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马克思对精神生产和人的全面发展的历史分析

2012-08-15 00:47周力辉方世南
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人民出版社恩格斯生产力

周力辉,方世南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

试论马克思对精神生产和人的全面发展的历史分析

周力辉,方世南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

精神生产;人的全面发展;物质生产

精神生产作为社会生产的有机组成部分,对于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一人类终极的价值追求,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和历史意义。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历史阶段,精神生产与人的发展的关系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本文从人类发展史的角度对精神生产与人的全面发展的关系进行了历史的分析。

在资本主义社会,随着精神生产的发展和进步,特别是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及其直接应用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对社会生产力发展所起的巨大推动作用,使资产阶级开始将科学当作“成为生产财富的手段,成为致富的手段”,而“由于自然科学被资本用作致富手段,从而科学本身也成为那些发展科学的人的致富手段,所以,搞科学的人为了探索科学的实际应用而互相竞争。另一方面,发明成了一种特殊的职业。因此,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扩展,科学因素第一次被有意识地和广泛地加以发展、应用,并体现在生活中,其规模是以往的世代根本想象不到的”[5],这样,科学对于劳动来说便“表现为异己的、敌对的和统治的权力”[6],成为压迫工人阶级的手段和方式。虽然科学技术异化的根源并不在于科技本身,而在于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资料的私人所有制,所以科技对人的奴役其实质是人对人的奴役。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技术和作为资本的生产资料相结合并发挥作用,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加强了对工人的压榨、剥削,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大机器的使用,强制性的社会分工使工人的活动变得更加片面,“由于劳动被分成几部分,人自己也随着被分成几部分。为了训练某种单一的活动,其他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能力都成了牺牲品。人的这种畸形发展和分工齐头并进,分工在工场手工业中达到了最高的发展……工场手工业把工人变成畸形物,它压抑工人全面的生产志趣和才能,人为地培植工人片面的技巧……个体本身也被分割开来,成为某种局部劳动的自动的工具”[7],这种自动工具在许多情况下只有通过工人的肉体的和精神的真正的畸形发展才能达到完善的程度。大工业使“工人被当作一个巨大的总自动机的活动附件和仆人而分配到这个自动机的各个部分上”,工人只不过是这个没有意识的机器体系中的有意识的附属物,工人“过去是终身专门使用一种局部工具,现在是终身专门服侍一台局部机器”[8],现在“工人像从属于自己的命运一样从属于机器”。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工人阶级的地位并没有随着大工业的进步而上升,而是越来越下降到本阶级的生存条件之下。劳动为富人创造了财富,却为工人自己生产了赤贫;劳动创造了宫殿,却为工人自己生产了棚舍;劳动创造了美,却使工人自己变成了畸形;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却使一部分人回到了原始野蛮的劳动,使另一部分人变成了生产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却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的存在,科学技术的发展,不仅使工人阶级失去了全面发展的机会,而且使压迫工人阶级的资产阶级也失去了全面发展的可能性。用恩格斯的话来说,直接剥削工人的资产阶级“也都因分工而被自己活动的工具所奴役;精神空虚的资产者为他自己的资本和利润欲所奴役……一切有教养的等级’都为各式各样的地方局限性和片面性所奴役……为他们的由于受专门教育和终身束缚于这一专门技能本身而造成的畸形发展所奴役”[9],用一句话来概括,“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10]。因此,在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技术实际上已经是资本的一部分:“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才第一次把物质生产过程变成科学在生产中的应用,——变成运用于实践的科学,——但是,这只是通过使工人从属于资本,只是通过压制工人本身的智力和专业的发展来实现的”[11]。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资本主义社会,精神生产的巨大进步,特别是科学技术的发展,并未给工人带来福音,反而使人的这种片面性的发展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过,虽然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发展越来越片面、畸形,但是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所带来的生产力的巨大进步又为个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和前提条件。一方面,建立在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力的发展,商品交换的普遍性,民族与民族之间、国与国之间交往的广泛性,使每个人的需要变得愈加全面,导致了前所未有的普遍社会关系的产生,再也没有可以不依赖与他人交往而生活的人,这极大地推动了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对此,马克思指出:“‘人’类的才能的这种发展,虽然在开始时要靠牺牲多数的个人,甚至靠牺牲整个阶级,但最终会克服这种对抗,而同每个个人的发展相一致,因此,个性的比较高度的发展,只有以牺牲个人的历史过程为代价”[12];另一方面,科学技术直接转化为现实社会生产力这一事实,极大地缩短了人们进行物质生产活动所需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创造了时间这一条件。因为生产力对人的全面发展起着决定性作用,这一决定性作用突出地体现在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自由时间和空间。时间是一个人发展的空间,自由时间是马克思衡量人的发展程度的重要尺度,个人自由发展能力的全面性是同个人所能拥有的自由时间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说:“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自由时间是个人全面发展的必要条件。如果没有时间的保证,一切自由而全面的发展都将流于空谈。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马克思指出:“社会为生产小麦、牲畜等等所需要的时间越少,它所赢得的从事其他生产,物质的或精神的生产的时间就越多。正像单个人的情况一样,社会发展、社会享用和社会活动的全面性,都取决于时间的节省。一切节约归根到底都是时间的节约。正像单个人必须正确地分配自己的时间,才能以适当的比例获得知识或满足对他的活动所提出的各种要求,社会必须合理地分配自己的时间,才能实现符合社会全部需要的生产。因此,时间的节约,以及劳动时间在不同的生产部门之间有计划的分配,在共同生产的基础上仍然是首要的经济规律。这甚至在更加高得多的程度上成为规律”[13]。因为节约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就等于增加人们的自由时间,即增加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与此相适应,由于给所有人腾出了时间和创造了手段,个人会在艺术、科学等等方面得到发展,所以,科学技术的进步为整个社会和社会每个成员创造了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使得一切技艺和科学成为增加剩余劳动时间的手段,使个人也因此有可能在本身的生产力上得到提高并进而得到全面的发展。

精神生产的发展,现代科技的进步,无疑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注入了活力,也为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性。历史发展的第二阶段为第三阶段创造了条件。对此,恩格斯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正是由于这种工业革命,人的劳动生产力才达到了这样高的水平,以致在人类历史上破天荒第一次创造了这样的可能性:在所有的人实现合理分工的条件下,不仅进行大规模生产以充分满足全体成员丰裕的消费和造成充分的储备,而且使每个人都有充分的闲暇时间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文化——科学、技术、交际方式等等——中间承受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并且不仅是承受而且还要把这一切从统治阶级的独占品变成全社会的共同财富和促使它进一步发展。关键就在这里。人的劳动生产力一发展到这样高的水平,统治阶级存在的任何借口便归于消灭。为阶级差别辩护的最后理由总是说:一定要有一个阶级无须每日疲于谋生,使它能为社会从事脑力劳动。这种一向都找到过不少历史理由的废话,已经被近百年来的工业革命一下子永远根除了。统治阶级的存在,日益成为阻碍工业生产力的愈来愈大的障碍,同时也成为阻碍科学和艺术发展,特别是阻碍文明交际方式发展的愈来愈大的障碍”[14]。

此外,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科学技术也是一种“最高意义上的革命力量”,这是由于科学技术作为生产力,它发展的结果必将是与旧的生产关系发生矛盾,从而引起生产关系本身的变革,因为“随着一旦已经发生的、表现为工业革命的生产力革命,还实现着生产关系的革命”。在资本主义社会,随着科学技术的日益进步,大工业的迅猛发展,生产的社会化程度越来越高,使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越来越无法容纳日益发达的生产力,这必将使人类进入共产主义,而一旦废除了对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巨大发展所带来的社会剩余劳动的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巨量的剩余劳动就转化为共产主义社会成员发展的物质条件和充足的自由时间。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一个人们能够充分根据自己的意愿从事生产和工作的时代:“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定的活动范围,每个人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我自己的心愿。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我成为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15]。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历史阶段,精神生产与人的全面发展的关系是不同的,但是从社会发展的总趋势来看,精神生产的发展在终极意义上为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创造了客观的历史前提,马克思所论述的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所需要具备的三个必要条件:劳动性质的转变、自由时间的增加和社会关系丰富性的逐渐具备,都离不开由精神生产的发展和进步所提供的社会历史条件。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294页。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第649页。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第130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107-108页。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第572页。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第571页。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第399页。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第462-463页。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第317页。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775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第576页。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第124-125页。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第120 页。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150-151页。

[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37-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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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5955(2012)04-0101-03

2012-09-18

周力辉:苏州大学博士生,苏州港大思培学院讲师;方世南:苏州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吴 兵)

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毕生为之奋斗和追求的价值目标。早在1848年《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就指出:“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后来在《资本论》中,在阐述资本家存在的历史必然性中,马克思再一次提出,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2]。由于人的需要是多方面的,“人以其需要的无限性和广泛性区别于其他一切动物”[3],所以要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仅有物质生产的发展和进步是不够的,还要有精神生产的发展和进步,物质生产满足的是人们物质生活的需要,而精神生产不仅能够通过精神产品的生产来满足人们精神生活的需要,也能反作用于物质生产,推动社会物质生产水平的发展和进步。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社会关系的产物,人的存在受到他所在的社会关系中地位的制约,人的发展就表现在具体的社会关系的变革之中,人的社会活动时刻受到人与客观对象所发生的各种关系的制约与规定,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个人发展的程度不同,“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所以人的全面发展的实现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过程,要考察精神生产和人的全面发展的关系,必须将其放到历史发展的客观进程中去展开研究和探讨。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写道:“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因此,家长制的,古代的(以及封建的)状态随着商业、奢侈、货币、交换价值的发展而没落下去,现代社会则随着这些东西同步发展起来”[4]。马克思的这段话明确地揭示了个人发展的三个大的历史阶段,在这三大历史阶段中,由于精神生产的发展水平不同,所以它与人的发展的关系也不尽相同。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早期阶段,由于社会生产力的落后,精神生产与物质生产是交织在一起的,人们既是自己精神生活的创造者,也是自己物质生活的创造者。这时的人们受其狭隘的交往范围与有限的认知能力的局限,还没有形成自己丰富的物质关系和精神关系等社会关系,也没有使这种社会关系作为独立于他自身之外的社会权力和社会关系同他自己相对立,所以单个人的发展虽然表现的比较全面,但这是一种自然产生的原始的丰富和低层次的全面,因为这时无论是人们的精神生产能力和物质生产能力都是极其落后的,所以留恋这种原始的丰富和低层次的全面是可笑的。之后,在人类走过的漫长时期里,由于物质生产力发展水平的落后,人们一直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谋取物质生活资料,能够用来进行精神生产的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非常有限,因而不能保证全体社会成员的自由而全面地发展。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剩余产品的出现和阶级的分化,产生了以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分离为标志的真正意义上的分工,社会中一部分人可以通过占有剩余产品而从物质生产活动的领域中摆脱出来,专门来从事社会的精神生产活动及其他社会管理事务。他们占有了剩余产品,也就侵占了社会的剩余劳动,即相当于窃取了用于进行社会精神生产所必需的可供自由支配的社会自由时间。他们把自己应当承担的那部分劳动转嫁给他人,成为剥削阶级,而被侵占的占社会人口大部分的劳动者则被迫承担起整个社会物质生产劳动的重负,成为终生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劳动阶级和被剥削者阶级。他们创造了社会的自由时间却不能享有和支配自由时间,而他们可供支配的时间都变成了劳动时间,所以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虽然在阶级社会,精神生产的发展水平相比于原始社会出现了较大的发展和进步,但是能够享有精神生产成果的却不是社会劳动大众,而是在社会占统治地位的统治阶级,他们运用自己所掌握的手中权力,不仅在社会的物质生产领域占据统治地位,而且也在社会精神生产领域占据主导地位,引导并控制着整个社会的精神生产活动,并运用精神生产发展与进步的成果来加剧对劳动阶级的统治和压迫,由此就剥夺了被统治阶级实现全面发展的机会。这一情形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表现的尤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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