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本清源——赤壁市规范办学行为工作纪实

◎/本刊记者 侯辛锋

赤壁市教育局基教股股长熊和平有晨练的习惯。往前推几年，熊和平每天晨跑时遇到最多的是两类人：清洁工和小学生。往往天还没亮，小学生已经背着沉重的书包匆匆赶往学校。不过近几年来，他已经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了，偶尔碰到几个小学生，也是跟他一样，在锻炼身体。“教育局近年来大力规范办学行为，严格控制学生在校时间，孩子们现在天天可以睡好觉了。”

从这样一件小事来看全市规范办学行为工作，或有管中窥豹之嫌，但其工作成效由此也可见一斑。事实上，赤壁市教育局从招生管理、学籍管理、学生综合素质评价、课程计划落实管理、教育教学工作管理、教材使用管理、教师队伍管理、财务管理、安全管理等方面正本清源，对教育工作进行了全方位规范，让教育回归正途，让学生重回教育的核心地位。

规范即是回归

2008 年3 月，徐德福出任赤壁市教育局局长，重新回到了自己热爱的教育行业。从普通高中教师到校团委书记，再到宣传部科长、文体局局长、民政局局长，一路走来，徐德福对教育的关注与思考从未停止过。每次到学校调研，看着学生小小年纪就背负沉重的书包，以及书包里繁重的作业，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些孩子如何还能跳起来、还能快活起来。自己小时候上学时那种快乐的感觉，在现在的中小学生身上很少再能看到。

是什么，让教育承受着如此“不能承受之重”？

答案似乎很明显，“违规补课多、各种考试多、家庭作业多、学生在校时间长”的“三多一长”现象，几乎成为当代中国中小学现状最真实的写照。

但是，一种社会现象如果不抽丝剥茧，深入研究其背后潜藏的人的观念，那么，对这种现象的认识就始终是肤浅的，为改变这种现象而采取的措施可能就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式的“庸医疗法”，反而会越治越病。

徐德福深明这一点。在他看来，“教育的种种乱象，都因为我们忘记了教育是什么，偏离了教育追求的真正目标”。

他打了一个比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认为地球处于宇宙中心静止不动，而各颗行星则在本轮上运动，本轮又沿均轮绕地球运行——当然，这些都是托勒密根据有限的观测资料拼凑出来的。但是，随着观测仪器的不断改进，行星位置和运动的测量越来越精确，观测到的行星实际位置同这个模型的计算结果的偏差，就逐渐显露出来了，人们只好用增加本轮的办法来补救。起初这种办法还能勉强应付，后来小本轮增加到80 多个，仍不能满意地计算出行星的准确位置。直到16 世纪，哥白尼创立“日心说”，让太阳回归中心地位，地球和其他行星都围绕太阳转动，一切才显得顺理成章。

>>规范办学从课堂开始

“教育的问题就在于，人们把本应处于中心地位的人降格为‘普通行星’，让他围着分数转，围着升学率转，这样当然会产生种种问题。而我们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重新确立人的中心地位，却绞尽脑汁在提高分数、提高升学率上做文章，结果就是问题越解决越多，教育越改革越乱。”所以，徐德福认为，让教育摆脱“不能承受之重”，唯一有效的治本之策就是围绕学生办教育。

今天教育界许多人提出的所谓创新，不过是回归教育的本质罢了。同样，规范办学也是正本清源，是重拾教育最基本的信条，用最“简单”的办法办教育。这样一种信念，在我们走访的每一所学校都能明显地感受到，它已经成为一种“无意识的意识”，深植在校长和教师们的心底，以至于当我们说明想就“规范办学”问题和他们聊聊时，他们总是显得无话可说。而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不做花架子”。

回归先做减法

自从有了网络，“坏事传千里”的俗语就得到了更好的诠释。前些年，赤壁论坛上关于有偿家教、假期补课、教育乱收费等爆料帖子时有出现，教育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已不复往日之美好。

对此，教育局没有捂没有堵，而是直面问题，认真查处，及时答复。一所农村学校曾被人检举利用节假日组织学生补课，教育局认真调查，确认情况属实后责令学校解散补课学生，退还补课费，向家长和学生诚恳道歉，并给予全市通报批评，同时在网上披露事件详情和处理结果。这份诚意和认真，渐渐赢得了老百姓的认可。而这所学校也并没有因此被抹黑，现在已经发展为赤壁市最受欢迎的学校之一。对于这样的事，徐德福认为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收不收补课费，而是在于校长和教师的观念，“说明人们仍然把提高学生分数作为办学目标，为追求分数不惜牺牲学生的私有时间”。而这在赤壁市是不能被容忍的。

与其被动应战，哪里有问题就堵哪里，不如主动出击，从根本上铲除问题产生的土壤。教育局多次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小学管理规范办学行为的实施意见》，详细规定了各项工作规范。比如“小学生每天在校实际学习时间（包括自习）不超过6 小时、初中不超过7 小时、高中不超过8 小时。义务教育阶段住宿生就寝时间不得迟于晚9 点。”“小学一、二年级不留书面课外作业，不留寒暑假作业本以外的寒暑假作业，小学其他年级书画家庭作业不得超过半小时；初中七、八年级书面家庭作业不超过1.5小时，毕业年级不超过2 小时……”以及师德行为“十不准”规定和教学行为“十不准”规定等等，为教师行为划定了红线。教育局分管基础教育的副局长李练斌说：“规范办学行为首先要‘禁止’，要做减法，为学生松绑。”

规范办学行为虽然已经提了很多年，但是问题依然没有彻底解决，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各种规定成了一纸空文，被束之高阁，空蒙灰尘。为避免重蹈覆辙，教育局配套出台了《赤壁市中小学规范办学行为量化实施方案》。这份方案详细规定了小学、初中、高中各项指标、分值和检查办法。仅小学部分就列出了5 项A 级指标，又细化为27 项B 级指标，而且各项指标的分值规定明显突出了课程计划落实、学生作业设计、学籍管理、规范招生等方面。这些指标的考核结果，将直接和学校主要负责人的年度考核挂钩。而在“检查方法”一栏里，我们看到的大多都是“调查学生”“调查家长”“问卷调查”等务实的做法。无论考核内容还是考核方式，都充分突出了学生的主体地位。

在赤壁市实验小学，我们查看了多个班级的上课情况，均和教室里课程表上的安排一致。学校办公室主任沈爱民坦诚地说自己也经历过为应付检查而准备两套课表的事，但是现在教育局检查可能根本不看课表，而是直接问学生，所以两套课表已经成为历史。更重要的是，现在学校所有教师都认为按照国家规定的课程落实教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是促进学生健康成长的需要，根本没必要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赤壁市实验小学是赤壁市最好的小学之一，它的“好”不仅体现在教学质量上，更体现在各项工作的高效、创新执行上。学校严格执行教育局的规定，认真落实国家制定的课程计划，控制学生在校时间和作业量，不定期在学生中问卷调查教师有偿家教等违规情况，并成立工作专班，在几个关键点蹲点守候。从2009 年秋季起，学校创造性地在每个年级设置了一个“规范办学示范班”，从教室布置、教师教育教学行为、学生学习生活习惯等方面发挥示范作用，引领其他班级进一步规范办学行为，为学生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赤壁市第五中学原是一所办事处所属学校，后凭借优质的管理和质量升为市直学校。虽然处于城乡结合部，但是学校没有陷入应试教育的泥潭。分管教学副校长魏洁向我们介绍，尽管有升学竞争的压力，但是学校领导形成了共识：让学生充分展示个性，健康成长，看到自己的闪光点，看到希望，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学校坚决实行平行分班，不补课、不拖堂、不占用学生活动时间。每次教师例会，魏洁都会讲“为人师表”。他说，为人师“表”不是做“表面”文章，教师绝不能讽刺、挖苦、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教师必须有内涵、有感染力，在某方面成为学生的榜样和表率。一个行为不规、缺乏师德的教师无法赢得学生的欣赏，而不能让学生欣赏的教师就是失败的教师，因为教师是为学生服务的。亲其师，方能信其道。如果教师能让学生对自己的课感兴趣，学习起来才不至于苦和累，学习成绩也才能从根本上得到提升。

陪同我们一起采访的教育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张州鑫经常到各学校联系工作，他说这几年明显感受到师生的精神面貌有了很大改观。以前，大家总是行色匆匆，似乎有做不完的工作，而且工作得并不开心。现在教师围着学生转，工作理顺了，心情也顺畅了，师生脸上都恢复了笑容。

先减方能后加

走进赵李桥中学，我们马上被校园清雅的氛围深深感染。这是一所农村中学，没有漂亮的建筑和装饰，但是非常干净、清爽。在校长贺良刚的带领下，我们参观了实验室、美术室、音乐室和微机室，才知道朴素的外表下，学校还藏着这么多“宝贝”。美术室的画架上，刚上完美术课的学生的作品还留在上面。贺良刚说，每周的体、音、美和信息技术课是学生最期待的，“别看是农村娃子，用起电脑来娴熟得很”。

由于切实执行国家课程计划，没有了语数外等“主课”挤占“小科目”的现象，而且作业量得到严格控制，所以学生现在多出很多“空闲”时间。这些时间，学校就拿出来发展学生的兴趣特长。

在贺良刚的办公室，我们看到一本学校自编的《经典诵读》，从《诗经》和《古诗十九首》，到《再别康桥》和《雨巷》，古今经典名诗大都入选。每首诗下面是学校教师自己写的译注和赏析，以及留给学生写感悟的空白。据贺良刚介绍，学校每周还举办讲座，既有本校教师精心准备的内容，也请有特长的社会人士来讲。讲座开阔了学生的视野，让学生从有限的课本知识中跳出来，收获无限的精彩。此外，学校的篮球队、乒乓球队、羽毛球队等也逐步壮大。每天下午规定的一小时活动时间，成为师生同乐、共享阳光的时间。

“规范办学如果仅仅停留于做减法是对教育责任的亵渎。”听完我们讲述在赵李桥中学采访时的见闻，李练斌这样说，“但是没有减法这个前提，没有把学生身上不合理的过重负担卸下来，就不可能为学生多样化发展腾出时间。所以，一手做减法的同时，我们坚持另一手做加法，为学生创造全面发展、个性发展的条件。”

赤壁市实验中学连续4 年被评为“‘市长杯’青少年科技创新优秀组织单位”，100 余件学生科技创新作品获中国科学院、科技部、教育部、湖北省教育厅、咸宁市教育局、赤壁市人民政府的嘉奖。这些傲人的成绩如何取得？校长但海林说学校从来不加班加点，不让学生成为试题和作业的奴隶。规范办学要求所有的知识学习在课堂上完成，而赤壁市推行的“有效课堂”建设让这种要求成为了可能，这样学生课后就可以拥有大量时间自由发展。

在赤壁采访两天，我们经常要匆匆从一所学校赶往另一所学校，因为学校会按照规定的时间准点放学。一边为自己的采访不能充分展开而遗憾，一边却也为赤壁市的学生能够脱离繁重学业的苦海而欣喜。教育本是一件美好的事，如果我们赋予它太多无理的要求，教育会不堪重负，学生也将失去神采和欢颜。只有在充分自由的环境里，才能生长出健康美丽的心灵。徐德福说：“让教育回归本原，关注真正值得关注的人本身，是我们这一代教育工作者的使命。教育的秘密就在于呵护、尊重、张扬个人的主体性。这是简单的教育信条，我相信简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