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希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100875)
时尚审美:空无内涵的丰富表征*
王 希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100875)
作为意义表达和身份建构的工具,当前社会的时尚服饰从本质上说是种符号。在时尚服饰全面的符号化过程中,其本身的使用价值逐渐被消解为空无,而空无的内涵同时又表征着丰富的意义。这使得时尚服饰成为使用价值与符号价值相互博弈,既无意义同时又意义丰富的矛盾统一体。时尚服饰符号价值从使用价值中的抽离,既成就了时尚符号本身表征意义的丰富性,同时也成就了大众通过符号消费实现自我的审美理想。由此启发人们以符号学为视角考察时尚空无与丰富的双重特性,以解析当前时尚消费心理。
时尚符号;内涵空无;使用价值;符号价值
关于时尚,不同学科、视角看法各有不同。本文所论述的时尚,专指服饰类时尚,不仅因为时尚用空无表征丰富的特征在时尚服饰上表现的最为明显,也因为时尚与服饰有着天然关联。①从词源看,“‘时尚’(fashion)这个词来自法语‘facon’,意思是从事某件有品位的工作。’Travauxàfacon’这个词在传统法语里的意思是‘制衣’。”[1]10(其中‘Travaux’一词意为“实施”)波尔希默斯和普罗克特将“时尚”看作是特殊的衣着系统。乔安妮·恩特维斯特尔将时尚理解为“在生产与组织方面都带有历史和地域色彩的特殊衣着系统”,提出“由社会学、历史学、文化研究、精神分析和社会心理学等现代学科所提供的大量文献已经令人信服地说明了时尚必须被视为特殊的衣着供应系统。”[2]49就像拉斯·史文德森所说,“我们每个人都要通过自己的外观来表达我们是什么人。这种表达必然要与时尚对话。”[3]11时尚与服饰的关联可谓是无法割断的,无论是从时尚的词源学意义还是从服饰集中表现时尚特性角度,服饰类时尚都是时尚的重要领域之一。
当今社会的时尚服饰越来越成为人们建构认同的工具。认同的建构要以意义的表达和接收为前提。对于服饰来说,一件衣服如果不代表任何意义,便不能成为身份认同的工具;一件衣服如果与它所代表的意义之间的关联固定不变,便无法满足人们多变且多样的身份需求。只有当服饰能够表达一定意义,并且这种意义与服饰属性之间的关联是被任意赋予因而具有多变性的时候,服饰才能有效建构多样化的身份认同。时尚服饰正是利用其丰富多变的符号“外衣”表达人们希望表达的符号意义,实现人们希望实现的符号理想。在意义表达和传输过程中,服饰本身的内涵被抽空,代之以丰富的符号价值。
服饰从其诞生之初就作为符号而存在。服饰的原初意义并非御寒遮羞的衣服,而是炫耀表征的符号。关于人为什么要穿衣大致可以有4种解释,“保护、羞耻、炫耀和交流。”[2]68但许多事实表明,服装的“保护”和“遮羞”功能显然不如“炫耀”和“交流”的装饰功能更具有原初性。首先,穿衣最初并非为了保护个体安全。因为居住在世界最寒冷地区之一——火地岛的原始人本身穿的就很少,并且当他们获得了足够大的布料可以包裹身体时,他们却将其剪成碎片碎条用作装饰。[4]55可见,在人们穿衣的最初动机中,装饰目的要先于保护功能。其次,遮羞也并非穿衣的原初意义。衣服与羞耻感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否则便无法解释“许多完全裸体的民族拥有非常强烈的羞愧意识”[4]55这一事实。与其将原始人利用树叶、布条装饰身体的行为看成源自羞愧感的遮蔽,不如将其看成是建立在遮蔽之上的炫耀,因为身体越被遮蔽的部分越容易引起注意,也就越容易实现炫耀的目的。因此,服装最初并不是作为御寒保暖遮羞的身体覆盖物、遮盖物而产生,而是为了满足原始人对装饰的需求。正如托马斯·卡莱尔(Thom as Carlyle)所说:“服装最初的目的……不是御寒或体面,而是为了装饰……为了装饰才必须要有服装。在原始人群中发现的纹身和身体彩绘甚至产生于衣服之前。野蛮人最初的精神需求是装饰。”[4]55装饰则是为了炫耀,比如原始民族用颜料、布条以及兽毛兽骨装饰身体,表征其人性的原初魅力。炫耀是一种交流。炫耀是穿者与观者通过发出与接收信息的互动来实现的,因此炫耀既是一种表达方式,也是一种交流方式。服饰因此具有了符号意义。即是说,从起源上看,服装的意义不在于其物质属性,而在于其符号属性。
进入阶级社会,身份认同的需求种类发生变化,服饰的表征意义也随之改变。由原始民族表征年龄、性别、力量等人性原初特征转变为表征阶级社会等级和身份地位。“在较高的文明阶段里,身体装饰已经没有它那原始的意义。但另外尽了一个范围较广也较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担任区分各种不同的地位和阶级。”[5]掌控衣着风格有利于实现阶级地位和权力上的掌控。想要通过服饰表达掌控力,则需要掌控衣着风格。一旦穿衣风格被掌控,这种风格在一定范围内便流行开来,成为时尚。因此掌控了衣着风格就掌控了时尚。能够表征阶层诉求的时尚因此成为较高阶层与较低阶层进行阶层博弈的“战场”。可以说,“时尚是作为社会身份的竞争的手段而发展起来的。”[2]50似乎谁掌控了时尚,掌控了穿衣规则,谁就掌控了权力。在传统的阶级社会中,对时尚的掌控力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某一阶级在阶级统治上的绝对优势。
一方面,较高阶层通过着装区别于较低阶层。较高阶层通过穿着昂贵华丽的服饰凸显其高贵的血统和地位,较低阶层为了获得较高阶层的身份而模仿较高阶级的服饰潮流。在较低阶层开始模仿较高阶层的时尚时,较高阶层就会将这种时尚抛弃转而通过新一轮的时尚潮流来彰显身份。当较高阶层的时尚逐渐势弱,而较低阶层的时尚势不可挡地成为时尚掌舵者时,较高阶层为了维护其贵族身份的至高无上,会通过限制衣着的法令控制较低阶层的穿着。14到16世纪的禁奢法令,就是欧洲王室企图通过法律手段限制较低阶层个体穿着的表现。另一方面,在较低阶层对较高阶层的反抗中,时尚服饰当仁不让成为新兴阶级对抗旧贵族的工具。18世纪晚期,新兴资产阶级发展日益成熟,在经济和政治上都逐渐具有了优势,开始反对旧贵族的统治,衣着成为他们表达反抗意识的方式之一。比如新兴资产阶级通过禁止奢侈排场的舆论对旧的社会等级制度和权力结构的反抗。
进入现代社会,时尚服饰的符号意义又一次发生改变,由传统社会阶级地位的表征变成金钱荣誉的炫耀手段。现代化工业文明的扩展改变了之前一切的等级关系,随着各个国家现代化水平的提高,金钱越来越成为获得身份地位的凭证。在人们对更舒适、更富足的生活状态的追求中,身份认同的获得方式也发生了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传统社会人们的身份地位由血统赋予的等级和阶层决定,因此时尚所塑造的是血统贵贱的身份。现代社会打破了之前身份地位的分级方式,尤其是在高度现代化的当今社会,人们的社会等级由拥有财富的多少决定。时尚的范围被无限扩大,任何阶层的人只要拥有了物质财富就可以是时尚的引领者和追随者。人们的身份是在金钱包装下的身份,善于塑造金钱身份的时尚便成为现代人获得身份地位的最佳选择。时尚在身份认同中的作用在现代性下尤其被凸现出来。
传统社会人们的认同是阶级认同,而现代社会人们更多的是寻求自我认同。现代人空前地对自我身份产生疑惑,迫切需要身份认同。现代性把人对物质世界的控制能力看成“进步”的标志,生活在现代性下的人们,自然只能在这种“进步”的潮流推动下,被动向前。对物质世界的控制欲望、对资本积累的渴求以及对物质生活的向往,使现代人在现代性下迷失了自我,急需凸显自我个性。现代社会的时尚符号在表达个性方面可谓具有天然优势。它的外在性、多样性和多变性,使得时尚符号成为现代人个性表达的首选。这种个性表达可以通过某类风格的装扮展现,比如服装上的混搭被认作不落俗套;嘻哈风的宽大T恤和牛仔裤成为自由和不羁的象征。也可以通过服饰细节的点睛之笔标注,比如大衣上的双排扣被定义为复古;领口加一个小蝴蝶结整件衣服马上具有了学院风格;靴子高度达到膝盖以上近来成为冬日流行;高跟鞋鞋跟的每一寸高度都有每一寸高度的意义等等,这些都让我们看到了时尚符号在现代性下塑造个性方面的神奇魔力。
从服饰起源的原始社会,历经传统阶级社会再到现代社会,服饰的符号属性具有本源性,并且随着时代的发展,服饰的符号功能不断得到充实和扩展。发展到现代社会,时尚服饰与普通服饰在御寒、保暖和遮羞等使用价值方面的差别已经可以忽略不计,成为几乎可以脱离物质载体而存在的抽象符号。这种时尚符号既内涵空无又意义丰富。
时尚服饰既然是种符号,便具有了符号的特征。对应索绪尔关于能指与所指的概念,时尚服饰作为一种符号,服饰意义本身这一“能指”与其所表达的意义这一“所指”之间的关联是任意的,即服饰本身与其表达的意义之间的关联不来源于服饰本身的物质属性,而是被任意赋予。符号本身与其表征的意义之间的意指关联总是具有不同程度的任意性。从原始到古代再到现代社会,服饰与意义表征之间关联的任意性随着服饰内涵被逐渐抽离于服饰本身而增强,直至符号本身内涵被完全抽空,意指关联的任意性达到极致。
现代化之前,服饰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关联的任意性表现得还不明晰,对同一地域的人们来说,一种服装风格只与固定的一种符号意义相连。可以说,那时的意指关联任意性才刚刚表现出来,即只表现在服饰与意义之间的人为关联上,但这种人为关联并没有完全脱离服饰的物质属性本身而被无限制地随意赋予,而是多数源自传统习俗和社会经验,再结合服饰本身的形式特征水到渠成地发生。因此形状、颜色、质料等形式要素在古代符号象征中意义重大。比如原始民族佩戴兽骨、兽毛来表征自我的勇敢和力量。兽骨兽毛作为一种符号,其意义的获取来自于人们长久以来与自然交往实践经验的总结。再比如在中国古代社会中,造价高昂的绫罗绸缎是上等阶层的表征,而造价低廉的粗布麻衣则成为平民阶层的标识。在现代社会情况正好相反,绫罗绸缎变得俗气了,而粗布麻衣反倒成为了前卫和时尚。原因便是现代社会符号意义的获得方式不仅限于服饰本身的物质属性,任何能想到以及想不到的因素都会成为赋予符号意义的抽象缘由,致使符号意义的获取缘由经常超乎想象。因此说,前现代社会的服饰中“能指”与“所指”关联的产生虽然来自人为,但并不牵强;其中的因果联系虽非必然,但也合情合理,有据可循。因此那时服饰符号的内涵只是部分地抽离于服饰本身,服饰本身的物质属性还部分地保留在了其意义表征的源头中,意指关联只具有较浅程度的任意性。
在现代社会,时尚服饰的内涵则被完全抽空。随着现代化的进程,为了应对多变且丰富的身份需求,时尚服饰最具有现代精神的符号价值被充分发掘出来,时尚服饰“能指”与“所指”间意指关联的任意性完全发挥出来。表现为服饰与意义表达之间意指关联的随意而牵强。比如单排扣子与双排扣子的大衣,一个代表入时,另一个代表过时;而一年后,双排扣子的大衣又成为时尚,单排扣又落伍了。“能指”单排扣子或双排扣子与“所指”时髦性之间本无必然关联,可以交替与“所指”时髦性产生意指关联。现代的时尚服饰“能指”与“所指”这种关联的产生看似自然,实则牵强;其中的因果联系看似必然,实则人为造作、无据可循。没有任何规则规定了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联在何种程度的匹配。似乎任何一件衣服都可以与任何一种意义表达相连,服饰的意义与服饰本身的物质属性完全脱离,二者之间的意指关联可以任意地根据其所处的情境和需要来赋予。时尚符号是否具有某种意义,不在于它本身是否具有表征这种意义的潜质,而完全在于人为因素是否愿意以及怎样在二者之间建立关联。时尚符号能指与所指之间关联的任意性就像“一种仙境——丧失了一切参照的仙境和眩晕。”[6]125一样,没有必然的因果,也没有确定性的参照,一件衣服“莫名其妙”地就被与某种意义联系起来。
时尚服饰能指与所指之间关联的任意性导致服饰本身内涵的空无。能指与所指间的关联之所以被任意赋予,是因为符号意义的赋予者——人的作用。人们赋予其符号意义便是为了强调此种意义。因此在时尚服饰的内涵意义与象征意义的博弈过程中,象征意义必然成为其最终指向,而内涵意义则最终被消解为无。时尚符号能指与所指间意指关联的任意性将符号承载物的内在价值忽略,代之以抽象的人为赋予的符号价值。时尚服饰的符号价值因此代替使用价值成为决定时尚服饰存亡的唯一参考。时尚服饰符号价值对使用价值的消解,致使服饰的存在意义完全在于其符号价值而非使用价值。结果时尚服饰的内涵被抽空,成为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因此巴尔特认为“时尚没有内容”,[6]136社会学家哈维·弗格森 (Harvie Ferguson)也说,“商品能够成为一种符号,仅仅是因为它已经丧失了内在固有的价值,它的象征能力取决于其内在的无意义。”[3]127丧失了物质属性的时尚服饰因此成为仅具有象征意义而无内涵的空壳。
与自身意义关系的结束,是重新获得新意义的开始。无意义的时尚符号仍旧能表达丰富的意义。虽然“时尚没有内容”,但它却“成为人们给予自己的表演,他们所具有的使无意义产生意义这种能力的表演。”[6]123虽然时尚服饰在物质层面所具有的功能性、审美性等不可替代的特点被抽离,但却拥有了灵活的符号意义。如同鲍德里亚所说,“物品在其客观功能领域以及其外延领域之中是占有不可替代地位的,然而在内涵领域里,它便只有符号价值,就变成可以多多少少被随心所欲地替换的了。”[7]承载物本身符号内涵确定性的丧失使时尚服饰具有了被冠之以什么意义,就具有什么意义的灵活随性的表征能力。内在意义的丧失同时意味着多元丰富的表征意义的获得。
符号与其表征意义之间的关系反映的不是物与意义之间的关联,而是人与意义,归根到底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尚消费消费的不是对象,而是人与人的身份关系。人与人之间的身份关系有多复杂,符号的内涵就有多丰富。人们用时尚符号来实现趋同性,同时也可以用它体现个性。作为交流的手段,有限的时尚服饰可以承载无限的象征意义。即使时尚服饰的物质属性并不能完全承载某种意义,但时尚缔造者都能通过种种方式成功地将某种意义与商品自身相连,使其成为使用价值与符号价值的统一体。在这个统一体中,使用价值与符号价值大致有两种关系。
使用价值为符号价值增值。虽然意指关联的任意性导致内涵的空无,使用价值对于时尚服饰的符号意义已经无关紧要,但是使用价值的强大对于有些时尚服饰来说却能更好地强化其所蕴含的符号价值。商品本身的使用价值再高,再科学、再便捷对人们来说都并非需要,但却驱动了人们对其代表的符号价值的渴望。运动鞋晋升时尚界这一事实就说明,对使用价值的强化,会不断驱动符号价值消费。为运动而生的运动装,其舞台已经扩展了运动场以外的商场、超市、甚至办公室。人们不会只有运动的时候才穿运动装,逛街、学习甚至工作时都会对运动服饰情有独钟。汤姆·凡德比尔特 (Tom V anderbilt)在他的《运动鞋手册》一书中写道:“据统计,80%的人并不是在运动场合中才穿运动鞋。但运动鞋的生产商还是坚持聘请最优秀的运动员来做代言,并不断进行技术开发、完善,以便吸引消费者。”[1]215即使80%的人不在运动场合穿着运动鞋,运动鞋品牌也要不断的表现出其在运动方面的专业和先进,因为他们深知,其今天所具有的时尚健康积极闲适等符号,恰恰来源于产品功能上的专业与先进,即使这些功能人们根本不需要,但其功能越多、越先进,人们就越“想要”。正如汤姆·凡德比尔特所说:“运动鞋和其它鞋的区别,就像运动型车与其它车子的区别——大,而且有很多很酷,但基本不用的功能。人们只是想要它们,而不是需要。”[1]223当然,不论使用价值多么高,人们最终还是为了它所增值的符号价值在消费。只不过在使用价值与符号价值关联的建立过程中,符号价值的诱惑力有时要依靠对使用价值的不断强化来实现。
符号价值并不总是依托于使用价值,而是可以脱离使用价值凭空产生。能指与所指间关联的任意性以更为直接的方式表现为能指与所指间凭空捏造的关系。销售商不再在使用价值上面大做文章来为符号价值增值,而是完全抛离使用价值来谈符号价值。没有了使用价值的束缚,意指关联的任意赋予则更为自由和丰富。比如裙子长短、领子高低、面料薄厚、鞋跟高低、商品陈列、商品理念、设计师、品牌故事、店铺选址等任何可能引起符号象征意义和购买欲望的符号逻辑,都被时尚缔造者及其传播媒介有效利用,即“利用商品记号的逻辑来逾越以前被屏蔽的意义,创建新商品与众不同的纷呈并置和排列,从而有效地改变对商品的命名。”[8]符号逻辑能够穿越商品本身使用价值的意义界限,弱化商品原来的物质属性和功能,从而赋予其新属性。通过系统性的包装营销,任何一种商品都能够与其它意义,甚至与其对立面的意义相连。比如现在很流行的那些从设计到材料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服饰和用具,在其追随者心中的形象则不那么简单,而是代表着品位和前卫的生活态度;设计风格大胆、挑战消费者审美极限的服饰在许多人眼中又十分美丽,因为其反叛、有个性的符号价值已经从其形式美丑中抽离出来,化“丑”为“美”了。
时尚服饰能指与所指之间关联的任意性将商品形象的物理存在转变为抽象的符号,将现实的物质转变为虚幻的表征意义。表征意义与理想实现的虚幻性相暗合。因为理想与现实无关,可以无边无际、随心所欲,能指所指关联的任意性又能赋予符号以随心所欲的表征意义,因此符号消费成为实现理想的方式。时尚服饰是种符号,而人们之所以乐于追随是因为其表征的符号意义是人们内心缺乏的、迫切想获得的东西。时尚通过符号化消费,让人们获得一种审美上的满足和幸福感。因此与其说消费者是在消费商品,不如说是在实现理想。人们从时尚产品表征的理想中得到的满足,远大于对物质本身的享受。购买一件名牌上衣,整件衣服的样式自然赶不上衣服上面一个小小的名牌标识带给消费者的满足感;购买一件明星代言的名牌衣服,似乎与明星的生活靠得更近了,不是因为这件衣服本身有多好看,而说是这件衣服由于拥有了明星的光环而变得好看了。看似平凡的东西与理想和浪漫联系在一起,看似平凡的人们也希望与品位、地位、尊重联系在一起。人们在消费中获得快乐和自身满足,来逃离现实世界的繁杂感受另一种美好,也就间接的实现了理想。
但是时尚消费真的能够帮助人们实现理想吗?符号在意义表达、传输、和接收过程中要受到自身不稳定性、多变性以及接收者接受程度等诸多条件的限制,这让我们不得不怀疑符号表征意义的准确性与稳定性,也因此不得不怀疑时尚服饰在身份表征和建构中的有效性。最终结果则指向这样一个事实:寄托于不稳定的符号意义之上的时尚消费终究不会让人实现理想,而只是让人永远在追寻理想的过程中,这也许就是时尚之所以受到如此狂热追捧的原因和魅力所在。
注释:
①抛开御寒遮羞功能,人们穿衣便是为了美,为了炫耀,作为“感性之炫”的时尚,必定包含所有为了美,为了炫耀而存在的衣服和装饰。因此只要是为了美、为了炫耀而存在的服饰就都属于时尚的范围。如果说服饰和时尚服饰之间有不能重合的部分,那便是那些纯粹为了保暖等实用目的存在的衣服 (这里用“衣服”这个词是因为“服饰”中的“装饰”属于时尚范畴毋庸置疑,就只剩下“衣服”需要探讨其时尚性)便不具有普遍意义上的符号价值,也就不是本文的研究对象。因此在行文中所提“服饰”皆指“时尚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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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英]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 [M].刘精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124.
Fashion Aesthetics:the Variety of Nihility
WANG Xi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 Department,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Now adays fashion,as a tool of meaning expression and identity construction,is a symbol in nature.During the process of being more and more symbolized,fashion clothes’original property is being demolished into nihility.Meanwhile,the nihility can still express variousmeanings,which makes fashion the contradictory unity of nihility and variety and of value in use and value of symbolization.The value of symbolization is pulled away from the value in use which facilitates the variety of fashion symbol and the aesthetic ideal of the public.U sing semiotics to analyze fashion can be helpful for Exploring the dual characteristics of nihility and variety of fashion and explaining the cult of p resent fashion consumption.
fashion symbol;nihility;value in use;value of symbolization
朱世龙)
TS941.12
A
2095-042X(2012)02-0098-05
2011-12-06
王 希 (1982—),女,黑龙江伊春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审美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