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升,王巢凤
(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中苏政党意识形态危机化解途径比较*
彭 升,王巢凤
(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意识形态对于一个政党的成长和发展至关重要,它是一个政党的灵魂,是行动的指南,是一切政策和方针的出发点。一个稳定而完善的意识形态对于政党的存亡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然而,在现实政治生活中,由于受到社会发展规律、各种国内外挑战及现实经济文化的变化等影响,意识形态往往会处在变动之中,甚至这种变动有时会以危机的形式而出现。政党面对意识形态危机,能否有效化解,面对社会对意识形态变革和质疑的声音,能否坚持原有的准则和核心的要素,决定着政党和国家的走向。本文将主要从中苏80年代出现的意识形态危机出发,探寻两种不同化解模式之间的差异及带来的影响,力图为研究政党意识形态危机问题提供理论上的借鉴和现实上的参考。
政党;意识形态危机;化解途径;比较
意识形态是在一定的社会政治经济基础上产生的,自从政党产生后,将意识形态进一步系统化、理论化和规范化。意识形态具有一定的稳定性,是指导政党开展政治活动的核心纲领和基本准则。然而,意识形态的运行环境是变化着的客观世界和现实社会,面对社会运行中出现的新问题,意识形态往往会产生种种不适应、不和谐甚至是阻碍的力量,这就需要我们认清意识形态变革的环境,系统、全面、准确地把握意识形态的发展趋势,有效化解意识形态危机。中国和苏联作为两个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历史上都曾遇到意识形态危机。面对危机,中国共产党和苏共采取了不同的措施,结果也迥然不同。因此,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我们再次回望这段历史,拨开潜藏在社会变革后的意识形态暗流,对于我们的政党建设,对于把握意识形态变革规律,都具有深远而重大的意义。
要明确意识形态危机的产生,就必须首先明确什么是意识形态。在这一概念上,学者们目前仍无一个公认的概念。美国学者阿瑟·施莱辛格把意识形态界定为一种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信条和教条,罗伯特·达尔则将之看作是说明统治合理性的稳定的信条[1]。从各个学者的定义中,我们可以发现意识形态的这样一些特点,它是一种信条,是一种模式化的意识状态,它是由一定群体遵守的并为特定的利益服务的。而政党的意识形态,则是指一个政党对于政权配置、国家发展、对世界和社会的基本认识等问题所形成的一整套原则方法系统。
政党的意识形态对于一个政党的发展,正如一个人的思想对其行为的作用一样,起到了导向、规范、凝聚力量和推动行为的作用。然而,与个人思想对个人行为的影响不同的是,政党的意识形态对于社会其他非政党成员同样会产生以上所述的作用,并且还起到了为政党存在形式合法性辩护的作用。一个政党完善自身和巩固统治,仅仅依靠外在的法律、制度、机构等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理念和思想的作用,产生认同的力量。
每种意识形态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即使是最为刻板的保守主义,依然需要针对现实的变化做出调整,否则就会被历史所淘汰。如果一种意识形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依然坚持在陈旧的土壤上所发展出的形式和内容,或者调整的步伐和方向与社会期待相悖,就会产生意识形态的危机,即认可度的下降甚至消失,在社会中的地位被动摇和架空等等。
1.经济政策的一系列失误
在建国后,中国共产党曾经采取了一些恢复国民经济的措施,使得满目疮痍的国民经济得到了恢复。社会主义改造,为生产力的发展扫清了障碍。然而,之后的经济政策却一波三折,不断地在正确与错误之间反复。八大提出的“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正确目标,很快就被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所破坏,重工业长期畸形发展,农业受到压制。在三年自然灾害后进行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对于纠正经济政策上的错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然而再一次被政治运动所干扰。文革中由于四人帮的破坏和指导思想的偏差,国民经济陷入停滞和倒退,人民生活水平长期得不到改善。即使是在改革开放后,经济政策的冒进和物价改革的过快启动,超出了社会的承受能力,经济在得到发展的同时也产生了新的问题和矛盾。
2.政党建设的阶段性忽视
中国共产党自建党之日起就十分重视组织建设工作,注重提高广大党员的思想水平和道德境界。在改革开放前,党员的思想问题始终摆在党内教育的突出地位。改革开放后,工作重心转向了经济建设,部分党员在解放思想和发展经济的大潮中,理想信念不坚定,理论素养不深厚,产生了许多消极和阴暗的现象。这些现象的存在使得人民群众对党的工作产生了意见和不满。
3.非马克思主义思潮传播
80年代,封闭已久的中国人开始关注世界,各种西方思潮涌入中国。尼采的权力意志论和超人哲学,在社会上尤其是青年学生中产生了较大影响。个人主义思想抬头,西方社会的建设成果使得资本主义自由化思想有了传播的机遇和条件,持有非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学者专家纷纷在全国各地发表演说,给社会思想带来了极大混乱。同时,伤痕文学的兴起,使人们过度地关注于悲伤情感的浸染,关注于社会的阴暗面,对历史缺乏全面的评价和认识,使得人们的信仰和党长期以来宣传的意识形态受到动摇和质疑。
1.拨乱反正,恢复实事求是传统
1978年,在四人帮覆灭后的一段时期内,党的思想路线仍然没有纠正原来的“左”倾错误。这种坚持原有错误的做法引起了人民群众的不满。就在此时,光明日报发表了一篇名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评论员文章,开启了思想解放的进程,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在随后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重新得到确立,为挽救意识形态的危机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有学者指出,这是意识形态的世俗化阶段,即把意识形态的关注点从抽象的信仰转为了现实的关注[2]。
2.分清是非,提出四项基本原则
在粉碎四人帮的阴谋活动后,党中央为在各种政治运动中受到迫害的干部群众恢复了名誉,开展了拨乱反正的运动。然而,此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思想解放的机会,大肆宣传反党反社会主义思想,造成了党内外一定程度的思想混乱。针对这种情况,邓小平提出了“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在之后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对文化大革命、毛泽东的功过是非和毛泽东思想的地位问题做出了正确的评价。
3.解冻思想,坚持文化双百方针
在历次的政治运动中,文化领域遭受了十分严重的破坏。虽然早在毛泽东时期就已经提出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方针,然而由于种种历史原因,这一方针并未能得到很好的贯彻。在改革开放后,党中央对文化领域做出了一系列改革,坚决贯彻实施文化领域的双百方针,使得文艺创作产生了新的高峰,一大批富有思想性和艺术性的作品被创作出来。同时针对文化领域的不良倾向,灵活采用各种形式予以纠正,实现文化领域既活泼又有序的良性发展。
4.与时俱进,不断适应时代需求
一种意识形态的灵活性,体现在其能够适应时代的发展,能够根据实际的变化做出调整,能够在保持原则的前提下对内容加以创新。中国共产党在解决了革命的理论问题后,在建国以来社会主义建设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基础上,提出了社会主义的建设理论——邓小平理论。邓小平理论系统地回答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回应了人民的发展期待,推动了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发展,因而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获得了人民群众的认可。
1.苏联意识形态的历史问题没有解决
苏联的意识形态斗争,从建党之初便开始了。针对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后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在无产阶级如何建立自己的政权这一问题上发生了分歧。以马尔托夫为代表的少数派反对把无产阶级专政列入党纲。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同孟什维克进行了长期的、坚决的斗争,并最终取得了胜利。苏共的意识形态的纯洁性不断得到强化。在斯大林统治时期,形成了一套与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相适应的理论系统,但是经过“大清洗”和“肃反运动”,使党内一批敢于坚持真理的同志受到打击,意识形态基本上依靠领导者即斯大林的威信来维持。
然而,赫鲁晓夫上台后对斯大林的全盘否定,使得苏共的意识形态遭到动摇。在苏联和东欧,反对马克思主义的思潮开始泛滥,社会主义阵营出现瓦解。资本主义自由化的思想泛滥,给苏共意识形态带来了极大的威胁。“勃列日涅夫时期的苏共意识形态工作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和假大空现象盛行,使整个社会经济和政治生活陷入停滞与僵化。”[3]意识形态在历史上积累的诸多矛盾和问题,都未能在戈尔巴乔夫上台前得到化解。“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共领导教条主义倾向日益严重,本本主义盛行。他们将马克思主义原则教条化,压制创新,打击不同意见,拒绝西方社会思想中合理成分,使社会思想僵化。到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苏共思想理论界的空洞化和教条主义达到极点,包括普通百姓、知识分子、教师和一些苏共高层领导也不再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说教和宣传。”[4]
2.苏联经济建设的结构性失误长期存在
苏联在建国之初,迫于外部敌对势力的压力和苏联本身的经济基础,采取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政策。经过三个五年计划,苏联的重工业大幅度得到提升,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斯大林式的计划经济体制,在生产力还不发达的时期起到了重要作用,推动了经济的快速发展。然而,苏联的重工业发展是以牺牲农民和轻工业的发展为代价的。这种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本身存在着巨大弊端,排斥商品和市场,市场活力被遏制。人民生活水平长期得不到应有的提高,工业长期畸形发展。步入八十年代之后,苏联由于长期军备竞赛和经济体制的原因,国民经济开始出现滑坡的迹象,社会主义建设出现困难。虽然对于这一原因,美国马赛诸塞大学阿姆斯特分校经济系教授大卫·科茨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是经济利益过度地集中到权贵阶层,劳动人民经济利益无法得到实现造成苏联的解体和意识形态的离心,但笔者认为经济结构是更为宏观的、影响更为深远的因素,大卫教授所提到的,仅仅只是经济结构大矛盾下的小问题而已。
3.西方敌对势力的欺骗性宣传蛊惑人心
在二战结束后,美国一直注重对苏联和东欧进行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渗透和灌输。美国在西欧专门设置了对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进行政治文化的渗透的大型广播电台,80年代,美国和欧洲部分国家拨出经费,加强电台的建设,这两个电台公开声称,其主要任务和目的是从全人类利益出发,通过向苏联、东欧国家的人民传播国际国内重大信息,介绍西方社会的成就、生活、价值观念,促进苏联、东欧的言论自由和人权原则受到尊重,促进自由交流思想。这些意识形态的宣传,无不打上了鲜明的阶级烙印。然而,由于“民主”、“自由”等抽象原则与西方的建设成就相联系,加之苏共在政治建设和人民权利的实现方面具有许多缺陷,使得这些宣传极具煽动性。
4.苏共政党自身的组织建设逐渐放松
由于指导思想上的偏差,苏共长期以其领导者和先进性自居,看不到政党内部的问题,对于党内存在的形式主义、教条主义、官僚主义没有采取措施进行治理,贪污腐化问题日益严重。苏共逐渐背离了其宗旨,形成了特权阶层,“特权阶层极力维护自己既得利益,专断贪权甚至违法乱纪,日益引起人民的不满,并引起对苏联党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严重怀疑。特权阶层的地位和利益,也败坏了社会风气,腐蚀着人们的思想。善于钻营者混进党内,甚至占据要职,成为随时可能改变门庭的投机分子。”[5]
戈尔巴乔夫在担任苏共总书记后,也曾经对经济领域进行一些改革,但由于始终无法突破原有的体制,只进行一些小修小补的工作,缺乏正确的指导思想,经济改革陷入困境,转而进行政治改革,提出要建设“民主的人道的社会主义”,主动放弃了党对国家机关的领导权,向多党制倾斜。具体来说,戈尔巴乔夫主要采取了以下方法来解决意识形态的危机:
1.放弃科学社会主义,建设民主社会主义
在政治改革启动后,戈尔巴乔夫修改了宪法,否定了苏共的领导地位,在实质上推行了多党制,承认了党派竞争的合法性,允许不同利益集团以党派形式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政体也随即改为总统制。在民众的政治素质和社会结构尚不完善时贸然推行西方式的选举,对社会应有的管理也同时被削弱。在政治体制改革中盲目推进,承认了西方标榜的抽象的“人道”和“民主”。
2.放弃历史唯物主义,公开颠覆苏共历史
苏共在革命和建设时期固然犯了许多错误,这是每个政党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都难以完全避免的。对于这些错误如何认识,必须坚持尊重历史、尊重真理、尊重实际的原则,对于成绩和失误应当辩证地评价。然而,戈尔巴乔夫在鼓吹公开性时,对于全盘否定苏共历史的言论采取了包容甚至支持的态度。一旦历史被否定,苏共的意识形态不仅在当前,而且在历史上的合法性也就不复存在。
意识形态实质上反映了一个政党的政治取向、政治态度、政治原则和政治理念。这其中包含了许多原则性的内容,是政党意识形态精神的内核,是一种意识形态区别于另一种意识形态的根本属性。这些原则和内容是必须坚持的,或者说必须具有长期性和持久性。意识形态的调整,只能是具体方法、内容、形式的调整,是阶段重点和关注中心的调整,大的方向上不能有毫厘之差,指导思想上不能出现质的变化。社会主义建设可以采取多种形式,社会主义思想可以有创新内容,然而,人民民主专政的原则不能变,为人民服务的原则不能变,社会主义的方向和共产党的领导地位不能变,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不能丢,实事求是的基本路线不能丢。如果我们放弃了这些基本原则和基本思想,国家的性质就会发生改变,政党的本质也会发生蜕变。
政党的意识形态危机化解,当然应该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然而,化解的方式,化解的内容,以及化解的程度,都是要受到社会经济发展的客观实际制约的。物质基础丰富程度,经济建设发展阶段,人民精神文化素质水平,社会民主参与程度,传统文化影响范围,外部势力干涉危险,都是在意识形态转化创新过程中应当审慎考虑的问题。政党的意识形态调整不是一厢情愿的,不能够出于纯粹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必须要实事求是,根据客观条件来决定和考量。
意识形态的理论弹性,包括了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时间上,意识形态要能够根据形势的变化发展对意识形态的具体内容做出调整,空间上,意识形态要能够根据不同阶层、不同利益群体的要求给予恰当的反馈。过于僵硬和保守的意识形态系统,往往阻碍了理论自身完善发展的可能性。它忽视了个体思想的差异性,扼杀了理论应用的灵活性,从而使意识形态变为了一种抽象的口号,而无法真正地用以指导实践。只有在坚持了原则性的基础上,把握好理论弹性的度,意识形态才能永久地保持其生命力和吸引力。
如果我们仔细审视西方所宣传的理念,无非是“民主”、“自由”、“平等”、“人权”等十分抽象的概念。这些概念在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中有制度的保证,有现实的可能性,也有思想的基础。然而,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依然受到了这些理念宣传的影响,原因在哪里?每一种意识形态先进与否和这种意识形态的实施效果之间不具有必然联系。我们不能因为意识形态的先进性就沾沾自喜,如果这种意识形态不能得到贯彻和执行,危害反而更大。因为在先进意识形态下的人民对于意识形态实施效果的期待会更高,对意识形态失效或扭曲的容忍度更低,如果不能够在现实中实践意识形态所代表和反映的理念、思想,这种意识形态就会遭到唾弃。因此,我们必须注重意识形态的双向沟通,一方面向广大人民阐释意识形态发展的阶段性和历史性,另一方面了解人民对于意识形态实施效果的反馈和改进的意见,促进意识形态理念的集体认同。
政党的意识形态变革是一种现实的需要,也是历史的必然。然而,意识形态的危机并非如此。回顾中苏历史上政党意识形态危机的产生及演变,我们不难认识到,意识形态需要创新,而意识形态的创新需要科学理论的指导,只有我们正确认识政党意识形态的阶段性、历史性,在解放思想的同时不忘坚持方向,在完善理论的同时牢记联系实际,政党的意识形态之树才能长青。
[1]王长江.政党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萧功秦.从转型政治学看中国意识形态创新的特点[J].浙江学刊,2006,(4):131.
[3]徐海燕.步入歧途:苏联解体进程中的意识形态蜕变[J].政治学研究,2010,(3):20.
[4]张丹华.苏联和俄罗斯意识形态教育的变迁和困境[J].外国教育研究,2005,32(4):30.
[5]张国珍.苏联解体过程中“意识形态多元化”分析[J].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0,30(8):62.
2012-05-09
彭升(1964-),男,湖南汨罗人,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