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爱周
(麻爱周: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具象表现工作室,讲师,硕士。研究方向:绘画中的时间线。)
绘画的发展有其自身的逻辑,虽然绘画是人类文明的产物,与人类的活动息息相关,但并不代表人对于绘画有着至高无上的决定权力,就象道的存在一样,并不由人的意志而转移。绘画的存在原本是上天赐予潜心修行的人的一种福利,是人们在辛苦的劳作后得到的精神慰籍,却因为人类的自大与无尽的欲望使得绘画不知什么时候沦为沽名钓誉的工具,情绪宣泄的垃圾桶,敌对政治势力相互攻击的附属品。要想还原绘画的本性还要从观看做起,那么写生就成为无法逃避的新问题,正如贾克梅蒂所说:“绘画的本质只不过是观看的方式。”
写生顾名思义“写”就是描绘、描写,“生”就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真实的自然对象。回顾西方的绘画史,写生并不是从绘画的诞生之时就有的,你会发现每到绘画遇到危机的时候,写生就会得到发展,同时写生也起到拯救绘画的作用。
在欧洲文艺复兴以前绘画的专利只属于教会,画家等同于金属匠、木匠等手工业者的地位,教会雇佣这些人来完全按照神职人员的理解绘制宗教故事对神的表现当然是有严格规定的,比如圣母的表情、动态都是不能随意改动的,画家只是依照模式要求和参考前人的经典作品就可以胜任这项任务。宗教对绘画的制约已经使绘画裹足不前,绘画失去了它应有的活力,这也就是欧洲绘画史上的第一次危机。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的兴起手工业、商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使得有很多有钱的商人愿意拿出自己的资金来修筑教堂,当然出资人对教堂的壁画神像加入了自己的见解也有些商人愿意把自己的宅邸设计交给艺术家他们希望自己的家也同样与众不同,这在当时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这就需要有大量的艺术家为之服务,由于有许多地方争抢最著名的艺术家去为他们工作,艺术家的地位也随之有所提升,因为很多有名望的艺术家同时会接到很多不同的订单,他们就会选择更能体现自己想法的订单,有些雇主会因为艺术家的名望而给予他们很大的信任,因此艺术家获得了很大的自由与创造力的解放。很多年轻的艺术家为了达到或超越前辈的名望开始重新认识自然研究对象,莱奥纳尔多•达芬奇﹙1452—1519﹚就是其中最杰出的画家,我们可以从他的大量素描写生中窥出一些端倪,他并不满足于当学徒时学到的一些基本的描绘人的方法,而是尽可能的对着真人写生,为了了解人体的结构他还解剖过尸体。他的好奇心甚至连动物与植物也不放过,而且我们在细致的研究他的素描时会发现这样一个现象他无论是在描绘一个人的表情还是一棵草的叶子时都把表现的重点放在细致观察的结果上而并非所谓的风格。我们后来研究得出结论莱奥纳尔多•达芬奇之所以会成为对美术史有巨大贡献的大师,并不是因为他创造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绘画风格,而是他突破了原有的绘画模式,美的形象应该是怎样的,美的依纹应该是怎样的等等前人对美的一些规定,而这种突破来自于重新面对对象,从新拿起铅笔面对真实仔细的描摹排除以前的概念的干扰,试图发现前人没有发现的东西。这就是大师带给我们的启示。当然与达芬奇同时代的还有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他们被后人誉为文艺复兴三杰他们在自己各自的时期创作出了很多流传后世的杰作虽作品的面貌各异但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上的巨大贡献他们一同被誉为文艺复兴三杰,那就是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中打破了之前宗教对绘画对艺术的束缚,而他们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成就都离不开写生为他们的艺术注入了鲜活的元素。
文艺复兴后一直到18世纪末写生为西方的艺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大部分的写生都是用来观察记录对象,可以这样说使写生能够成为作品的是照相机,这是绘画遇到的第二次较为严重的危机,在相机出现之前绘画被认为是用来模仿自然的,而照相机的出现终结了绘画的这一使命,画家们开始重新思索绘画的前途,很多人认为绘画可以终结了,而也有很多人在重新思考绘画的本质与可能性。这就是印象派出现的背景,印象派是以莫奈等人自发组织起来的绘画团体,他们的画风一反古典时期的与学院派的优雅风格,重视写生,到最后发展为绝大多数的作品来自直接的户外写生注重不同时间的外光变化打破了古典主义时期的色彩定式,注重作者的主观感受,并且为西方表现主义、立体主义等流派的出现奠定了基础,其中代表的人物有莫奈、毕莎罗、西斯来、修拉、雷诺阿、劳特雷克、德加、马奈、梵高、高更、塞尚。印象派的出现颠覆了绘画是用来再现自然的这一错误理解,使人们开始意识到个人的情绪、感受与个人的存在在画画中的价值,所以说印象派的出现是西方美术史上的重大变革。但同时印象派的出现也为绘画乃至整个西方艺术的第三次危机埋下了伏笔。
可以说印象派把长期以来压抑在人们内心的个人意识挖掘出来,随后西方的艺术、绘画经历了表现主义、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达达,由绘画以及雕塑衍生出来的新的形式有装置艺术、身体艺术、行为艺术、大地艺术。艺术经历了重文艺复兴前后的殿堂艺术发展到走进寻常百姓家的大众艺术到个人的一个私密行为都统统被称之为艺术。加之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消费时代一切由利益支配的时代艺术家同样被裹挟其中难以自持,就像文艺复兴之前绘画、艺术被宗教制约难以自拔一样,今天的绘画、艺术被极端的个人主义与极端的消费主义所制约更是难以重见天日。
历史上绘画所面临的每一次的危机都最终变成一次脱胎换骨的机遇,我们也希望绘画尽早的脱离这种危机,但作为一名画家应当有自己的态度,是在危机中随波逐流还是在危机中寻求重生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