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霞
(淮北师范大学医院 中医科,安徽 淮北 235000)
苏轼养生观述略
方 霞
(淮北师范大学医院 中医科,安徽 淮北 235000)
苏轼作为一个学者,蜀学学派的代表,一生之中对医疗和养生有广泛的积累。他的知识系统涉及到养生、医疗、丹药等几个方面,从那里既能见出他对生命、生活经验的重视,又能感觉到道学的精华与作用。
长生;养气;丹药;医学观
自北宋中后期以来,苏轼即以全身心的自我完善在世上被人尊重。世人除尊重他的文学成就、蜀学成就,更广为流传他的养生与美食。从《苏轼文集》中能见出苏轼关于生命、养生、医疗的大致轮廓。
苏轼对世人生命的基本态度是否定“异人”,相信养生。“异人”有否是苏轼一生都在追问的问题。对此,苏轼一生态度一直很坚定,即否定“异人”。元丰二年的乌台诗案是苏轼人生低潮,贬谪黄州后,苏轼有全面的隐退意识。可此时关于“异人”苏轼有云:“自省事以来,闻世所谓道人有延年之术者,如赵抱一、徐登、张无梦,皆近百岁,然竟死,与常人无异。及来黄州,闻浮光有朱元经,尤异,公卿尊师之者甚众,然卒亦病死。死时,中风搐搦。但实能黄白,有余药,药、金皆入官。不知世果无异人耶?抑有而人不见,此等举非耶?不知古所记异人虚实,无乃与此等不大相远,而好事者缘饰之耶?”[1]2327他说他遭贬路过光州闻有一叫朱元经的人得道,有道术可延年。但未及拜望即闻其死。死亦无异样。
苏轼是陶渊明的追随者,他的那首《和陶桃花源诗》某种意义上可以看成是与陶关于异人有无的对话。在此苏轼态度非常明确,即仅将异人称为“逃秦人”。
苏轼曾总结了世上三老人的论年[1]2382“尝有三老人相遇,或问之年,一人曰:‘吾年不可记,但忆少年时,与盘古有旧。’一人曰:‘海水变桑田时,吾辄下一筹,迩来吾筹已满十间屋。’一人曰:‘吾所食蟠桃,弃其核于昆仑山下,今已与昆仑肩矣。’”苏轼就此议论云:“以予观之,三子者,与蜉蝣、朝菌,何以异哉!”即是说这三种人即使有,也不是因为年长,而仅是以他们的精灵存留于时空,因而无异于蜉蝣、朝菌。
苏轼虽否定异人但相信长生,相信可以通过养生以长生。张安道是他仕途的荐举者和知音,论辈分是他长辈,他尊重张安道曾向其推介过自己的养生诀云:“近年颇留意养生读书延方士多矣,其法数百。择其简易可行者间或为之,辄有奇验,今此闲放益究其妙,乃知神仙长生非虚语尔其效初不甚觉,但积累百余日,功用不可量比之服药,其力百倍。”[1]2335由此可见,他对养生以长生的尊信。
古往今来,许多学人均尊信通过养气以养生,对此苏轼亦是。细玩苏轼的养气并不是含糊其辞,有着明晰的思路。约言之,苏轼的主要观点可如下:
1.辟谷术并不神秘。苏轼不止在一时一处谈到过一路人掉进深谷,模仿龟蛇,迎朝阳、顺日月以呼吸护生,最终脱险成道的事。在苏轼看来,辟谷并不是“什么均不进食”,而是越五谷之先,直接饮领五谷前形,即自然的元气,然后“复服玉泉,使铅汞,具体去仙不远矣。”苏轼云:“此法甚易知,甚易行,然天下莫能知,知者莫能行。”[2]13而龟蛇在这一点上做得完善,做得自然,从它们可知辟谷并不神秘。
2.养气有一种特别的程序,它必须是对内调动全身心以胎息为效,对外它必须从时空两个层面静接宇宙大气。他曾与其弟子由交流过孙真人的《养生门·调气篇》其引《养生门》云:“其略曰:‘和神养气之道,当得密室,闭户,安床暖席。枕髙二寸半,正身偃卧,瞑目闭气于胸膈间,以鸿毛着鼻上而不动。经三百息,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心无所思。如此,则寒暑不能侵,蜂虿不能毒,寿三百六十岁。此邻于真人也。’”[1]2337苏轼体会到孙真人的做法即是在空间上圆融于大气,时间上搭伴于洪流。让全身心处在释然静接状态。
3.苏轼把养气称为“布气”,在他看来,对于人身心来说,“布气”是坎、离的不融到融。在《龙虎铅汞说》中他论述到:“人之所以生死,未有不自坎、离者。坎、离交则生,分则死,必然之道也。离为心,坎为肾,……心之性法而正,肾之性淫而邪,水火之德,固如是也。子产曰:‘火烈,人望而畏之。水弱,人狎而侮之。’古之达者,未有不知此者也。龙者,汞也,精也,血也。出于肾,而肝藏之,坎之物也。虎者,铅也,气也,力也。岀于心,而肺生之,离之物也。心动,则气力随之而作。肾溢,则精血随之而流。如火之有烟,未有复反于薪者也。世之不学道。其龙常出于水,故龙飞而汞轻。其虎常出于火,故虎走而铅枯。此生人之常理也。顺此者死,逆此者仙。故真人之言曰:‘顺行则为人,逆行则为道。’又曰:‘五行颠倒术,龙从火里出。五行不顺行,虎向水中生。’”[1]2331
4.苏轼所谈到养气的方式亦很简易与实用。即以为养气是念、数、随三个阶段。在此,如果说“念”、“数”是让心灵安顿下来,那么“随”则是由被动变主动了。试读一下苏轼的体悟:“已饥方食,未饱先止。散歩逍遥,务令腹空。当腹空时,即便入室,不拘昼夜,坐卧自便,惟在摄身,使如木偶。常自念言:‘今我此身,若少动揺,如毛发许,便堕地狱!如商君法,如孙武令,事在必行,有犯无恕!’又用佛语及老聃语,视鼻端白,数出入息,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数至数百,此心寂然,此身兀然,与虚空等,不烦禁制,自然不动。数至数千,或不能数,则有一法,其名曰‘随’:与息俱出,复与俱入,或觉此息,从毛窍中,八万四千,云蒸雾散,无始以来,诸病自除,诸障渐灭,自然明悟。譬如肓人,忽然有眼,此时何用求人指路!是故老人言尽于此。”[2]7
最后,特别重要一点苏轼作为一个道学家,他是将养气提升至伦理本体以做综合考虑的,他特别注重于考虑“养气”的综合性,比如他以为人生要三养。其云:“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招我者,预以此先之,主人不从而过是者,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2]12
他把自然延寿与为人度世联在一起考论养气。其云:“道不患不知,患不凝;法不患不立,患不活。以信合道,则道凝;以智先法,则法活。道凝而法活,虽度世可也,况延寿乎?”[2]64
苏轼曾以调侃的语气向他的友人鲁元翰谈了自己养气达到的境界。“公昔遗余以暖肚饼,其直万钱。我今报公亦以暖肚饼,其价不可言。中空而无眼,故不漏;上直而无耳,故不悬;以活泼泼为内,非汤非水;以赤历历为外,非铜非铅;以念念不忘为项,不解不缚;以了了常知为腹,不方不圆。到希领取,如不肯承当,却以见还。”苏轼在此所描述的暖肚饼者,无疑是养气所致。[2]13
从中华古代延续以来,治病、养生均需丹药这一点在士人的思维中没有异议。从神农尝百草以来提取自然以炮制丹药,也是士人最基本的思路。在此问题上自汉代以来,道教的追随者虽卓有成效,但也同时将丹药炮制走向神秘化。这一点可以说在魏晋、在唐代,从葛洪到孙思邈均如此。
苏轼的丹药炮制观与前贤比较多了一层道学家的理智与宽容。他的宽容在于他不厌其烦地收集了不少验方,让我们感到在苏轼眼里验方即存在于日常生活及经验中。《苏轼文集》中记录保存了许多苏轼的此类验方。试举一、二看:“宪宗赐马总治泄痢腹痛方,以生姜和皮切碎,如粟米,用一大盏,并草茶相等,煎服。元祐二年,文潞公得此疾,百药不效。而予传此方,得愈。”“裕陵传王荆公偏头痛方,云是禁中秘方用生萝葡汁一蚬壳仰卧注鼻中,左痛注右,右痛注左,或两鼻皆注亦可。虽数十年患,皆一注而愈。荆公与仆言之,已愈数人矣。”[1]2344-2345
说他理智在于他把天人一体的道学理念在丹药问题上落得比较实,至少体现在以下几方面:比如把时令、男女、节候做了理智的归类。苏轼有两则短文《阴丹阳炼》、《阳丹阴炼》即非常清晰地体现了这一点,以为炼阳丹宜讲究冬至日,炼阴丹宜“首生男子之乳”。苏轼倡导联系大自然之元气、丹露、甘泉来治药。比如他对以松气炼砂,以井华水煮药等非常有兴致。
至于丹药如何对吾产生作用亦是苏轼所经常思考的问题。苏轼的特别之处在于调动主观意识对药力的承接与发挥。苏轼有一篇《大还丹诀》云:“凡物皆有英华,轶于形器之外。为人所喜者,皆其华也,形自若也。而不见可喜,其华亡也。故凡作而为声,发而为光,流而为味,蓄而为力,浮而为膏者,皆其华也。吾有了然常知者存乎其内,而不物于物,则此六华者,苟与吾接,必为吾所取。”[1]2328即是强调主观意念对物华药力的引领作用。
又,苏轼还曾以调侃的形式追述了他的老师欧阳修对此的见解,讲究以意用药。其云:“欧阳文忠公尝言:有患疾者,医问其得疾之由,曰:‘乘船遇风,惊而得之。’医取多年柂牙为柂工手汗所渍处,刮末,杂丹砂、伏神之流,饮之而愈。今《本草》注引《药性论》云:‘止汗用麻黄根节及故竹扇,为末服之。’文忠因言:‘医以意用药,多此比。初似儿戏,然或有验,殆未易致诘也。’”[1]2343
综上看来,苏轼作为一代学人有完整的医学观。
首先从医生角度来说,他认为一个好医生应是术与德的结合。苏轼曾非常感慨地论述了他所闻见的两种医生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云:“近世医官仇鼎,鼎疗痈肿为当时第一,鼎死,未有继者。今张君宜所能,殆不减鼎。然鼎性行不甚纯淑,世或畏之。今张君用心平和,专以救人为事,殆过于鼎远矣。”[2]59
其次,对于患者,苏轼也提出更高一点要求。苏轼无论从养生还是从治病角度均强调雅量清德品性所能起到的作用。苏轼往往把一个人的品性作为其养气、养生能否落实的底线。比如他以为张安道具有雅量清德,是达于养生的前提。以为其弟苏辙“端静潡淑”能先他得道。他认为对一个患者要同时吃四味药,其《赠张鹗》[2]12云:“吾闻战国中有一方吾服之有效,故以奉传。其药四味而已:一曰无事以当贵,二曰早寝以当富,三曰安步以当车,四曰晩食以当肉。”以为“安步自佚,晚食为美,安以当车与肉为哉?车与肉犹存于胸中,是以有此言也。”
总之,在治病、养生等不同环节上均能感受到他作为道学家及其蜀学精神的时有渗透,充分体现着中华医药的精神。
另外,他还是一个美食家,他的美食风范除了体现在对美食进行玩味、将美食内在于养生外,有意于与疗疾等进行刻意一体化也是值得关注的特色。当今知识分子越来越被警示有亚健康状态,身体与心理往往同时处在非健康状态,中华医药也往往要接受是否标准化,怎样建构标准化的挑战。在本文看来,苏轼的这些均是我们今天可以借鉴的。
[1]苏轼.苏轼文集[M].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
[2]苏轼.东坡志林[M].北京:中华书局,1981.
I206
A
1671-8275(2012)04-0075-02
2012-06-16
方霞(1969-),女,安徽巢湖人,淮北师范大学医院主治医师。研究方向:中医内科。
责任编辑:张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