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态思想角度解析《古舟子咏》

2012-08-15 00:42
文教资料 2012年1期
关键词:水蛇舟子信天翁

闻 婷

(南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通 226500)

作为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代表作家之一,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1834)对神话或传奇感兴趣并以之入诗,诗中瑰丽奇特的想象和神秘莫测的超自然气氛既吸引着人们,也令评论界困惑。随着生态批评的兴起,柯尔律治及其作品成了研究的热点。其长诗《古舟子咏》毫无疑问受到生态评论家的喜爱与关注。《古舟子咏》是一首歌谣体长诗,最初发表在1798年的《抒情歌谣集》里,是柯勒律治实践其哲学、诗学思想的最高成就。《古舟子咏》是一首令人难以忘怀的音乐叙事诗,该诗简洁的结构和朴素的语言向人们讲述了一个生动的罪与赎罪的故事。在从生态角度研究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批评中,华兹华斯的作品受到评论者的青睐,如果说华兹华斯代表着浪漫主义诗歌中返回自然的主要倾向,那么柯勒律治代表的则是通过瑰丽的想象创造一种神秘气氛或异国情调的倾向,但均折射出了作者对人的处境及命运与前途的理性思考。本文拟从生态思想的角度来解读柯勒律治的《古舟子咏》。诗中的老水手射死信天翁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从而招致了一连串灾难。该诗告诫人类,不善待自然万物会导致人类自身的毁灭,体现了浪漫主义文学提倡的人与自然应该和谐统一的生态思想。

《古舟子咏》的故事情节很简单:一位老水手在行船中偶然射杀了一只信天翁,结果招致他和全船人受到了严厉惩罚。后来,由于老水手祝福了海中的水蛇,惩罚方才解除。老水手绝处逢生,终于安全抵岸。初读《古舟子咏》,我们似乎无法将其与生态平衡的思想联系起来。全诗描写的显然是神秘的超自然力量在无形中操纵着水手的命运,很少涉及人与自然的关系。就连柯勒律治本人也不承认这首诗歌是关于自然的。

细细品味该诗,我们不难发现这一主题:人类的欢乐来自于热爱自然中的万物,也就暗示了如不爱惜自然万物,人类就无欢乐可言。在诗歌开头,航船艰难地在冰海中航行,就在水手们惊恐万分之时,穿过雪雾,飞来了一只信天翁。船上一片欢呼,这只生灵带来了好运。在其随行之后,冰化了,南风吹来,大船随风顺行。这一节展现了一幅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宁静画面:白烟缭绕,月光朦胧,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大船随风航行,可爱的信天翁时而在水手间穿梭,时而享受水手提供的食物。信天翁带来了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可是,这种和谐的关系却在老水手无故射杀了信天翁那一刻结束了。诗中并没有交代老水手为何射死信天翁。他肯定不认为信天翁的生命和他的生命都是和谐自然中的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在象征层面上,《古舟子咏》可以解读为关于人类发展史的寓言:人类原本和自然融为一体,随着科学的发展,工业科技的进步,人类开始试图借助科学工具征服自然,主宰自然,成了自然的敌人,结果自食恶果。老水手射杀信天翁,象征着人类杀死了自然——人类的衣食之母,人类的灾难也就在所难免了。

信天翁被射死之后,其他水手发现太阳躲进云层、阳光暗淡,于是齐声谴责老水手的恶行。他们谴责老水手并不是因为他们痛失信天翁,也不是因为他们认识到信天翁是自然整体和谐中的一个链接,而是完全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担心信天翁的死亡会给他们带来厄运,对他们的航行造成不利影响。后来,这些水手看到太阳又出来了,大船照样随风航行,又齐声为老水手辩护:“这样的恶鸟该杀,因为它招来漫天迷雾。”这表明,在对待信天翁的态度上,其他水手与老水手毫无二致。正如柯勒律治的注释所说,为射死信天翁的罪行辩护“使他们变成了犯罪的同谋”。于是,老水手的个人恶行成了水手们的集体恶行;其他水手的这种行为也将自己置身于漠视信天翁的行列之中,和老水手一样走到了自然的对立面。这样,船员们集体遭到自然的严厉惩罚便不可避免。

自然本身是一个整体系统,其中一切因素都是息息相通的,一旦某个环节发生变化,其他环节就会出现连锁反应。如果某个环节受到破坏,自然整体平衡就被打破,其他环节就会遭到破坏。《古舟子咏》与现代的生态平衡假说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中的信天翁、水手、船、海水是自然中的有机环节,也是息息相关的。信天翁被射死后,自然原有的和谐就被打破了,自然中的其他环节就会遭到破坏,于是自然灾害发生了,谋害信天翁的水手们成了自然灾害的受害者。从超自然的角度看,柯勒律治可以把这场灾难解释为超自然力量对水手们的报复;从现代生态科学的角度看,我们也可以把这场灾难解读为自然生态失衡后,自然对破坏生态平衡的人类的惩罚。

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中,被人类破坏的自然环节很多。在与自然相处的过程中,人类像诗中的水手们一样漠视自然,使自身的生存环境日益恶化。如果人类不能认识自己的严重错误,不能设法补救,就会像诗中的水手们一样走向末日。人类如果能像杀死信天翁后能够翻然悔悟的老水手那样,也许还有救赎的希望。老水手在灾难中幸存下来,因为他已经悔悟。他意识到他射死信天翁是犯罪,因此不断忏悔。在此后的航行中,老水手经受着自己犯罪所招来的孤独痛苦和生不如死的煎熬。这是他获得新生的必经过程。真正使他获得新生的是他在赎罪过程中获得对自然的顿悟;他能够诚心地赞美和祝福海里的水蛇:“在大船地影子里,/我注视它们地华服灿烂,/浅蓝,亮绿,丝绒的黑光,/它们游动时的每一晃动/都发出金色的火光一闪。”与其先前对信天翁的态度完全不同,他现在意识到,水蛇是充满活力的生命,因此水蛇是美丽的。他对水蛇有了爱怜之心,对自然也就有了亲善之感。由于他改变了对自然的态度,自然也对他有了亲善之情。信天翁离开了老水手的脖子,掉进了海里,接着,天降甘霖,滋润他的干唇,和风又起,推船前行,路上云雀相伴,心存感激的老水手重返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航程。

那个深藏于迷雾之中、令人困惑不解的超自然神力既不是基督教的上帝,又不是超验主义者的“超灵”,它其实就是渗透于物质世界中、不同物种间生命的相互依存和相互作用的自然之力。在宇宙中,信天翁虽然只是一个幼小的生物,但是,它的生命与人类的生命一样伟大,伤害它也就等于伤害人类自身。因此,人与其他物种之间应始终保持一种和谐相亲的关系。诗中老水手正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之后,才对生命价值有了一种全新的感悟。他“感悟到的真理远远超越了宗教教规,而成为一种对宇宙万物和谐的肯定”。英国著名的生态文学研究者贝特评价道,柯勒律治在这首诗里咏叹的不是命运悲剧,而是自然伦理或大地伦理的伦理悲剧,批判的是人类的骄纵狂妄和毫无“物道”的残暴。杀死无辜的鸟儿,标志着人类与其生存环境里的其他生命彻底决裂和完全对立,从此便成为生物界的局外人,成为被大地母亲所抛弃的孤儿,就像那个整夜徘徊在黑暗森林里的老水手。

[1]Coleridge,Samuel Taylor.Biographia Literaria[M].In M.H.Abraham(ed.),The Norton Anthology of English Literature,Volume 2,Fourth Edition.New York:W.W.Norton&Company,Inc.1979:384-406.

[2]Coleridge,Samuel Taylor.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M].In M.H.Abraham(ed.),The Norton Anthology of English Literature,Volume 2,Fourth Edition.New York:W.W.Norton&Company,Inc.1979:337-353.

[3]Mortensen,Peter.“Taking Animals Seriously:William Wordsworth and the Claims of Ecological Romanticism"[J].ORBIS Litterarum2000,(55):296-311.

[4]常耀信.英国文学简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

[5]安德鲁·桑德斯.牛津简明英国文学史.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532.

[6]王诺.生态批评:发展与渊源[J].文艺研究,2002,(3):4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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