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
——湖南尘肺病调查纪实

2012-11-22 06:15湖南省工会干部学校副教授大爱清尘湖南区负责人戴春
中国工人 2012年7期
关键词:尘肺尘肺病职业病

湖南省工会干部学校副教授 大爱清尘湖南区负责人 戴春

沉重的呼吸
——湖南尘肺病调查纪实

湖南省工会干部学校副教授 大爱清尘湖南区负责人 戴春

从2011年12月到2012年5月,我先后走访了湖南石门、桑植、邵东、安化四个县八个乡镇十多个村庄,访谈了80多名尘肺患者及当地工会、社保、安监及职防有关人员,并走访了当地的煤矿、砖厂、矽砂矿、石墨厂、钨矿。所见所闻,无不触目惊心 。

被死亡笼罩的村庄

56岁的金友社在极度痛苦中离开人世,我下午还在他所在的村走访尘肺患者,等我赶到医院,他已经离去,只剩下这张空床,还有床上的一张病危通知单。

第二天上午赶到他家,一家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每走访一个尘肺村,村民们都会告诉我:我们这里死了好多人。

躺在病床上的李书渊有些害怕,住在他隔壁病房的同村病友金友社刚刚去世。他担心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老奶奶的儿子去年底因尘肺去世,18年前,她的老伴也因尘肺去世。说起儿子,老人悲从心来。除了陪着老人一起流泪,我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言已是多余。

年轻的熊建康23岁患上尘肺,28岁去世。11年了,他的母亲思念着儿子,常常以泪洗面。

尘肺病到了集中爆发的时期,有时候,一个家庭父子兄弟、一个矿山企业的全部井下工人、一个村庄80%以上的青壮年劳动力都患上尘肺病。尘肺病是一种进行性的不可逆的职业病,患者病情会不断加重,无法治愈。 据XXX村村支书说,该村每年至少要死一个人。他来村里这些年,死了14人,“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寡妇村”。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极度痛苦中离去,我们会看到更多的人间悲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和无奈。

触目惊心的数字

尘肺病农民工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截止到2011年,全国累计报告尘肺病676541例,死亡149110例,病死率为22.04%。这67万病例是能够做职业病鉴定的,这个数字只是全国尘肺病工人的10%~20%。这样估算,全国大概有600万尘肺病农民工。尘肺病正在以每年一至两万人的数量剧增,大部分尘肺病农民工在就医无钱、维权无望的情况下处于等死的状态。

湖南是尘肺大省,连续四年居全国之首。邵东全县尘肺病患者有几千人;常德市目前已诊断职业病患者8000多名,其中尘肺病人占95%以上;现存活职业病患者6000多名,其中约3000名属于没有参加工伤保险的农民工职业病患者。安化仅清塘铺镇保守估计就有 1000多名患者,据省职防院职业病科的医生说,去年他们在清塘一个村做免费体检,200人中有157人被确诊为尘肺病。今年5月5日,“大爱清尘”与湖南职防院联合在清塘做了一次义诊,免费为170人体检,有113人被确诊为尘肺病,疑似尘肺13人,占检查人数的74.12%。据株洲市职防所介绍,1989年至今,株洲登记的尘肺病患者有4900多人,尘肺病三期患者占到了20%左右。目前,每年新增尘肺病患者100多人。在湖南,我们还没有走访的三个产煤区:郴州、娄底、衡阳,数字可能会更惊人!

近三年湖南及全国尘肺病例统计

这是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内网上的数字。到2011年,湖南累计报告的尘肺病例有62420例,按照通常10%~20%的体检率,实际尘肺患者的数量估计是上报数的5~10倍。 尘肺病已成为当今最严重的职业病,占到职业病总数的84%以上。

沉重的呼吸

生命垂危的彭连喜,住在妻子打工的服装厂的仓库里。他13岁就跟随父亲下井挖煤,近30年的井下工作,换来的是三期尘肺病,肺功能基本丧失。为治病已经欠下很多债,妻子只好带着他背井离乡外出打工,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7年。

杨多习,尘肺三期。2008年我探访过他,那时候他还能干点农活,今年2月再见到他,已经不能下地行走,他妻子因精神病离家一年多,至今杳无音讯。他说话时呼吸困难,不停地喘气,“活一天算一天吧”,他说。很多尘肺病农民工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生命的终结。

李敬中,13岁就在当地钨矿井下打风钻。钨矿关了,他就去韶关的铅锌矿和甘肃的金矿打工。20多年井下暗无天日的劳作,换来的是这张纤维化的坚硬的肺和一张张还也还不完的欠债单。他每呼吸一次都像背负百斤重担。

宗友生,尘肺三期,他只能这样整日坐着,才能让呼吸顺畅一点,躺下便呼吸困难,走路就喘不过气。他说与其就这样坐着等死,不如早点去见他去世的妻子。

侯家兄弟六人,五人得了尘肺,一个兄弟去年12月死于尘肺病,两个兄弟死于矿难。这是健在的两兄弟:侯义泉,尘肺三期;侯义法,尘肺二期。

这些尘肺患者,在赔偿无门、求医无望的状况下,几乎都处于等死的状态,也许下次去,就见不到他们其中的某个人了。尘肺病农民工在沉重而艰难的呼吸中离去,而每年又不断有新的农民工加入到这个群体,成为这个庞大数字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我面对过、记录过的这些人,他们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他们是曾经鲜活的生命!他们有权利要求健康的、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

世世代代走不出的贫穷

这是金道平的家,一贫如洗,顶棚漏雨。1968年出生的金道平,12岁就随父亲下井挖煤,在井下干了近30年,已经是尘肺病三期,现在仍在井下干活。他说,孩子才六岁,不干活儿一家人吃什么。他的妻子的前夫也是因尘肺病去世的。这个重新组合的家贫病交加,但夫妻和睦,孩子懂事,他说他很知足。

1972年出生的周学军,已经是尘肺病二期带加,兄弟俩和父亲都在当地钨矿打工。父亲和弟弟都在矿难中失去一条胳膊,两个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他拖着病重的身体打零工,微薄的工资就是一家人全部的生活费。

得了尘肺病的黄来兴还在长沙娃哈哈仓库搬货,搬一件1毛钱,每天搬800件,挣80元。我问他,你病得这么重怎么还干重活儿?他说,要挣钱给儿子娶媳妇。他没老婆了,不能让儿子也打光棍。我访谈的很多患者都娶不起老婆。

这是几位患者的家,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目前尘肺病患者的年龄大都在35~55岁之间,他们几乎都是家庭的经济支柱。然而,为了治病,他们几乎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很多患者无钱治病,在无助无望中等死。有些患者至死都没能接受一次正规医院的治疗。

一个又一个的山村陷入“因贫至病,因病致贫”的恶性循环。我探访的许多尘肺病患者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其中大部分只读到三年级,有的连一年级都没读完,完全的文盲,名字都写不好。因为穷,上不起学,没文化,他们进不了工厂,只能在条件更恶劣的矿山打工。有过矿山打工经历的农民工,80%以上罹患尘肺病,而打工挣的钱还不够付医药费的。尘肺病像恶魔一样使整个家庭陷入赤贫。更可怕的是,这种贫穷正宿命般地降临在他们的孩子身上。孩子们过早地担负起家庭重负,辍学、打工,微薄的工资就是一家人全部的希望。这些过早辍学的尘肺病患者的后代,也只能重复着他们父辈的打工生涯。贫穷的代际转移使尘肺病患者几代人都走不出悲惨的命运。

缺失的劳动保护和缺位的监管

这是我走访的当地最大的一家乡镇煤矿。矿工们告诉我,井下有400名矿工,从早到晚干一天,中午没饭吃。下班从坑道里爬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在井下,只要风钻一开,站在对面都看不见人。这个煤矿,在当地还算条件比较好的。我在四个县走访的尘肺病患者,大都在附近乡、村煤矿、水泥厂、石灰厂、砖厂、采石场等职业危害严重的中小企业工作。这些企业的防护设施极为简陋,很多人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从事高粉尘危害的工作,工资低,劳动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安监和卫生部门对这些企业实际上没有监管。

未经治理的私人小砖窑,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工人们的健康和周围的环境。听老工人们说,因为粉尘太大,周围的橘园都不结橘子了。

砖厂的工人干活时很少带口罩。老工人说,戴口罩呼吸不舒服。本来就干重活儿,周围灰尘大,空气不好,戴口罩根本没法大口呼吸。

烧砖的窑洞,不光粉尘大,温度也很高,夏天出窑的时候烤的人受不了。

石墨厂的工人,防尘和防毒设备都有,但他们说,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不更换,形同虚设。访谈的工人大都缺乏起码的职业病防护知识,对职业病危害及防护措施,职业病待遇及相关法律基本不了解。企业也未对工人进行相关的培训。

这家锑钨矿是当地有名的一家国有矿,后来卖给了私人,现在破产了,周围村子里的很多青壮年劳动力在这里打工,都患上了尘肺病。他们说,在井下,打钻喷水设备起不到作用,常常压不上水。一年里有一半时间打的是干钻,灰尘大得看不见人,眼睛也睁不开。

据当地安监局职业卫生监管科反映,县里有150多家矿山企业,其中14家煤矿、10家石膏矿、20家石墨厂、12家矽砂矿、60家采石场、20家砖厂……这都是尘肺病的多发企业。当我问及安监部门在职业卫生监管方面是否能把关时,相关人员说:“我们安监还是把关了的。矿山、危险化学品,烟花爆竹、非煤矿山这四块都进行了把关。但说句老实话,这也只是个形式,实际上没有验收。国家安全生产行政许可还没有把职业卫生安全纳入行政许可的前置条件。也就是说,在《安全生产许可证条例》中,并没有关于职业病防治的有关条件。在十三个前置条件中,并没有职业卫生这一条。所以在职业卫生这一块,我们实际上把不了关。政府只对发生流血的工伤事故重视,对职业病并不重视。”

据××县疾控中心职业卫生科主任反映,“实际上,职业卫生监管处于几不管的境地。我们在2000年底成立了安全生产管理办公室,2003年成立了安监局,但到现在,安监、卫生一直都没有作为。2004年,卫生部门罚了三家煤矿,但有位领导说,这个案子缓一缓。这样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当了五年的煤矿矿长,说实在的,从来没有在矿里搞过体检”。

当地卫生部门的相关人士说:每年职业病宣传周,我们都要进行职业病知识宣教,但真正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和接触职业病危害的职工是听不到宣传内容的。

当地工会则反映:“连安监和卫生部门都无法实施监管,工会的作用就更难发挥了。地方工会要进入企业实施监督,有时候连门都不让你进。而且90%以上的乡镇小企业建立的工会组织,都受老板控制,很难真正为职工说话”。

可望而不可即的职业病诊断证明

在我们探访的很多尘肺病农民工当中,许多人拿不到职业病诊断证明,没有劳动合同,无法证明与企业的劳动关系,企业又不肯出具任何证明,因而无法做职业病鉴定。其中一个县的情况更糟,绝大多数患者都没有到疾控中心体检过,一般都是在乡镇医院检查,无法确定病情。这种情况在湖南很普遍。据湖南省职防院职业病科有关同志说,去年他们在xx县体检时,在疑似尘肺病的600人中,只有10人来进行过诊断,诊断率很低。

访谈记录:××县疾控中心职业卫生科主任

问:职业病体检的情况怎样,应该参加体检的工人都能来体检吗?

答:我们调查工矿企业从事高危职业病工人的情况,然后从中选出一部分工人来体检,发现调查的情况跟实际差距太大,职工流动性很大,调查表上的人跟实际来体检的人都对不上号。

农民工自己也不愿意来体检,一是怕耽误时间;二是怕检查出问题被企业辞退;三是职业病诊断机构少,很多偏远乡村的农民工来县里检查,路途遥远,很不方便。我们的体检应答率有10%就相当不错了。实际上达不到。

问:应答率指的是什么?

答:是指来体检的人员占到应该做体检的人员的比例。一般只有10%。如果不采取行政手段,这个比例都达不到。

问:那是什么原因呢?

答:一是企业不愿意派人来,企业不愿意出钱,因为每人需交60元的体检费。二是企业怕查出尘肺病,要负责任。三是农民工自己不愿意来。

根据修改后的职业病防治法第47条第2款的规定:“没有证据否定职业病危害因素与病人临床表现之间的必然联系的,应当诊断为职业病。”第48条:“用人单位应当如实提供职业病诊断、鉴定所需的劳动者职业史和职业病危害接触史、工作场所职业病危害因素检测结果等资料;安全生产监督管理部门应当监督检查和督促用人单位提供上述资料”;第44条:“承担职业病诊断的医疗卫生机构不得拒绝劳动者进行职业病诊断的要求。”而现实的情况是:农民工只能在企业或户口所在地进行职业病诊断和鉴定,有些当地企业与职业病诊断机构有扯不断的利益联系,从而影响诊断和鉴定的公正性。诊断机构和企业联合向患者隐瞒诊断结果,甚至有些地方政府从稳定角度考虑,将患者诊断证书扣押。尘肺病农民工要得到一纸诊断证明是非常困难的。

被社保遗忘的角落

我们所探访的大部分尘肺病农民工都没有上工伤保险。遍布乡镇的小企业很少为工人办工伤保险。因为这些企业的职业病防护条件差,加上职业卫生监管不到位,从而引起了尘肺病的集中爆发。与此同时,工伤保险基金每年却有巨额结余。至2010年9月,全国工伤保险基金累计收入1089亿元,累计支出649亿元,累计结余440亿元。湖南省2011年工伤保险基金结余9.13亿元。一边是工伤保险基金的巨额结余,一边是尘肺农民工因没有钱而得不到救治,这就是现实的情况。

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也把职业病排除在救治范围之外。没有工伤保险,也无法通过新农合获得医疗费,这些尘肺病农民工处于就医无钱,上告无门的境地。他们为了治病,往往倾家荡产,债台高筑。

根据新修改的《职业病防治法》第60条的规定:“劳动者被诊断患有职业病,但用人单位没有依法参加工伤保险的,其医疗和生活保障由该用人单位承担。”但这项规定在实际中很难推行,企业一旦发现劳动者患有职业病,就会立即将其辞退,甚至根本不让劳动者知道诊断结果。

我在2008年探访的一家煤矿的尘肺患者,他们正在为解决医疗费问题做艰难的上访。

这是2008年我在一家矿区医院走访的患者。工伤、尘肺病,没有工伤保险,医疗费全部自费。

艰难的维权路

获得职业病赔偿是尘肺病患者最大的希望,但维权之路漫长而艰辛,很多患者的生命耗尽在维权路上。

“举证难”是尘肺病农民工维权的第一道障碍。修订前的《职业病防治法》规定,劳动者申请职业病诊断,需要提供职业史、职业病危害接触史、职业健康监护档案、工作场所历年职业病危害因素监测及评价资料。这些材料都被企业掌握,劳动者很难得到。如果要求用人单位提供有关资料,让他们自证其罪,几乎没有可能。

“获赔难”是尘肺病农民工面临的无奈结果。即使拿到职业病诊断证明,要走完全部仲裁和诉讼程序,也是手续繁多,耗时漫长。很多尘肺病农民工从时间、金钱和体力上都拖不起。从结果看,经过漫长的努力,能够获得赔偿的只是少数幸运者,大部分患者得不到任何形式的赔偿。

彭礼仁 ,在当地一个村办煤矿做掘进工,五年前患上尘肺病。他为获得工伤赔偿,与企业打了三年官司,从劳动仲裁到诉讼,每次都赢了,但企业每次都提起复议。法院判企业付给他57000元,老板就是不给,还发下狠话说:“老子宁可拿一百万摆平政府,也不给你一分钱!”

在有关职业病的诉讼中,用人单位的恶性复议相当普遍。在很多时候,复议结果虽然还是原来的审判结果,但拖的却是农民工的生命。很多尘肺病患者被拖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拿不到职业病赔偿。现在没有明确的制度来约束用人单位使用“复议”的手段,这让劳动者很无奈。

在走访的尘肺病农民工中,主动抗争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选择沉默和等死,而主动抗争的形式也基本是个体和分散的维权,很少有自觉组织起来集体维权的。湖南耒阳和桑植尘肺病农民工的集体维权是迄今为止最为成功的案例,也是特例。

他们是安化清塘铺镇沙塘村村民,2008年查出尘肺后,近50名矿工被矿里辞退,他们开始踏上艰难的维权路。4年来,坚持下来的人只留下了18个,有的放弃了,有的去世了。剩下的他们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钟家泉、谷贞国、谷风云、谷泽威,他们是桑植县赴深圳打工的尘肺病工人,在深圳多家爆破公司做风钻工。他们中的100多名工友罹患尘肺病。在得知湖南耒阳赴深圳打工的尘肺病工人获得赔偿后,他们自动组织起来,派代表与桑植县政府和深圳市政府交涉,并聚集150多名在深圳打工的尘肺病工人到深圳市人大和信访局集体上访。他们的集体行动最终使桑植县政府组团赴深圳维权,134位尘肺病农民工成功地拿到了职业病赔偿。

桑植农民工组织起来,依靠集体的力量进行抗争和维权,为尘肺病工人集体争取职业病赔偿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民间救助与政府责任

彭连喜和其他26名患者在湖南省职防院接受免费治疗,他们是“大爱清尘”湖南区救治的第一批患者。

他们是被大爱清尘救治的部分患者,今年3月至5月,大爱清尘湖南区共救治尘肺患者85人。

2011年6月,著名记者王克勤发起“大爱清尘”寻救尘肺病农民工大行动公益项目时,他没想到该项目会在全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当时他只有一个朴实的想法:“如果没有上大学,我也可能成为一名煤矿工人,也许就是千千万万尘肺病农民工中的一个。我们无法救助所有的尘肺病农民工,但能救一个是一个,能帮一点是一点”。 在大爱清尘项目启动之前,还有社会公众对甘肃古浪的100多名尘肺病患者的民间救助行动。

在民间救助不断推动下,少数地方政府也开始介入救助行动。湖南石门县新铺乡民政部门从2004年开始为每位尘肺病患者每个月给予50~80元的生活救助,每年200~400元的医疗救助。尽管金额有限,但当时由政府对尘肺病农民工实施救助,尚属首例。

云南昭通水富县2010年起将尘肺患者纳入新农合。患者在乡、县、市、省级医院住院报销比例分别为95%、80%、60%、55%。报销剩余部分,由人保健康承担45%(2012年改为40%)。最后剩下的部分,由民政出一半,患者出一半。

但在大部分地区,政府救助的对象主要限于有工伤保险的农民工,将其纳入工伤保险基金救治的范围,而对于大多数没有保险的乡镇中小企业尘肺病农民工,当地政府的态度基本是不管不问。

尘肺病问题是当今严重的社会问题,对于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尘肺病农民工群体来说,光靠民间公益组织救助是杯水车薪,政府和企业必须承担主要责任。想要把盖子捂住显然是不明智的,越来越多的尘肺患者开始上访,对当地稳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政府必须以积极和开放的姿态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

首先要强化企业职业病防治责任,加大执法力度,提高雇主违法成本,对于不履行职业卫生防护责任的雇主,应当追究其刑事责任,并将其体现在立法之中。

第二,简化尘肺病诊断和鉴定程序。尘肺病只能在工作场所获得,因而一定是职业病,不应对尘肺病诊断和鉴定设置障碍。

第三,对于无法纳入工伤保险救助的尘肺病农民工,国家负有终极责任。职业安全权是法定的劳动权利,当劳动者找不到责任主体时,政府有监管缺失的责任,应该承担相应的义务。新修订的《职业病防治法》第62条规定:“用人单位已经不存在或者无法确认劳动关系的职业病病人,可以向地方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申请医疗救助和生活等方面的救助。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应当根据本地区的实际情况,采取其他措施,使前款规定的职业病病人获得医疗救治。”

第四,从政策和机制上推动将尘肺农民工的救助纳入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或由政府牵头,企业和各级政府共同出资建立尘肺病救助基金。

第五,官方基金会在尘肺病农民工救助中应发挥重要作用。官方救助与民间救助应结合起来,互相推动。

栏目主持:纪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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