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影片《白鹿原》的出产经历了八年的波折,从小说到电影,一轴恢宏的、动态的、极富纵深感的关于我们民族灵魂的现实主义画卷展现在观众面前。电影删选了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保留白嘉轩和田小娥这两个主要人物,通过他们的悲剧命运,向观众诉说在时代演进中被历史洪流所淹没的人的无奈。然而所有悲剧的发生都不是偶然,是这个民族从衰落走向复壮过程中的必然。
关键词:《白鹿原》;悲剧命运;宗族制度;历史演进
影片开头,一大片金黄色翻滚的麦浪铺满观众的眼球,风吹动麦尖,窸窣作响。白鹿原上的人们依循着千古不变的天道,在四季轮回、传宗接代、养老送终、敬天祭祖中度过自己的一生。然而,清末民元到抗战时期,一阵阵飓风掠过白鹿原的上空,一次又一次巨大的变革就像是暗藏麦浪底层翻滚的洪流,随时都有可能将一个个微小的生灵吞没。近五十年的岁月,白鹿原这块土地上,盛衰兴替,人事沧桑,“一切都在变动、转换着,唯一亘古不变只有那肃穆无言的天道,它从高处冷峻地俯瞰人事沧桑,并试图以‘仁义这古老的道德规范勉励支撑变乱中的人心。” [1]
白嘉轩:宗法制度和传统道德的捍卫者和共亡者
白嘉轩在电影当中被视为宗族制度和传统伦理道德的代言人,“德业相劝、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家、能伺父母、能教子弟、能守廉洁、能救患难、能决是非、能解斗争、能与利除害”,他处处身体力行、以身作则、恪守封建道德、忠实地捍卫家族的权威和地位。相对于鹿子霖的伪仁伪义,白嘉轩践行的是真仁义。他无意于政治官场争斗,“政府的官粮派的那么重,让百姓吃什么”“你们这样大吃大喝,吃下的窟窿又叫谁给填补上”。百姓抗粮不交,乡约鹿子霖急着找白嘉轩寻求解决办法,白嘉轩只冷冷地道了句,“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鹿三带领乡党们向军官抗议,因此事被捕,白嘉轩将其救出,一句“三哥,你才是人”道出了他对于国民政府欺压百姓的愤怒,只是碍于宗教礼法不得出面处理。当国民党军官杨排长在白鹿原戏台上耀武扬威,向白鹿原村民索要军粮时,乡约鹿子霖被狠狠挨了一巴掌。在家族宗法观念盛行的那个时代,口头上喊革命却是“交不出官粮只好跑出来当兵吃官粮”的杨排长骨子里还是个地道的农民,面对族长他一改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恭敬地请族长白嘉轩敲锣征集军粮。见白嘉轩不为所动,只好掏出硬家伙,逼着白嘉轩敲起了锣,征集军粮。无奈之下,白嘉轩也不忘让鹿子霖赶紧通知各家各户看好女眷,以免受军官的残害。
然而,作为传统家族宗法制的传承者,他也逃脱不了农业社会下的思想束缚。皇粮被抢,“新皇上是谁?年号叫个啥?”体现了封建统治下传统思维局限。作为他的对立面,“白鹿原革命了,白鹿原革命了,爸当官了!爸当官了!”鹿子霖早早地减去了长辫子,换上了国民党的制服,攀附着弄了个乡约的帽子戴戴,白嘉轩舍不下头上的那一根辫子和身上的一身长袍。同时,他无可避免地充当了造成黑娃、田小娥和白孝文的悲剧命运的幕后推手。白嘉轩绝不允许白鹿原有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发生,硬是逼得黑娃和田小娥搬出了家门,从此走上了他们人生的悲剧之路。而他的儿子白孝文受不了传统宗法和人性束缚下,投入了田小娥的怀抱,这无疑是对他的最大打击。当他看到白孝文从田小娥的窑洞里出来,“那一瞬间他似乎走到了生命的末日,走到了终点,猛然向后倒在了地上,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死亡和彻底绝望。” [2]黑娃向其索命留下的经典台词“你腰杆挺那么硬有啥用么,尽害人了。”充分说明黑娃对于作为宗族制度和传统伦理道德化身的族长白嘉轩给他和田小娥所造成的悲剧命运的痛恨。
日本鬼子空袭,白鹿镇在一片炮火中化为废墟,鹿子霖疯了,留下白嘉轩一人面对着这一片残骸,面对历史的演进、时代的变更,家族制度的毁灭和传统伦理道德的衰亡,他无力挽回。影片末尾,被轰炸后的白鹿原一片狼藉,留下白嘉轩落寞的背影。在特定的环境里,封建社会的结构与秩序风雨飘摇,正无可挽回地走向解体,白嘉轩虽竭力去维护这一制度,却又不得不与这个制度一起走向衰亡。
田小娥:传统伦理观念的受害者与反抗者
田小娥是这部电影的唯一女主角,传统文学作品解读中,往往会把她作为未来追求性解放的进步女性代表。她追求真情真性的爱恋,最终人尽可夫的无奈很大程度上是受家族制度和传统伦理道德迫害导致的。
她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反宗族制度、反传统伦理道德的进步现代女性,在那个年代,田小娥所受的教育不多,她的反抗只是迫于她的无奈。田小娥与黑娃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武进士家的祠堂,黑娃一边掸着画像上的灰,一边问到“这画像上的都是谁?”田小娥道到,“是祖宗。”当黑娃进一步询问道“我该叫你什么?”,她犹豫了,勉强地道了句“叫姨”,是对传统伦理道德的畏惧,田小娥只是想过属于自己的安生日子的企图在现实中却成了奢望。进祠堂的希望落空,她与黑娃被迫来到村东头的山上的一个窑洞里,“这都是命”透露出她对于传统伦理道德的无奈。她的最初对于反抗意识的启蒙,是在鹿兆鹏与黑娃闲谈时所得,“你们是白鹿原头一个冲破封建枷锁、实行婚姻自由的人呀。”“那恋爱自由下的婚姻,落得下正房的名分,进得了祠堂?”田小娥此时还受着传统伦理道德的束缚,期望有一天,自己与黑娃的结合能够获得真正的认同。
黑娃出走归来,组织农会,领头冲进祠堂,“我当这辈子进不了祠堂,没想到这么简单。”“族谱在哪哩?”“这都是族谱?你看你想把名字写到哪辈祖宗前头。”“随你,都随你。”面对祖宗牌位的倒下,田小娥微微鞠了躬,以示敬畏和歉意。如果说黑娃是真正凭借着自己的野性冲破宗族制度和传统伦理道德束缚的蛮汉,那田小娥就是被逼无奈下面对传统桎梏做最后的困兽之斗。黑娃出走、痞子狗蛋每日轻薄、乡约鹿子霖趁虚而入,而她最终也被鹿子霖利用去勾引白孝文。面对传统伦理道德的刺刷,她遍体鳞伤,最终她愤怒了,以性作为工具,在鹿子霖的唆使下向白嘉轩报复,对于她所敬畏而又痛恨的宗族制度和传统伦理道德发起反抗。她以美色勾引白孝文,而当白孝文冒雨前来救济她在大雨中微微颤栗的窑洞时,她真正理解到了白孝文身上对于兄弟黑娃的“义”,也看穿了鹿子霖的真面目。鹿子霖的诡计得逞时,她默默地又回到了窑洞,合上门,无法面对自己所作的一切,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之后,她收留了无家可归的白孝文,带给他精神与肉体上的愉悦,而正是她,使得白孝文彻底冲破束缚在他身上二十几年的道德桎梏和精神障碍,被放逐的白孝文自然属性得以恢复。相比于一味捍卫宗族制度和传统伦理道德的白嘉轩,她更为仁义;相比于追求名利、实质假仁假义、设计陷害白家的鹿子霖,她更为真实。而她最终还是惨死在公公鹿三那把代表着传统伦理道德的矛子下。传统礼教把全部的罪责推到女人身上,一把尖锐的矛子断送了田小娥年轻而又善良的生命。
导演王全安在电影《白鹿原》的记录片《将令》当中说到,“这是一部心灵的磨难史、苦难史,因为,习惯了几千年的一个东西,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就跟一个小孩突然被扔到成人的世界,势必要遭遇很多挫折。这个东西到现在没有停止过,不管是什么社会、不管时代怎么变迁,始终都是一样的,没有太大的变化。”在历史洪流滚滚前行的浪潮里,无论是一味捍卫“这个东西”的白嘉轩、受其迫害对其又敬又畏的田小娥、还是鹿子霖、黑娃、白孝文、鹿兆鹏等,都只能成为浪尖上的泡沫,无情地被淹没、破碎。影片末尾,翻滚的麦浪再次出现的观众眼前,一曲陕西秦腔“风花雪月平凡事,笑看奇闻说炎凉,悲欢离合观世相,百态人生话苍凉”诉说着那些被历史洪流演讲下所淹没的人的悲剧。
参考文献
[1] 张林杰.《白鹿原》:历史与道德的悖论[J].人文杂志,2000(1).
[2] 雷达.废墟上的精魂——《白鹿原论》[J].文学评论,1993(6).
作者简介:
范佳伊,女,浙江嘉兴人,浙江师范大学初阳学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