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作品追寻母题的形成原因

2012-08-15 00:47唐梅花
巢湖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卡夫卡犹太人

唐梅花

(漳州师范学院中文系,福建 漳州 363000)

卡夫卡作品追寻母题的形成原因

唐梅花

(漳州师范学院中文系,福建 漳州 363000)

卡夫卡作品中大都深藏着一个追寻母题,但是,不同于传统的追寻小说,在卡夫卡笔下,“追寻”意味着注定达不到目的、却又不能放弃的执着。而这与他自身的追寻意识又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本文从时代、民族、家庭、个体等角度论述卡夫卡追寻意识的形成原因,以期对卡夫卡作品中出现的追寻母题做一根源上的探讨。

卡夫卡;作品;追寻母题;形成原因

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弗兰茨·卡夫卡,其作品因多义性给研究者带来了无限阐释的可能。但是即便如此,他的小说还是可以纳入“追寻”母题的模式进行解读。因为不管是他脍炙人口的短篇佳作,如:《变形记》、《饥饿艺术家》等,还是他的三部长篇未竟之作——《失踪者》、《诉讼》和《城堡》,几乎都深藏着一个“追寻”母题。

“追寻”是一个古老的母题,从奥德修斯寻求“回归”(荷马的《奥德修记》)到庞大固埃寻求“圣杯”(拉伯雷的长篇小说《巨人传》);从基督徒的“天路历程”(约翰·班扬的寓言小说《天路历程》)到浮士德的“上下求索”(歌德的诗剧《浮士德》),每一代人都在重写着一个追寻的故事。而同样作为追寻的故事,卡夫卡笔下的主人公却是无力而无助的。因为寻找圣杯的骑士知道,要求他们的是贞洁高雅,他们在受到诱惑时也可能失败,但他们知道自己为何失败;浮士德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旅程到什么地方终止,但是他至少知道眼下必须做点什么。而卡夫卡笔下的主人公却没有如此幸运,因为他们没有这样一条尽管艰难却清晰的路做指引,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无法达到、甚至接近他们的目标。在卡夫卡的笔下,“追寻”意味着注定达不到目的,却又不愿、也不能放弃的执着和绝望。

卡夫卡消泯了他作品的主人公身上以往寻求主人公所具有的英雄特性。《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尔,他生存的意义只是为了家人的幸福而不停工作、拼命赚钱。但这样一个目标对于他都遥不可及,最终不堪重负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大甲虫。当然,化为大甲虫的他离他所追求的目标将会愈来愈远。即使如此,已是大甲虫的格里高尔还在那阴暗的角落里不停地思考着家人的未来,仍以家人的幸福为己任。这种执着而绝望的追寻在长篇小说《城堡》中则尤其明显。《城堡》的故事内容其实非常简单,它是一个叫K.的土地测量员设法进入城堡的故事。K.为了进入城堡处处小心谨慎、时时细心盘算、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在这场永无止境的斗争中苦苦挣扎。但结局却是,直至死亡,K.都不得不在城堡之外彷徨而从没机会接近城堡。而且更关键的问题是,城堡到底是什么,城堡在哪里?追寻客体的晦暗不明更是强调了K.的追寻之路其实只不过是一条无路之路。但是既然既无明确的追寻客体,亦无具体可行的追寻方式,K.为什么至死都不放弃进入城堡的企图呢?这正是卡夫卡的深刻之处,格里高尔的无奈和K.的绝望正是人类困境的缩影。正如诺尔曼·布朗所指出的:“个体成长史重复了种系发生史——每一个个体都重演了人类的历史。 ”[1](p13)

卡夫卡通过自己的小说对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做了深刻的解读,为人类无望的追寻留下了永远的注脚。K.们在追寻的过程中是疲惫的,尽管他们从来没有绝望地放弃过。他们之所以疲惫,是因为在他们的执着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超脱。他们不像加缪笔下的西绪福斯和海明威笔下的桑提亚哥:西绪福斯和桑提亚哥在过程中发现了生命的意义,领悟了生存的价值,早已把目的置之度外;而K.们却执着于注定无法实现的目标,所以追寻的结果注定只能是失败。西绪福斯和桑提亚哥都是智者,因为他们超越了自己的生存困境,而K.们却注定永远无法超越。但这并不意味着卡夫卡就不是智者,因为他所揭示的才是最根本的生存真相——毕竟有些东西是无法超越的。因此探讨这种现象的产生原因具有本质的规定性意义。因为卡夫卡的K.们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他自己,K.们永远失落的追寻是卡夫卡一生的影射。下面将从时代、民族、家庭、个体等角度论述卡夫卡追寻意识的形成原因,以期对卡夫卡作品中出现的追寻意识做一根源上的探讨。

1分崩离析的时代背景

“布拉格是一座悲剧性城市。……城市的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背后潜藏着一种强烈的生活意志,它要打碎旧的形式,不断地巩固新的生活,但是恰好在这里已经潜伏着毁灭的种子。暴力导致新的暴力。越来越发达的技术将粉碎那只铁拳。现在已经可以闻到一股废墟味道。”[2](p74)

在这里,布拉格不是隐喻。从历史上说,布拉格是奥地利行省波希米亚的首府,地处波希米亚高原中心、伏尔塔瓦河两岸,自古就是连接欧洲东西、南北的交通要津。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布拉格一千多年来成为欧洲战火不断蔓延之地。对卡夫卡来说,布拉格意味着一切:他的整个世界、他的乐园和他的牢笼。自1883年7月3日诞生于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波希米亚首府布拉格后,除了到欧洲短暂旅行外,卡夫卡的一生基本上都是在布拉格度过的。一位跟卡夫卡相识的犹太人曾回忆说:“卡夫卡曾指着一幢建筑物说:‘这是我读过的高中,那边的建筑物是我就读过的大学,左边一点就是我的办公室。’卡夫卡还用手指圈成小圈,说:‘就在这个小圆圈中,我的一生就关在这里。’”[3](p10)布拉格就这样成了束缚卡夫卡一生、使他难解难分的“带爪子的小母亲”[4](p136)。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布拉格的独特存在也正是卡夫卡将要面临的命运在历史维度上的表达。

但是,正如所有不甘忍受命运的人一样,卡夫卡也曾有过逃离的愿望,他曾在一封致父母的信中说到:“在布拉格以外我可以赢得一切,这就是说,我会成为一个自立的、心境平和的人,充分调动一切能力,作为优秀、真实的劳动的报酬,真正的生存意识和持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5](p149)但是这个计划注定不能成熟,因为在这个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在这场人类的共同灾难面前,个人过去所遭受到的痛苦和不幸就显得那么不值一提,但这却导致了卡夫卡的一生都像他的姓氏在捷克语中所蕴含的意义那样,成了一只被囚禁在布拉格的“穴鸟”。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卡夫卡的三部长篇未竟之作中只有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 《失踪者》还存在着那么一丝虽然微弱但尚能辨认出的希望之光。虽然读完全书,我们都没有看到一个美满的结局,但《失踪者》却是卡夫卡三部长篇中唯一一部在最后的几页里自信的情绪占了上风的。在我们年轻的主人公满怀希望地消失在广阔无垠、英雄般的风景中时,我们有理由相信:在那几乎无边无际的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里,卡尔应该能够重新找到自由、职业、依靠,甚至还会找到故乡和双亲。而约瑟夫·K.和K.都在尽自己的努力,艰难而无望地追寻着。

2永世漂泊的民族情结

在这种悲惨的时代背景下,如果一个人外带犹太民族背景,那他命运的复杂性就可想而知了。虽然卡夫卡直至成年以后才开始接触、了解犹太文化,但犹太人这一特殊的身份背景却早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是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历史烙印。犹太民族无家可归的漂泊感、犹太人无所依傍的孤独感、犹太人在遭受迫害后留在心灵上的创伤,这些卡夫卡都曾经经历过,并永远地留在了他记忆的深处。

尽管在古代东方民族中,除埃及人以外,没有谁比犹太人对现代西方文明的出现产生过更大的作用。但是,由于古代西亚各国争霸的最终结果和犹太民族内部的种种原因,在两千多年前,古代犹太民族作为政治国家的历史就已经结束。而公元70年,罗马人摧毁耶路撒冷,也就摧毁了古代犹太民族的最后一线希望,他们从此开始了事实上早已开始的向世界范围内的大流浪。就像沙漠里的水,犹太人消失在古罗马帝国的巨大疆域之内,并随着历史的演进流落到世界各地。但是由于不可协调的差异和相关的历史原因,犹太人与居住地本土居民之间的关系往往非常紧张。人们也逐步形成对犹太人根深蒂固的偏见,犹太人遭受到形形色色的歧视。从中世纪到十八世纪,犹太人一直忍受着被隔离的屈辱。十九世纪,欧洲犹太人才开始走出格托(ghetto,即各城市中特设的犹太人隔离居住区),获得与居住国公民相同的权利。但是犹太人因此也面临了一个重大的历史性选择:犹太人认同问题。也就是说,犹太人要想真正进入各个国家的社会生活,不仅要放弃自己的民族性,而且必须根除自己身上的犹太文化之根。这个问题对于犹太知识分子尤其突出。面对这重大的历史抉择,犹太知识分子发生了分裂:有的坚持犹太文化和宗教传统,聚集在犹太复国主义旗帜下,如勃罗德;有的认同所在国家的社会文化,甚至皈依了基督教,如海涅;有的则超越了自己的民族和宗教,如马克思;但更有不少人陷入了痛苦的困境,卡夫卡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虽然卡夫卡曾经努力地想要摆脱一切传统、世俗的影响,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能够摆脱犹太民族对他的影响;虽然他时常强调自己同犹太民族没有任何关系,但这恰恰是他身上最典型的犹太人因素。他曾对年轻的朋友雅努施坦言自己痛苦的处境,他说:“那些幽暗的角落、神秘的过道、模糊的窗户、肮脏的庭院、嘈杂的酒馆和关闭的餐馆依然活在我们心中。我们穿越新城宽阔的街道,然而,我们的步伐和目光却是迟疑的。我们好像在贫困的老胡同里那样,内心仍在颤抖。我们的心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卫生条件的改善。存在于我们身上的不卫生的老犹太城比我们周围的清洁卫生的新城更现实。我们清醒地穿过梦境:我们自己只不过是过去的岁月的一个幽灵。”[2](p86)不管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革,犹太人的身份始终是他身上根深蒂固的印记。

卡夫卡在最后一部小说《约瑟芬,女歌手或耗子的民族》塑造的一个为了自己的民族倾情歌唱的女歌手的形像——约瑟芬。这个民族的生存境况是令人焦虑的,“我们的生活很不安定,每天都带来使人惊异的事, 使人惶恐不安”[6](p237)。 显然,这是卡夫卡对犹太民族生存处境的一种特殊的精神体验。想摆脱民族宿命束缚的卡夫卡因为找不到新的立足点而仓皇眷顾,永世漂泊的民族情结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因此他只能眷顾、追寻,却注定永远没有答案。

3失落倾斜的成长环境

纵使外界天崩地裂,如果能够身处一个祥和的家庭氛围、拥有一份平和的心态,那一切便也安然。但卡夫卡没有。面对分崩离析的时代,面对漂泊不定的民族,他的避风港四处透风,他无处可躲。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父母是爱他的,但不一定所有善良的爱的愿望都能产生良好的爱的结果。

为了生计奔波、终年劳苦的父亲念念不忘自己儿时的辛酸。作为文化上无根的犹太中产阶级,他理所当然地相信金钱万能;作为一家之长,他希冀自己的长子能够在社会中拥有一份令人尊敬的职业、拥有一方足以安身立命的天空。这不是赫尔曼·卡夫卡的错,但这个内心强悍、外表强壮的父亲却在不经意间给纤弱、敏感的儿子投下了一生难以抹去的自卑的阴影。卡夫卡对父亲是充满崇敬的,甚至染上了英雄主义的色彩,即便有不满、有反抗也是以这种崇敬为基础的。卡夫卡曾经努力地尝试着与父亲和解,“有时弗兰茨在我陪伴下到店里去,再次试着减轻沉重的工作负担下呻吟的父亲的压力,至少试着表明自己的诚意,企望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和善的一瞥或一句赞扬的话。然而总是徒劳一场”。[5](p6)在父亲眼里,卡夫卡不是一个让他满意的儿子,他理解不了卡夫卡对写作的执着,而卡夫卡却又偏偏执拗地想从父亲那里获得承认,这就产生了悲剧性的失落。“奇怪之处不在于,弗兰茨感到父亲的性格是某种陌生的东西,却由于其活力和力量而对他钦佩不已。奇怪的是,他在此后的生活道路上也极其希望得到父亲的首肯,尽管这往往是根本办不到的。……他的书中的一本——《乡村医生》——是献给父亲的。父亲接受这本书时说的话(显然并无恶意)经常为卡夫卡所引用。父亲只说了这么一句:‘放在桌上吧’”。[5](p27)卡夫卡是那么希望得到父亲的赞许,但显然父亲对于儿子的创作并没有兴趣。即便他的话没有恶意,但不在意本身就是对满心希望的儿子的打击。其实,就像卡夫卡不认同父亲的生活,他又怎能苛求父亲认同自己的呢?毕竟对从小必须为生计奔波的父亲而言,文学是一种奢侈品。

是的,我们不能忘了卡夫卡还有一位安详善良、聪明异常的母亲,但母亲白天总是不知疲倦地在父亲的商店里忙碌,晚上也是父亲不可缺少的玩伴(主要是打扑克)。她无暇顾及年幼的卡夫卡,他的教育基本上是由家庭女教师和人情淡漠的学校进行的。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卡夫卡都孑然一身,孤苦无助,因为“弗兰茨是最大的孩子。两个弟弟(亨利希和格奥格)亡于幼年(一个死于两岁,另一个一岁半)。六年之后,三个妹妹相继出世,她们三人始终形影相随,与她们的哥哥却保持着一段感情上的距离。”[5](p7)我们可以想象卡夫卡的童年过得是多么不可言喻的寂寞。母亲很爱他,这无可否认,但她不理解卡夫卡,也无暇过问他的需求。她虽然对他宠爱有加,却始终把父亲的意志高悬于一切之上。这就使得卡夫卡不是稍遁于母爱的庇护,而是更完全地暴露在父亲的强大的阴影中。

卡夫卡的母亲曾说:“要是另外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那个人将是凡人之中最幸福的,因为他父母满足了他的每一个愿望。”[7](p65)但显然卡夫卡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在自己家里“比一个陌生人还要陌生”[8](p260)。 因此,家在卡夫卡眼里就成了监禁他的牢笼,卡夫卡曾自言:“比如我现在回家,然而这只是表面上如此。实际上,我在走进一座专门为我建立的监狱,而这座监狱完全像一幢普通的民宅,除了我自己,没有人把它看成监狱,因而就更糟糕更残酷。任何越狱的企图都没有了。倘若不存在看得见的镣铐,人们也就无法打碎镣铐。 ”[2](p53)

卡夫卡一生都想逃离父亲的束缚,寻找他自身存在的独立价值,但是他失败了。因此,我们在他的作品中,总能看到或感觉到一位父亲的存在。卡夫卡曾跟马克斯·勃罗德说起,他想“给自己的全部作品题名为‘逃出父亲的范围的愿望’”[9](p116),但仅仅是愿望而已。 《判决》中的年轻商人格奥尔格本以为自己事业有成,不甘心总是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想独立接管父亲的生意,结果被父亲认定为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并受到父亲残忍的判决——投河淹死。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格奥尔格真的松手让自己落下水去。相对于强大的父性力量,卡夫卡的笔下从未出现过一位强大到足以扭转乾坤的母性形象,因此,K.们只能孤独地生存和抗争在永远倾斜坍塌的世界中,这也就在K.们开始追寻之前就对他们的悲剧性结局做了注定。

4不可卸责的悲剧主体

马克斯·勃罗德认为卡夫卡与他父母之间失败的交流是卡夫卡后来思维和处世方式的关键。“父母是孩子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必须与之进行的是第一次反抗;同他们的讨论是一生中后来所有战争的模式。”[5](p29)我们不能否认父母的不理解给卡夫卡进入正常的社会伦理关系造成了心理障碍。然而,就像我们不能否认,如果父亲赞成卡夫卡为写作放弃他并不喜欢的工作并给予他足够的物质支持,如果母亲能够从心里理解并支持卡夫卡,那么他应该会过得幸福点。我们同样不能肯定的是,即便父亲认同了他的生活道路,即便母亲为他提供了温暖的荫庇,卡夫卡就不会千回百转地哀痛。因为他是那么地敏感、纤弱,以至于外界任何让他感到不适的东西都有可能伤害到他。因此,在我们为卡夫卡悲剧性追寻寻找外界原因时,不能忽略一个很重要的内在因素——卡夫卡自身的原因。如果他坚强得足以抵御住家庭的影响,走出那为他设下的“监狱”;如果他能够成功地处理好工作与写作的关系;如果他懂得在纷忙的世界中为自己留下一方纯净的心灵空间,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悲痛。

并非每个人都能得到家庭的理解和支持,并非每个人都能得到同时代人的认同和接受,尤其是那些高出了那个时代所具有的理解力的伟人,他们需要在孤独中默默地等待。并非只有卡夫卡孤独和寂寞,只是卡夫卡缺乏转化孤独和寂寞的能力。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尼采一句“上帝死了”的高喊敲响了西方精神世界的警钟。在向大众消费时代迈进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传统的宗教体系从内而外地遭受到了致命的侵蚀,而世纪之交的各种科学文化思想对卡夫卡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加之童年时代犹太教教养缺乏的父母根本不可能让他得到相应的熏陶。上帝之爱的缺失,使得生活的诸多烦恼在卡夫卡眼里显得无法隐忍,因此充满抱怨。但卡夫卡并不是简单的无神论者,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宗教意识和宗教情怀。“宗教就是卡夫卡的全部世界,或者说卡夫卡是以宗教的眼光看待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的。”[10](p57)“因为他的敏感性和他的思想、他的整个内心世界,是由犹太人的宗教情感,和对帕斯卡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列昂·布卢瓦、克尔凯郭尔的著作,特别是《圣经》的经常阅读形成的。他对希伯莱语和犹太教法典的研究,以及他对犹太人的宗教剧的热情,证明了信仰世界——超越了需要所经历的最悲剧性的和最个人的形式——对他产生了吸引力”。[9](p166)但也仅仅是吸引,卡夫卡终因没有忠贞的信仰而得不到信靠。不具备转化孤独和寂寞的能力,又终身受着无由的罪感的折磨,卡夫卡不堪其苦,所以他终其一生为自己、为人类寻找失落的乐园。

《诉讼》中的约瑟夫·K.虽然没有明确的罪名,但是他并不能规避自己身上的罪性。因为,对于卡夫卡而言,“罪”是一种先验性的存在,他所意欲强调的是“罪”的绝对性和拯救的不可能性。所以尽管约瑟夫·K.努力地寻求多方的帮助,企图确证自己的清白,但最后也是于事无补。也许存在着更高的悖论,也许我们可以勇敢面对神秘无形的法院,穿过悬而未决的道路反抗莫名之“罪”,却永远无法洗清那深深可在人类心上的本质的原罪。

时代的无序、民族的无根、家庭的无依和个体的无靠,共同导致了卡夫卡追寻的无果和无奈,也使得卡夫卡用他的作品为人类这种艰难而无望的追寻历程留下了永远的注脚。卡夫卡没有为K.们找到出路,不是因为他无力找到出路,而是因为他根本就认为这个世界没有出路。

[1](美)诺尔曼·布朗著,冯川、伍厚恺译.生与死的对抗[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

[2](捷)古斯塔夫·雅努斯著,赵登荣译.卡夫卡对我说[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1.

[3](日)三野大木著,耿晏平译.怪笔孤魂:卡夫卡传[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7.

[4]Ernst Pawel.The Nightmare of Reason——A life of Franz Kafka[M].New York:Collins Publishers,Toronto,1984.

[5](以)马克斯·勃罗德著,叶廷芳,黎奇译.卡夫卡传[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

[6](奥)弗兰茨·卡夫卡著,洪天富,叶廷芳译.卡夫卡全集(第1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7](奥)弗兰茨·卡夫卡著,卢永华等译,叶廷芳校.卡夫卡全集(第9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8](奥)弗兰茨·卡夫卡著,孙龙生译.卡夫卡全集(第6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9](法)罗杰·加洛蒂著,吴岳添译.论无边的现实主义[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

[10]叶廷芳主编.论卡夫卡[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ON THE REASONS FOR THE FORMING OF SEEKING MOTIF IN KAFKA′S WORKS

TANG Mei-hua
(The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Z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Zhangzhou Fujian 363000)

The seeking complex is running deeply in most of Franz Kafka′s works.But different from the tranditional novels,seeking carries the meaning that one is clinging on the goal which is doomed to fail.And this is relative to Kafka′s seeking consciousness indivisibly.The thesis will elaborate the reasons for the forming of Kafka′s seeking ide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ontemporary time,nationality,family and individual,with a view to discuss the seeking motif appeared in Kafka′s works from origin.

Kafka; works; the seeking motif; the reasons for the forming

I106.4

A

1672-2868(2012)02-0069-05

2012-02-12

漳州师范学院科学研究资助项目(项目编号:SJ1003)。

唐梅花(1981-),女,福建福清人。漳州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欧美文学。

责任编辑:澍 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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