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虹,刘紫丰
(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4)
跨越不同文本之间的界限
——互文性关照下的《已知的世界》
罗 虹,刘紫丰
(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4)
美国当代黑人作家爱德华·P·琼斯在其代表作《已知的世界》中,运用了互文性的写作手法,建立了小说同其他文本的深层联系,赋予小说叙述开放性、复杂性的特征。作者跨越不同文本之间的界限,使小说的叙事更易与历时和共时层面上的历史文本相融合,大大增强了小说的艺术魅力。
《已知的世界》; 文本; 互文性
作为美国当代著名黑人作家爱德华·P·琼斯的代表作,《已知的世界》于2003年一经出版,便受到如潮好评,获得巨大成功,小说曾先后荣膺美国全国书评家协会奖、普利策小说奖、跨领域麦克阿瑟奖和国际IMPAC都柏林文学奖。《已知的世界》以美国19世纪中期黑人奴隶制度史实为基础,探究了黑人奴隶主这一特殊历史现象,以独特的小说技巧和宏大的气魄,叙述了一个黑人奴隶主匪夷所思的一生,把个人的命运交叠成了历史,展现出蓄奴制社会的复杂图景,再造了一个世人自以为“已知”的“未知”世界。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中运用了极具后现代特色的写作手法,建立了小说同其他文本的紧密联系,跨越了不同文本之间的界限,在以揭示历史文本性的新历史主义的视角观照历史与小说之间的互动关系的同时,确立了文学文本与其他文化文本的内在性联系,从而使小说更好地发挥还原黑人历史以便追寻自我文化身份的效用,凸显小说的互文特征。
“互文性”亦作“文本间性”或“互文本性”,通常被用来指示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内在性联系。这一文本理论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结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思潮,由法国符号学家朱莉娅·克里斯蒂娃在前苏联文学理论家米哈伊尔·巴赫金的复调、对话主义、文本里的多重声音等概念的基础上正式提出。克里斯蒂娃认为,一个文学文本就是一个能指,它是对某个所指的表达,她指出“任何一个文本之中及背后都存在着无法削减的多个文本”[1]169,这里的“多个文本”都是“互文本”,不仅包括历时层面上过去或将来的文化文本,还涉及共时层面上的社会历史文本。互文性理论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互文性理论从作品、作者和读者三个角度分析不同文本间的深层内在联系,认为互文性是所有文本的普遍特征,而狭义的互文性理论则着重于宣示互文性理论的可操作性,把互文性作为一种创作技法,指出新文本是对旧文本的吸收和改编;又将之视为一种阅读方法,发挥读者在生成文本意义上的主观能动性,期望读者能够真正体会到作者建立文本间紧密联系的用意,以实现互文阅读。本文对爱德华·P·琼斯的《已知的世界》进行互文性解读,所用的是狭义的互文性理论。对其他文本进行指涉的文本是后文本,被指涉的文本是前文本。琼斯以跨越不同文本之间界限的方式进行小说的创作,建立了小说与其他文本的深层内在联系,在以历史与小说的互动揭露历史文本性的同时,借助小说与文化的互联还原黑人的真实生存状态。作者运用模仿、引用、改写等互文指涉的具体手法,同时进行单文本和系统的指涉,把对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创新结合起来,并非仅仅通过对前文本原文的引用来昭示互文关系,他扩大了指涉的范围,将其维度拓展到再现前文本的主题、形式等,唤起读者对前文本的回忆,邀请读者参与文本意义的构建,从而使之更好地理解小说深刻的主旨。
在《已知的世界》中,琼斯对“互文性”这一艺术手法表现出超凡的运用。他把小说的建构置于其与各文本的互联网络中,使互文性这一艺术手法在影响小说整体结构的同时,成为诠释并体悟小说的意义和主旨的不可或缺的手段。他对于文本的互动阐释,模糊了小说与其他文本的分野,消解了它们之间的对立,表现出后现代主义的审美追求。
后现代主义认为,“人类的许多‘真理体系’,如历史、宗教、意识形态、伦理价值等,都可被视为一种‘叙述方式’,即把散乱的符号表意行为用一种自圆其说的因果逻辑统合起来,组织起来”[2],因此,后现代主义的历史小说宣称历史是与小说不存在本质区别的一种语言人工品。它们质疑幼稚的“文本主义或者形式主义把文学和世界完全分离”[1]168的主张,揭示了同为文本的历史与小说之间的紧密内在性联系,即互文性关系。互文性理论指出,任何一个文本都不可能单独存在,每个文本都是历史的存在,它不可避免地从历史或同时代的其他文本中汲取写作养料。在此类小说中,文本与语境被联系起来,一方对另一方加以开放,两者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形成了互相补充的互文性关系。后现代主义的历史小说在以历史为小说素材来源,发挥创作自主性,彰显自身文本性的同时,还将自己置于历史话语之中,谋求向历史开放,回归话语的“世界”,参与历史意义的构建,又体现出鲜明的历史性特征。在《已知的世界》中,爱德华·P·琼斯一方面在小说与历史、“前景”与“背景”的关系上,使“社会文本”与“文学文本”相结合,模糊历史与小说之间的界限,使历史真实与文学虚构共同出现,另一方面又努力完整再现复杂的美国蓄奴制历史,将小说中的文学虚构历史真实化,与当代史学研究视野更为具体、多样化,甚至涉及奇特现象的新动向一致,丰富小说所述内容,以实现对小说情节的历史化叙述。琼斯通过对小说与历史之间互动关系的观照,将文学话语与历史话语相糅合,消解了真实与虚构的对立,特别是小说成为历史的建构者,使历史叙述的不确定性得以凸显,互文性就此成为作者揭露历史文本性的手段。
文学虚构与历史真实在《已知的世界》中共同出现,“未知”与“已知”的交织绘制了真假难辨的“已知世界”。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从头至尾的叙述中,使用了大量有关美国弗吉尼亚州曼彻斯特县的史料和数据,材料颇具史实感。然而,小说中的曼彻斯特县以及其中的每一个居民其实都是作者琼斯的文学虚构,该县的人口统计数据也就当然不可能是真实的。相反,曼彻斯特县的所在州弗吉尼亚州和该县邻近的艾美利亚县以及夏洛特维尔县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书中提及的历史人物,诸如菲尔摩总统也都是真实的。另外,作为历史小说的《已知的世界》,其虚构环境中发生的故事又显然是处于一定历史框架之中的,人物甚至故事发生场地的最终走向都是符合本小说的文学语境的。例如,作者交代了曼彻斯特县的结局——被周围的县分割吞并,而这也确实符合19世纪弗吉尼亚州大片土地被吞并的史实。琼斯虚构出小说的人物和故事的主要发生场地,可以避免与真实人物及地点的客观状况相冲突而导致叙述失真,由此一来,文学虚构反而推动了小说叙述的真实化。《已知的世界》以美国奴隶制历史为创作素材,作者将文学虚构置于历史背景之中。与此同时,拒不放弃小说本身具有的自主性,此外,他还不忘在叙述中插入大量的历史真实,为小说所述情节营造了一个坚实的时空背景,使得前景的人物性格和他们的经历更为真实可信。
后现代主义的历史小说以互文视角研析历史与小说之间的关系,消解了它们的二元对立,不单通过使历史真实与文学虚构交织出现的方式,还借助于小说对其互文本“历史”的模仿,即小说的史书化叙述,参与到历史的形成过程中去。此类小说公然表示历史与小说都是在叙述形式上被高度惯例化的人为构建之物,在重现真实方面,两者所达效果其实并无多大差异。历史叙述的“真实”不是来自于被叙述事件本身的真实性,而是依赖于其能有效营造具有“逼真性”幻觉的叙述惯例。小说若能采用此种叙述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亦可被称为“历史”。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中真实而又全面地再现了复杂的19世纪美国蓄奴制社会,他对小说进行了史书化的叙述,使之得以在历史的形成过程中发挥其对历史发展的能动作用。琼斯为成功地营造历史的“逼真性”叙述幻觉,采取了如下3种叙事策略:第一,作者采用当代史学家研究美国黑奴制度的方法,即选取特定的时间段和地点,关注奴隶制的某个具体方面,而后深入挖掘。《已知的世界》探究了黑人奴隶主这一特殊历史现象,小说围绕亨利·汤森,详细地叙述了与之相关的各个人物与事件,虽然作者仅仅截取了曼彻斯特县前后几十年的历史,却真正完整地再现了镇上复杂的奴隶制生活,模糊了小说与史学研究之间的界限。第二,小说采取叙述视点频繁转换的较为散漫的结构方式再现了19世纪中期的美国蓄奴制社会,多角度的叙述扩展了小说情节的维度,平静而又克制的叙述声音增强了小说叙述的真实性,亦使小说真实反映出美国黑奴制的复杂性。第三,丰富的细节和翔实的交代,使小说的叙述看起来像是一部编年史的记载。琼斯在《已知的世界》的叙述中,不仅交代了每个人的结局或后续生活,对小说的故事情节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述,还在叙述中不时地插入真实的或虚构的统计数据和臆造的新闻报道,营造出强烈的真实感。《已知的世界》通过对文学虚构和历史真实的刻意混淆和对叙述惯例的自我揭底,透视历史的未知性本质,发挥了小说的历史性作用,指出历史踪迹只存在于文本叙述之中,以此为观念指导,作者重新构造了一个看似“已知”,实则“未知”的世界。
法国文学批评家罗兰·巴特曾经给互文本下过一个定义:“无限的文本之外所生存的不可能存在的事物”[3],因此就使互文性成了文本性的先决条件。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中采用了互文性的艺术手法,模糊了小说与历史之间的界限,充分发挥小说对历史发展的能动作用,赋予小说叙述历史的权利,以虚实共现、真假难分的叙事构建了小说话语的世界。互文性把小说与历史相联结,将小说创作置于其与历史互相指涉的体系之中,使文与史相互作用、相互影响,文本的意义就此生发,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小说得以参与到历史的形成过程中去,历史的不确定性才可彰显,其文本性与建构性方能揭露。在《已知的世界》之中,作者关注了黑人奴隶主这一真实存在却鲜为人知的特殊历史现象,剥夺了历史对于真相的独有权,使读者意识到历史真实只存在于文本之中,揭露历史的虚构性。另外,作者还在小说中运用史料,以戏谑的方式透露历史文献的不准确性,例如,在提及1860年人口普查的调查员时,琼斯叙述他“在准备把普查报告送交至华盛顿那天,跟他的妻子发生了一次争执,结果他的计算出了差错,因为他少进了一位数”[4],琼斯以历史与小说的互文,表达对于已知历史故作真实的行径的不屑与蔑视,强化了读者对于历史叙述缺乏中立性、客观性、无情感性和已知性的认识,揭示出历史的文本性。
正如上文所述,后现代主义认为,任何文本都不可能脱离其他文本而单独存在,它总是处于“若干文本的交汇处”,对这些文本进行“重读、更新、浓缩、移位和深化”[5]36,在与其他文本的永无止境的相互作用中,文本才获得意义。朱莉娅·克里斯蒂娃指出,“任何作品的文本都是像许多行文的镶嵌品那样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5]36,在每一个文本中,都可以发现它受到其他文本影响的痕迹,这里的“其他文本”不单指历史文本,还包含文化文本。后现代主义将文学创作置于本文同其他文化文本的关于它们之间互文性关系的探讨之中,赋予话语建构以开放性书写和多元化解读的权利,这样,后现代主义的历史小说便刻意忽视了作者在文学创作上的主体地位,戳穿了人文主义的原创性观念。此类小说质疑单一性、封闭性和被中心化了的意义,主张同其他文化文本建立深层的内在联系,将关注的焦点转向写作行为本身,以读者熟悉的内容和形式凸显叙事的虚构性,从而以自揭虚构的方式表现出小说明显的自我指涉倾向。《已知的世界》就糅入了其他文化文本的指涉体系之中,小说利用“其能够在社会中发现的一切行之有效的表意实践”[1]179,成为与其他互文本的“互联网络”里的中心节点,表现出小说随心所欲的不确定性与未知性。前文提到,爱德华·P·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中模糊了历史真实与话语建构的界限,透视了历史与小说间的互文性关系。然而,构成小说后现代主义话语的不仅仅是历史。从严肃或通俗的小说到宗教经典再到民间传说,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为历史元小说提供了具有文化意义的互文本。
后现代主义的历史小说建立了小说与其他文化文本的紧密内在性联系,它把引用当作一种文学写作的基本模式,并认为,文学创作这一过程,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拼贴加注解”和“引用加评论”[6]。但是,此种文学创作并非局限于形式上的或内容上的文本间的借用和沿袭,前后文本价值观念的趋同和审美认识的相似亦是其具体表现。此类小说在引用与之相关的其他文化文本,根据小说表达需要进行话语重构,唤起读者对小说原创性和真实感的怀疑,实现自我指涉的同时,也参与到了具有鲜明意识形态色彩的社会指涉之中,特别是处于“弱势地位”的黑人作家,他们往往将这种对于文本间互文性关系的分析用于自我重塑和审美目的,振聋发聩。《已知的世界》在其话语建构中引用并改造其他已知文本,彰显文本的未知性本质,使叙事超出了狭窄的文本界域,深入到更为宽广的文化视野之中。除历史外,小说还同其他3种不同类型的文本建立了深层的内在联系。
首先,小说通过对《圣经》的易位和改写,参照原神话,书写“已知世界”中的“新神话”,以古典新用的写作策略进行新文本的建构。在《已知的世界》中,琼斯将亨利·汤森的第一个黑奴,后来成为奴隶监工的小说人物命名为摩西,从而为读者建立了该人物同《圣经》中摩西的内在联系。尽管重名,但是这两个“摩西”的人生经历却大不相同。在《旧约·出埃及记》中,摩西是带领被奴役的以色列人走出埃及的先知,而在《已知的世界》中,摩西却是于罪恶奴隶制度压迫下迷失自我的悲剧性人物,他非但没有带领同种族的黑奴们摆脱奴隶制枷锁,就连他自己也没能走出“埃及”,最后成了蓄奴制度可悲的牺牲品。当上奴隶监工后,摩西对黑奴们不但没有任何同情心,反而处处表现得很冷酷。后来,亨利去世,摩西看到了上升为“汤森先生”的机会,他设法骗走了同为奴隶的妻儿,并寄希望于占有亨利的遗孀卡尔朵妮亚以模糊主奴间的界限,然而,他的幻想破灭,最终被弄残。作者通过对《圣经》中有关摩西的故事的改写,塑造出一个蓄奴制社会中的“迷失者”的形象,在引发读者回忆文学传统的同时,以反讽的手法表现奴隶制度对人性的极大摧残,使读者深刻意识到该制度的罪恶性,实现小说对社会的指涉,使读者获得跨越历史与虚幻的审美体验。
其次,《已知的世界》继承了美国黑人文学中的超验幻想传统,预兆和灵魂出窍等神秘事件在小说中屡次显现。如在小说中,有多处对人在死去之时其灵魂脱离肉体的描写。在亨利的父母奥古斯特·汤森和密尔得莱德·汤森去世的时候,他们的灵魂仍旧充满着可以感动并穿透一切的爱的力量:奥古斯特的灵魂飞回到家里去亲吻密尔得莱德的心,而在密尔得莱德死的时候,她的灵魂则找到了已死的丈夫,并依偎在丈夫的臂弯里。在亨利死的时候,他的灵魂进入到了一座他租来的小房子中,房主曾许诺那里有一千间屋子,可是当他的灵魂走遍整个房子后,却发现该房子总共只有四个房间,于是大为失望。白人治安官约翰·斯奇冯顿被自己的堂兄枪杀,在他死去的瞬间,其灵魂冲出房子,双手托住一部即将掉地的《圣经》。除此之外,琼斯还在小说中叙述了大量根源于美国黑人文化的超自然现象,例如挤不完奶的牛,一对快病死的孪生子因为头顶头睡觉而康复并长寿以及闪电和乌鸦使灵魂和肉体的双重弃儿斯坦福获得新生等。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中,沿用了黑人文学的写作常规,以来自黑人传统的神奇手法,描述超自然的事件,不仅突出了文本的神秘性与未知性特征,自揭虚构,还为小说叙事打上了鲜明的黑人文化烙印,从而为小说确认黑人文化身份,夺取话语权力提供了强有力的文化支撑,赋予文本的社会指涉功能以鲜明的“中心之外”特色。
再次,同托妮·莫里森和艾丽丝·沃克等美国黑人女性作家一样,爱德华·P·琼斯也塑造了在艰难环境中生存的女性黑人形象,琼斯虽然是男性作家,但他仍能够关注女性的命运。在小说中,他为女性人物提供了不少机会以使她们得以表达出对充满着压迫的社会的感受。在莫里森的《宠儿》中有塞丝,在沃克的《紫色》中有茜莉,而在琼斯的《已知的世界》中,有于丈夫死后,勇敢地承担起通常由男人负责的管理种植园的重任的卡尔朵妮亚·汤森;有启蒙未受教育的黑人孩子的黑人教师冯·艾尔斯登;有因仗义而又刚烈的性格而遭受不幸的赛莱斯特和密涅瓦;还有创造超越黑人奴隶悲惨生活的艺术的艾丽斯·奈特,等等。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中塑造了这一个个拥有着非凡力量的女性形象,他以女性视角审视罪恶的黑人蓄奴制度,使得小说对社会的指涉更为深刻有力、发人深省。在美国社会中,女性黑人往往被认为是遭受着种族歧视和男权控制的双重压迫的弱势群体,而琼斯塑造的黑人女性在如此强大的社会黑暗压迫之下却展现出了坚强隐忍的可贵品质,这是因为在作者看来,当今黑人妇女坚忍的优良品性是有传承的,不管她们是什么身份,妇女并非那么的脆弱易垮,黑人女性的形象便由此渐趋高大,逐步从边缘走向中心,文本暗含的女性主义特色得以彰显。
《已知的世界》的文化互文本,无论是《圣经》、叙述神秘事件与超自然现象的文学传统,还是其他黑人小说佳作,都无疑带有鲜明的黑人文化特色,而这种小说与其他黑人文化文本之间互文关系的建立则显然促进了小说话语对黑人文化的认同,表现出作者对黑人自我文化身份的不懈追寻。由于在社会上长期处于弱势地位,黑人的文化始终是“被认识”、“被强加”、“被解读”的,而《已知的世界》的“很多内容恰恰是这些在传统上被排斥于历史与小说外的社会中心之外的部分”[1]122-123,琼斯在小说中力图重新认识黑人文化,他运用互文性手法,建立了小说同其他文化文本的紧密内在性联系,把黑人文化的烙印深深地打在小说的叙事之上,以符合黑人审美标准的小说建构,把被边缘化了的黑人文化真实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唤起人们对当今自身文化状貌的思索,建立民族文化的认同。除此之外,琼斯还通过对自我文化身份的探讨,确立黑人对自身文化的真正拥有权,他设置了本小说与其他小说在所塑造的人物性格特征上的互文关系,超越了前文本的视野,质疑了传统认为的奴隶制社会中黑人受屈受辱的刻板形象,特别是大胆颠覆了读者对黑人女性在黑暗社会里痛苦消极表现的封闭认识:她们也可以有非凡的力量,亦能在奴隶制的压迫下坚强乐观地生活。由此,读者便可更加深刻认识到黑人的根据具体表达需要在小说中主动创造自我的文化身份的能力,黑人民族的话语权终被承认,后现代主义去中心化的审美追求得以彰显。
纵观整部小说,不难发现互文性是爱德华·P·琼斯在《已知的世界》中运用的最显著的艺术手法之一,他跨越了不同文本之间的界限,建立了小说与其他文本之间的紧密内在联系,使小说的意义在各个文本的互联体系中得到诠释。作者不仅模糊了小说与历史的分野,使文与史相互渗透、相互影响,并以对两者互动联系的关照揭示历史的文本性与话语性,还确立了小说与其他文化文本的深层关系,赋予小说叙事鲜明的黑人文化特色。
[1] 琳达·哈琴.后现代主义诗学:历史·理论·小说[M].李 杨,李 锋,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 陈世丹.美国后现代主义小说详解[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0:7.
[3] Roland Barthes.The Pleasure of the Text[M].Trans.Richard Miller.New York:Hill&Wang,1975:36.
[4] 爱德华·P·琼斯.已知的世界[M].曹元勇,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9.
[5] Julia Kristeva.Word,Dialogue and Novel[M].Oxford:Basil Blackwell,1986:36.
[6] 蒂费纳·萨莫瓦约.互文性研究[M].邵 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24.
[责任编辑:杨 勇]
I 712.45
A
1672-6219(2012)04-0038-05
2012-02-11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当代非裔美国新现实主义小说研究”(12YJA752019);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美国当代黑人作家爱德华·琼斯研究”(2012G444)。
罗 虹,女,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教授。刘紫丰,男,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