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道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古籍整理所,四川 南充637002)
《蜀中名胜记》是明人曹学佺编撰的大型地方文献《蜀中广记》的重要部分,共30卷。由于其体例相对独立,自成一家之言,深得当时文人赏爱,为曹氏好友林茂之刻于南京白门,钟惺为序,自此独立成书,为后人所重视,反复翻刻,在影响上甚至超过其母体《蜀中广记》。该书按照明代的行政区域划分,有条不紊地介绍了全川127个州县(包括遵义道五州县)的历史沿革、地理状况,而重点是介绍各地的山水名胜、文物古迹,材料宏富,保存了大量历史、地理、民俗、文学等方面的文献资料,对于研究巴蜀文化具有重要意义。不过,由于对该书还缺乏系统的整理研究,人们对其还知之甚少,有鉴于此,本文试作简单介绍,以作抛砖之引。
曹学佺(1574-1646),字能始,号雁泽,又号石仓居士、西峰居士,侯官(今福建福州)人。出身贫寒,体弱多病,但资性慧敏,好学不倦,13岁即博综群书,工诗能文。18岁参加乡试,为主考官称赏,一举中第,文名始传。21岁进京参加会试,策问时自换考题,有赖主考官张位维护,中乙末科进士。同年,被授予户部主事,开始其宦海生涯。在京3年,因受张位牵连而迁职南京,先后任南京大理寺左寺正、南京户部郎中,闲职江陵10年。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升任四川右参政,两年后又擢升为四川按察使,任职蜀地4年。期间勤勉为政,政绩卓著,也因此而得罪蜀王,为其所螫而离职。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离川返闽,闲居家乡,结社石仓,闲云野鹤,赋闲10年,唯以读书为务,笔耕不辍。天启三年(1623年),重新起用为广西右参政。天启六年(1626年),因撰《野史纪略》被阉党迫害,侥幸免祸而再次回闽闲居。崇祯元年(1628年),再被徵召,力辞不就。清顺治二年(1645年),唐王监国于福州,以先朝耆旧召用,授太常寺卿。顺治三年(1646年),南明王朝覆灭,清军攻入福州城,国破家难之下自缢殉国,实践了其“生前一管笔,死后一条绳”的志愿。
曹学佺虽然只在四川和广西两地担任过实职,时间也不长,却颇有政绩,甚为当地百姓敬重。在四川,曹学佺清廉为政,以民为重,关心民瘼,不畏权贵,除弊革故。明代四川经济落后,百姓生活艰苦,又远离政治中心,吏治混乱,而以蜀王为代表的腐朽势力却穷奢极欲,导致民不聊生。曹学佺在诗中回忆当时的情况时说:“持斧使者不相成,疮痍未复皆取盈。瞿塘盛夏雪水涨,丁夫斗浪哀纵横。纷纷漂流塞川渎,百姓膏脂委鱼腹。……水西土舍似豺狼,咆哮荐食侵边疆。”(曹学佺《存素将北行,予悲其来之远而别之遽也,因叙蜀中旧事,十载如梦寐间。今者乱离又非昔比,挥洒长篇,塞卷几满,情见乎辞》)。曹学佺到任后,从整顿吏治开始,惩处贪官污吏,问断旧案,平反冤假,缉捕盗贼,社会风气为之肃清。而对于普通百姓,曹学佺则千方百计尽力减轻他们的负担。如为了减轻川南百姓供应建昌(今西昌)粮饷的负担,曹学佺因地制宜,将军饷交由建昌地方官,由其购买粮饷,避免了川南百姓运粮的艰苦。又如在灾荒之年,曹学佺一方面全力赈济灾民,向朝廷争取赈灾款,另一方面则在自己权限范围内免去农民的田赋,而用历年商税累积的赢余作为补充,避免了灾荒之年百姓流离失所。经过曹学佺兢兢业业的数年艰难治理,蜀地“政治贤明,百姓循礼,守法四方,盗贼不至”(曹学佺《德化孙君考满序》),社会风气大为改观,百姓也安居乐业,可见其贤能精干。广西同样偏处西南,加之民族杂居,各种矛盾复杂,事端频发,治理不易。曹学佺抱着“以勤补拙,以慈辅严,以廉代匮”的态度,勤勉为政,宽严相济,身先示范,吏治大为澄清,宗室肃然奉法,民族矛盾缓解,军民相安,社会稳定。因此朝廷准备量移其秦州,因“台使苦留频削牍”(曹学佺《闻被留之报》)而留下,可见其深得当地民心。
然而曹学佺在明末并不仅仅以气节、政绩而闻名,其作为文人,学问、诗文同样为士林所敬重,被清人誉为“文章风节,冠绝前代”。曹学佺的治学,受明代学术风气的影响,博学而多通,涉及众多领域,如文学、文献、文字、书画、戏剧、经学、史学、禅学、天文、地理等,且都能得其旨趣,有所建树。如对于戏曲,曹学佺在削职闽中时,将异地声腔音乐与本地俗曲俚歌相结合,创制出“福州戏”,在其石仓园演奏,邀请士人共同观赏,这就是后来的闽剧。由此可见其学识之博杂。因此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李贽,也为其博学所倾倒,以“学道”称之。潜心问学的同时,曹学佺也致力于著述,一生笔耕不辍,据今人的统计,其著述达1 500余卷,可谓宏富。至于文学,曹学佺也可称为明末大家,其在闲居家乡期间,以诗酒结社,广交文人雅士,是闽中文坛的领军人物,在他的推动下闽中文坛实现了再次复兴。如清人王士禛说:“明万历中年以后,迄启、祯间无诗,惟侯官曹能始宗伯学佺诗,得六朝、初唐之格,一时名士,如吴兆、徐桂、林古度辈皆附之。”[1]《明史·文苑传》也云:“闽中诗文,自林鸿、高棅后,阅百余年,善夫继之。迨万历中年,曹学佺、徐勃继起,谢肇淛、邓原岳和之,风雅复振焉。”[2]在当时公安、竟陵等派统治诗坛之时,曹学佺能独树一帜,自成一派,故朱彝尊毫不吝啬地对曹学佺给予了高度赞扬:“明三百年诗凡屡变,……久之公安七变而为杨、陆,所趋卑下,竟陵八变而枯槁幽冥,风雅扫地矣。独闽、粤风气,始终不易,闽自十才子后,惟少谷稍变,而高、传之外,寥寥寡和。若曹能始、谢在杭、徐惟和辈,犹然十才子调也。……能始与公安、竟陵往还唱和,而能皭然不滓,尤人所难。”[3]
另外,曹学佺也是明末的著名藏书家,嗜好书籍,如其好友徐勃所言:“予友邓原若、谢肇淛、曹学佺皆有书嗜,曹氏藏书则丹铅满卷,枕籍沈酣。”晚年在其家乡石仓园建有藏书楼,名曰“汉竹斋”,藏书数万卷。曹学佺还是我国第一个提出“儒藏”说的藏书家,他对于释、道皆有藏,而唯独儒家无藏深感遗憾,也曾致力于搜集群书,建立儒藏,但因辞世而未果。
《蜀中名胜记》的编撰完成虽然主要在曹学佺任职蜀中时期,但之前却经历了一个长期的酝酿准备过程,它是在明代文人普遍喜好游历、寄情山水的文化背景下,曹学佺为缓解政治苦闷而移情山水,致力于搜集整理地方舆地名胜的结果。
明代是我国山水游记文学空前繁盛的一个时期。一方面明代政治斗争激烈,文人为远离政治而隐逸渔樵,将自己置身于自然山水之中,与自然山水的关系十分密切。另一方面,明代社会的发展和商品经济的繁荣,使人们对于世俗生活的追求更加地强烈,纵情山水成为时人的普遍追求。这些都带来了明代山水游记文学的兴盛。明代的著名文人,如宋濂、刘基、高启、李东阳、李梦阳、都穆、唐寅、乔宇、王守仁、杨慎、归有光、李攀龙、王世贞、王世惫、王叔承、王士性、袁宏道、袁宗道、袁中道、徐霞客、钟惺、谭元春、刘侗、张岱、王思任、祁彪佳、陈子龙、陈继儒等,无一不钟情山水,创作了大量的纪游文学作品。特别是明末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社会形势,使得文人对于政治普遍具有一种恐惧感,更多人这时选择了抽身而退寄情山水,这其中就有曹学佺的好友钟惺、袁宏道等。受明代文人这种好游历、寄情山水的文化风气的影响,曹学佺一生对于山水名胜也是情有独钟,如曹孟善《曹石仓行述》所云:“最钟情山水,海内奇胜,靡不周游,皆有诗歌。”[4]其《石仓诗稿》33卷就是其游历的记载和见证。实际上曹学佺的青少年时代也是有着宏大理想的,希望能出世入仕,报效明廷,而且在其任地方实职时也试图努力去实现这样一种抱负。但随着他政治阅历的增加,对晚明政治形势的认识越来越清晰,加之自身仕途的淹蹇不顺,他对于政治的热情不断地消退,而游遨自然、寄情山水的兴趣却在内心不断滋长。闲官江陵期间是曹学佺四处游历、大量接触山水名胜的开始。他在《后湖看荷花共用水香二韵有序》中说:“余量移江南,虚衔注秩,职事旣无,时日多睱。”为消解政治上被闲放的苦闷,曹学佺开始到各地畅游,行吟四方,探幽胜景,借山水之趣来忘怀世事,滋养性灵,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官不称意,五湖是我宅”(《留别同社分韵》)。其足迹不但遍及南京及其附近的山水人文景观,还远及福建、江西、浙江、江苏、湖南等地山水之佳美处。这些也都记载在他的《石仓诗稿》卷一至卷十八中。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曹学佺开始注意搜集各地的山川名胜资料,其《大明舆地名胜志》序云:“予在金陵时,沉观四库诸书,凡可为各省山川名胜资者,悉标识其端,积有七簏。”[5]这些材料中,尤以王象之《舆地纪胜》所记为曹学佺所重视,因“象之兄为蜀曹,故于蜀事尤详”。其后曹学佺调职蜀中,这些材料也被他“用二十夫之力舁以相随”,成为其编撰的材料来源。曹学佺在蜀中虽然政事繁忙,“居官无暇日”(《园内亭成》四首之三》),但他对于山水的兴趣却有增无减,因为蜀地不但多奇山异水,更有着深厚的人文积淀,“剑阁、峨嵋、锦江、玉垒,称古今狂客骚人、名流雅士之一大武库焉”①魏说《蜀诗话画苑二录序》,见国家图书馆藏明刻本《蜀中广记》。。曹学佺利用职务之便,在政事之暇,几乎游遍蜀中名山胜水,而这些游历所得也就成为他修撰《蜀中名胜记》的最直接材料。
明代文人好游历的风气不但带来了山水游记文学的发达,也直接促进了对舆地名胜类地理书籍的大量编撰。明代以前专记地方名胜古迹的地理书很少,对各地名胜的记载主要附载于地方志中,“古之地志,载方域、山川、风俗、物产而已”[6]。记载全国性地方名胜的则有《水经注》《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寰宇记》等,但也较简略,对人文景观重视不足。南宋时期出现了王象之的《舆地纪胜》和祝穆的《方舆胜览》两部以记载地方名胜为主的地理书。《舆地纪胜》“以郡之因革,见之篇首,而诸邑次之,郡之风俗又次之,其它如山川之英华,人物之奇杰,吏治之循良,方言之异闻,故老之传说,与夫诗章文翰之关于风土者,皆附见焉”[7],将名胜古迹与诗赋序记相结合,重视地方名胜的人文价值,是其首创。稍后的《方舆胜览》“惟於名胜古迹多所胪列,而诗、赋、序、记,所载独备。盖为登临题咏而设,不为考证而设”[8]。更进一步突出诗赋序记对于名胜古迹的重要价值,这种编撰方式对明人影响甚大,曹学佺编撰《蜀中名胜记》,它们是案头常置之书。明代文人四处游历,因而对于记载地方山水名胜的地理书特别重视,一方面他们需要这类书提供导游,另一方面他们也将自己的游历体会结合相关文献资料的记载加以重新编撰,于是出现了大量的舆地名胜类地理书。如杨慎在充军云南时访遍名山大川、名胜古迹,撰有《云南山川志》《滇程记》等。王士性嗜山水成僻,游踪极广,足迹几乎遍及全国,每次游览之后不但有诗文记之,还详细绘以图形,撰有《广志绎》《五岳游草》《广游志》等。明人编撰这类舆地名胜类地理书之盛,也可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七十八所记录的大量存目书中看出。在这样一种文人风气之下,本来就好藏书、刻书的曹学佺自然不会落后于他人,先后编撰有《蜀中名胜记》《广西名胜记》《燕都名胜志稿》等,后来总括成《大明舆地名胜志》208卷,不但超过当时人,亦可与《舆地纪胜》《方舆胜览》相媲美。
《蜀中名胜记》以山水名胜为依托,穷搜广采各种材料,保存蜀中文献之丰富,度越前贤。近代著名藏书家傅增湘,对于蜀中文献颇有研究,独对是书赞叹不已,他在《蜀中名胜记跋》中说:“余以是书网罗鸿富,为乡邦文献之渊,与(林)茂之殆有同嗜。”[9]具体说来其文献价值主要体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巴蜀地区山水雄奇隽秀,激发了文人雅士的创作灵感,蕴育了不少奇文丽句。明人魏说云:“蜀山水奇、人奇,文与艺奇,较他处觉多。故剑阁、峨嵋、锦江、玉垒,称古今狂客骚人、名流雅士之一大武库焉。”(《蜀诗话画苑二录序》)。《蜀中名胜记》将巴蜀名胜与古今诗文相结合,“借郡邑为规,而内山水其中;借山水为规,而内事与诗文其中”②钟惺《蜀中名胜记序》,见国家图书馆藏明刻本《蜀中广记》。。曹学佺在用这些诗文提升巴蜀山水的人文气息的同时,也为我们保存了古人的大量诗文,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它文献记录先后佚失,而《蜀中名胜记》则成为记录这些诗文的唯一材料,这对于后人的文献辑录就具有独一无二的价值。以今人编撰的几部具有重大学术影响的文献类书籍为例,其独特价值不言而喻。如陈尚君辑校的《全唐诗补编》就从《蜀中名胜记》中辑录了不少的作品。像严武的《题龙日寺西龛石壁》,辑录自《蜀中名胜记》卷二十五《保宁府·巴州》;独孤及的《铁山(一名凤凰山)》,辑录自《蜀中名胜记》卷三十《潼川府·安岳县》;冯铢的《灵岩秋月》,辑录自《蜀中名胜记》卷八《成都府·资县》;吕岩的《大圆山》,辑录自《蜀中名胜记》卷十八《重庆府·定远县》;等等。另外,陈尚君辑校的另一部唐代文献《全唐文补编》,曾昭岷、曹济平、王兆鹏、刘尊明编著的《唐五代词》,唐圭璋辑校的《全宋词》,傅璇琮、孙钦善、倪其心、陈新、许逸民主编的《全宋诗》,这些由今人编撰的具有总集性质的文献类书籍都不约而同地从《蜀中名胜记》中去辑佚,其对古代诗文的保存可谓功劳大矣。
巴蜀地区金石材料众多,名山大川、边防关隘,随处可见各种碑刻。曹学佺在任职蜀中前就已注意到了这点,入蜀后,遍访山川关隘,亲身考察各种金石碑刻,详细记载在《蜀中名胜记》中,为后人提供了这些金石材料的重要信息。《蜀中名胜记》中提到的有名的碑刻有300多处,对其地理位置、具体内容、现存状况等都有所介绍。如卷一先引《金石录》《集古录》《舆地碑目》《成都记》等的记载,考证石室有《左右生题名碑》《大周总管太学碑》《益州州学庙堂颂》《益州馆学庙堂记》《益州孔子庙堂碑》,以及孟昶所刻石经等,然后根据自己的考察云:“按以上诸刻今皆不存。所存者,孔门七十二子像,又近时摩宋本而刻者。人物衣褶,差有古意。石经《礼经》数段,流落在合州宾馆中,李阳冰篆书之碑阴,予友范汭见而为予言之。”这些信息对于今人研究石室相关碑刻,特别是蜀石经具有重要价值,历来为研究者所重视。又如关于重庆大足石刻,《蜀中名胜记》也保存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材料信息。其卷十七引地方志、《舆地碑目》先后介绍了东禅寺、西禅寺、老君洞、宝珠溪、北山等地的碑刻,这些记载有些已不见他书,故显得弥足珍贵,为人们了解大足碑刻的历史形成过程提供了重要文献。再如唐代贞元间果州(今四川南充)女道士谢自然升天,唐德宗有诏褒谕,太守李坚刻石金泉山,当时韩愈尚有《谢自然诗》咏颂此事,但关于碑刻的事情与内容则没有材料记载。曹学佺在亲身考察后,结合《舆地碑目》的记载,认定《鹤栖山碑》即此碑,云:“按自然升仙,在果州金泉山,李坚其事,唐德宗赐诏,今刻于金泉,年月日与此碑所载不差。”(《蜀中名胜记》卷二八)。由《蜀中名胜记》的记载此碑才得以流传,否则此碑将湮灭世间,人们永无了解。从以上几个例子可以看出《蜀中名胜记》在保存金石材料方面所具有的重要价值。
四川自古以来宗教就很兴盛,就佛教来说,素有“言禅者不可不知蜀,言蜀者亦不可不知禅”的说法,而就道教来说,四川是道教的发源地之一,名山洞府众多。《蜀中名胜记》在记载巴蜀的名山大川、文物古迹的同时,也间接地保存了大量宗教方面的材料。如关于东汉至南北朝时期佛教在巴蜀地区的传播,现代考古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但在史书和佛教典籍中却找不到相关的记载,反而在《蜀中名胜记》中时时可见到这方面的材料。例如卷十三《浦江县》引《舆地纪胜》云:“南十五里,莫佛镇,相传汉文帝时有莫将军征西南夷归而学佛于此。”现存世《舆地纪胜》已无《蜀中名胜记》所引文字,故其所引则成为唯一记载。又如卷十九《忠州县》引《志》云:“东北三十里,大成寺,汉初平建。西北四十里,宝珠寺,晋永和建。”再如卷二十三《云阳县》引李焘《曲水留题》云:“岩巅有永和三年及六年刻字十五六行,剥落已不可读。细辨其文,但昔人捐金以事仙佛,识金数于石耳,殆非禊饮处也。好事者因年号,遂增饰之,当时必置屋庐像设,今变灭无余。”上述这些材料虽非曹学佺的第一手材料,但经过《蜀中名胜记》的征引,却得以保存下来,它们间接地记载了巴蜀地区早期佛教的传播,是研究巴蜀佛教不可多得的重要材料。道教方面的材料,如关于“蜀中八仙”之一尔朱先生活动的记载,卷二十八《蓬州县》引地方志云:“隋尔朱真人修炼于透明岩,成道。唐懿僖间,抵蓬州,客安汉,馆张氏十二年。州守以为惑众,沉于江。二渔者得之,释其缚,三人白日升天。”这段文字时间上记载虽有错讹,但它却为我们提供了尔朱先生道教活动的重要材料,可与道教典籍互补有无。又如洪雅瓦屋山一带有不少关于道教的民间传说,其中就有关于张陵在此传教的说法,但道教典籍并无记载,不过,从《蜀中名胜记》的记载中我们却可以得到确证。卷十一《洪雅县》引《碑目》云:“汉灵帝时有《张道陵碑》,在洪雅之易俗乡,有‘嘉平二年三月一日’等字。”此碑全文现存,可见《蜀中名胜记》所记不虚,这种材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典籍记载的不足。
除以上几个方面外,《蜀中名胜记》一书也保存了其它方面的文献,如民族、民俗、经济、军事、科技等,因此把它称作巴蜀地方文献之渊海一点也不夸张。这也决定了此书在巴蜀文化研究中突出而重要的价值,成为巴蜀文史研究者的必备书籍之一,这也是此书越来越受今人重视的原因。
[1]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十七[M].北京:中华书局,1982:402.
[2] 方豪传//明史:卷二百八十六[M].北京:中华书局,1974:7357.
[3] 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二十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637.
[4] 曹学佺集[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3:附录.
[5] 曹学佺.大明一统名胜志序[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第167册.济南:齐鲁书社,1996:235.
[6] 史部·地理类·序[M]//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六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65:594.
[7] 王象之.舆地纪胜序[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刊印社,1991:4.
[8]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六十八[M].北京:中华书局,1965:596.
[9] 傅增湘.蜀中名胜记跋[M]//藏园群书题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