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思想的儒家定位

2012-08-15 00:44:23张宏敏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刘基朱元璋儒家

张宏敏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系,浙江 温州 325003)

刘基思想的儒家定位

张宏敏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系,浙江 温州 325003)

对于刘基及其思想的学术定位是我们研究刘基及其著作亟待解决的问题。刘基作为传统儒者,博览全书,涉猎广泛,对经史子集、诸子百家皆有研究,可以说是一位“通天地人”的“通儒”之士。刘基的儒学思想主要包括对孔孟之道的推崇,对儒家君臣之道、孝道、交友之道的思考;通过对刘基儒学思想的梳理,我们有理由得出如下结论:刘基是一位“古典的儒家与学以致用的儒家”。

刘基;孔孟之道;古典儒家;儒学

刘基(1311—1375),字伯温,号犁眉,封诚意伯,谥文成,浙江温州文成人,元末明初政治家、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军事谋略家。以辅佐朱元璋完成帝业、开创大明王朝而驰名天下。主要学术著作有《郁离子》、《覆瓿集》、《犁眉公集》、《写情集》、《春秋明经》等。本文拟对刘基的儒学思想进行一番理论钩沉,其中主要包括刘基对孔孟之道的推崇,对儒家君臣之道、孝道、交友之道的理论思考。这里,笔者力求通过对刘基儒学思想的梳理,从而对刘基及其学术思想得出如下定位:刘基是一位“古典的儒家与学以致用的儒家”。

一、刘基与孔孟之道

孔子儒家有“仁”、“智”、“勇”三达德的论述,《礼记·中庸》:“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困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仁”、“知”、“勇”作为儒家伦理范畴,主要强调完成传统儒家“修己以治人”的理想目标,道德主体践行者所应具备的理论品格;智、仁、勇是用来调节上下(即君臣)、父子、夫妻、兄弟和朋友之间关系的指针,智、仁、勇的培植要靠诚实、善良的品德意识。《孟子·公孙丑下》:“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即圣也。”在孟子看来,孔子成为“圣人”(“成人”)的标志就是“仁且智”理想追求的达成。

“仁且智”的理想人格是儒家的一种理想追求,而“勇”则是达成这一理想的重要手段与方式。刘基就认为,“勇者,仁、智之卒徒也”。详而言之,“勇”的具体表征是什么呢?“仁智帅乎中,坚挺乎其不回,于是选锋劲骑,听指麾而疾驰,如雷如霆,不可遏也,夫是之为勇。”[1]128可以看出,“勇”是在“仁”“智”包括“中庸之道”指引下所体现的一种大无畏精神。“仁”、“智”与“勇”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盖仁、智不能自行,而驾勇以行,及其成功,则勇亦参乎仁、智,同为达德。”[1]129也就是说,仁智驾勇,勇佐仁智,相互关联,不可分割,并称三达德。

然而,“勇”作为“三达德”即诸德之一,其实践操作甚为不易,“勇,天下之达德也,而圣人有时乎弗德”,因为“德之蔽,惟勇为多”。如何践行“勇”之“德”,实属难事。可以肯定,“勇”不是一味的蛮干冲动,更不是要求无谓的牺牲。关于“勇”的经典出处,刘基也有考证,“盖出自《孟子》”,主要有两处:一是孟子“对齐宣王之问,而劝之以周文王、武王之事”,突出强调“勇之时义”,[1]129也就是说,“勇”应则“时”而行;二是引“曾子谓子襄之言”,“自反而不直,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虽千万人,吾往之矣。”这里,刘基认为,儒家“勇”而无蔽的典范就是“传孔子之道”的曾子。

刘基在《大勇斋记》文中对曾子之“勇”予以尽情发挥,并援引孔子论行三军语:“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易言之,曾子之“直”为“雅言”,“称吾友而不校”,此“勇”应该效应,“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与此同时,刘基还称颂了颜渊的行“仁”之“勇”,“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克己”,对常人而言是一种艰难的修养方式,“而颜子跃然任之”,“君子之大勇盖如是!”总之,曾子、颜回为了实现乃师孔子提出的“仁且智”的理想人格,敢于担当,勇于“克己”,“见义勇为”,这就是儒家的“大勇”。

关于孔子儒学的核心观念“仁”,以及“仁者,人也”的仁学命题,刘基有《郁离子·西郭子侨》文论及。“西郭子侨与公孙诡随、涉虚,俱为微行。昏夜踰其邻人之垣,邻人恶之,坎其往来之涂而置溷焉。一夕,又往。子侨先坠于溷,弗言,而招诡随,诡随从之坠,欲呼,子侨掩其口曰:‘勿言。’俄而涉虚至,亦坠。子侨乃言曰:‘我欲其无相咥也。’”刘基借“君子”之言,即“西郭子侨非人也。己则不慎,自取污辱,而包藏祸心以陷其友,其不仁甚矣”,[1]58对西郭子侨自取其辱却包藏祸心,陷害朋友以获得心理平衡的可耻行径予以无情鄙视。由此,刘基征引孔子“仁者,人也”命题为理论依据,从而得出“西郭子侨非人也”、“其不仁甚矣”的结论。

刘基了解《孟子》的主要渠道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孟子》学说对刘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比如“若夫吉凶利害之所趋避,则吾闻之《孟子》矣”。《孟子·尽心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至理名言,也成为刘基致仕、出仕的基本法理依据,并将其成功地运用于自己的政治生涯实践之中,在朝为官则兢兢业业,悲天悯人;不为当政者所容,则主动致仕,但是匡世济民之职志、为民请命之淑世情怀则一生秉持。在这一点上,刘基的官场之道颇似范仲淹《岳阳楼记》所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以天下万民之忧乐为己任。

关于儒家“气节”,孔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孟子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刘基对此甚为服膺。至正十二年(1352)四月,刘基自庆元至台州,恰好发生了柯遂卿“抗言释诬囚”事,刘基用“甚异而伟之”来称颂柯遂卿的举动,“夫天下之大,岂无慷慨激烈之士见义而勇为之者哉?其作也非有私,其进也非有求,触于其心,形于其言,发于其言,信于其事,可不谓之大丈夫哉!”[1]348对于柯遂卿敢于坚持真理、维护正义、犯颜进谏、见义勇为的举止,刘基佩服之极,用大无畏的“大丈夫”精神来表述之。“壮哉柯夫子,义气冲九旻”,就足以说明刘基的儒者立场。对于“大丈夫之心”的精神实质,刘基有是论:“大丈夫之心,仁以充之,礼以立之”,[1]103这是对传统儒家以“仁本礼用”为模式的道德人文主义精神的完美诠释。刘基对于孟子学说的服膺与引鉴,还见诸于《郁离子》多篇之中,如在《灵丘丈人》文中,对《孟子·公孙丑上》文“术不可不慎也”的称道;[2]72在《羹藿》文中,对《孟子·梁惠王上》文“数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时入山林”理论的发挥。[2]222

二、刘基的君臣观

一般以为,道家提倡的“归隐”、“隐居”的目的在“全身而远害”。儒家入世的隐逸观是一种积极有为的行为方式,主要在于完成自身所担当的使命——“志”。孔子曰:“隐居以求志。”刘基基于此种立场,以为:“夫君子之有道也,遇则仕,不遇则仕与隐虽两途,而其二其志哉!”[1]123这就是说,儒家倡导的君子之“隐”于道无害,“贤者遭时之不然,或辟世或辟地,或耕或渔,或居山林,或处城市,或处抱关而击柝,无所不可,而其志则不以是有易焉”。[1]124贤人君子因时际而遭厄,辟世而隐,并非消极不作为,而是不易志业,等待时机,以求有为。即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所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宽宏胸襟与政治抱负。

这里,按照刘基的隐逸观,我们对刘基数次致仕蒙元王朝的真实用意自然可以合理解读之,因为传统儒者刘基此举与儒家立场是一致的。值此元明嬗代之际,目睹蒙元王朝腐朽不堪、国祚即逝的惨败景象,儒者刘基只能发出“无人以救之,天道几乎熄矣”的感慨;尽管如此,刘基对传统儒家道统依旧充满希望,立志以“圣人之道”挽救衰颓之势,“讲尧舜之道,论汤武之事。宪伊吕,师周召,稽考先王之典,商度救时之政,明法度,肆礼乐,以待王者之兴”。[2]242这就是古典儒家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淑世情怀。

“以道事君”,作为传统君臣观要义之一,不仅揭示臣子对国君有条件的义务关系,而且张扬了臣子的人格独立性。《论语·先进》:“以道事君,不可则止。”[3]对此,朱熹的疏解为:“以道事君者,不从君之欲;不可则止者。必行己之志。”[4]《孟子》一书对君臣伦理之道的论述最为精彩,比如《公孙丑下》:“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离娄上》:“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滕文公上》:“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离娄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经过科举考试而对儒家“四书五经”有深刻领悟的刘基,对上述之“道”不可谓不熟知。

尽管历来代有学者对刘基起始为官元朝、尔后辅佐朱明的“一臣侍二君”的行事方式予以批评,然而应该指出,刘基此举并不违背儒家纲常伦理及政治信条。理由如下:第一,“严华夷之辨”、“尊华攘夷”一直以来是传统儒家道统的一条主线,主要体现在《春秋》经、传之中,师习《春秋经》而成《春秋明经》的刘基摈弃腐朽无道的蒙元夷族王朝也有一定的“法理”依据;再有,孔孟儒家“以道事君”的君臣伦理观与“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出仕价值观也可以为刘基再次“出山”辅佐朱元璋提供了“学理”依据。第二,刘基出山辅佐朱元璋也符合儒家“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的君臣伦理原则,一方面,朱元璋派遣总制官孙炎数次诚邀“礼聘”刘基(包括宋濂、章溢、叶琛等)以辅佐自己一统天下,建邦立业,所以说朱元璋做到了“君使臣以礼”,刘基没有理由回绝;另一方面,“臣事君以忠”系刘基本人一贯所奉行的“臣道”原则,仕元期间,无论是任职高安县丞(1336—1338)、辟为江西行省职官掾史(1339—1340)、起用为江浙行省儒学副提举(1348—1351)、转任浙东元帅府都事(1352)、行省都事(1353、1356)、行省枢密院经历(1357)、行省郎中(1358),刘基都一心侍奉并忠于元朝国君;“良禽择木而栖”,刘基佐明主定天下之时,更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实践并恪守了“臣事君以忠”的臣道原则。然而,“贰臣”的心理负担也使得刘基在生命的晚年备受煎熬,尤其是洪武政权建立之后,刘基就时常受到朱元璋的奚落与侮辱。诸如,据《明太祖实录》卷五十三载,洪武三年六月,朱元璋命礼部榜示:“凡北方捷至,尝仕元者不许称贺。”[5]1040这足以使刘基陷入“贰臣”地步,难以自处。《明太祖实录》卷八十四载,洪武六年八月,“遣御史大夫陈宁释奠于先师孔子。时丞相胡惟庸、诚意伯刘基、参政冯冕等不陪祀而受胙,上闻之曰:‘基等学圣人之道而不陪祀,使勿学者何以劝……’命停基、冕俸各一月。”[5]1498朱元璋对刘基等儒臣的侮辱可见一斑,“臣事君以忠”的儒家信条使得人臣的独立人格不存。

尽管如此,作为臣民的刘基在辅佐朱元璋开创并巩固朱明封建王朝国家政权之时,时时刻刻注意以传统儒家德政思想劝谏国君要施仁心、行德政。据《明太祖实录》卷二十九载,刘基向朱元璋谏言:“生息之道,在于宽仁”,“以仁心行仁政,实在今日,天下之幸也。”[5]496洪武四年,已告老还乡的刘基在奏复朱元璋“问天象事”时,有言“霜雪之后,必有阳春,今我国威已立,自宜少济以宽”。[6]270刘基死前命次子刘璟所上奏之遗表,以为国家治理应当奉行的准则为“修德省刑,祈天永命,且为政宽猛如循环耳”云云。张时彻《刘公神道碑铭》纪有朱元璋评刘基语:“居则每匡治道,动则仰观乾象,以至谳狱审刑,罚之中议,礼新国朝之制,运筹决胜,功实茂焉。”[6]263《弘文馆学士诰》文称:“(刘基)每于闲暇之时,数以孔子之言道予,是以颇知古意。”[1]659所以说,朱元璋本人也承认刘基、宋濂等儒士文臣的规谏之功:“天下甫定,朕愿与诸儒讲明治道。”[7]朱元璋在洪武初年所采取的一系列与民休息、轻徭薄役、督修水利、发展农耕等经济措施,无不与刘基、宋濂的进谏有关。

谢廷杰在《诚意伯刘文成公文集序》文中,以为刘基(臣)事朱元璋(君)之举就是对孔子儒家“以道事君”原则的完美诠释:“公(刘基)刚毅慷慨持大节,留心经济。既遇真主,期以王道致太平,却小明王御座诸正论,义形于色,危行危言。高皇帝天威严重,惟公抗辞,不以利害怵其中,振纲纪,斥奸慝,虽李善长亦忌谮之,况胡惟庸乎。考公履历,岂孔氏所谓‘以道事君’者非耶?”[6]273确系正论。此外,刘基在《郁离子·好禽谏》文中提出了臣为君、为民办事的职责论,“邦君为天牧民,设观分职,以任其事”。[1]73

然而,从刘基晚年在朱明王朝所经受的悲惨遭遇之中,我们应该看到传统儒家知识分子的悲剧命运。自孔孟以降,“内圣外王”便成为儒家知识分子毕生为之奋斗的理想信条,以儒家圣道为宗的刘基也不例外,任职元廷的动机就是为民请命、忠君报国;然而,病入膏肓的蒙元王朝远非一介书生的刘基所能拯救,迫不得已,只能“弃官归田里”,锐意著书立说,“以待王者之兴”。当朱元璋义军崛起于群豪之时,“有道则见”的刘基毅然出山辅佐之,在一定程度之上扮演了“帝师”、“王佐”的角色。然而,一介平民出身的朱元璋取得国家政权、成为专制皇帝之后,为维护“一家一姓之天下”,“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天下之害尽归于人”,心态完全失衡,排除异己,大肆杀戮开国功臣。刘基虽然幸免于难,然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君为臣纲”教条已经严重束缚了刘基本人的手脚,“谈洋事件”所引发的悲剧就说明了这一点,刘基只能成为“淮西官僚集团”与“浙东文人集团”之间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在此,我们必须看出传统儒家理想信条与政治诉求的致命缺陷,比如无限膨胀的皇权没有一定体制、制度的约束,这都是造成传统儒家知识分子悲剧命运之源。

三、刘基的孝道、友道

“孝”是传统儒家的懿德,“孝为百善之首”。孔门弟子以孝行而为后世称道者仅有闵子、曾子,但是曾子略有瑕疵,即未能言传身教孝道于后世子孙,这也充分说明为孝之道不易。时俗社会以为,“饮食供奉至足”即为子女的“养亲”之道;然而,刘基《养志斋记》文以为不是子女恪守孝道的真谛与要义。

《孟子》:“事亲莫大于养志。”刘基以为这才是孝道的本质内涵,“孟子之言至矣”。 [1]114“养志”才是儒家孝道的最高境界:“人知爱其身、不爱其亲为不孝,而不知爱其亲、不爱其身亦为不孝。”这就是说,行孝之道不是子女对父母单方面的绝对的道德义务律令,“爱其亲”系片面之举。为人子者在爱亲、事亲以尽孝的同时,更重要的是通过自己的“谨身”、“养志”行为而使“父母之心不以我为劳”、“父母之名不以我而污”,“父母之泽流于子孙而不坠”,这才是为人子者应当恪尽的义务与本分。在刘基看来,“养志”的具体途径为:“时言慎行,由义履礼”,“尊贤友仁,修慝辩惑”,“和其兄弟,亲其姻族,睦其邻里乡党”。[1]115总之,既“爱其亲”,又“爱其身”,才是儒家孝道的理论品格与完美诠释。

在《寿萱堂记》文中,刘基用会稽山阴富室余邦用(生卒年不详)置“寿萱堂”以侍养长寿老母的真实案例,突出强调了为人子者加强自身的德行修养对恪尽孝道的重要性。“萱”,一种能使人忘却忧愁的草本植物,余邦用特取有“既寿矣,又无忧焉”义的“寿萱”二字来命名为老母亲修置的堂室。常人看来,“子之奉母,不过欲其如是”。[1]120

然而,刘基在褒扬余邦用此般孝举的同时,又援引出《尚书》“五福”之“吉”、“寿”、“富”、“康宁”、“考终命”来探讨“修德”的重要性。“余君丰于家,而得寿母以养之,其所受天者厚矣。”余邦用于“五福”之中占其三,即“寿”、“富”、“康宁”,“五福四系于天,而一系于人,攸好德也”。[1]120孔子儒家以为天佑懿德之人,提倡“修德以俟命”,而《易传》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论,所以唯有“修德”、“积善”之士才有可能享受天命的眷顾,实享“五福”。申而言之,为人子者只有正在加强自身道德修养上,“积德如水”,“壹皆以修身为本”,才能恪守并践行儒家孝道。此外,刘基对身边的孝子举动,乐用序文赞誉之,比如有孝子梁天民在父母双亲病故之后,甚为思念,就结庐于墓,“将终身焉”。对此,刘基作《梁孝子庐墓词(并序)》文以称道。[1]213

唐代韩愈为维护儒家道统,有“抵排异端,攘斥佛老”之论,其中认为佛教出家修行理念乃是“无父无君”、破坏纲常伦理的罪魁祸首。刘基作为儒家信仰、追随者,仍然未能跳出“道统”窠臼,在《书刘禹畴〈行孝传〉后》文中以为佛教“福祸之说”对传统儒家孝道有破坏性之冲击,结果就是“大不孝”、“不孝不公”。[1]134这里,我们认为,由于刘基所秉持的狭隘的儒家“道统”意识,尽管刘基在元季与众多佛家子弟有诗文唱和式交游,但对佛教常识理论知之甚少,比如《送顺师住持瑞岩寺序》文:“予(案:刘基)尝闻浮屠氏言《大秽迹金刚》事,……今又闻佛能以武猛服魔鬼。”[1]90“尝闻”、“又闻”的字眼足以说明刘基对佛典的研读严重匮乏,可以说不懂佛理。其实,佛家最重孝道,佛典《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就是明证。

《论语·颜渊》:“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论语·季氏》:“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这是孔子儒家对“友道”的思考,继承了孔孟儒家传统的刘基自然对于“五伦”之“友”即“朋友有信”十分看重,在《尚友斋记》、《友梅轩记》文中阐述道:“天下之大伦五,友居其一,人不可无友也。”交友之道的首要准则就是“益者三友”,“人而尚友,天下之友以类来矣。”[1]100-101刘基还指出,“益友”就是“良师”,“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些古人言训就是对“尚友之道”规范的疏解。此外,朋友之道得以维系的基本准则就是“义”,刘基有《结交行》的乐府诗:“朋友以义合,久要贵不忘。……古人重结交,晏子真其人。”[1]226建立在“义”之上且“不忘”之“友道”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

四、结 论

刘基作为传统儒者,博览全书,涉猎广泛,对经史子集、诸子百家皆有研究,可以说是一位“通天地人”的“通儒”之士。难能可贵的是,刘基将这些学说、理论基本上成功地运用于元明之际的政治实践与国家政权建设之中。总之,刘基的儒学思想有明显的“师古”、“复古”倾向,《连江陈子晟师古斋诗》:“所以尚志士,慷慨思古人。造行拟渊骞,吐辞追孟荀。”“焚香对六籍,耆味知隽永。”[1]389诗文之字里行间所透露的信息,说明先秦儒家孔、孟、荀及“六籍”(“六经”)就是刘基儒学思想生成的文本依据。正是因为传统孔孟之道的熏陶,使得刘基尽管羡慕道家、道教的修道方式与神仙生活,并同情地理解佛教信仰,然而“予学孔氏者,不能作浮屠语”[1]72,足以道破刘基的“儒本位”立场。易言之,萧公权作出的刘基学术理论“本之儒家”而“上复先秦古学”的论断是言之有理的。[10]成中英把刘基界定为一位“古典的儒家”的命题也是成立的。[11]

[1]刘基.刘基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

[2]刘基.郁离子[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8.

[3]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117.

[4]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128.

[5]明太祖实录[M].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1972.

[6]裴世俊.刘基文选[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1.

[7]张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21.

[9]张宏敏.刘基《拟连珠》哲学思想研究[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2010,(2).

[10]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481.

[11]成中英.如何理解及评价刘伯温的历史与学术地位、政治、思想、文学与传说[A].刘基与刘基文化研究[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1—3.

On Confucianism Position of Liuji Thoughts

ZHANG Hong-min
(Humanities Depoirtment, Zhejiang Industry &Trade Vocational College, Wenzhou, Zhejiang , 325003, China)

The academic orientation of Liuji and his thoughts is an urgent problem to be solved when we study Liuji and his works. As a traditional Confucians, Liuji is an erudite scholar who was well-read, dabbled widely, and studied Jin Shi Zi Ji and various schools of thoughts as well. Liuji’s Confucianism thoughts mainly involves his respects of the thoughts of Confucius and Mencius,and his refl ects of views of Monarch-Offi cials ideas, fi lial piety, and friendship. Through the integration of Liuji’s Confucianism, we could make a conclusion that Liuji is a “classical Confucians who always used what he had learned”.

Liuji; the thoughts of Confucius and Mencius; classical Confucians; Confucianism

I206

A

1672-0105(2012)01-0079-06

2012-1-16

2011年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2011B014);2011年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教师科技创新课题(S110102)

张宏敏(1982—),男,河北邢台人,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系社科部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哲学史。

陈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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