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民权
(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苏州215006)
20世纪是语义学(семантика)理论不断发展创新、成就斐然的重要历史阶段,其显著特点是:(1)从以词为中心的语义研究扩展到句子和语篇的意义;(2)运用义素分析的方法,深入到语义的微观层次;(3)引入预设、命题、蕴涵等现代逻辑学的概念,进一步分析语言单位之间的语义关系;(4)借助数理逻辑,使语义研究形式化;(5)进行语法、语义和语用的综合研究等等[1]。随着20世纪后半期语言学进入“语义爆炸”时期,世界各地的不同语义学派、流派以及相应的语义学理论竞相问世,风行一时,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态势。如英国剑桥学派的“语言—媒介”论,乔姆斯基(A.H.Chomsky)的“生成语义学”理论,美国语言学家菲尔摩(C.J.Fillmore)的“意义的组成结构”理论,波兰语言学家维尔比茨卡娅(A.Wierzbiska)的“语义语言与元语言”理论等,都从各自不同角度对语义学的基本原则、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及研究目的等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讨。
从20世纪40—50年代起,俄罗斯语言学家顺应历史潮流对语言单位的研究从形式和结构转向意义,不仅包括传统的词汇语义,而且扩展到了句子的语义,从而促成了对俄语语言学乃至世界语言学都产生重大影响的莫斯科语义学派的形成,同时产生了语言逻辑分析学派以及其他俄罗斯学者的相关学术观点和重要理论。正是由于他们的共同努力,俄语语义学理论才能立足于世界语言学研究之林,成为俄语语言学研究领域一枝引人注目的奇葩。
俄罗斯对语义学的研究离不开世界语言学总的发展态势,可以说是在后者的促进下形成与发展起来的。俄语семантика一词源自希腊语semanticos,意为“关于意义的学科”,这一术语的使用在俄罗斯语言学界早已固定下来,俄语学人对此亦习以为常。但也有极少数俄罗斯学者至今仍在使用“семасиология”一词,作为“语义学”这门学科的术语,其研究内容实际上和“семантика”的研究内容并无二致,俄罗斯的许多语言学词典也认为这两个术语是同义词。
俄语语义学作为一门语言学科形成于19世纪,但真正意义上的研究始于20世纪中叶。俄罗斯传统对语义学的研究通常包括“词汇语义学”(лексическая семантика)和“句法语义学”(синтаксическая семантика)两大部分:前者是语义学的发端,研究词的意义;而后者则是句法学和语义学的结合[2]。词汇语义学的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与同样研究词的词典学(лексикография)和词汇学(лексикология)密切关联。词典学在构建词汇意义的阐释机制、分析词的词汇与句法搭配特点以及描写词与词之间的语义联系时,常常借助于词汇语义学理论。词汇语义学的前期阶段研究的几乎都是“词怎样表示意义”这一问题,与词典学首要研究的“词表示什么意义”问题相互交融。直到20世纪上半叶,语言学家才对这两门学科作了较为严格的区分,确定了各自的研究重点,认为词典学首先是一门关于词典编撰的学科,其次是指词典编撰活动本身。词典编撰活动历来是词汇语义学发展的动力。而词汇语义学对词典学理论与实践又有着反向作用[3]73。实际情况确实如此,应该搞清楚,词的哪些运用是相同的并且可以视为同一意义,而哪些运用是不相同的,这就势必涉及到词的同一性问题。而在词典中如何组织提供有关词的内容的各种不同信息并且设定词典结构,就必须借助于词汇语义学来了解这些信息的各种类型。
从语义学与词汇学这两门学科的发展历史来看,词汇学要远远早于语义学。1967年,俄罗斯语言学家列福尔马尔茨基(А.А.Реформатский)在《语言学导论》一书中,就将词汇学定义为“关于词的学科”[4]。1969年,阿赫玛诺娃(О.C.Ахманова)则称词汇学为“关于语言的词汇的学科”[5]。乍一看来,词汇语义学似乎是词汇学的一个分支,不少语言学家持类似看法。从逻辑学和科学方法论的观点来看,上述对比关系不无道理。但是,在科学实践中,情况却不是这样。在推荐给俄罗斯高等学校的一系列词汇学教材和专著中,由于各种外部原因,有关词的意义的信息含量仅仅包括了词汇语义学的部分内容,而词汇语义学的研究则摒弃了词汇学的部分内容。对比的结果显示,这两门学科相互交叉,而且有一系列问题是词汇学而不是词汇语义学的研究对象,反之亦然。例如,词与语素、短语的外部界线问题,在语音、形态方面的内部同一性问题,词与词之间的同音关系、形似关系以及固有词/外来词、全民词/方言词、积极词/消极词、语体通用词/语体专用词的词层划分等词汇学的传统问题,都不是词汇语义学的研究对象[6]3。
词汇语义学与词汇学在对待词的意义上的主要区别就在于:词汇语义学对词的意义的描写被理解为充分描写语言的统一部分,而充分描写语言同样也被视为将人的语言行为模式化的形式结构,其基础是那些可以作为掌握语言来描写的综合能力。词汇语义学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描写模式要素,应该与所有其他要素协调一致,一起用来解释人的语言能力。这种研究视角是传统词汇学所不具有的。当然,传统词汇学并没有原地踏步,而是逐步汲取词汇语义学的研究成果,如尚斯基(Н.M.Шанский)的《现代俄语词汇学》(1972)和什缅廖夫(Д.Н.Шмелёв)的《现代俄语词汇》(1977)两部教材都对词汇语义学的最新研究动态作了简要的介绍。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源于哲学的现代语义学正是在与词典学、词汇学相互交融、求同存异的基础上形成与发展起来的,与现代语言学从结构主义转向功能意义的研究趋势息息相关。俄语语义学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逐步完成了从哲学向语言的转向,发展成为俄语语言学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20世纪俄语语义学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涌现出一大批代表不同研究方向和观点的专家学者。他们基于俄语语言学的沉厚传统,并积极借鉴国外的先进理论和思想,形成了若干个具有世界影响的学派,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莫斯科语义学派”和“语言逻辑分析学派”。它们所取得的突出成就使俄罗斯跻身于世界语义学研究的先进行列。
莫斯科语义学派(Московская семантическая школа)以阿普列相(Ю.Д Апресян.)、梅利丘克(И.A.Мельчук)等学者为代表,形成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阿普列相对本学派的详尽情况作了一系列阐述,杜桂枝教授将其译为汉语,向中国读者予以介绍(译文详见《中国俄语教学》2006年第2-4期)。该学派的基本学理集中体现为以下几点:语言表达的意义属于人的意识的心智活动,并不属于所描写的世界;语言意义不是世界的片段,而是这些片段在人的意识里展现、反映的方式;要挖掘这一无法直接观察的展现方式,必须研究语言内部本身的语句之间的关系;语句关系是该语言使用者在没有顾及现实或者虚拟世界的情况下确立的,具体表现为同义、插入(跟随)、不相容(矛盾)等;语句的搭配特点以及语境对语言表达的限制、语句的超音质特征的分析等,无需求助于世界本身或者世界的模式。简言之,该流派认为,对语句及其语义的解释,只需要研究语言内部的各种关系和限制即可达成,也就是用“语义语言”就可以对这些关系和限制作出自然的解释[3]27。
莫斯科语义学派是以莫斯科国立多列士外国语师范学院机器翻译实验室为中心组建起来的一个语言学研究集体,以构建多层级的《意思⇔文本》双向转换模式为目标,对语言进行整合的形式化描写。其主要思想和观点集中反映在阿普列相的专著《词汇语义:语言的同义手段》(1974)、梅利丘克的专著《“意思⇔文本”语言学模式的理论尝试》(1974)等一系列研究成果之中。主要内容包括:语义学与词典学之间的相互关系;规则性多义词和非规则性多义词的构成特点;从词汇的支配模式到“配价”的深层句法结构分析;词汇的同义、反义、多义现象及词汇的镜像关系;对作为词汇意义语言成分的语义元语言所做的注释等等。这些语义学理论和思想在以后的研究中又得到进一步的升华和完善,例如:阿普列相把研究重点从词汇语义逐步扩展到句法、语用等其他研究领域,对详解词典中的“句法信息”“语义信息”“语用信息”作了深入的分析,用语义注释的方法系统地研究不同配价的动词结构、说话人与客观现实的关系、说话人对听话人以及讲话内容的态度等。因此,可以认为,在《意思⇔文本》理论中,是把语句表述和感知的语言信息所要表达的思想定义为“意思”;把承载信息的物理信号理解为表达思想的形式手段,并定义为“文本”;把信号和信息之间相对应的编码体系称作语法,并定义为“意思”与“文本”之间的对应关系,该对应关系用符号⇔表示“意思”与“文本”的转换规则。《意思⇔文本》模式模拟人的语言能力的两个重要方面:从“意思”到“文本”的编码能力和从“文本”到“意思”的解码能力[6]1。编码与解码任务都要求有一套特殊的、直观的意义语言,即所谓的语义元语言。每一个思想在使用这种语言表达时,只应有唯一的外部形式。编码过程就是把元语言翻译成自然语言的过程,而解码过程则是将自然语言翻译成元语言的过程。这不仅可以满足语言意义的一般性描写,而且能够解释词汇单位与其他语言单位以及语句与语句之间的各种语义关系。换言之,《意思⇔文本》模式实质上是研究人的大脑的思维活动,揭示从思想到语言表达方式以及从语言表达方式到思想的转变过程和机制,将其用一种模式(规则系统)体现出来。这些模式的构建及其功能一般应该符合于语言的3种基本功能:(1)能够用各种不同的方法表达给定的意义,也就是说,能够建立语言的同义句子;(2)能够从给出的句子中抽象出意义,而且能够辨别出外表形式不同的同义现象和外表形式相同的同音异义现象;(3)能够区分出语言关系正确的句子和语言关系不正确的句子[7]。一般来讲,《意思⇔文本》模式作为一种双向转变机制,可以划分出语音、词法、句法和语义4个层面。这些层面形成一种组合,用来记载句子在各个层面上的概念、表现和变化情况。按照阿普列相的简练说法,《意思⇔文本》模式的作用表现在:它能够按照给定的意义造出正确的自然语言句子或者从给出的句子中抽象出意义;能够在不改变内容的前提下将这些句子用别的话表达出来;能够从语义联系的角度评价这些句子并完成其他一系列任务。解决所有这些问题的主要手段乃是用以记录语句内容的专门的语义语言,还有各种词典和规则,借助于它们可以在相互转换的语义语言和自然语言句子之间建立协调一致[8]36。
莫斯科语义学派的《意思⇔文本》理论由于从宏观和微观两个维度概括和解释了自然语言的共性特征而受到世界语言学界的高度关注。其提出的词汇函数和语义元语言等思想成为描写自然语言的词汇、语义、语法最重要的工具之一,被广泛运用于对语言学其他学科尤其是计算机语言学的科学研究。有学者认为,该学派提出的理论学说“使俄语理论语言学进入世界理论语言学的主流行列”[9]。
与此同时,阿普列相通过认真细致的语义注释来研究词汇的深层语义问题,以一些意义相同或者相近的动词结构为基础,用对比分析的方法对其分别进行语义注释,从中找出语义特征方面的共同点和不同点,分析语义上的细微差别以及词与词之间的内部关系、使用范围、功能差异、语用特点等,以此折射出词典研究的系统性,为系统词典学理论的研究提供了翔实的依据。不仅如此,阿普列相等人还将语义学的研究单位从词汇扩展到句子和语篇,通过对语法和词典中的构词、词法、句法、语义、语用等话语行为各种表现形式的系统分析与描写,提出了“语言的整合性描写”原则。这一描写原则是指以语义为基础,进行语义、句法同构描写。其实质在于:词典是语言理论的全面描写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所有重要的关系中,与语法同等重要;形式词典和形式语法作为语言的统一理论的一部分,在分配语言信息、记录语言信息的形式以及语法规则与词典材料相互作用等关系上,彼此应该协调一致;对语法和词典信息协调一致的要求,就是要求所有有意义的语言单位——词、句子、语段、篇章,以及其语法和结构特征因素等等,都应用相同的语义语言描写[8]133。这一原创性理论原则的提出大大丰富了莫斯科语义学派的理论体系,有力地拓展了语义学和词典学的研究空间,对于俄语语言学乃至世界语言学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语言逻辑分析(Логический анализ языка)学派形成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其代表人物是阿鲁久诺娃(Н.Д.Арутюнова)和帕杜切娃(Е.В.Падучева)。该学派认为,语义学实质上是逻辑语义学的变体形式之一,形式逻辑的思想和机制在语言学中被用来解释自然语言的表达方式,因而可以采用逻辑分析的研究方法,从不同的逻辑推演视角来解释和分析语言问题;描写语句的意义就等于制定规则,按照这些规则可以确定该语句在现实世界或者某些世界模式中与什么相一致;以句子的意义作为基本的研究对象,看句子意义是否符合现实世界中的“真值条件”(условия истинности),即把句子的意义同构成句子的词的意义分隔开来。
阿鲁久诺娃自1986年就任前苏联科学院语言学研究所语言逻辑分析课题组组长以来,每年定期举办一次主题明确的语言逻辑分析研讨会,组织国内外的众多俄语学者就语法、语义、语用等学科的逻辑分析问题展开广泛的讨论,每次研讨会结束后不久,都由她主编出版一套《语言逻辑分析》文集。截止2011年,已出版29套文集,涉猎内容广泛,其中包括语用学与内涵性、内涵与语用语境、文本的矛盾性与异常性、同一性与相似性、比较与认同、文化观念、逻辑学与语言学模式、行动模式、心智行动、言语行动语言、不同文化语境中的命运观、不同文化语境中的真理和真理性、语言与时间、文化和语言中人的形象、动态世界的语言、空间语言、伦理学语言研究等数十项命题。从中不难看出,该学派的学术视阈已经延伸到语言个性、语言共性、语言意识和社会文化的各个层面,成为20世纪俄罗斯普通语言学研究领域最有影响力的学派之一,在语义学、语用学及语言观念分析等一系列领域取得举世公认的重大成就。例如,1994年出版的《语言逻辑分析:言语动作语言》论文集收录了26篇论文,涉及言语动作的语法、语义、语用等理论问题。阿鲁久诺娃不仅为文集写序,而且发表了《沉默:使用的上下文》一文,同时收录了其他学者就“沉默”主体所撰写的4篇论文。她在该文中运用逻辑分析的方法详尽分析了“沉默”所表达的深层含义及其与现实世界的关系,明确指出“沉默”是一种断然离不开上下文的有意义的“空缺言语行为”(нулевой речевой акт),是“交际活动的最高形式,是表达或者传递心理感受和感情的纯粹方式”[10]。她认为“沉默”所隐含的意义有赖于现实世界中言语交际的条件,即在交际双方直接对话的过程中,才有沉默可言。如果仅仅研究词汇意义,俄语动词“沉默”(молчать)的内涵等同于无标记的动词否定特征“不说话”(не говорить),沉默的意义无可研究。但如果从言语行为和语言逻辑的角度进行分析,二者有着很大的区别:尽管沉默是以说话为前提的,但说话不一定都发生在沉默之前,没有言语并不都是沉默,沉默并不都意味着没有言语活动[11]。
帕杜切娃的语言逻辑分析研究体现于她与阿鲁久诺娃等人提出的“指称理论”(теория референции),其代表作是1985年出版的颇有影响的专著《语句及其同现实的关联性》。按照该理论,语言表达同现实世界之间存在着密切的相互对应关系,单句、从句以及由句子派生而来的完全名物化和非完全名物化结构等语言单位的命题成分具有指称属性。换言之,指称概念是“言语单位(首先是名词和静词性组合)与语言外的现实世界之间相互对应的过程,同时也是这一相互对应的结果”[12]。命题的指称可以区分为“事实”(факт)预设命题的指称、“事件”(событие)中立命题的指称和事件肯定命题的指称等。这些命题类型的指称属性主要通过构成命题单位的谓词的语义范畴、时体范畴,命题的客观情态范畴,说话人与受话人对于命题内容知悉关系等因素表示。命题的指称属性与名词性短语的指称属性有着整齐的对应关系。例如,事实预设命题的指称属性与包含存在预设的名词性短语的定指属性对应,事件中立命题与出现在包含能、希望、应该、必须等情态语境中的名词性短语的非事实所指属性对应,个别事件肯定命题的指称属性与有定名词性短语的指称属性对应等。就指称对象的本体属性而言,从属命题可以区分为事实命题和事件命题两种:从属事实命题的语义焦点是联接判断主词与谓词,表达真值意义的逻辑系词,其指称对象因而只限于心智世界的真与假;而从属事件命题的语义焦点是谓词本身,谓词表示的概念意义特征属于主词表示的具体事物,因而其指称对象是外部世界的事件、过程。例如,意见命题态度谓词支配以逻辑系词为焦点的事实命题(“我认为你是正确的”),因而从属事实命题不能改写为完全名物化的形式(“我认为你的正确”),而感知谓词支配以谓词本身为焦点的事件命题(“我看见了校队在比赛”),因而从属命题可以改写为完全名物化的形式(“我看见了校队的比赛”)。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一方面,具体的指称关系是在言语行为的过程中实现的;另一方面,指称的全部机制仍属于语言的聚合系统,既可以在语句的层面上研究,又可以在句子的层面上研究。
上世纪九十年代,互联网逐渐在我国家庭中得到普及。在这一过程中,我国居民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生活与工作的效率也大幅提高。同时相较于收入的提高,居民的通信费用并未增长。互联网不仅是一种通信手段也是生产平台,通过该平台,信息技术将于各类产业相融合,并促进该产业获得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2015年,我政府首次提出了互联网+概念,这一概念是工业2025规划的基础政策,并将为我国的社会运行搭建更为有效的管理平台。
指称理论使句子语义的研究产生了本质性和革命性的变化,它“在把词汇语义研究与句子语义研究加以有机结合时所达成的最关键成果是扩大了对语言单位称名功能的认识”[13]。
除上述莫斯科语义学派和语言逻辑分析学派外,其他学派如维诺格拉多夫语言学派(Виноградовская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аяшкола)、彼得堡功能语法学派(Петербургскаяшкола функциональной грамматики)中的一些学者也提出了颇有学术价值的理论或思想,为补充和完善俄语语义学的理论体系作出了贡献。
1.交际语义群(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о-семантическая группа)理论
该理论是维诺格拉多夫语言学派中的福尔玛诺芙斯卡娅(Н.И.Формановская)教授在研究“施为语句”时提出来的。她认为,交际语义群是由同一意向意义连接起来的、在语义(或者主题)上相互有关的施为语句群,对长期以来语言学界在施为语句和施为动词两个概念问题上彼此不分、交织使用的情况提出质疑,认为二者虽有重合,但不完全是一回事,施为意义的表达形式绝非施为动词仅有。例如,Спасибо вам;Я вам благодарен;Я признателен вам等语句和Благодарю вас从意义上看并无二致,都表示“感谢您”的意思。因此,英国哲学家奥斯汀(J.Austin)等人提出的施为句式只用动词现在时单数第一人称表达的说法无法解释上述语言现象,不能穷尽俄语的其他表达方式。究其原因,福尔玛诺芙斯卡娅认为是施为动词脱离了原有的变位聚合体(я благодарю,ты благодаришь,он благодарит,благодарил,благодарила и т.д.),与一组意义等值的同义语句一道进入新的聚合体系:Благодарю,Спасибо,Хочу поблагодарить вас等等。而在诸如Спасибо(谢谢)等于Благодарю,Привет(你好)等于Приветствую,Виноват(对不起)等于Прошу прощения之类意义等值的语句中虽然没有语法上的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但却具有构建я—ты—здесь—сейчас(我—你—此地—此时)这一语用公式的“语义说话人和说话时刻”,因此,可以称其为“语义施为语句”[14]。它们构成交际语义群,为解释俄语中众多的施为现象提供了翔实的理论依据。不仅如此,福尔玛诺芙斯卡娅还将交际语义群理论运用于俄语“言语礼节”(речевой этикет)的研究,挖掘出其中的若干个交际语义群,如表达одобрение(赞许)、похвала(表扬)、комплимент(恭维)的各种语句都可以汇入同一交际语义群[15]。
2.功能语义场(функционально-семантическое поле)理论
该理论是由彼得堡功能语法学派的奠基人邦达尔科(А.В.Бондарко)提出来的,是其于20世纪70年代创建的“功能语法”(функциональная грамматика)的核心理论之一。按照邦达尔科的解释,功能语义场是语法单位、语法类别及范畴在语义基础上与不同层面表达手段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内容—形式的双向统一体。功能语义场系统在该语言中属于语法体系,是它的一个特殊的范围,即以语法为基础,并在语义上连接起来的不同层面语言成分,这些成分形成了在言语中所体现的功能与手段的潜能[16]。作为功能语义场的内容基础,语义范畴的意义变体具有不同的表达手段。以空间范畴为例,其语义变体的组成是:动态空间关系和静态空间关系,如Завтра Нина уезжает в Москву(明天妮娜去莫斯科),Вокруг дома стояли высокие сосны(楼房周围长满了高高的松树);独立空间关系和从属空间关系,如Он переходит улицу(他正在过马路),Он перевел ее через улицу(他领着她过马路);远、近空间指示关系,如Я учусь вот в этой школе(我就在这所学校学习),Он живет вон в том доме(他就住在那栋房子里),等等[17]。如果说功能语义场所集中的所有语言手段代表的是一种描写语法手段,那么,语义范畴在话语中表现的功能形式则表现为范畴情景意义,是功能语义场在言语中的表现,是以一定的语义范畴和功能语义场为依托的。可以说,功能语义场理论不仅成为功能语法研究的核心内容,而且为俄语语义学提供了重要的研究平台,对于正确理解从意义到形式及从形式到意义的双向研究、挖掘语义上连接起来的不同层面语言成分在言语中所体现的语义变体,有着实实在在的指导作用。
20世纪俄语语义学内容浩瀚,丰富多样,涉及到语言研究的各个领域和层面。囿于篇幅,我们只是将其中的要点作了简要概述和评介,难免以偏概全。有许多重要的理论和方法问题研究,如句子的命题语义、语句的语用意义、语义学有关聚合与组合层面的指物意义与概念意义、语义配价、语义因素分析、词汇信息库和语义元语言、交际语义结构和指称意义、语句的命题态度、意向情态和评价语义等,仍处在不断深化、演化和发展的过程之中,有待于我们今后进一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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