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马史诗》与海盗精神

郑 琦

（云南蒙自红河学院 云南 蒙自 661100）

一、海盗精神是古希腊人的精神特质之一

“如果一部作品内容丰富，并且人们知道如何去解释它，那么我们在这作品中所找到的会是一种人的心理，时常也就是一个时代的心理，有时更是一个种族的心理。”[1]

作为古希腊文学的代表作之一的《荷马史诗》可以称得上是这样的作品。从《荷马史诗》中体现的海盗精神不仅是荷马时代的英雄的精神特质之一，还是荷马时代古希腊人的精神特质之一。

海盗，特指在海上抢劫他人财物，有时还杀戮他人的人。在《荷马史诗》中体现的海盗精神除了抢劫、杀戮以外，还表现出奔放、狂暴、好战、无所畏惧（人敢于和神斗）等特质，充满了马克思所说“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中狂放的一面。

泰纳认为考察文学作品要从三个要素出发：种族、环境、时代。荷马时代也称英雄时代的古希腊人称之为阿哈伊亚人，男人高大健壮、女人美丽动人，崇尚武力，喜爱抢劫和杀戮。“当一座城被攻下时，男人不是被杀便是被贩为奴隶，美丽的女人则被纳为妾，否则的话便收为奴隶。海盗行为仍然受到尊敬。即使国王也组织劫掠行列，抢劫村镇，奴役其人民。”[2]在古希腊人看来，抢劫别人或者被人抢劫，在抢劫中杀人或者被杀，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做海盗和耕种、航海贸易都是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在做海盗时因为武力出众、作战敢而更受尊敬。

从环境来看，古希腊位于地中海东北部，欧洲的南部，是由许多小岛组成的。气候温和，但多山、土壤贫瘠的地理条件使古希腊人无法完全靠农业种植（主要作物是葡萄和橄榄）来满足生活所需，不过便利的航海条件使海上贸易发达起来。这就培养了他们敢于冒险的精神，同时由于海上贸易的风险性（风暴、航海工具的简陋等）大。一旦在海上出事，保住性命已属不易，货物丢失就意味着血本无归，家人生活陷入困顿，甚至可能因债务成为奴隶。在这种情况下，抢劫他人就成了摆脱困境的妙法。或者自己的贸易所赚不多，而他人却满载而归，出于嫉妒以及想不劳而获而抢劫。到底是谁开始第一个在海上抢劫已经不可考证，但猜测情况也就如此。久而久之，海上贸易和海上抢劫同时进行。可以说，环境的恶劣逼迫他们不得不去抢劫，去做海盗。那么他们进而将这种行为加以美化、歌颂以增强自己的自豪感，比如《荷马史诗》。

从时代来看，阿哈伊亚人生存的极为不易。“他是生长在一个混乱、不安、饥饿的世界，人人必须自卫，时常准备著弓箭，并且面临流血事件时须能镇静应付。就如奥德修斯所说的：‘谁也掩藏不了凶狠好吃的肚子……因此，才会派出船只去劫掠海面上的敌人。’”[3]阿哈伊亚人生活在以劫夺他人财产为荣，以做海盗为荣的，靠武力说话的时代，他们所崇尚的英雄、好人就是勇敢、好战，抢劫财宝、美女越多就越为人所称颂。反之，怯懦、胆小、畏惧，在战场上逃跑、不敢去抢劫就是懦夫、坏人，为人所鄙视。

综上所述，从种族、环境、时代来看，英雄时代的古希腊人从为生活所迫开始在海上抢劫到以做海盗为荣，他们的身体里流淌著勇敢、奔放、狂暴、好战的海盗精神的血液，是当时的古希腊人的普遍的心理，因而在《荷马史诗》中充分地体现出海盗精神。下面结合文本具体分析。

二、具体分析

（一）战争的起因、实质

在《荷马史诗》中写道，战争的起因是因为“不和女神”的金苹果，希罗多德在《历史》中认为战争的起因在于双方为了争夺女人（或者妓女），威尔·杜兰认为是由于特洛伊的地理位置位于古希腊通往达达尼尔海峡及黑海周围肥沃土地的要冲，可以向路过船只收税，特洛伊平原富含贵金属矿。总之，特洛伊的富裕引起了其他希腊城邦的嫉妒，于是组成联军，抢劫了特洛伊。财物被抢光，阿基琉斯甚至连太阳神阿波罗塑像的黄金的头都砍下来作为战利品，特洛伊的妇女也成为胜利者的奴隶。这场因《荷马史诗》而流传千古的战争其实不过是一伙海盗对一个城市的抢劫。

（二）战争过程中的海盗行为

在《荷马史诗》中多次写道因为分配战利品不均而发生争吵。阿基琉斯的第一次愤怒就是因为阿伽门农无礼地要夺取他抢来的女奴：“你竟然威胁我，要抢走我的荣誉礼物，/那是我辛苦夺获，阿开奥斯人敬献。/每当阿开奥斯人掠夺特洛亚城市，/我得到的荣誉礼物和你不相等；/是我这双手承担大部分激烈战斗，/分配战利品时你得到的却要多得多。”[4]在这里，阿基琉斯认为他凭借自己的武力夺取财宝、女人，这是他的荣誉礼物。因为他在抢夺中出力最多，所以他认为自己理应得到最大份的战利品。不仅阿基琉斯认为分配不公，连下层士兵也在抱怨。特尔西特斯直斥阿伽门农：“阿特柔斯的儿子啊，你又有什么不满意，/或缺少什么？你的营帐里装满了青铜，/还有许多妇女，那是阿开奥斯人/攻下敌城时我们首先赠你的的战利品。/你是否缺少黄金，希望驯马的特洛亚人/把黄金从特洛亚给你带来赎取儿子？/那个儿子是被我或别的阿开奥斯人/捆住带来。”[5]从特尔西特斯的言语中我们了解到，作为联军统帅的阿伽门农利用职权占用了大量的青铜，许多妇女，而且还利用战俘索取赎金。阿基琉斯也做这样的事情“阿基琉斯一次夜袭在他父亲的果园里/曾把他捉住当俘虏，……神样的阿基琉斯像灾星来到他面前。/阿基琉斯用船把他载到人烟稠密的/利姆诺斯出卖，被伊阿宋的儿子买去。”[6]当吕卡昂哀求他，希望能用三倍赎金赎取自由时，阿基琉斯拒绝了，“在命定的死亡降临在帕特罗克洛斯之前，/我的心曾经很乐意宽恕特洛亚人，/我活捉他们很多人把他们卖掉”[7]阿伽门农、阿基琉斯利用战俘索取金钱，卖掉战俘赚取黄金，甚至明知这些人可能还会回到战场，再次与己方为敌。这些都说明他们并没有把对方当成不共戴天的死敌，阿基琉斯后来拒绝赎金是因为他的好友的死亡，他要报复。在他们看来，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财宝、女人，都把这次战争当成了发财的好机会。如前所说，这是一伙海盗对一个城市的抢劫。

三、史诗中的海盗精神

（一）勇敢

在这场抢劫与反抢劫中，双方都表现出了值得称颂的勇敢。正如前文所说，古希腊人所崇尚的最高美德是勇敢无情的智慧，是在战场上毫不留情地杀死敌人，杀得越多就越勇敢，越受人尊敬。反过来，不敢上战场，或者在战场上逃跑，则为人所鄙视。狄俄墨得斯在战场上甚至刺伤了爱神阿弗洛蒂特和战神阿瑞斯，“把它深深地扎进阿瑞斯的肚腹，系绑腰带的地方。/她选中这个部位，把枪矛推进深厚的肉层，然后将它绞拔出来。/披裹铜甲的阿瑞斯痛得大声喊叫，像九千或一万个士兵的呼吼。”[8]赫克托耳明知自己不敌阿基琉斯，在父亲、母亲都在特洛伊城头上痛哭流涕，哀求他退回城里。他仍然战在城门的前头，决心与阿基琉斯决一死战。这就是他们所推崇的英雄，而贪生怕死的懦夫则受到指责。所以当帕里斯看到狄俄墨得斯的身影，惧怕死亡而逃回特洛伊人的队伍时，他的哥哥赫克托耳破口大骂“可恶的帕里斯，仪表堂皇的公子哥，勾引拐骗的女人迷！/但愿你不曾生在人间，或未婚先亡！/我打心眼里愿意这是真的；这要比/让你跟着我们，丢人现眼，受人蔑视好得多。”[9]

（二）残忍

正如威尔·杜兰所说的：“因为阿哈伊亚人自己国内都不安全，在外自不尊重别人之安全。”[10]，他们的生活充斥着战争，抢劫别人或者被别人抢劫，后果则是杀人或者被人杀死，拥有奴隶或者成为奴隶。所以他们虽然热爱生活，但对生命是漠视的。不仅漠视他人的命，也漠视自己的命。所以他们在战场上都是残忍地杀死敌人。阿基琉斯因为好友帕特罗克洛斯的死亡而大肆屠杀，甚至尸体堵塞住了河水。他还在杀死赫克托耳后，每天都把尸体拴在车后拖着绕帕特罗克洛斯的坟墓跑三匝，以此还发泄自己的怒火。

综上所述，因为环境、时代等因素，使得荷马时代的古希腊海盗盛行，并体现在《荷马史诗》中。不仅战争的起因是因为财物，其实质就是一伙海盗对一个城市的抢劫。在战争过程中也经常因为战利品的分配而争吵，甚至影响战局。同时，古希腊的英雄们也表现出了勇敢、残忍的海盗精神，并且给后世的西方文学留下深远的影响。

[1]泰纳.英国文学史·序言.武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241.

[2]威尔·杜兰.世界文明史·卷二·希腊的生活（上）.东方出版社，1998：62.

[3]威尔·杜兰.世界文明史·卷二·希腊的生活（上）.东方出版社，1998：63.

[4]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7.

[5]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34.

[6]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478.

[7]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480.

[8]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17.

[9]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55.

[10]威尔·杜兰.世界文明史·卷二·希腊的生活（上）.东方出版社，1998：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