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岛,两个人,二十五年情

夏露

2012年2月3日， 2011年度十大感动中国人物在中央电视台出炉。江苏推选的候选人——王继才、王仕花夫妇虽然最后遗憾落选，但他们的故事同样感动了无数中国人……

与寂寞为伴，与自己作战

在离江苏连云港燕尾港十二海里的黄海海面上，有一座弹丸小岛，名叫开山岛，面积仅有一万三千平方米。岛虽然小，却是连云港的右翼前哨阵地，有着非常重要的军事意义。这座岛上除了几排空荡荡的营房外，只有王继才和王仕花这对老夫妻了。丈夫王继才是开山岛民兵哨所所长，妻子王仕花是民兵哨所哨员。在这座孤岛上，他们整整坚守了二十五年，使此地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第一夫妻边防哨所。

1986年7月，王继才经群众推荐，组织考察，成为第五任开山岛“岛主”。此前四任呆的时间都不长，最长的呆了十三天，最短的只有三天。

上岛前，亲朋好友没有一个支持王继才去守岛的。去开山岛坐船要一个多小时，岛上什么都没有，而且海上经常刮台风，刮台风时船只根本靠不上去，去那里就等于坐水牢。可是时年27岁的王继才却想：开山岛既然是我们国家的海岸前哨，怎么能没人看守呢？我要去，而且一定要坚持住！

7月14日，王继才把小他两岁的妻子和年仅一岁的女儿留在岸上，自己带着食物、衣服以及必需品上岛了。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王继才还是被岛上险恶的环境惊呆了。岛上怪石嶙峋，没有一棵树，空荡荡的几排旧营房，一条黑乎乎的坑道，加起来顶多一百多米长的台阶石道，一把瓜子嗑不完就能走遍全岛……

送他上岛的灌云县武装部工作人员离开后，王继才迎来了岛上的第一个夜晚。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与黑暗中，他根本无法入睡，一地的烟头、一整瓶烧酒和一个孤独的人，成了岛上的主要内容。

漫长的黑夜过去，白天来临，等待着王继才的还是无边的寂寞。他除了孤独地看着大海外，就只有抽烟喝酒想心事了。尽管无比郁闷，王继才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每天早上7点和晚上6点，分别对海岛巡查一次，看看滩涂上有没有什么异样，去哨楼用高倍望远镜瞭望海面，看有没有不明标识的船只出现……

寂寞无边无际，不到三十天，王继才带上岛的六条香烟和三十瓶白酒就全消灭了。实在没有办法排解孤独，他就挖岛上的大叶菜，碾碎了用报纸卷着当烟抽。他知道，守岛，就是在与自己作战。

被困海岛，为妻子接生

丈夫上岛一个月后，妻子王仕花在灌云县武装部部长的护送下带着女儿上岛探亲。一踏上岛，妻子和武装部长简直认不出王继才了——王继才很久没刮胡子，头发被海风吹得纠缠在一起，整个人颓废无比。

看到丈夫变成这个样子，王仕花非常心疼，她毅然决定留下来与丈夫一起守岛。经过组织同意，王仕花辞掉了小学教师的工作，把一岁多的女儿托付给婆婆后，也上了岛。

王仕花上岛不久，就遇到了十二级以上的台风，台风卷起巨浪，从屋顶上砸下来，十分骇人。 这场可怕的台风一刮就是大半个月，岛上的给养消耗殆尽，为了生存下去，夫妻俩趁着风力稍减，顶着狂风暴雨爬上礁石，捡拾贝类充饥。

台风过后，灌云县武装部终于设法送来了粮食和淡水，此时他们已经整整坚守哨所十七天，连续三天没吃一粒米了。看着又黑又瘦的夫妻俩，所有参加救援的同志都哭了。

令夫妻俩欣慰的是，上岛的第二年，王仕花怀孕了。1987年7月9日，王仕花出现了分娩症状！那天，海面上狂风大作，岸上的人无法登岛，王继才赶紧用对讲机咨询岸上有接生经验的人。在对讲机那头，武装部部长的妻子指导王继才将剪刀用沸水和火消毒，准备好纱布……按照部长妻子的指导，王继才顺利地为妻子接生，最终母子平安。

孩子生下来后，王仕花没有任何可以滋补的食品，除了米面就是一些捡拾来的贝类。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孩子，她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因为营养单一，奶水根本喂不饱孩子，孩子经常在她的怀里饿得哇哇直哭。

附近有渔民得知王仕花在岛上坐月子，会偶尔送点鱼上来，每次拿到别人赠送的鱼，王继才一口都舍不得吃，全部省给妻子。

拒绝诱惑，我是守岛卫士

险恶的地理环境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加上没有人烟，开山岛在不法分子眼中，是一块十足的风水宝地。

1997年8月，一个姓王的偷渡组织成员私自上岛找到王继才，掏出十万元现金，让他行个方便，利用开山岛做偷渡客中转站。十万元是王继才守岛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但他却平静地说：“我的职责是守卫岛屿，不会让你们在这里肆意妄为的，也不会昧着良心收你的钱。”王某见软的不行，就威胁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瞧吧。”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王继才当即向县人武部和市边防局进行了汇报。随后，这两个单位立即采取措施，及时会同公安部门将王某等人抓捕。

1999年3月，淮阴市孙某打着将开山岛开发为旅游景点之名，想在岛上开办色情场所和赌博场所。王继才发现后，及时向县人武部、连云港警备区汇报。对此，两级领导高度重视，派人上岛进行调查了解。孙某怕事情败露，威胁王继才说：“你三十多岁，死了还值，可儿子才十来岁，死了多可惜！”王继才义正词严地痛斥道：“少来这一套，如果我家人出了事，你休想逃脱！”

孙某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陪着笑脸把王继才喊到房间内，掏出一沓钱来：“只要你以后不汇报，赚钱咱俩平分。”王继才十分厌恶地推开他：“不干净的钱我坚决不要，违法的事坚决不干！”

气急败坏的孙某把王继才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一天，他带人上岛把王继才强行拉到码头，待王继才回头张望时赫然发现，哨所办公室已是一片火海，他一下子懵了，因为那里有多年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重要文件资料。等他冲到哨所时，房内的一切早已化为灰烬。公安部门得知情况后，火速组织有关人员赶到岛上展开调查，将孙某等一批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王继才守岛二十五年来，先后报告过九次涉及走私、偷渡等违法事件的线索，为国家挽回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损失。

守住小岛，守住生活

早在上岛之前，王继才在苏南一带打过几年工，夫妻俩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今，一起打工的伙伴们，个个家里风风光光，而王继才家的日子却捉襟见肘。夫妻俩守岛一年的工资才5700元。大女儿结婚时没买一件像样的嫁妆，儿子考大学贷的三万元现在还没还清，修建房屋的六万元是姐姐垫付的，唯一的一台老式电视机，还得陆上和岛上两头用。“两个人忙活一年，就那么点钱，还不如人家一个月打工挣得多呢！”在上海浦东跑运输的大姐不停地劝他，并为他在浦东找了一份工作，一年能赚好几万。可王继才却说：“我走了，谁来看护开山岛啊？”大姐听了，气得骂了一句“犟驴”便走了。

为了补贴家用，他们经常捕鱼摸虾，捡贝类，铲海蛎，放蟹笼，托渔船捎回港口去卖，总算给家里增加了点收入。

为了改善岛上的生态环境，夫妻俩决定开荒种树。两口子先在石头堆里用铁锤钢钎凿坑，然后利用出岛的机会，背回一袋袋泥土。第一年种下一百多棵白杨，全死了；第二年种下五十多棵槐树，无一存活；第三年，一斤多的苦楝树种子，只长出一棵小苗……凭着这股韧劲，如今开山岛上已经长出了一棵苦楝树、两棵无花果树，以及一些矮小的马尾松。

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王继才夫妇天生一副热心肠，守岛这些年来，他们与周边的渔民都处成了好兄弟。“晚上出海时，老王会亮起信号灯，让我们看清航道，绕开危险地带。”一位姓温的船主告诉笔者，大家经过开山岛时，都会问夫妻俩有没有东西要带上岸，有没有事情要代办。因为在这片海域打鱼的人，都得到过夫妻俩的帮助。

近两年，王继才夫妻俩的感人事迹受到了许多媒体的关注。2011年国庆前夕，夫妻俩受到中央电视台的邀请，参加《五星红旗我为你骄傲——庆祝新中国成立62周年文艺晚会》。

有大女儿一家上岛代班，王继才夫妇终于放心地上了岸，省军区也为这对夫妻安排了一次特殊旅游。他们第一次登上了长城，第一次看到了鸟巢、水立方，第一次在天安门广场观看国旗护卫队升旗……

在央视国庆晚会现场，王继才夫妇说，二十五年来，他们每天都坚持巡查小岛，早上巡岛后，还要举行一次特殊的升旗仪式，地点就在悬崖边一小块平台上。王仕花说老王很看重这个仪式。老王笑了，说国旗代表了国家，升旗代表我们在为国家守卫疆土。“现在对我们来说，家就是岛，岛就是家。”

从北京回来后，夫妻俩依旧尽职地做着守岛人，他们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编辑 钟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