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金银器产生的历史条件及早期丝绸之路的开通

张景明

(大连大学 美术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北方草原金银器产生的历史条件及早期丝绸之路的开通

张景明

(大连大学 美术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在中国北方草原地区，考古学 料表明，从新石器时代后期开始就已经出现了金属冶炼技术。至夏代，居住在这一地区的先民不仅掌握了青铜的冶炼技术，还能铸造各种器物，金银器就是在青铜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上而产生的，并形成了 初的类型。到西周至春秋中期，随着青铜文明的高度发展，金银器的制 和装饰水平也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阶段，并在草原丝绸之路正式开通以前扮演着重要角色。

北方草原；金银器；青铜器；历史条件；早期丝绸之路

在中国北方草原地区，考古学资料表明，从新石器时代后期就已经出现了金属冶炼技术。内蒙古敖汉旗西台红山文化遗址的房址中发现了多块陶范[1]，内有类似鱼钩状的空隙，为铸铜的范。辽宁省牛河梁红山文化第二地点第四积石冢顶部附葬小墓[2]中，随葬一件铜环饰，经鉴定为红铜质，为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铜标本之一，证明北方草原地区的冶铜史可追溯到5000年前的红山文化。至夏代，居住在这一地区的先民不仅掌握了青铜的冶炼技术，还能铸造各种器物，金银器就是在青铜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上而产生的，并形成了最初的类型。到西周至春秋中期，随着青铜文明的高度发展，金银器的制作和装饰水平也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阶段，并在草原丝绸之路正式开通以前扮演着重要角色。

一、北方草原早期青铜的冶炼与铸造技术

在夏早期至商晚期，生活在北方草原地区的先祖不仅掌握了青铜的冶炼技术，而且能铸造多类器物。分布于内蒙古东南部地区的夏家店下层文化，除发现有小型青铜饰件外，还发现了大型青铜器，这几乎与中原地区同时出现了青铜器。内蒙古敖汉旗大甸子墓葬群[3]，时代相当于中原地区的夏代晚期，出土26件铜耳环，25件铜指环，2件铜斧帽饰，1件铜镦，1件铜杖首。铜杖首采用两块外范、一块范芯铸造。可知当时已经掌握了使用合范和内范的铸造技术。内蒙古赤峰市四分地夏家店下层文化早期遗址[4]的窖穴，发现1件陶范，为合范中的一扇，在铸面上部喇叭形铸口下有联珠状铸体，范的顶面和两侧都有对范的刻划符号，尤其是铸面的右下侧还作出一规整的小圆窝，这是合范子母榫扣合的母榫，说明当时使用合范已达到了相当规范的水平。在辽宁省锦县水手营子夏家店下层文化晚期的墓葬[5]中，发现1件铜柄戈，铜柄与戈体连铸为一体，柄两面满饰花纹，为菱格纹内填联珠纹，戈体重量超过1千克，证实当时已能一次熔炼和浇铸上千克的铜液，同时铸出比较复杂的花纹。

内蒙古伊金霍洛旗朱开沟文化第五阶段遗存[6]，相当于早商时期，出土有铜爵、铜鏊、铜短剑、铜刀、铜戈、铜镞，既有中原地区的器物，也有北方草原特征的典型器。刀、剑、戈、镞采用两块外范的铸造技法，爵、鏊采用分范合铸的技术，使其工艺达到了较高的水平。到商代中晚期，青铜铸造技术又达到一个新的水平，出现了大型青铜器。内蒙古翁牛特旗解放营子乡头牌子村敖包山前[7]出土一甗、二鼎，赤峰市西牛波罗出土一甗，克什克腾旗天宝同[8]出土一甗，这些大型青铜器采用分范合铸的技术，甗耳、鼎耳于器身铸成后在其上安模、翻范、浇铸成型。甗腹外表饰简单的弦纹和符号，鼎上腹饰卷云纹。造型粗犷，纹饰简单，反映了早期青铜器铸造的特征。在辽宁省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县境内，北洞1号坑出土五罍一瓿，为商代晚期器物。另外几处窖藏出土有数量不等的青铜器，类别有鼎、甗、鬲、簋、罍、壶、盂、尊、卣、盘等，有部分是商代的器物，也有周初器物伴生，有的窖藏出现青铜器与魏营子类型的陶器共出的现象[9]。因此，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县出土的几批商末周初的青铜器，与同处大凌河上游的地方性文化有关。

夏家店下层文化的陶鬶和陶爵，与中原地区二里头文化的同类器形制接近，这种器物的流口间和腹身接合处常见有成排泥质铆钉装饰，与中原地区商代青铜器上的铆钉装饰手法非常相似，可能来源于同类的青铜器上。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彩绘陶器是其文化内涵的主要特点，彩绘纹饰中的饕餮纹、带目夔纹、云雷纹等以及纹饰在器物上的位置，都与中原地区商代青铜器有着内在的联系。由于没有发现更多的夏家店下层文化铜器，其青铜器的发展程度还需以后的考古发掘资料来佐证。但可以肯定，夏家店下层文化的青铜器不是处于原始的制作阶段，当时已经具备了较高的冶炼和铸造技术，进入青铜器发展的早期阶段。

二、北方草原青铜文明的高度发展

西周至春秋时期，北方草原地区的青铜文明逐渐走向高度发展时期，这主要表现在分布于内蒙古东南部地区、辽宁省西部地区的夏家店上层文化，该遗址中普遍发现了青铜器，从用途上分装饰品、车马具、兵器、礼器及容器，铸造技术可与中原地区同时期的青铜器相提并论。内蒙古宁城县小黑石沟墓葬[10]，发现青铜礼器、生产生活工具、车马具、装饰品、生活用器、杂器近400件。青铜礼器和容器，多数纹饰繁缛，并有许多附件，采用分范合铸技术，附件（耳、兽等）先用范铸出，然后接铸在器体上。如刖人守门纹方鼎，采用了分范合铸、接铸、镂空等技法。兵器、车马具、生产生活工具等，多采用两块范铸造，也有单范和内芯。有的器物表面有砂粒和修磨痕迹，可能使用了失蜡法，使铸造技术有了进一步发展。虽然有部分礼器是从中原地区传入，但先进的铸造技术也是无可非议的。

内蒙古林西县大井古铜矿遗址[11]，为夏家店上层文化遗迹，发现了与采矿、选矿、冶炼、铸造有关的工棚遗址4处，出土和采集石锤、石镐等采矿工具1500余件。还发现了冶炼遗址多处，出土和采集大量的坩锅残片、焦渣、冶炼用的鼓风管及少量的陶范、铜器。鼓风管为夹砂灰褐陶，兽首、中空。范内饰弦纹三道，两侧刻划阴文符号。石锤的大小不等，中部有扎缚凹痕。石镐形状各异，缚腰处较宽。铜器有凿、镞，为双范合铸。从中证实当时已有了采矿、选矿、冶炼、铸造等一系列工序，为我们寻找金银矿遗址及制作工艺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春秋晚期至战国时期，北方草原青铜文明达到了鼎盛时期，主要表现在以内蒙古鄂尔多斯高原为中心出土的“鄂尔多斯式”青铜器，从用途上分容器、装饰品、车马具、兵器、生产生活工具等，铸造技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地域出土的各类青铜器物，在它的发展过程中，不仅对周围地区诸文化产生一定的影响，也吸收了周围地区诸文化的精髓，从而形成了所谓的北方系青铜文化。

在鄂尔多斯及周边地区，迄今发现几十批这一时期的遗址和墓葬，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

以内蒙古杭锦旗桃红巴拉墓葬[12]、凉城县毛庆沟墓葬[13]、准格尔旗玉隆太墓葬[14]、速机沟墓葬[15]为代表，为前匈奴和匈奴的遗迹。桃红巴拉墓葬出土的青铜器主要是生产生活工具、兵器、车马具，类型有鹤嘴斧、锥、锤、斧、凿、刀、短剑、镞、马衔、刷柄等，采用分范合铸或单范铸造，有的有内芯。毛庆沟墓葬出土的青铜器有短剑、戈、矛、镞、刀、饰牌、带扣、环等，采用分范合铸或单范浇铸的铸造方法。这两个遗迹出土的器物以短剑和刀为代表。短剑的首部以“触角式”或“变形触角式”的造型为主，还出现了环首；剑格由舌状突起变为椭圆形和翼状。铜刀主要为环首。剑、刀柄部开始出现了繁缛多变的装饰纹样。装饰品的种类繁多，由鸟形饰、环状带扣和环等组成的腰带饰，几乎成为人们必不可少的服饰品。说明青铜铸造业有了很大的发展。玉隆太墓出土的盘角羊形青铜饰和速机沟墓出土的鹿形青铜饰、长喙鹤形青铜饰，造型较为复杂，采用分范合铸技法；羊角、鹿角先用范铸好，然后焊接在羊首、鹿首上，已经掌握了焊接技术，使青铜铸造业又有进一步的发展。

在内蒙古巴彦淖尔盟乌拉特后旗霍乞各，发现一处大型古铜矿遗址，为战国时期的遗迹，有采矿、选矿、冶炼、铸造遗址，出土了大量的采矿工具和相关遗物，说明当时已懂得矿石的开采和分选，为青铜器的冶炼和铸造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原料，也为金银器的制作技术奠定了基础。因此，北方草原地区金银器的出现绝非偶然，当时具备了采矿、选矿、冶炼、铸造等技术工序，尤其是在金属器的制作方面，已经掌握了分范合铸、单范铸造、接铸、焊接、打磨等技术，而且制作技艺已相当精湛，加之本地区独特的文化内涵，出现了具有草原风格的贵重金银制品。

三、北方草原金银器的初期发展

西方的古埃及文明，在5000年前就出现了比较发达的金银器，在中国发展则较为缓慢。中原地区的商代发现有金器，然而北方草原地区的夏家店下层文化（夏晚期）就已出现金器，说明这一地区是中国金银器出土最早的地区之一。在北方草原地区，相当于中原地区夏代晚期至商朝，正是由农业经济向畜牧经济、由农业民族向游牧民族的转型时期，金器的数量极少，不见银器，纹饰和制作工艺简单，一开始就带有草原的特征，与周边地区和中原地区商代金器有一定的共性和差异。

夏家店下层文化，其年代在公元前2000年至1500年，相当于夏早中期至商早期，主要分布于燕山山地，北至西拉木伦河畔，东达医巫闾山麓，西抵河北省张家口地区，其中，内蒙古东南部地区是这一文化分布比较集中的地区之一，代表着北方草原青铜时代的早期文化。金属制品多是小型装饰品，如青铜耳环、指环、杖首和金耳环。从内蒙古敖汉旗大甸子墓葬出土的铜杖首的铸痕看，当时在铸铜工艺上已能运用内范与外范相组合的方法，出薄壁型的器物，表明已具备铸造容器的技术水平。金器的出现，又说明这种贵重金属饰品已进入上层贵族的生活中，也为中国目前已知最早的金器标本之一。大甸子516号墓葬出土的金耳环为典型的代表器，系用金丝围成椭圆形环，这种形制的金耳环在夏家店下层文化的遗址和墓葬中发现有同类的铜耳环。另外有一种铜耳环形制不同，一端作扁喇叭口形，另一端呈尖锥状，如北京市琉璃河夏家店下层文化墓葬[16]出土的铜耳环。扁喇叭口形耳环为北方草原地区流行的一种类型，对其他地区商代的同类器有直接的影响。

北京市平谷县刘家河商代墓葬[17]，出土金臂钏2件，扁喇叭口形金耳环1件，金笄1件，金箔残片1件。金器的制作，主要有范铸、锤鍱、焊接、抽丝、镶嵌等技法。锤鍱法以锤敲金块，使之延伸展开呈片状，再按要求打造成各种器形。刘家河商墓出土的金器，基本上采用这几种技法。经检测分析，含金量占85%，其他成份为多量的银、微量的铜。其中的扁喇叭口形金耳环，直接继承了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形制，为研究夏家店下层文化与商代文化的关系提供了线索，也说明了商代与北方草原地区诸部族的密切关系。

西周至春秋时期，北方草原地区出土金器的数量逐渐增多，主要发现于分布在内蒙古东南部地区的夏家店上层文化，草原特征较明显。金器的主要出土地点有: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小黑石沟墓葬、那四台墓葬、南山根墓葬[18]，类别为单一的装饰品。夏家店上层文化，主要分布于内蒙古自治区的赤峰市、通辽市、辽宁省朝阳地区及河北省承德地区。根据放射性碳素断代，西拉木伦河以北地区，年代相当于商周之际；西拉木伦河以南地区的遗存，年代都比较晚，相当于西周至春秋中期。以磨光红褐陶、青铜器及独特的居住形式、埋葬风习为文化特征，尤其是青铜器，既有草原特点的车马具、兵器、装饰品，又有中原地区风格的礼器、容器，反映了北方草原地区与中原地区文化交融的盛况。

春秋晚期，前匈奴和其他北狄族系活动于鄂尔多斯地区，留下一些遗迹和遗物，以内蒙古杭锦旗桃红巴拉墓葬、和林格尔县新店子墓葬[19]为代表，出土了数量较多的具有草原特征的金、铜、陶、骨器，为研究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经济、文化提供了极有价值的资料。这一时期的金银器数量较少，从用途上分装饰品、兵器饰件、生活用具饰件。装饰品分耳饰、项饰、服饰，兵器饰件装饰在剑柄、剑鞘上,生活用具在刀柄部套金饰。宁城县小黑石沟墓葬出土的金器有圆形鸭纹金饰牌、金丝环、指甲形金饰、金别扣、团豹纹金泡饰、兽纹金柄青铜刀、金环青铜短剑等。那四台墓葬出土马形金饰牌。南山根墓葬出土弹簧式金耳环。桃红巴拉墓葬出土弹簧式金耳坠。新店子墓葬出土半月形金项饰。

从这些金器看，纹饰以草原上常见的动物为主，有温顺动物和凶猛动物，还有家禽，即马、豹、鸭等。纹样装饰风格有三种：其一，同种动物的多体排列。如圆形鸭纹金饰牌，由十六只鸭子呈同向排列，首尾相接，布局整齐划一，表现出当时讲求平稳和谐及端庄的艺术风格。其二，静态中的动物。如马形金饰牌，马呈卧姿，回首，四肢内屈，马尾下垂与后肢相衔，整体造型处于静态之中，表示出马这种温驯动物的本性。其三，动态中的动物。如团豹纹金饰牌，豹呈跳跃状，回首，四肢团卷跃动，似在扑食，动感极强，把凶猛动物的神态刻画得相当逼真。工艺多采用范铸，还应用了镂空、锤鍱、编制、抛光等制作技法，体现了北方草原地区金银器初期发展的工艺水平。

四、早期草原丝绸之路的开通与青铜器、金银器文化交流

考古学资料表明，中国北方草原的青铜器大约在夏代早期（公元前21世纪）出现，以夏家店下层文化为代表，其文化内涵显示出有大量的陶器彩绘纹饰与中原地区青铜礼器极为相似，广为流行的占卜巫术，象征父权制军事组织权力的青铜杖首，反映社会等级分化的墓葬制度，以大型聚落为中心的酋邦制社会结构，以及作为文明进程标志的青铜器。在所发现的青铜器中，皆为扁喇叭口形耳环、指环、小刀、镞等小型器物，并对东北地区凌河流域的青铜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冲击。如辽宁省新民县发现的高台山文化[20]中，也有扁喇叭口形耳环、小刀、饰件等。其中，扁喇叭口形耳环在北京市发现的商代墓葬中出土了类似的器物。这种金属制作的喇叭口形耳环，在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州寇泽尔布拉克1、2号墓葬中都有发现，既有扁喇叭口形耳环，又有圆喇叭口形耳环。而中国北方草原地区发现的是扁喇叭形耳环，在草原东部一直延续到西周早期，与哈萨克斯坦境内发现的安德罗诺沃文化的圆喇叭口形耳环存在截然不同的形制。但总体上中国北方草原地区的喇叭形口耳环，与哈斯克斯坦境内的同类器有着相同之处，二者之间的关系非常明朗。有的学者推断：“相距如此遥远的定居族团之间会发生这种交流”，“其间必有流动性强的人群作媒介”。[21]当时的夏家店下层文化主要为农业群体，能把这种文化传播进来，必然是欧亚草原以游牧为主的非东亚人种的人群，从哈斯克斯坦经新疆传到中国北方草原地区的东部，对当地的青铜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而在匈奴正式开通草原丝绸之路以前，草原通道就以文化交流的形式将中国北方草原地区与西方国家和中原地区联系起来。

从中国发现的夏商时期金银器看，主要集中于北方地区、中原地区和西南地区。甘肃省火烧沟夏代遗址[22]出土的金耳环、银耳环，其时代与夏家店下层文化相当，也是我国出土金银器最早的例证之一。商代金银器的数量相对增多，类型为装饰品和摆饰品。主要的的遗存和出土的金银器有：河南省郑州市商代二里岗上层墓葬[23]出土的夔龙纹金叶饰品，安阳市殷墟墓葬[24]出土的金片、金叶、金箔，辉县琉璃阁商代墓葬[25]出土的金片、金叶、金箔，河北省藁城县台西商代墓葬[26]出土的金箔，山东省益都县苏埠屯商代墓葬[27]出土的金箔，山西省永和县、保德县、洪洞县商代墓葬[28]出土的弓形金饰、金丝饰品，四川省广汉县三星堆商代遗址[29]出土的包金杖、包金人像、虎形金饰，金沙村商代遗址[30]出土的金面具、鱼鸟纹金带饰、鱼纹金带饰、太阳鸟纹金箔饰、蛙形金饰、鱼形金饰、三角形金饰、金盒、圆形金饰、喇叭形金饰等。在出土的金银器中，金器占了多数，偶见银器，夏代的金银耳环与北方草原地区同时期的金耳环造型基本相同，在金银器的文化内涵上保持了一致。

在西周至春秋时期，分布于努鲁儿虎山以西老哈河流域和西拉木伦河流域的夏家店上层文化，依其地域分龙头山类型和南山根类型。北部的龙头山类型的文化内涵比较单纯；南部的南山根类型以内蒙古宁城县小黑石沟石椁墓为代表，随葬的青铜器内涵复杂，种类繁多，既有草原风格的兵器、工具、马具和动物纹饰牌，又有地域特征明显的仿陶铜容器，还有成套的中原特点的青铜礼器。如“许季姜”青铜簋，在造型上为标准的中原礼器，内底铸铭文，为“许季姜作尊簋其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铭文中的姜是姓氏，许为春秋时期的许国，其活动地域在今河南省许昌、南阳一带。季姜，为姜姓女子嫁与许国者。最后因为政治上或其他某种原因，由中原地区传入北方草原地区。刖人守门纹方鼎中的刖人，失右足，与陕西省岐山县周原庄白微氏家族窖藏[31]出土的同类器极为相似，只是刖人失左足，二者应为一对。在文献记载中，也能看到山戎与中原地区的联系。《史记》卷110《匈奴列传》载：“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是后六十有五年，山戎越燕而伐齐，齐釐公与战于齐郊。其后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齐，齐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春秋谷梁传》庄公三十一年（公元前663年）曰：“桓外无诸侯之变，内无国事，越千里之险，北伐山戎，为燕辟地。”山戎与齐国、燕国、郑国等发生战争，必然在某种程度上促进双方的经济、文化交流。

夏家店下层文化是在本地区新石器时代的基础上形成的，而且还吸收了二里头、先商、岳石等多种文化的因素发展起来。夏家店上层文化的主体成分来自于辽河下游地区的高台山文化，在形成过程中又融入北方草原游牧文化的因素，并呈现出沿大兴安岭一侧与松嫩平原青铜文化的密切交往关系。在辽东半岛发现的辽东地区早期青铜文化[32]中，其文化内涵逐渐向外渗透，向西占据了大小凌河流域，甚至越过努鲁儿虎山到辽西腹地，与夏家店上层文化发生联系。分布于松花江流域的西团山文化和松嫩平原东部的白金宝文化，其内涵与辽西地区的青铜文化也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可见，夏家店上层文化的辐射面比较广泛。

在俄罗斯叶尼塞河中游米努辛斯克盆地的克拉苏克文化，在年代上从公元前13世纪延续到公元前8世纪，属于青铜时代晚期文化。在该文化遗存出土的青铜短剑中，剑首是蘑菇形、环形和铃形的短剑，大多有凸齿状剑格，有的柄部装饰弦纹、锯齿纹或凹槽。这种类型的短剑是中国北方草原地区常见的器种，时代也比较早。如内蒙古宁城县南山根101号墓、南山根东区石椁墓、辽宁省建平县烧锅营子1号墓[33]等墓葬出土的青铜短剑，都是属于这种类型的器物。追溯其渊源，可以在早商时期的朱开沟文化、商代晚期至西周早期的李家崖文化[34]遗存中找到，说明这种类型的短剑不是卡拉苏克文化的原生器类，而是从中国北方草原地区传入。前苏联著名的考古学家C.B.吉谢列夫认为，分布于伏尔加地区的塞伊马文化的铜矛、銎斧、刀向东传播，一直影响到安阳商文化青铜器的改变，公元前13世纪之后商文化又反过来向北传播，其影响直至叶尼塞河中游的卡拉苏克文化。[35]但这种銎斧早在商代的遗址中就已经发现，北方草原地区发现的同类器应该是从中原地区传入，并非是受塞伊马文化和卡拉苏克文化的影响。

在叶尼塞河中游的米努辛斯克盆地，继卡拉苏克文化之后又出现了塔加尔文化，年代为公元前7世纪至前1世纪。与卡拉苏克文化相比，开始出现了“野兽纹”，但最初阶段的“野兽纹”并不发达，主要有圆雕野猪、山羊、马、鸟首等。到公元前5世纪，塔加尔文化中的“野兽纹”艺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新出现的纹饰来自阿尔泰的某些艺术形象，最具代表的是屈足鹿、卷曲成环的猛兽、虚幻的动物、口衔动物的伫立状猛兽等。从中国北方草原地区出土的动物纹器物看，屈足鹿、环状猛兽的年代要早于塔加尔文化。如内蒙古克什克腾旗龙头山遗址[36]出土的屈足鹿形青铜饰牌、宁城县那4台出土的屈足马形金饰牌、小黑石沟出土的环形豹纹青铜马衔、环形虎纹青铜饰牌、环形豹纹金泡饰等，这些标本都比塔加尔文化的年代早，很难说北方草原地区的这类动物纹就是受斯基泰——西伯利亚“野兽纹”的影响，应该有自己的渊源。伫立状动物、口衔弱小动物的猛兽、群兽等，在塔加尔文化中多有发现，这类纹饰也见于夏家店上层文化中。由此推断，塔加尔文化的某些“野兽纹”受到了来自东方草原地区动物纹的影响。虚幻动物的形象，在后来的匈奴文化中比较多见。

在黑海北岸、北高加索地区，公元前7世纪后半叶形成了斯基泰文化，以兵器、马具和“野兽纹”艺术为特征。兵器有短剑、剑、弓、镞等，马具主要是衔、镳、笼头部件，其种类远不及夏家店上层文化发达。斯基泰文化早期的装饰品只有金铜耳环、螺旋饰、饰牌等，并没有很多的动物纹装饰，与夏家店上层文化丰富的动物纹装饰艺术更无法相比。在咸海沿岸、谢米列奇耶和天山地区，是早期萨基人的活动地域，目前所发现的文化遗存的数量不多，兵器有带銎镞和柳叶形短剑，装饰品有不同类型的金银耳环，文化内涵比较单纯，也无法与夏家店上层文化的金银器和青铜器去作对比。公元前7世纪以后，这一地域虽然遗留下丰富的文化遗存，但其时代已经晚于夏家店上层文化，从而不能直接去比较研究。图瓦地区公元前9至前8世纪的文化遗存以阿尔然王陵为代表，出土了青铜短剑、啄锤、衔、镳、卷曲成环的虎纹饰牌、圆雕绵羊顶饰等[37]，这与夏家店上层文化的繁荣期时代接近，但文化内涵还是比不上夏家店上层文化。因此，夏家店上层文化已经拥有了斯基泰文化的三要素，兵器、马具和动物纹艺术的种类和制作技术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那种认为中国北方草原的青铜文化源于欧亚草原西部的说法值得怀疑。

总之，在中国北方草原地区进入青铜文化的早期阶段以后，欧亚草原通道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整个草原通道的文化呈现共同的特征，并随着游牧经济的产生逐渐向一致性发展，形成了介于游猎经济带和农业经济带之间的游牧经济带，由于自然生态环境和经济形态的接近，反映在文化形态上必然有其共性的一面。由此看出，在匈奴统一中国北方草原地区和草原丝绸之路全面开通以前，草原通道就已经成为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载体，这种交流一方面是东西方游牧文化的交流，导致中国北方草原地区至黑海沿岸存在着文化的共同因素；另一方面是中原地区通过草原通道与西方进行文化交流，如在乌兹别克斯坦南部的墓葬中，发现中国丝绸的碎片，年代约在公元前1700年至1500年之间[38]。因此，中国北方草原地区早期青铜文化中的青铜器、金器和中原地区商周青铜器的类型和纹饰，在某些方面与蒙古国、俄罗斯、中亚等地的相同性，充分证实了早期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历史事实。通过草原通道发生的文化联系，是以诸多中间民族为媒介而进行的，并不是直接的交往，而是间接的影响。正如乌恩先生所言：“如果说商周之际中国北方的某些部族确实有向北的迁徙活动，那么这一活动地域也只限于蒙古东部和外贝加尔地区。”[39]所以说，这一时期的东西方文化交流是依靠那些游牧人作为中介来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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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ical Conditions for Northern Prairie Gold and Silver Wares and the Early Opening of Silk Road

ZHANG Jing-ming

(College of Fine Art,Dalian University,Dalian 116622,China)

The archaeological data shows that metal smelting appeared in the northern prairie of China from the beginning of the New Stone Age.In late Xia Dynasty,inhabitants in this area not only mastered the bronze smelting techniques,but could also cast various artifacts;gold and silver wares appeared and took the initial shape when the bronze civilization developed to certain degree.With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the bronze civilization from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 to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the production and decoration level of gold and silver wares stepped up into a new stage,playing an important role before the opening of the Silk Road.

northern prairie;gold and silver ware;bronze ware;historical conditions;early silk road

K928.6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008-2395(2012)02-0056-07

2012-03-15

基金课题：2011年国家文物局文物保护科学与技术研究课题项目(20110116)“金银器与草原丝绸之路研究”成果

张景明(1966-)，男，大连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民 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艺术学学科带头人，主要从事专题考古学、艺术人类学、民 文化学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