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王文海
九寨沟好似在另一个星球。她有神秘色彩、绮丽风光,千里迢迢的里程都叫人有这样的感觉。日内瓦湖根本不能和它相提并论,何谈比美。(美国《全国地理杂志》)
——题记
倘若世间还有一个词可以代替闪电,那就是阿坝;如果可以在瞬间编制十万顶花冠,那只能在阿坝;假如让喧嚣可以沉静地修行一千年,那只有在阿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被世界旅游专家誉为世界生态旅游最佳目的地。
上苍将最后一滴柔情的泪滴落在这里,于是溅起的除了雷鸣,就是彩虹。藏、羌、回、汉,在民族融合中形成了独特的民情。他们爱歌、爱舞,欣喜、满足,因为他们手里握着一块绝世的宝玉——九寨沟。
主管草木万物的神比央朵明热巴,带着他的9个女儿降临雪峰上空,她们看见蛇魔在水中投毒,人畜倒毙。于是她们打败了蛇魔,并留下来与9个藏族男子结婚成家,一起重建家园以后形成9个部落,分居盘信寨、彭布寨、故洼寨、盘亚寨、则查洼寨、黑角寨、树正寨、荷叶寨、扎如寨9个寨,因此这里就被称为“九寨沟”。
传说神勇的山神达戈热恋着美丽的女神色嫫,达戈用风云磨成一面宝镜送给色嫫,而色嫫不慎将宝镜跌落成108个碎片,化作了108个海子,成为九寨沟最美丽的闪动的明眸。
我是完全相信藏家的传说,因为这里美得有些离奇。宗教宣扬的一切美好都汇聚在这里,困扰哲学的难题不论形而上还是下,都会在这里化解。传说有时是真的。
蝴蝶在碰到蝴蝶之后叫翠海,月光在缠上月光之后叫雪山。当造化的流光肆意布满你的视线时,那一刻已经没有空气、没有思想、没有呼吸,没有爱和恨,没有权杖和荣誉,我们只是作为一粒受惊的尘埃,飘在叠海彩林里;我们没有其它能力,只是心情膨胀着,想要装满这全世界最艳丽的色彩,想要把自己融入进这斑斓的翡翠童话里去,只想能够作为这里的一部分,倾斜成靠近天堂的姿势。
如果这世间还有一处地方可以安放我悸动的青春,那就是九寨;如果我把所有的方块字拼起来只组成一个词,那就是九寨;如果我用世上最轻最轻的呼唤喊出那一朵玫瑰,那就是九寨。
我爱,我根本说不出来。
那些海子,耗尽了我一生的等待,在寂静中转身,然后悄然离开。我弯腰掬起来的,绝不是星辰落在湖水里的悲哀,而是因为坚守而泛红的潮晕。
在海子中小心地辨认你的前世,可能是一尾青鱼,也或许是鸟鸣两滴。愿意或不愿意,孤独都已被完整地叙述,并且打了标签。我将一根芦苇,含在嘴里,作为相识的凭证。
终于可以轻声说出来了,神谕被验证,九寨沟是羽毛做成的,整片的湖水都会飞。云朵是有鱼鳃的,鱼儿是有翅膀的。那些风提着红灯笼迎来嫁娶,喜庆的盛宴铺满了每一道涟漪。把自己变成一只野鸭或一条鱼,或许会更快乐,
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已经快乐起来了,那些水草、蓝藻齐声欢叫,帝国的繁华止于绝句。
不论是芦苇海,还是五花海,都是美人望穿秋水的眼泪。鹅黄、墨绿、深蓝、藏青,色彩就是她们的心情。
倾听半垂的鸟鸣也会成为哲人。藏匿在身后的韶光稀稀落落,像寻找回来的脚步声。涧水起落处,脱俗的野果已经成佛?要不然,金色的袈裟怎会罩住山林?
已经说过这次微服私访不要惊扰群众,可山道上热烈欢迎的野花,其高涨的热情还是让我寸步难行;夏末的火焰,一个苦行僧的信念,不屈,把血泪昭告成大写的法号,这应该是我没有发现的桃源。
在溪水那边,无船等候。泅渡,不要因为我缓慢的速度而让星辰退后,天空飞过的翅膀,会让辽阔变得更加自信,从而成为我后院的一部分。
请允许我把诺日朗瀑布说成是我的一件丢失的袈裟,佛光普照,十色斑斓,每一棵草都会立地成佛。那些缥缈的雾气把我填满,又掏空;把我分裂又聚合。诺日朗,流动着的我的庙宇,永远盛开的七色圣莲。
把雾水背在身上,我们自成天空。一个人的格局需要自己打破,再建立;辽远的事情都在眼前可以说明。走吧,永远在路上,让山色当做家。月光和秋风都可煮茶,用薄雾盖成问心坊,折扇里的帝国被无边花海淹没。芸芸众生,只有一个,是我要背在身上的苍穹和闪电,即使被击中,化为虚空,那些水汽也会聚集起来,把我流淌成追随你的一条河的样子。
无论是星光或者日光……落在九寨沟的,都是天堂丢失的一部分,它们拒绝出声,金色的质地用隐忍的幸福悄然朗诵。
我只是一个跟随者,确切说是一个列席者,我无法将内心的磅礴呼啸成镂空的月色;世界已如此安静,我将湖水装入心中,祷念间,每一个角落都点亮了灯盏,我随手拨亮的,只是睡梦人的目光,它们喃喃自语,就像每个海子均匀的喘息。
我的苦恼在于,无法从一朵水花出发,来完成心灵的恣肆浩荡,我辜负了借来的苍穹。在密集的芦苇丛里,有我搁浅的惘然,迷失在九寨沟的,何止是左右为难的春天?
当一个人的心灵史,次第蔓延出鱼鳃和鳞片,那些并不确定的溪水打湿了我包裹着的蓝天。就是这里了,驻足,焚香,洗礼,当一座海子最终成为一滴眼泪的时候,她所能盛下的,其实只有我的一条归途。
我寻找,我丢失。
刚开始的时候还来不及感应,到发现的时候九寨沟已经深入到我的皮肤、我的骨髓、我的血液里了,所谓的灵魂附体就是这样。
活着是一种修行。哪怕举起一万盏灯,依然照耀不到九寨的全境。
在没有走到这里以前,或许我一生的勾勒只是一种委婉的原罪。
我只好用此后醒悟的余生来对抗我内心齐眉的茂盛。
九寨,因为沉默,所以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