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新洲方言的儿化

罗庆云

（江汉大学 武汉语言文学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430056）

新洲位于湖北省东北部，武汉市东部①关于新洲详情参见武汉新洲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新洲区志》，武汉出版社2010年版。。新洲方言属于江淮官话区的黄孝片，也即赵元任所说的“楚语区”②赵元任《湖北方言调查报告》，商务印书馆1948年版。。新洲方言有声母22个（含零声母），韵母41个，调类6个。6个调类和调值分别是：阴平11，阳平24，上声44，阴去33，阳去35，入声212③本文新洲方言的发音以城关音为代表。现今新洲方言的入声：一、已失去了塞音韵尾，也没有喉塞音韵尾的发音趋势。二、发音由短促变为稍微缓长。关于新洲方言声母、韵母和声调详情参见罗庆云《新洲方音考察报告》（《江汉大学学报》2000年第5期）和《新洲方言的入声》（《江汉大学学报》2007年第5期）。新洲方言中，某些字④为了叙述方便，本文用“字”这个概念，单个的字有时是词，有时是语素。存在儿化现象，本文拟研究这个现象。

新洲方言41个韵母中，出现儿化的韵母有26个⑤出现儿化的韵母中，不是每一个同韵母字都能儿化，这在下文会谈到。：a⑥本文用国际音标记音。、o、ε、i、u、ia、ua、io、ai、au、iau、əu、iəu、an、iεn、uan、ɥan、ən、in、uən、ɥən、aŋ、iaŋ、uaŋ、ɥaŋ、oŋ。不儿化的韵母有15个：ɿ（ʅ）、ɥ、ɥa、iε、uε、ɥε、er、uai、ɥa、uei、ei、ɥei、ɥau、ɥəu、ioŋ。

一、新洲方言儿化的读音

新洲方言韵母儿化后，其发音方式主要有两种：

1.韵母变为ər。

猫 mau11→猫儿 mər11头t‘əu24→头儿t‘ər24

雀ʨ‘io212→雀儿ʨ‘iər212狗kəu44→狗儿kər44

票p‘iau33→票儿p‘iər33庙 miau35→庙儿 miər35

2.韵母变为ær。

街kai11→街儿kær11碗wan44→碗儿wær44

法fa212→法儿fær212伢ŋa24→ 伢儿ŋær24

袋dai35→袋儿dær35蛋dan35→蛋儿dær35

片p‘ian33→片儿p‘iær33

腔ʨ‘iaŋ11→腔儿ʨ‘iær11

不儿化的字遇到后面的“儿”后读音不发生儿化，“儿”字自成音节。其发音方法是：将前面韵母最后的音素稍延长（也可理解为重复前面韵母最后一个音素），然后加上ər。如：

被bi35→被儿bi·iər35（即“被子”）

器ʨ‘i33→器儿ʨ‘i·iər33（宝器儿）

马 ma44→马儿 ma·aər44

叶iε212→叶儿·εər212

月ɥε212→月儿ɥε·εər212

二、新洲方言儿化的规律

新洲方言儿化有自己的规律，主要有：

1.在出现儿化的韵母中，在同一韵母下，不是每一个字都儿化。有的数量很少，如韵母i仅一例儿化字：

荠ʨi44→荠儿ʨiər44（荸荠儿）

又如韵母u仅两例儿化：

作为北方人，我很爱面食；同时，还想培养刚上小学女儿的劳动习惯、动手能力。于是我们从网上精挑细选了售价200多元山东产“复X”牌面条机。能擀面皮、压面条，实现了省工省时；摇把操作，孩子也能动手参与；相较电动类面条机，于小孩和大人都更安全。然而使用后它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安全问题”：第一次使用我的手就被前面金属板的锋利边棱划伤，用砂纸打磨才算解决了隐患；后来我又被后面的金属面板划伤，鲜血直流，吓得孩子参与的积极性都快没了。最终，金属板边棱锋利这个“非功能性缺陷”几乎让我想废掉这台机器。

富fu33→富儿fər33（人名结尾）

腐fu44→腐儿fər44（豆腐儿）。

有的较多，如韵母ai下有大约8个：

牌pai24→牌儿pær24排pai24→排儿pær24

袋dai35→袋儿dær35

苔tæai24→苔儿t‘ær24街kai11→街儿kær11

盖kai33→盖儿kær33

才ts‘ai24→才儿ts‘ær24

太t‘ai33→太儿t‘ær33（称呼高祖，不分男女）

而韵母an则多达28个，例见后面附录。

2.在能儿化的字中，儿化的使用又有具体情况的不同：有的不受使用环境制约①主要指在双音节词或短语中的位置以及是否单用。，通常习惯读儿化音②本研究将文白异读现象排除在外。；有的受使用环境限制，有时读儿化音，有时不读儿化音。

（1）有的字不受使用环境限制，通常习惯读儿化音。

如“豆”：

豆dəu35→豆儿dər35在词前：豆儿皮＼豆儿角＼豆儿米③“豆腐”和“豆子”中的“豆”不读儿化音，这是例外。；在词后：黄豆儿＼大豆儿＼蚕豆儿；单用：豆儿还冇熟＼吃豆儿。

又如“猫”④“猫子”中的“猫”不读儿化音，这是例外。新洲方言中，凡是后缀为“子”的字，都不儿化，如“猫子”、“兔子”、“豆子”、“瞎子”、“帽子”、“票子”等。：

猫mau11→猫儿mər11在前：猫儿眼＼猫儿爪子＼猫儿洞；在后：瞎猫儿＼白猫儿＼馋猫儿；单用：猫儿在叫＼来了一只猫儿＼别打猫儿。

又如“蛤”：

蛤kε33→蛤儿kər33在前：蛤儿肉＼蛤儿油＼蛤儿壳儿；在后：细蛤儿＼花蛤儿＼白蛤儿；单用：三个蛤儿＼一斤蛤儿＼蛤儿在走动。

（2）有的受所处位置的限制，一般情况是：在结尾时可读儿化音，在前不读儿化音。

如“掌”：

又如“头”：

头t‘əu24→头儿t‘ər24，在结尾可读儿化音：水龙头儿＼枪头儿＼癞痢头儿；在前不儿化：头发＼头皮＼头脑。

（3）有的用于人名且位于末尾时可读儿化音（也可不读），而其他情况下不读儿化音。

如“富”：

富fu33→富儿fər33，用于人名且位于末尾时可读儿化音：张国富儿＼王富儿＼来富儿，用于人名但不在末尾则不儿化：王富国＼李富强＼张富民；用于人名之外时不读儿化音：富贵＼炫富＼富人。

又如“秀”：

秀ɕiəu33→秀儿ɕiər33，用于人名且位于末尾时可读儿化音：刘小秀儿＼汪金秀儿＼吴红秀儿，用于人名但不在末尾则不儿化：张秀眉＼吴秀英＼谢秀容；用于人名之外时不读儿化音：秀美＼秀气＼清秀。

3.儿化的字基本上是名词语素和量词语素，少数为形容词语素。

名词语素如：

架ʨia33→架儿ʨær33（衣架儿）

歌ko11→歌儿kər11（唱歌儿）

毛mau24→毛儿mər24（牛毛儿）

量词语素如：

坨t‘o24→坨儿t‘ər24（一坨儿）

盒xo35→盒儿xər35（两盒儿烟）

圈1→圈1儿（三圈儿）

形容词语素如：

烦fan24→烦儿fær24（很耐烦儿）

末mo212→末儿mər212（细末末儿）

亮liaŋ35→亮儿liær35（灯好亮儿）

胖paŋ33→胖儿pær33（长得太胖）

4.同一个字，由于意义和词性不同，有时儿化，有时不能儿化。一般情况下，做名词语素和量词语素时可儿化，做动词或形容词时不儿化。如：

圈 做名词语素和量词语素可儿化：圈1‘ɥan11→圈1儿‘ɥær11（跑三圈儿，画一个圈儿）；做动词语素不儿化：圈2‘ɥan11→圈2ɥan11（圈地＼圈钱）

巴 做名词语素可儿化：巴ba11→巴儿bær33（尾巴儿）①“尾巴”的“巴”儿化后声调也发生变化，由阴平变为阴去。另：作为姓氏的“巴”不儿化。；做动词语素不儿化：巴ba11→巴ba11（巴家＼巴望）

弯 做名词时可儿化：弯wan11→弯儿wær11（拐弯儿）；做形容词时不儿化：弯 wan11→弯wan11（弯曲）

尖 做名词时可儿化：尖ʨian11→尖儿ʨiær11（藕尖儿）；做形容词时不儿化：尖ʨian11→尖ʨian11（棍子很尖）

三、新洲方言儿化的结果

新洲方言某些字儿化后的最大结果就是使得许多不同韵母的字变为同韵母字。

前面讲到，新洲方言许多字儿化后，韵母主要变为两个：ər和ær，因此，许多原来不同韵母的字变为同韵母字。

1.ər韵母字主要来源是i、u、o、io、ε、au、iau、əu、iəu、ən、in、uən、ɥən、oŋ等韵母字。经过儿化后，下面这些字就成为同韵母字：荠、富、腐、妇、啵、钵、婆、坡、末、多（仅见于词语“差不多儿”中）、坨、歌、果、鸽、角、窠（儿化音仅见于“摇篮义”的“窠”中）、壳、哥、盒、桌、绰、鹊、雀、蛤、嗝、包、苞、胞、雹、宝、泡1（灯泡儿）、泡2（气泡儿）、袍、炮、疱、猫、毛、帽、亩、桃、萄、套、盗（送气）、佬、脑（仅见于“豆腐脑儿”中）、枣、皂、草、嫂、表、俵、标、膘、票、瓢、苗、庙、杪、条、尿、轿、叫（仅见于词语“听叫”中）、椒、桥、窍、兜、肚、豆、痘、头、兔、篓、六、狗、沟、勾、钩、扣、口、卒、咒、手、兽、刘（人名）、酒、九（人名）、阄、鸠、球、鳅、秀（人名）、本、门、分、粉、份、灯、墩、凳、冷、跟（名詞）、根、羹（名词“调羹”，即汤匙）、神、兵、瓶、名、铃、斤、劲、镜、心、影、棍、捆、魂、仁（人名）、军（人名）、云（人名）、人、东、盅。

2.ær韵母字主要来源是a ia ua ai an iεn uan ɥan aŋiaŋuaŋɥaŋ等韵母字。经过儿化后，下面这些字就成为同韵母字：巴、粑、笆、疤、把（儿化音见于“柄”义的“把”中）、杷、耙、妈（乳，奶）、法、伢、架、瞎、褂、画、牌、排、袋、苔、太、街、盖、才、财、材、板、班、伴、半、般、盘、绊、饭、烦、贩、畈、丹（人名）、胆、蛋、痰、兰（人名）、篮、杆、竿、肝、坎、眼（两读，都能儿化）、岸、蚕、餐、铲、三、山、边、辫、便、片、面、点、店、天、建（人名）、尖、茧、钱、前、闲、燕、烟、官 管 馆、罐、款、环、碗、玩、湾、腕、娟、转（量词）、圈1（量词）、圈2（名词）、川、船、串、元（人名）、园、员（人名）、闩、冤、院、榜、棒、膀、胖、糖、堂、掌、良、两、量、亮、姜、腔、锵（名词，一种打击乐器，即钹）、祥（人名）、强（人名）、样、羊、框、旺（人名）、望（人名）、桩、状。

四、新洲方言儿化的作用

新洲方言儿化的作用主要有两个方面。

1.参与构词，并能使某个字所代表的发音相同而词类不同的词得以较明确地分别。

新洲方言儿尾主要参与构成名词、量词以及少数形容词。那些能儿化的字，有些记录或参与记录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不同词类的词。前面谈到，一般情况下，做名词语素和量词语素时可儿化，而做动词和形容词时不儿化。因此，有些字的儿化就有区别名词与动词、量词与动词、名词与形容词等的作用。如前面讲到的量词“圈”和动词“圈”，名词语素“巴儿”和动词语素“巴”，名词“尖儿”和形容词“尖”。下面再补充几例：

画 做名词可儿化：画xua35→画儿xær35（一幅画儿）；作动词时不儿化：画xua35→画xa35（画虎＼画图）

盖 做名词可儿化：盖kai33→盖儿kær33（茶壶盖儿）；作动词时不儿化：盖kai33→盖kai33（盖碗＼盖房子）

亮 做名词时可儿化：liaŋ35→亮儿liær35（点起亮儿。注：亮儿即灯火）；做形容词不儿化：亮liaŋ35→亮liaŋ35（灯光很亮）

干 做名词时可儿化：kan11→kær11（豆腐干）；做形容词时不儿化：kan11→kan11（草很干）

2.可以赋予词语某些色彩义，通常为轻松、随意、亲昵、可爱等。

1）有些字如“碗”、“盘”、“盆”、“盅”、“桌”、“枣”、“酒”、“钱”、“官”等，有时儿化有时不儿化，在儿化时显得轻松、随意。

2）在称呼人名时，有时儿化有时不儿化，儿化称呼时显得亲昵、可爱。

3）有的字由于通常读儿化音，人们已经习惯了，感觉不到有什么色彩义。如“猫”、“狗”、“豆”、“画”、“歌”、“蛤”、“果”、“窠”、“雀”、“茧”等，人们从小就按儿化音来读，这种情况下的儿化读音似乎没有什么附加意义。

小结：儿化音是新洲方言中很有特色的部分。新洲方言41个韵母中，有26个出现儿化读音。在出现儿化读音的同韵母字中，不是每一个字都能儿化。同样的读音，有的儿化，有的不儿化。同一个字，有的经常读儿化音，有的有使用环境的限制。新洲方言儿化后韵母的读音主要有ær和ər，儿化造成许多不同韵母的字变成同韵母字。很多字儿化和不儿化有色彩义上的区别，但少数字由于人们从小就习惯读儿化音，因而感觉不到它的色彩义。

附：新洲方言常见儿化字

a 巴（尾巴）、粑、笆、疤、把（锄头把儿）、杷（枇杷儿）、耙（钉耙儿）、妈儿（乳，奶）、法、伢、叭、下（一下儿）

o 啵、钵、婆、坡、末、多（仅见“差不多儿”中）、坨、歌、果、鸽、角、窠（摇篮）、壳、哥、盒、桌、绰

ε 嗝①“嗝”儿化后，声调由上声变为阴去。、蛤

i 荠（荸荠儿）

u 富（人名）、腐（豆腐儿）、妇（媳妇儿）②此时“妇”有两读fu33→妇儿fu·uər33（媳妇儿）。另一为儿化读音：fər33

ia 架、瞎

ua 褂、画、话③新洲方言的“说话”，老年人叫“答话”，“话”读kua44，儿化后读kuær44。

io 鹊、雀

ai 牌、排、袋、苔、太、街、盖、才、财、材

au 包、苞、胞、雹、宝、泡1（灯泡儿）、泡2（气泡儿）、袍、炮、疱、猫、毛、帽、亩、篙、盗、桃、萄、套、佬、脑（仅豆腐脑儿）、枣、皂、草、嫂

iau 表、俵、标、膘、票、瓢、苗、庙、杪、条、尿、轿、叫、椒、桥、窍

əu 兜、肚、豆、痘、头、兔、篓、六、狗、沟、勾、钩、扣、口、卒、咒、手、兽

iəu 刘（人名）、酒、九、阄、鸠、球、鳅、秀（人名、）

an 板、班、伴、半、般、盘、绊、饭、烦、贩、畈、丹（人名）、胆、蛋、痰、兰（人名）、篮、干、肝、杆、竿、坎、眼（两读，见韵母iEn）、岸、蚕、餐、铲、三、山

iεn 边、辫、便、片、面、点、店、天、建（人名）、尖、茧、钱、前、闲、眼（两读，见韵母an）、燕、烟

uan 官、管、馆、罐、款、环、碗、玩、湾、腕

ɥan 娟（人名）、转（量词）、卷（量词和名词）、圈1、圈2、川、船、串、元（人名）、园、员、闩、冤、院

ən 本、门、分、粉、份、灯、墩、凳、冷、跟（名詞）、根、羹（调羹）、神（传神、牛神）

in 兵、瓶、名、铃、斤、劲、镜、心、影

uən 棍、捆、魂、仁（人名）

ɥən 军（人名）、君（人名）、云（人名）、人。

aŋ 榜、棒、膀、胖、糖、堂、掌

iaŋ 良、两、量、亮、姜、腔、锵（名词，一种打击乐器。钹）、强（人名）祥（人名）、样、羊

uaŋ 框、旺（人名）、望（人名）

ɥaŋ 桩、状

oŋ 盅、东（人名）

（注：新洲方言实际读音中儿化的字肯定比以上所列要多，尤其人名可能更多。本文所列只是笔者亲自听见的，数量有限）

［1］潘允中.普通话的轻声和儿化［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

［2］赵元任.湖北方言调查报告［M］.上海：商务印书馆，1948.

［3］新洲县志编委会.新洲县志［M］.武汉：武汉出版社，1992.

［4］罗庆云.新洲方言的入声［J］.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