的念头:“卜宅从兹老,为农去国赊”(《为农》),而即使诗人离开成都后,依然对自己的成都草堂满怀眷念:“惜哉形胜地,回首一茫茫”(《怀锦水居止》)。
一部杜诗,以及诗中所反映出的诗人的思想情感、人格操守、人生经历,深受后世推崇。千百年来,尊杜、论杜、注杜者甚众。唐代元稹在《唐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中评价杜甫:“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宋代苏轼则谓:“古今诗人众矣,而杜子美独立为首。”宋代秦观则称杜甫为“集大成”者。而杜甫的诗被誉为“诗史”(见孟棨《本事诗·高逸第三》),人被誉为“诗圣”(杨万里语,见《诗人玉屑》卷十四引《文集》)。闻一多更是赞美杜甫为:“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唐诗杂论》)。
杜甫一生经历了许多的生活磨难,但人们最为称道的是诗人处于穷迫之景,却仍怀济世之想。他时刻挂怀、同情的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困苦大众。除了人们熟知的让成都草堂名闻天下的名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以及著名的组诗“三吏”、“三别”外,杜甫忧国忧民的诗篇俯拾即是。最为典型的如《自京赴奉先县咏怀》。诗人天宝十三载 (754)由长安赴奉先探视家小,在“入门闻号咷,幼子饿已卒”的痛苦境况下,他一方面“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另一方面想到挂系的却是“失业徒”、“远戍卒”,即难以生存的失地农民和戍守边庭不能照顾家小的战士。
杜甫思想境界的伟大,识见的卓绝是多方面乃至是全方位的。对于唐天宝末年的开边战争,杜甫的主张可谓颇具远见卓识:“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立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前出塞九首》其六)唐宝应元年 (762)对于即将赴京任京兆尹的好友严武,杜甫勉励他要以国计民生为重,敢于仗义死节:“公若登台辅,临危莫爱身。”(《奉送严公入朝十韵》)诗人重视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在寓居成都草堂所作《题桃树》诗中说:“帘户每宜通乳燕,儿童莫信打慈鸦”。诗人所具有的民胞物与的情怀,与今天不少人漠视生命,残害、虐杀野生动物、流浪猫狗的行为相比,今天的人不应觉得汗颜么?无论是在善待“农民工”方面 (见杜诗《示獠奴阿段》)还是在反腐倡廉方面 (见《太子张舍人遗织成褥段》)杜甫都堪称楷模。此处不一一赘述。
杜诗“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忆昔二首》)表达了诗人的政治抱负与追求,即社会和谐美好,人民生活幸福安宁。这和今天我们所倡导的构建和谐社会别无二致。诗人的所作所为完全称得上是构建和谐社会的榜样。学习、研究杜诗、杜甫,保护、建设好成都草堂,把草堂不仅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也可打造构建和谐社会的教育基地,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因为杜甫,成都草堂受到人们的喜爱与重视。杜甫被誉为“诗圣”,而他所寓居的成都草堂则被誉为中国文学史上的圣地,被后世加以修葺、保护。明、清两代大规模扩建使草堂衍变成今天这样建筑宏敞而古朴,格局典雅而庄重,庭园幽静而秀美的文化名胜。成为诗圣行踪遗迹中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最为引人注目的一处。诗人、学者冯至先生在他的《杜甫传》中说:“人们提到杜甫时,尽可忽略杜甫的生地和死地,却总忘不了成都的草堂。”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01年年底,成都草堂分别发现两处唐代遗存,即草堂正门西侧的唐代灰坑和工部祠北面的唐代生活遗存。这两处遗存出土了大量唐代陶瓷器物及残片,以及数十枚开元通宝钱币,更重要的是出土了一通唐代僧人的塔铭,其时间为武则天垂拱三年 (687),比杜甫入蜀时间早了七十多年,铭文印证了诗中对浣花溪一带风貌及唐古寺院的描述。现草堂唐代遗址陈列改变了以往陈列从资料文献到资料文献的不足,而有了出土文物,这些实物极大地丰富了草堂历史文化内涵,增加了草堂的历史厚重感。
成都草堂作为人们凭吊、缅怀诗圣的重要名胜,目前每年要接待海内外游客上百万人次。其中不乏各界名流,他们参观草堂所表现出的对诗圣的尊崇、对草堂的喜爱,耐人寻味。
1998年6月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参观成都草堂。按外事部门要求,基辛格参观草堂,只能走马观花,简单看看。讲解员不作详细讲解,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但基辛格一到草堂,就对各景点表现出特别浓厚的兴趣,从大廨、诗史堂到工部祠,再到茅屋景区,不仅听得仔细,还看得认真。在茅屋景区还主动在游客留言簿上题词作为纪念。因时间耽搁太久,大大超出预定时间,外交协会的工作人员十分着急,在他的一再催促下,基辛格才来到最后一个景点大雅堂参观。参观大雅堂时,基辛格又在贵宾留言簿上题词,写下了一段荡气回肠让人振奋的话语:“产生如此伟大诗人的国度,必将拥有辉煌的未来。”
2000年11月,斯洛伐克汉学家玛丽娜·卡尔诺古尔斯受其老师临终嘱托,不远万里由美国来到成都草堂,把老师寓居美国时花费毕生心血所译斯洛伐克文《杜甫诗集》赠送给草堂博物馆收藏。这使得杜诗外文译著由英、法、德、俄、日、韩、瑞典、西班牙等十六种语言,增加到十七种。
2000年,韩国前总统卢泰愚、金大中、金咏三先后参观成都杜甫草堂,他们均对诗人杜甫表达了极大的尊崇。金咏三前总统十分喜爱中国传统文化,其中国书法造诣颇深,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金咏三先生在草堂流连忘返,特别欣赏草堂杜诗木刻。回国后,他和夫人孙名顺署名,连续数年给草堂馆长寄来新年贺卡,并赠送自己书写出版的中国书法集。
2004年10月,法国总统希拉克参观草堂。希拉克总统喜爱中国文化,且颇有研究,他访问中国在成都逗留的时间不过三小时,而他在杜甫草堂盘桓就达八十分钟,打破原定计划的四十五分钟,还不愿离去。在参观草堂时,他题词道:“谨向人类这位伟大的诗人致以崇高的敬意。”回国后,希拉克总统先后两次写信给杜甫草堂博物馆馆长,对博物馆为接待他所作的一切表示衷心感谢,并表示杜甫草堂的美丽景貌,将长期留在他的记忆中。
由此可以看出,杜甫精神作为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宝贵财富,对世界文化也产生了跨越时空的深刻影响。
我们还要特别说一说,邓小平同志曾先后五次到成都杜甫草堂参观。1986年春节期间,小平携家人第五次来到草堂,他对随行人员说:“到成都就要到杜甫草堂,到成都不到草堂等于没来成都!”小平这样说,是因为他对杜甫忧国忧民情怀的高度认同,是对草堂作为历史文化名城成都的文化标志的高度认同。
新中国成立60周年来,海内外各界名流参观草堂、拜谒杜甫的还有很多,草堂博物馆《情系草堂》图片资料陈列展纪录了许多珍贵的画面。
成都的一方水土,成都人民的友善、包容抚慰了诗人由战乱带来的伤痛,使诗人在成都度过了一段相对安宁平静的生活。杜甫在成都草堂先后居住了三年零九个月,作诗二百四十多首,其中有许多名篇佳句。而伟大诗人的光辉也给成都增添了令人羡慕的光彩。成都可说是诗人的第二故乡,成都人每当和外地人提到杜甫草堂就引以为自豪。据典籍记载,自古以来,为表达对诗圣的崇敬,成都人民有春游浣花溪,到草堂凭吊诗圣的习俗。到了清代,时任学政使的何绍基,崇拜杜甫,熟知流寓成都的杜甫,与另一位唐代诗人时任蜀州 (今四川崇州)刺史高适作诗人日唱和的典故,在清咸丰四年 (1854)正月初七人日,到杜甫草堂撰题:“锦水春风公占却,草堂人日我归来”的对联。此联一出,成都人便一改往年春游草堂的时间,在每年人日这天,扶老携幼、倾城出动相约到草堂凭吊诗圣杜甫。“人日游草堂”除因“文革”中断,到一九九二年恢复,迄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
人们常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问题是我们要找对榜样,真正地重视榜样,才会产生无穷的力量。杜甫就是我们中华民族光辉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