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娜,刘 捷
(西南科技大学 a.外国语学院;b.国际合作与交流处,四川 绵阳 621000)
哥特小说《瘸者先入》中恶棍形象的分析
胡瑞娜a,刘 捷b
(西南科技大学 a.外国语学院;b.国际合作与交流处,四川 绵阳 621000)
《瘸者先入》以10岁小男孩诺顿的上吊自杀作为结尾,给读者带来无尽的忧伤和悲愤。他自私冷漠的父亲谢帕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跛脚的鲁夫斯·约翰逊的对诺顿的死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两人作恶的形式不同,但都应遭到谴责。如果说约翰逊的恶棍形象是作者对传统哥特文学的继承,谢帕德的恶行则是作者对人性弱点的揭示,同时也是对哥特文学的创新。
《瘸者先入》;哥特小说;恶棍形象
弗兰纳里·奥康纳(Flannery O’Connor)是美国南方文学史上继福克纳之后的代表作家,享有南方哥特“女王”的美誉。她选择将“哥特式”与“宗教主题”融合在一起,用“南方哥特”来绘制她的“基督魂摄”的美国南方世界,她的故事多是恐怖和怪诞的,充斥着暴力和死亡。《瘸者先入》讲述了中年丧妻的谢帕德(Sheppard)带着儿子诺顿(Norton)一起生活,为摆脱孤独和无聊,获得精神上的满足感,他开始把自己当作救世主“耶稣”,尽管他并不信仰基督教。他倾力去帮助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跛者鲁夫斯·约翰逊 (Rufus Johnson),却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问,但笃信基督教的约翰逊对他的伪道士行径毫不领情,还反过来揭露他的无信仰和自负,并向诺顿灌输基督教,只有死了才能在天国见到他的母亲。缺乏关爱的诺顿为了见到自己的母亲,竟真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谢帕德是一位自私、伪善而又残忍的父亲。他与诺顿一起生活,对他又疏于照顾,诺顿吃的是变味的面包和剩菜,喝的是冷牛奶,穿的永远都是那件又脏又旧的格子衬衫,但谢帕德认为诺顿已经很幸福了。因为“你有一个健全的身体。”谢帕德说:“一个很好的家,你的生活中没有谎言,你的父亲给你想要和需要的一切,你没有一个暴打你的祖父,你的母亲也没有在州立监狱服刑。”[8]146在谢帕德的心中,他一直在拿自己的孩子和约翰逊比较,“约翰逊瘦弱的手伸进垃圾箱里找吃的,而他自己的孩子,自私,冷漠,贪婪,还有很多让他厌恶的缺点,约翰逊有能力好好生活,但却从一出生就被剥夺了一切,诺顿,人只能算中下却什么都有。”[8]148就是这样一个父亲,只看到孩子的自私却无视自己的冷漠。当诺顿诉说思念母亲时,他却得到了谢帕德的嘲讽。他没有给诺顿任何的关爱和鼓励,相反,他的冷落和失望把诺顿一步步推向了另一个恶魔身边。诺顿在结束自己的生命前曾有很多的预兆,作为父亲,他本可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但冷漠蒙蔽了他的双眼。在这对父子的最后一次对话中,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了明显的隔阂。当诺顿告诉父亲他在望远镜中看到母亲时,脸上呈现的是异样的兴奋,而谢帕德只冷冷地告诉诺顿望远镜中除了星星什么也没有,便转身离开。他没有体察到诺顿对死去的母亲的思念,也无心去思考。相反,他在给予约翰逊每一次帮助时,都体贴入微,生怕伤了骄傲的他的自尊,目的是想换取约翰逊对他的认同和感激。
谢帕德的另一个被讽刺的人性弱点是自负和无神论。他只相信科学和理性,自负地认为科学和理性可以改变和拯救一个人的灵魂,认为导致人的罪恶的根源是心理和环境。认为宗教信仰是“为了那些害怕依靠自己独自解决问题的胆小鬼而准备的。”他不相信原罪说,把约翰逊施暴的目的简单理解为补偿自己先天的跛足。所以,谢帕德告诉约翰逊,“我想,当你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时,你就不会再去做了。”然而,约翰逊从小受祖父的影响,信奉基督教的原教旨主义,认为人生来就是有罪的,唯一能拯救自己的只有上帝。为了向谢帕德证明自己的信仰,甚至当着他的面咀嚼并吞咽《圣经》“当我做好准备时,耶稣将会来拯救我,而不是那个说谎的令人厌恶的没有信仰的家伙……”[8]188事实上,奥康纳是借约翰逊之口表达她本人的宗教立场。正是因为谢帕德无信仰,他一直不承认他妻子的灵魂在天堂,他只告诉诺顿“她已经不在了。这是我所能告诉你的事实。”[8]165显然,这样的说法不能让诺顿信服。诺顿更相信约翰逊的话,“她就在天上的某个地方,但只有你死了才能到达那里,因为没有什么太空飞船。”[8]165也正是约翰逊的这句话在诺顿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为了见到妈妈,诺顿毅然选择了自杀。诺顿的死是对谢帕德的自负和无信仰的最致命的一击。尽管他在失去儿子前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作家奥康纳还是让他的恶行受到了惩罚。
如果说谢帕德的错误在于他的自私,自负和虚伪,那么鲁夫斯·约翰逊是个地道的哥特恶棍。尽管作家奥康纳塑造这个人物的主要目的是让他来揭露谢帕德的伪善和无信仰,但约翰逊本人桀骜不驯,顽固不化,作恶不断的行径简直就是恶魔撒旦。他自己也承认“撒旦控制了我”。[8]150他的出现给诺顿幼稚的心灵带来的极大的恐惧和心灵创伤,并最终导致了诺顿的自杀。从第一次他打开诺顿的家门,他就给诺顿带来了深深的恐惧。“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湿透的乌鸦,他的眼神像针刺般穿过诺顿使他顿时变得木呆”,[8]153奥康纳让他的出场显得很不吉利,这也给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当诺顿盯着他的跛脚下砖头般厚的鞋底时,他恐吓道,“我如果用它来踢谁一脚,他就再也不敢惹我。”[8]154然后他就像命令仆人一样让诺顿给他找吃的。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进入诺顿逝去的母亲的房间拿起她的梳子梳自己的头发,并梳成希特勒式的发型。而后,又把诺顿母亲的遗物从衣柜里拽出来胡乱地玩弄一翻。尽管诺顿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但对约翰逊的恶行又无可奈何。在后来的日子里,孤独的诺顿跟在约翰逊后面对他言听计从,约翰逊甚至带他去偷盗。
约翰逊对诺顿的控制还体现在他对诺顿道德观和心灵的影响上。在诺顿眼里,他的父亲是一个善良的人,因为他努力帮助约翰逊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可约翰逊却声称他父亲是个骗子,缺乏正义感。约翰逊的话混淆了诺顿的是非观、价值观。在约翰逊和诺顿一起偷盗了一本《圣经》之后,约翰逊开始用圣经来为诺顿洗脑,而诺顿在读了《圣经》之后,面露红光,眼睛也炯炯有神,人看上去也机警很多。但谢帕德并不赞同诺顿去读圣经,更不同意他去忏悔。约翰逊说上帝能赐予自己力量,而他也想让诺顿信奉上帝。诺顿接受了约翰逊的劝导,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母亲也信奉上帝,如果他接受了这一信仰,他死后就有机会见到母亲。圣经把诺顿暂时从悲伤和孤独中解脱出来,但最终也使他失去了理智和判断。
约翰逊的恶行还表现为他不断地作恶施暴。虽然嘴上说不接受谢帕德的帮助,要靠自己去换一双新鞋子。他住在谢帕德的家里,心安理得地接受谢帕德的恩惠,不但没有知恩图报,相反,却恶习不改。如同撒旦一样,约翰逊也在毁灭自己,但他最后故意让警察抓住的主要原因,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来暴露那个骗子耶稣,他(谢帕德)以为自己是上帝,我宁愿去劳教所也不愿呆在他家里。我宁愿坐监!魔鬼已经控制了他。”[8]187为了唤醒谢帕德,使他得到天启,奥康纳特意借约翰逊之口,希望谢帕德能够幡然醒悟。当然,作家奥康纳使用哥特式的暴力有其宗教和美学的考虑,奥康纳曾说过“人若想获得解放,只有通过暴力,因为暴力才能使人回到现实,为他们受到天惠的时刻做好准备,这些人物太顽固,除了暴力,什么也不能使他们清醒。”
约翰逊更像是传统哥特文学中的“恶棍英雄”(villain-hero)。哥特小说塑造了这一形象,他们是英雄与恶棍、善于恶的混合体。“他们通常有着神秘的身世,奇怪的外表,扭曲的灵魂,以他人的遭遇为快乐,与黑暗和死亡相伴。作者的目的是借此把人性隐秘的黑暗面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达到激起恐惧感和共鸣感的双重戏剧效果。一般来说,哥特小说中的恶棍形象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绝对的邪恶;第二类则是由于内心痛苦的挣扎和失落感,而导致的疯癫和邪恶。”[1]约翰逊属于第一类,尽管他身上也隐约闪耀着人性的光芒:他虔诚地信奉上帝,并试图给诺顿诵读圣经以缓解诺顿内心的痛苦;他身体残疾,却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不愿意依附别人为生;最重要的是他能清楚地看清谢帕德的伪善和傲慢,并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换取对谢帕德良知的拷问,同时也承认自己人性中的缺点。
谢帕德这个恶棍形象是奥康纳对传统哥特恶棍形象的丰富和创新。谢帕德是奥康纳生活的时代典型的美国南方非基督徒,他自私、冷漠高傲,缺乏宗教信仰,内心空虚。谢帕德的恶行并不像约翰逊那样暴力和野蛮,但他人性中虚伪和高傲却违背了基督教的教旨,也为世俗人所深恶痛绝。在奥康纳眼中,傲慢和看不清自己是非常深的罪孽,也是她极力讽刺的对象。打着“相信科学和理性”的幌子,却缺乏真正的爱心的虚伪人性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瘸者先入》是一部精彩的哥特短篇小说,让读者领略了小说中人物、情节的哥特式怪诞、恐怖和作者虔诚的宗教观。通过分析谢帕德和约翰逊这2个哥特恶棍形象,让我们看清了人性的善与恶,意识到不仅暴力和犯罪是恶,自私,冷漠和高傲同样是人性中不可宽恕的恶,这是作者对美国南方哥特文学的创新之处。作为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和天主教作家,奥康纳竭力通过哥特小说这一形式来传达她的宗教观和道德观,强力地谴责人们在信仰与道德上的堕落,勇敢地指出症结所在,指出了一条通往救赎的光明之路。奥康纳的作品已成为经典,像一面镜子照亮人性中的罪恶,警戒世人。
[1]陈薇.恶之花:论哥特式小说中的恶棍形象[J].浙江海洋学院学报:人文科学版,2005,22(4):91-94.
[2]傅景川.美国南方“圣经地带”怪诞的灵魂写手:论奥康纳和她的小说[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0(5):82-86,97.
[3]肖明翰.撒旦式人物:英国文学一个重要传统之探讨[J].外国文学,2011(5):51-60,160.
[4]王晓姝.哥特之魂:哥特传统在美国小说中的嬗变[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
[5]ASALS J,FREDERICK J.Flannery O’Connor:An Interpretive Study[D].Michigan:University Microfilms,1973.
[6]CLEVE L,CAROL L.Psychological Violence:The World of Flannery O’Connor[D].Michigan:University Microfilms,1973.
[7]MARTIN,CARTER W.The Convergence of Actualities:Themes in the Fiction of Flannery O’Connor[D].Michigan:University Microfilms,1967.
[8]O’CONNOR F.Everything That Rise Must Converge[M].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x,1965.
[9]SHORT,DONAL A.The Concrete Is Her Medium:The Fiction of Flannery O’Connor[D].Michigan:University Microfilms,1970.
Enumerating the Gothic Villains in The Lame Shall Enter First
HU Ruinaaand LIU Jieb
(a.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Cultures;b.International Office,Southwest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Mianyang 621000,China)
The Lame Shall Enter First is a gothic story written by Flannery O’Connor.It ends up with the seemingly abrupt suicide of ten-year-old Norton,which brings a vast grief and indignation.Although both gothic villains,selfish father Sheppard and clubfooted Rufus Johnson,should be blamed,two villains did evils differently.Johnson’s evils indicate O ’Conner’s inheritance to Gothic tradition,while Sheppard’s behaviors are O ’Connor’s criticism on human weakness as a Catholic writer,which is her innovation for Gothic tradition.
The Lame Shall Enter First;gothic novel;villain
I106.4
A
1008-5440(2012)01-0095-03
2011-10-01
西南科技大学青年基金项目“弗兰纳里·奥康纳在其短篇小说中对美国南方哥特艺术的创新”(11sx3112)
胡瑞娜(1979-),女(汉族),河南登封人,讲师,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国文学。
刘捷(1958-),男(汉族),重庆人,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加拿大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