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浴阁

2012-08-15 00:49张润生
延河 2012年8期
关键词:美子文峰珍妮

张润生

沿着“茶浴阁”楼体边缘的星星霓虹灯开始闪烁,楼顶中间向下勾的一盏射灯投下的一束强光,恰好打在“茶浴阁”三个字上,使这一招牌明亮醒目,夺人眼球。李海林此时正站在茶浴阁二楼的一扇窗户前望着楼前的东大街,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小车,看人行道上穿梭往来的行人,他多么地希望有一辆小车拐到楼下,有一簇行人进到楼里,可是没有,小车呼啸而去,行人匆匆而过。已到生意高峰时候了,咋就没人来呢?看来生意真是难以兴隆了。

李海林就是“茶浴阁”的老板,确切地说是幕后老板。为啥不光明正大的当老板而要躲在幕后呢?这得从他官场失意说起:李海林是一个公务员,原在县林业局当办公室主任。但县林业局是个科级单位,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就没什么级别了,算不上朝廷命官。于是他就发愤工作,左管右顾,上传下达,写报告,写总结,写领导的讲话稿,反正局里的材料都是他来写。几年下来,不但深得领导赏识,还练就一手好文章,可谓威信和本事都有了,稳居第一提拔对象的位置。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提拔。他急呀,都三十五了,再不提拔仕途就渺茫了。去年,县林业局的三个副局长都到龄退居二线,一下子就空下三个位置,而且人事部门明确指令,在林业局内部提拔一副局长,真可谓天赐良机。这下李海林长舒一口气,胸有成竹地等待着提拔。可结果下来,使李海林目瞪口呆,人家提拔了另外一个连基本条件都不够的干事,他原地不动。他那个气呀!基本条件就是提拔者必须是大专以上文凭,那个干事只是个中专生都提拔了,他这个堂堂本科生却原地不动。于是李海林决定做生意挣钱。可上级明文规定党政干部不许做生意,如有违犯是要处分的。他很顾及这一点,公务员这碗饭不敢有麻哒,旱涝保收,老有所靠,万万不敢有麻哒。那怎办?他略一想就想出了办法,雇上一个人出面,自己在幕后指挥。单位上对官场失意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他走大街串小巷,开始考察项目,二十多天后,项目选定,就是把东大街上这座二层小楼搞成一个集喝茶、洗浴、按摩、唱歌为一体的休闲场所。一个多月后休闲场所改造建成。一进楼是迎客厅,左边是茶座和卡拉OK厅,右边是盲人按摩厅,二楼,一进左厅,中间是条甬道,通道两边是八个浴盆间,走过甬道是淋浴间;一进右厅,中间也是甬道,甬道两边是八个搓澡间,走过甬道就是最具特色的,当时是全城唯一一家的土耳其浴和桑拿浴,名叫“茶浴阁”。他在幕后指挥,经理李明亮经营。

开张伊始,果如李海林所料,生意红火,一时间,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其中有普通人,也有大老板。可两个月后,情况就不妙了,人越来越少,渐渐地一天只有零星地几个人,但李海林压得稳,冷静地分析原因,寻求解决的办法。渐渐地,李海林有些慌了。照这样下去如何得了。我投进去的二十五万何时能收回,我的倒好说,大不了算缴了学费,可亲戚六人,同学朋友的怎办?李海林慌了,李明亮也慌了。

于是李明亮就竭力给李海林建议上小姐。李明亮说:“哥,上小姐吧,上了小姐就能挣大钱,不但大老板会来,连那些普通人也会寻着腥味跑来。再说上了小姐,就能提高收费。哥,肯定行。我在青石口那舞个厅当了一年经理,亲眼所见。一到黑了,那些打井的油老板,就连那些揽工小子也一头就扎进来了,一人叫一个小姐占一个包间,收费三百,进包间里上一碟瓜子,那么一球点点,十块。上一瓶饮料,十块。可能挣下了。哥,真的,不骗你。你要是同意的话,咱们就到青石口去挖小姐,那里我人熟,肯定能挖来好货。哥,怎样?”

经过思想斗争,他放弃了他的坚持,采纳了李明亮的建议。

越野车渐渐驶进青石口。坐在车里的李海林看着越来越多的像磕头牛牛一样的抽油机,开着车的李明亮顺势给李海林追溯起青石口前几年的“繁荣”来。他说:“前几年这儿可红火了。漫山遍野都是井架,外地来的打井队挤满了青石口。哥,真的,不是吹了。那些外地油老板可有钱了,一到晚上就去舞厅里找小姐,出手大方,舞厅老板说多少就多少。可是现在干个甚都手愁,青石口的人看见舞厅生意好,就都把自己住的地方一阵儿改成舞厅。哥,不要笑,真的,一点也不吹。都把自己住的地方一阵改成舞厅,几天之间,满镇子都是舞厅,街面上就不用说了,连那些巷巷细细圪里圪崂都是舞厅,个个生意红火,整个一个红灯区。哥,你那时没来,来的话早就采纳我的建议了。从去年后半年开始,就不行了,随着油井打完井队一个一个撤走,就冷清下来了。李明亮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一个叫“红绿蓝”的歌舞厅的门前停下,向李海林示意就是这儿,他原来干的舞厅。二人下车,推开门走了进去。

舞厅里黑乎乎的,没一个人。李明亮高声喊:“有人吗?”随着喊声,一个脑袋从一个包间的门缝探了出来,脑袋瞅了一会,发出一声尖叫:“啊呀,是李哥回来了。”随着尖叫包间门洞开,紧接着一伙女孩跑了出来,围住李明亮就发嗲:“李哥,一走就不来看我们了,我们都想死你了。”李海林明白了:都是些小姐。

不一会儿,老板回来了。先是和李明亮握手,然后在李明亮的介绍下和李海林握手。都知道双方的意图,又是熟人,李明亮就直奔主题:“老板,我们来是想要几个小姐,你看那个什么领人费是多少?”

九个小姐按老板的指令站成一排,叫李海林他们挑。李明亮暗示李海林开挑。李海林就看着办了。他经过“精心”挑选,挑出了四个“好货”。小姐挑好后,开始说价,李明亮问老板:“就这四个,一个多少钱?”

老板:“六百。”

李明亮:“刚才小姐说是五百,你怎成六百了?”

老板:“五百是平均价,实际上差的少一点,好的就多一点,你挑的都是好的,四国联军,虽然比八国联军少四国,但他们是娘子军,比八国联军都厉害,进攻男人所向无敌。所以贵一点,一个六百。”

讨价不成后,李海林挥手定了板:“六百就六百,明亮,付钱,付了赶紧走。”

她们一到茶浴阁就纷纷打电话,呼叫她们在城里的“哥哥们”,给“哥哥们”通报新地方,叫赶紧来看“想死哥哥”的小妹子来。小姐们把客人不论大小一律叫哥,用小姐们的话说,“这是我们的规矩”。小姐们的“哥哥”真多。嗲声在吧台前响了两个小时才静下来。

“哥哥们”还真听话,天一黑,一拨一拨地就来了十几个“哥哥”,看望他们的“小妹子。”他们来了唱歌、跳舞、洗桑拿,要包间,要小吃,且出手大方。打烊后,李海林和李明亮坐在一起开始算账。今天他们是按照李明亮说的舞厅价格的行规收的费,占一个包间一百,要一盘瓜子十块,要一瓶饮料十块,反正都是大价。捏着厚厚的一沓子钱,李海林在心里说不少。果然,一清点,毛收入两千二,除过杂踏,净挣一千四,这是自生意不行以来,也可以说是自开张以来收入最多的一天。李海林很高兴,再不想什么国家干部的架子,文人的斯文,再不想什么“脏污纳垢”“淫窝子”之类的事了。只想再多叫小姐,提高营业额,早日收回投资,实现盈利。于是他先是把李明亮大大表扬了一番,说李明亮立了一功,然后叫他再想办法多弄几个小姐过来。

李明亮先是谦虚和仗义了一阵儿,说,应该的。我李明亮就是这号人,揽君是君,揽臣是臣,为朋友两肋插刀。然后他答复了李海林再找小姐的问题:“哥,再找小姐的事就不需要咱两个亲自跑了,小姐们自动就把她们的“姐妹们”叫来了。

方针既定,夜也已深,该睡觉了。但“二李”兴奋地毫无睡意。那就说点别的吧。李海林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李明亮:“打烊的时候我打扫卫生,经过吧台时,听见站在吧台跟前的“四国联军”正议论什么坐了几个高台,坐了几个平台。这高台,平台是啥意思?”

李明亮用一种看你那老冒样儿的语气解释道:“小姐给客人服务叫坐台。除过不卖身再啥都干的叫平台,包括卖身的叫高台。除了高台、平台,还有跑台、走台。所谓跑台,就是小姐不守台,给舞厅老板留下电话,一有客人就打电话,接到电话就跑过来坐台。走台么,就是小姐没有固定的舞厅,一到晚上,这个舞厅走走,那个舞台走走,碰上台就坐。”

李海林不仅感叹到:“中国人创造新词汇的能力真强,新华词典就是挣死也收集不过来。”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李明亮就领上四个小姐参观茶浴阁。他一边舌巧如簧地介绍优势,一边激情万丈的宣布了他的“一条龙服务”的计划,他又用他那煽动乡长、局长和县长时的豪言壮语激发“四国联军”们“放龙”,“四国联军”们个个被他煽得雄心勃勃,临结束时竟齐声呐喊:“放龙放龙放龙,挣钱挣钱挣钱!”

当天晚上,在“娘子军”们呢喃的叫声下,在李明亮的通报下,来了十几个“哥哥”和四个大老板。四个大老板都放了龙,都说玩得很满意,骑上龙晕晕乎乎的,就是个爽!

一天,李海林在吃饭,小姐珍尼进来了,她说:“大老板,阿凤来了。”

“阿凤?”李海林有些懵。

“啊呀,就是我叫的那个姐妹,还是个港姐呢。”珍尼扭了扭身子说。李海林明白后,显出空前的热情。珍尼出去叫阿凤去了。阿凤进门后的派头把李海林震得连茶水也忘了倒了。仪态万方,还像是个港姐。闪着光泽的黑发披肩,皮肤白皙丰润,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撩人心扉。尤其是她呵呵笑着一仰头的时候,斜出的脸廓舒展大方,有一种高雅的气质,仪态万方,还像是个港姐。当天晚上,阿凤就出战了。她的初战使李海林彻底折服了,名不虚传啊。

经常来的一个老客户叫吴大山的,有些阳痿,阿凤的翩然出现,使他的眼睛一亮,这里竟有如此尤物,前几次来怎就没发现。看着小美人颀长的美腿,他小腹深处那股即将决堤的潮水好像要燃烧起来。吴大山断定,这个溅着火花的小玩意定能使他激情燃烧,冲破围堤。于是他叫上阿凤,迫不及待得进了茶厅。

进了茶厅,阿凤先是一个宫女式的“宫廷礼”,“把吴大山请入座”。吴大山就有了一种皇上的感觉,这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感觉久违了,他竟有了种想流泪的冲动。紧接着,阿凤开始泡茶,修长的手指成鹤嘴状在茶筒里一点,就叼出一撮绿色,放入茶壶,提起暖壶冲入热水,热气冒起来,眯了她的眼,头一仰,眼杂毛不停地闪。一切都是优雅的。茶泡好后,阿凤倒了一杯递向吴大山,吴大山想从杯子低下搭手接,可阿凤示意从上边搭手,吴大山不解,阿凤呵呵一笑:“摸上不摸下,摸下要涨价。”

“哈哈哈……”吴大山笑说:“还有这号规矩,真是闻所未闻。”

由于笑着接茶,茶水波上杯沿。给杯沿上留下几星茶叶,吴大山下意识地用手指往里拨,谁知阿凤马上制止,她抿嘴一笑:“摸外不摸内,摸内要收费。”

“哈哈哈……”吴大山开怀大笑。好长时间都没有这样痛快淋漓地笑了,阿凤这个“太使人受用”的挑逗激活了吴大山的味蕾:怎的就今天的茶水这么香?喝一口,一股清香在舌尖上轻盈地舞蹈,向大脑传出美的信息。他感到他的命根子在蠢蠢欲动。他欣喜了:今天肯定行。

吴大山先是进到土耳其间。他按阿凤所教,慢慢地往开打蒸气阀门,阀门慢慢开大,从管子里喷出来的热蒸气也渐渐浓起来。开到适宜后,吴大山闭目浴起土耳其。洁白的蒸气从他坐的“蒸笼”底下升起,先是形成一朵莲花,使他成了飘飘忽忽的佛家。慢慢地蒸气充满空间,蒸气先是像棉絮一样在他周身轻拂,渐渐地拧成一个个搓捻点在各个穴位上,力道渐大地搓捻,随着力道的加大,他感到肚脐眼周围的暗流就要燃烧,他等待着等待着,却迟迟没有火苗。加大外因力度,他冲进桑拿间,一进门,烘地一下,全身燥热,啊呀,温度就是高,但他还按阿凤教的用木瓢从木桶里舀起一瓢水,唰—地泼向烧得通红的石子,呼—地一下,热浪像蘑菇云一样升起,打得他立刻闭气。热吧,把我的暗流热出来,他全身的汗眼儿都张开了,等待着暗流喷射,快了快了,打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仍在徘徊,他不再等待,在趁热打铁的意念驱使下,冲进搓澡间,让阿凤最后拉一把。

阿凤即刻搓澡。阿凤从书上知道男人的两根欲根儿,是乳根和脚跟儿,刺激“两根”情欲立起。于是她双手先是直达吴大山的乳根,用搓澡巾擦搓吴大山的乳根儿。

随着擦搓吴大山开始呻吟,越来越重。在吴大山的呻吟中,阿凤一个漂亮的移位,在最灵敏根—脚根上擦搓起来,擦了几下,就变擦搓为“小姐按摩”,她掐住脚根儿逐渐加力,随着力度的加大,吴大山感觉到从自己的两根脚根进来两股火苗,火苗点燃了他积蓄已久的情欲,情欲使涌动在他小腹的千呼万唤不出来的暗流一下子汹涌澎湃聚向命根子,命根子终于嘭地一下仰起高傲的头。他浑身燃烧起来,一下子把阿凤撂在床上,来了一个久违来的“四天地”。

吴大山看着被他的雄力冲击得头发散乱,汗出额头,软绵绵地躺着不动的小美人,喜极而泣。

吴大山走的时候,以一种感激的心理,给了阿凤一千,给了“茶浴阁”八百。可谓大价。此后他隔三差五就来,次次大价。他被定格成这里的常客。

现在茶浴阁的好生意,使办食堂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李明亮预料的问题果然出现,“特攻队员”出去吃饭久不归,来了客人没人陪,大大影响了生意。所以李海林这两天就着手抓这个问题。灶具都买好了,就是做饭的师傅还没雇下。来了两个都不合适,要雇一个勤快,本分,尤其是守口如瓶的人。这里的生意出去乱说可不行。昨天李明亮说,他经过详细了解雇下一个,绝对没问题。说他今天八点就往来引呀,可快九点了还不来。李海林就打电话问情况。电话一通,李明亮就说马上就到。

果然“马上”就到了。李明亮领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女人。李明亮介绍说,她叫刘志英、是个下岗女工。饭做得没问题,嘴又牢,从来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坚决不说。这一点上,你就放心好了。

于是李明亮领上刘志英出去,看的“上了班”后,又回到李海林的房间,准备再表一表功,可李海林先开口了:“明亮,咱们的证件还不齐全,消防上的证还没有办了,你抓紧时间给咱办了。要不他们来了罚款呀。”

消防上的证,李明亮已办了几次,但没办下来,人家要叫上保险了,上了保险才给办了,还五千块钱呢。这不是利用手中的权利强取豪夺吗?保险是自愿上的,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办证和上保险是两码事,怎么就扯到一块了呢?这是典型的搭车强行收费。这是政府命令禁止的。所以李海林“牛”住不交。证就一直办不来。最近李明亮找了一个朋友正办这了,但还没有办下来。于是李海林就催他。

李明亮没有象平时一样说,哥,我马上去办。而是压了压手说:“哥,消防上的证不当紧,叫我的朋友慢慢办着,他们来了大不了罚点款。现在当紧的是要安插公安了。证虽然办了,但还是要安插了。哥,你看啊,现在我们这儿小姐这么多,一天花枝招展地进进出出,必然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他们一下子来个打击卖淫嫖娼……”

李海林做了个停的手势:“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说‘扫黄’”。

李明亮失笑地说:“话不好听,可事就是这么个事。”

李海林说:“中国的词汇很丰富,好多直接说出来不好听的事,就可以用这些词汇避讳地说。比如,人死了,直接说‘死了’就难听,但把小孩死了说夭折,把壮年死了说成早逝,把老年人死了说成逝世,去世,还有更好听的驾鹤仙游。不就好听得多了吗?还有,巴屎尿尿,直接说很难听,所以古人说出恭,现在的人说方便,当今的人说去趟洗手间,你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所以要说‘扫黄’”。

李明亮频频点头:“还是你有文化,说的在理儿。那就说‘扫黄’吧。警方一下子来个扫黄,后果就很严重了。所以要安插公安了。要叫他们不但不来扫黄还要给咱保驾护航,哥,你看我说的对着不?”

“对对对。”李海林连声说对:“和我想到一块了。那些小姐浓妆艳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我也正担心警方来扫黄了。英雄所见略同,就按你说的办,消防上的证就叫你的那个朋友慢慢办着,先安插警方。明亮,你说怎安插了?”

李明亮说:“把东市派出所的所长搞定就行了。”

东市派出所是管这一片的派出所,把所长搞定肯定就行了,这一点李海林当然知道。可怎个搞定呢?听说所长叫高文峰,不认识呀?怎个搞定呢?于是他“请教”李明亮。

李明亮很有经验地说:“打生瓜。”

“打生瓜”李海林有点懵。

李明亮一笑:“不认识不就是生瓜,我们往开打,不就是打生瓜。”

李海林不禁为这个比喻叫高。即形象生动,又风趣幽默。高,实在是搞。比喻高不等于效果高,于是他担心地问李明亮:“怎么打?能打开吗?”

李明亮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拿钱打,一棒子就打开了。”

接下来就是给多少钱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李海林如是说:“明亮,你到西安打生瓜,是一锤子买卖,钱给了事办了,以后他们就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了,所以一次多给些没什么。咱们现在打这个生瓜就不是一锤子买卖了。咱们是要叫他一直关照。所以不能一次性地给,要一月一月地给,给他说,只要关照每月给他多少多少。这样他就得一直关照,否则,他的钱就没了。不能让主动权都在人家手里,咱们也得抓点。你看怎样?”

李明亮一拍膝盖:“高,用你说的话说的就是,高,实在是高。哥不愧是文化人,想的就是周到,最后一个问题,给多少钱呀。”出钱的事当然是李海林定,于是他说:“先不要多给,就给上三千吧。”

说打就打。李明亮拿了三千块钱,立刻动身打生瓜去了。

时间尚早,不到有生意的时候。李海林就拿上扫帚走到茶浴阁门前打扫卫生消遣。

突然,后背被拍了一下。是王乡长和贺会计,叫王延强,是此县石崖乡的副乡长。贺会计叫贺生碌,是石崖乡的老会计。领导出门常爱带会计,为报账打伏笔呀。前年李海林被下派到石崖乡康家沟村搞了一年扶贫工作。在此期间,由于工作关系认识了王延强和贺生碌,又通过工作关系和王延强成了朋友,和贺生碌成了熟人。

“你怎么在这儿扫地了?”王延强疑惑地问。

李海林在既不想暴露身份又想拉生意的心理作用下,说:“一个朋友在这开了这个茶浴阁,这一向生意好忙不过来,我来给帮一下忙。”

王延强把这个问题弄清后,紧接着又提了一个问题:“那你不上班了?跑来给人帮忙了?”

李海林叹了一口气:“哎,咱们这号不得志的人还上啥班了。”

王延强有些意外地又问:“怎么?你下乡回来没被提拔?你下乡结束后,不是被评为‘下乡扶贫先进工作者’么,考察你的人不是说回去就提拔你了么,怎么?没提拔?”

李海林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提啥了。那先进工作者的奖状连张废纸都不如,那些考察的人是小喽啰,说话连放屁都不顶。提啥了。”说到这,他有了一种想诉说的冲动,于是问王延强:“你们忙不忙?不忙的话进去坐坐,啦一阵儿话。”

王延强说,不忙,不忙。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于是三个人进了茶浴阁。

三人进了李海林的房子坐定后开始拉话。先是李海林诉说了一番自己的情况。听得王延强连说遭遇相同,遭遇相同。

听王延强如是说,李海林就明白八九分他和自己同样不顺,于是就问:“你还没扳正?”

王延强也是长叹一声。王延强在仕途上也是相当地不顺。他当副乡长,在李海林下乡扶贫那年,就已当了六年,到现在已八年了。

今日相遇,李海林从王延强的感叹中猜出他没有遂愿。一问,果然如此。一阵唏嘘之后,各自忙了。

送走王延强他们,已快到中午。李海林感觉有点饿,他就向灶房走去。他要叫刘志英给他热一碗肥猪肉。刘志英笑着说:“人家都不吃肉了,怕血稠,怕脂肪高。你还愣吃。”

李海林:“没办法,想吃么。”

刘志英就拿碗,舀肉,热肉。看着她麻利的动作。李海林在心里说这个做饭的是雇对了。肉得一会儿才能热。李海林就走到门口边上的一扇窗前抽烟等待。

“滴滴滴……”李海林的手机响了,他和李明亮已都配上了手机。一接听,李明亮大声报喜:“生瓜打开了生瓜打开了。”

李海林欣喜地问:“真的?所长答应给咱们保驾护航了?”

李明亮:“哥,这号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人家说,晚上他叫上这个片的片长咱们一块吃个饭,认识一下。这不就明了。给咱们保驾护航呀。咱们就好好准备这场饭局吧。哥,据我上午搜集的情报说,高文峰所长爱好文学,风趣幽默很浪漫。他正在收集民间一些段子,说是要出一本书,你看咱们的特攻队员中谁会讲段子,带上,再挑上一个能劝酒的带上。把狗们灌得晕晕的。酒店,所长说他定,估计有关系户了。这样更好,省的咱们费心思。”

金海湾大酒店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李明亮、李海林,还有小姐珍妮和安娜一行四人,按照约定时间准时来到这个高所长点的金海湾大酒店的“群英会”包厢里,等待着一行人的到来,按照安排,李明亮是主唱,李海林以朋友的身份参加,珍妮和安娜的身份是服务员,珍妮称小王,安妮称小张,她们俩略施淡妆,衣着朴素,一副清纯的摸样。从六点半等到七点半了,还不见高文峰他们来,李海林他们有些着急了。不是嫌等,是怕高文峰他们不来了。正在担心的时候,高文峰一行三人被迎宾小姐引了进来,他们不穿制服,都是便衣警察。

高文峰握住李明亮的手:“对不起,来迟了来迟了。”

众人说:“没事没事,所长公务在身,身不由己。”

先是一番相互介绍。从介绍中知道,两片长,是赵片长哥马副片长,接着是一阵互让,最后按惯例位置坐定。

高文峰:“啊呀,对不起来迟了,让各位久等了。本来打算开车来…”

“所长是自己开车?”李明亮问。

高文峰:“下班以后都自己开。”

李明亮:“亲自动手。”

高文峰:“一看车堵成停车场了,就打算骑自行车来。”

李明亮:“廉洁。”

高文峰:“又考虑到骑车不安全,就走着来了。”

李明亮:“注重锻炼。”

高文峰:“李经理,你太有才了,真会评价。”

李明亮:“本来么本来么。”

李海林用脚踢了踢李明亮,小声地说:“你就会拍马屁。”

李明亮:“被逼的。”

高文峰:“这段路,开车不远,步走不近。所以就来迟了。请各位海涵。”

李明亮把菜谱递给高文峰:“所长,请您点菜。千万不要给我省钱,你给我省钱我就跟你急。”

高文峰:“鱼翅就不要点了,鱼翅的主要成分是胶原蛋白。属于不完全蛋白的一种,由于缺乏人体必需的氨基酸色氨酸,因此吸收利用率较低,营养价值远不及来自鸡蛋、牛奶和肉类的蛋白质。”

高文峰翻了几下菜谱,一合,放倒桌子上:“不用看菜谱了,我就点四个这里的特色菜:混蛋呈皇、黑白两道、乱棍打死猪八戒,乱箭射死杨七郎。”

高文峰点的菜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吓人的菜到底是些啥玩意?谁也不知道。个个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李明亮想加几个菜又不敢,最后还是叫住服务员,低声吩咐,加了六个凉菜和两个海鲜。

李明亮:“高所长,你点的到底是啥菜,菜名这么怪。”

高文峰:“天机不可泄露,上来你就知道了。有趣得很。能制造出浪漫气氛。”

李明亮:“那就拭目以待。”

李明亮示意珍妮给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打开中华烟,散了一圈。高文峰刚把烟噙到嘴上,“啪”地一声,四盏打火机的火苗齐聚烟头下。他在就近的火苗上点着烟,笑了一下,说:“不必如此,坐到这儿就是朋友,就平起平坐,营造和谐气氛。要不我怎么能听到民间的经典趣话呢?”

李明亮听出高文峰此话的用意,立刻投其所好:“高所长,趁着这等菜的空儿。”用手一指珍妮,“小王给大家讲一个段子,小王的段子讲得可好了。”

高文峰高兴地说:“梦里寻他千百度,一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小王,那你就讲一个,让我饱饱耳福。”

由于事先有安排,珍妮装得不好意思了一下,就开讲了:“说,一儿子养了三只小动物:一只小狗儿,一只小猫,一只小青蛙。爸爸怕影响他的学就不让他养,小孩呢,就要养。于是爸爸提了一个他认为儿子不可能达到的条件:只要你让小动物会说话就让你养。儿子欣然应允。过了几天,儿子让爸爸现场观看,说他叫小动物都会说话了。爸爸就现场观看:儿子拿着一根儿小棍儿,敲敲小狗的头问,我平时最爱吃什么零食?小狗:旺旺。儿子又敲敲小猫的头问:人们在什么地方烧香磕头?小猫:喵喵(庙庙)。儿子敲敲小青蛙的头问,爸爸的胡子长了怎么办?青蛙:呱呱(刮刮)。”

哈哈哈……众人大笑。

高文峰:“好好,好段子。用动物本来叫声的谐音巧妙地和生活中的事儿相对应,顺利地达到了爸爸提的条件。在幽默中反映了儿子的机智聪明,好好,小王还是有两下子。”

珍妮红着脸鞠躬:“谢谢所长夸奖。谢谢所长夸奖。”

说笑间,菜上来了。先是六个凉菜,可以开喝了。于是茅台酒满上。酒过三巡,“混蛋呈皇”上来了。服务员介绍:“上面是鸡蛋黄,下面一圈是鹌鹑蛋、鸽子蛋、麻雀蛋和斑鸠蛋,四种蛋混在一起呈起蛋黄。故为‘混蛋呈皇。’”“黑白两道”上来了。服务员介绍:这一道是乌鸡肉,黑的。这一道是家鸡肉,白的。黑白两道。“乱棍打死猪八戒”和“乱箭射死杨七郎”同时上来了。服务员介绍:豆芽是乱棍,猪脑肉是猪八戒。故为“乱棍打死猪八戒”;上面漂的红辣椒是乱箭,羊肉是杨七郎。故为:“乱箭射死杨七郎。”

“哈哈哈……”众人再也忍耐不住,喷口大笑起来。啊呀,真是太会糊弄人了。菜名日出古怪,听起来惊心动魄,实际上啥也没有。猪八戒和杨七郎真是倒了半辈子霉了,直到今天还被人们在饭桌上打杀。啊呀,所长点的菜真是太有趣了,太浪漫了。

大笑间,海鲜上桌。

李明亮:“酒过三巡,海鲜上桌,菜齐了。就进行下面的节目。”他端起一杯酒:“来我先敬所长一杯。”

高文峰往下压了压手:“李经理,敬酒我肯定喝。敬酒不喝羞君子、今天气氛好,我自愿请命喝双杯。但我提议换个敬酒方式。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我们就玩个酒文化敬酒。具体的说就是让小王说段子给我敬酒,她说段子,我认为说得好我就喝。认为说得不好就不喝。她再说,直到我喝够双杯。小王,只要你说得好,我绝不会说不好。”这点你放心。大家说可否?”

好好好。到底是写书的人,喝酒的档次都这么高。

珍妮兴奋了。她这个别人眼里的“贱人”今天被烘托成酒席上的首拿给所长敬酒权的主角,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她兴奋地说:“行,所长,保证给你来个双响炮。”

高文峰:“好,痛快。”然后示意开说。

赵片长想提醒珍妮段子里带点色,但不好明说,他就机智在跟珍妮要饮料中提醒:珍妮跟前正好放着几瓶“芬达”和“纯净水”,赵片长就探手向珍妮示意给他拿瓶饮料。珍妮就问:“要‘芬达’还是‘纯净水’?”他一语双关:“来个带色的,现在的人谁不好色。”珍妮即可会意。

珍妮:“说,一个养鸡老汉养了一百零一只鸡,一百只母鸡,一只公鸡。刚开始,母鸡不断下蛋,可过了几天,母鸡们偶尔才下一个蛋,还是软蛋。怎回事?养鸡老汉一番观察终于明白:是公鸡不行了,它两眼迷离,无精打采。于是,养鸡老汉就把他走发廊时用剩的一颗伟哥拿出来,捣碎,拌在鸡食里给公鸡喂,没想到,公鸡一吃食,立马精神大振,鸡冠子通红,大叫一声冲向母鸡们,瞬间,就把一百只母鸡齐齐踏了一遍。母鸡们受到爱情的滋润纷纷下蛋。第二天,公鸡飞过围墙,把隔壁一个养鸭户的二百只母鸭子全部放翻。第三天,公鸡飞过河,把河对岸一个养鹅户的三百只母鹅全部放翻。第四天,公鸡卧在了养鸡场门口,两眼紧闭,奄奄一息、头顶上空,一只老鹰盘过来旋过去。养鸡老汉走到公鸡前,喃喃地说,公鸡呀公鸡,你乘着点么,倒把身子搞垮了?来,我把你抱回去补一补。养鸡老汉正要弯腰抱公鸡时,没想到,公鸡突然说,嘘—小声点,等那只老鹰下来,我要把它搞定。”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口喷饭渣。高文峰:“好段子好段子。构思奇妙,色而不黄,精品,精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响炮炸响。当高文峰意识到“小王”真的给他来了个两响炮,敬酒结束时,他有些遗憾,他意犹未尽,还想听两个。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好无奈地对珍妮说:“小王,我请你当我的资料收集员吧,以后你就给我搜集段子,搜集好就给我送来,噢,不一定一次送很多,一点一点地送也可以。好让我整理出书。你愿不愿意?”

哪有不愿意的?一百个愿意。珍妮做梦也没想到,会讲几个段子,所长就这么高看他,把她抬升地跟文化人似的。跟出书联系到了一块,这是她从来未有过的荣耀。她受宠若惊,喜极而泣,决心要好好为所长收集段子。她怕众人看见她的眼泪,低着头连说愿意愿意。

接下来,用传统的方式给两个片长敬罢酒,就开始了吹牛大战。一时间,点子哗哗,猜声阵阵,杯子翻飞,烧酒四溅。这本是安娜的用武之地时,但高文峰他们由于“心情好”,抢地喝,根本不用劝。于是她被晾再一边。酒直喝得所长酒后“失言”。“一定为你们保驾护航!”才罢休。

李海林一行四人回到茶浴阁时,生意已进入尾声:茶厅有几个客人在喝茶,响着一半句唱歌声。淋浴厅有两三个客人在洗澡,传出一两句寂寥的说话声。今晚李海林和李明亮去设宴,就把大事托阿凤。珍妮和安娜喝得头有点晕,回宿舍睡去了。李海林和李明亮想去问问阿凤,于是就向灶房走去。现在正是特攻队员吃“宵夜”的时候,估计阿凤在那儿吃“宵夜”。其他几个特工队员跟着烘托:“就是,猛好了。尽来些憨货、傻蛋,就知道个掏钱。凤姐一个人就笑纳了一千二。”李海林看见,刘志英也被惊得瞪大眼睛。她当然吃惊。她一个月才挣五百,人家一晚上就挣一千二,天地之差。李海林发现刘志英最近有了变化;前一段时间,她一听见特攻队员说坐台,挣了多少什么的,就有些难为情地躲开了。现在她不躲了,还凑在跟前听了,不但没什么难为情了,还显得很感兴趣。

生意猛好没什么叫人担心,那就睡吧。李海林和李明亮相跟着出了门,边往楼上走边拉话。

李海林把他对刘志英的“发现”给李明亮说了后,问:“你不晓注意到了没有。”

李明亮:“我早注意到了。你的观察完全正确。哥,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志英在小姐堆里拧打得多了,恐怕慢慢也就有了想当小姐的心思。”

李海林:“别胡说,人家是良家妇女,怎肯干那种事。”

李明亮:“良家妇女怎就不肯干那种事了?哪一个小姐不是从良家妇女来的?难道是从她妈一肚子里一出来就是小姐?人都会变的,为了钱良家妇女也会变成小姐。哥,刘志英现在最需要钱了。哥,我没给你细说,刘志英现在生活得很苦。她从技校会计专业毕业后,进了水泥厂当会计。后来,她认识了同厂的司机高强,不久两人结婚。可高强这个人酗酒成性,酒后经常打骂她。三年后,刘志英实在撑不定了就跟他离了婚,一个人带着五岁女儿生活,雪上加霜的是,后来水泥厂倒闭了,她成了下岗女工。文凭低,又带着娃娃,就一直再就业不了,就这儿干两天那儿干几天地打零工,最近揽不下活,无奈才到咱们这儿来。一个月五百,两个人,哪够花啊,以后还要供娃娃上学,要用很多钱。所以她最需要钱。以后,要是遇上小姐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叫她上。”

李海林:“不行。咱们可不能逼良为娼。”

李明亮:“不要让她上高台,坐平台。总行吧?”

李海林再没言语,算是默认。

李海林刚洗漱完,珍妮就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说:“阿凤出事了。”

李海林惊问:“怎啦?”

珍妮:“昨晚吃罢夜宵,来了一个胖子,把阿凤引出去包夜,叫咱们这的派出所抓了。”

李海林心一沉,这下麻烦了。如果阿凤供出她是我们这儿的小姐,那不无疑说这儿是容留嫖娼卖淫的场所吗?警察不就查来了吗?虽然昨晚安茬了所长和片长,但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如果他们光拿光吃,表面上答应,实际上不管,我们不就麻烦了。他赶忙打了电话叫李明亮来,商量对策。

李海林挥了挥手,叫珍妮先出去,珍妮出去后,他开始臭骂起阿凤:阿凤这个高级婊子,就是个一门心思挣钱。她攀住吴大山这棵大树还不够,还要另辟渠道,纯粹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货,只要给钱谁都行,后生行,老汉也行,俊的行,丑的也行。有的脏不拉吉胖得像个猪,连他这个男人都看着恶心,可阿凤不嫌,只要给钱照样行。他曾想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娃娃这么舍下身子拼命挣钱到底为个啥?这个问题他问过珍妮,珍妮说,她要给她哥盖房子,她挣的钱都寄回去了,她要给她哥盖房子,让她哥结婚娶媳妇。在李海林的臭骂中,李明亮来了。李海林把情况和他的分析一说,李明亮立刻认可,哥分析的对,很可能有麻烦,赶紧商量对策。商量的结果是李明亮先出去探探情况。

李明亮刚准备走时,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高所长打来的,赶忙接听,他接听着手机的脸上渐渐堆笑,“好”声连连。接听完后,他优雅地一甩挂断手机:“OK啦。高所长放回了阿凤,把那个胖子拘留十五天。”

李海林长舒了一口气。

李明亮接着失笑地说:“张所长给咱们安顿,叫好好教育一下阿凤,说她太狂。说,他们审讯的人问阿凤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抓吗。阿凤头一迈“卖淫”,还声音老大,没有一点害臊和不好意思,好像她在从事着一种令人羡慕的职业,弄得他们的审讯人员大跌眼镜,真是太不要脸了。让咱们好好教训上一顿。”

李海林也失笑地说行,我正想教训她呢。接下来他以总结性的口气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小姐被抓是祸,福呢?就是这件事充分证明了咱们彻底安茬定了警方。”

证件齐全了,警方也安茬好了,生意蒸蒸日上,茶浴阁的综合形势看好。李海林决定趁着目前的“大好形势”,把他的茶浴阁“做大做强”。他当然清楚要“做大做强”就要施高招,坐等是不行的。他思考了一会儿,想出一个高招:叫做生意的同学朋友,在招待当官的时候往这里引,利用官势效应,提高来客率。说干就干,他立刻开始打电话,电话打到第十三个时,终于成功一个。是他的朋友李延林正在办证开公司,晚上要招待一位官员,正愁没个合适的地方,听李海林一说茶浴阁的“特色”,就高兴地满口答应晚上来呀。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李延林和他的一个合作伙伴引着一个官员来了。李海林一看这个官员是工商局的副局长曹文靖。他非常惊讶,这个李延林可真有本事,居然能把曹文靖引来。这个曹文靖,李海林“略知一二”,他就是去年李海林被“暗杠”那批被提起来的副局长。于是李明亮开始殷勤接待。按李延林的意思把他们先领进了盲人按摩厅,享受正儿八经的按摩。

李明亮安排就绪从盲人按摩厅出来后,快步走到李海林跟前,低声地说:“你的同学说,叫咱们准备好一个小姐,他们按摩完后,要开包厢,上小姐好好招待他们的贵客了。”

李海林:“那你就准备吧,谁能胜任你最清楚。”

李明亮:“这个没问题。可问题是,咱们现在没有特工队员了。三个请假回去了,剩下的都在坐台,一时半会下不来。”

李海林:“那就打电话叫那些跑台的小姐。”

李明亮:“来不及,他们接到电话往这跑也得一段时间。你们同学他们盲人按摩只不过打打幌子敷衍一下而已,马上就完,来不及。”

“那怎办?”李海林着急了,着急得走来走去直搓手。

李明亮:“那就叫刘志英上,救一下急。”

李海林:“不行不行,人家是良家妇女,咱们不能逼良为娼。再说人家恐怕还不上呢?”

李明亮:“啥逼良为娼,咱们是给她机会挣钱,她现在最需要钱。哥,估计她上了。我最近问过她想不想坐台的事,一开始她不,在我的开导下,她表示如果有正派的,客人不会对她非礼的台,她可以坐,但绝不卖身。”

李海林觉得李海林他们的台正好符合刘志英的条件,不逼良为娼,让她多挣点钱也好。于是他对李明亮说:“那就问一下去吧。”

问的结果是同意。事情安排妥当后,李海林得意地想,来当官的了,太好了,他带来的官员效应将会给茶浴阁的再兴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果如李明亮所说,李延林他们很快就盲人按摩完,从按摩厅出来了。出来就对李明亮说按既定方针办。于是李明亮就给他们开了五号包厢。看样子曹文靖不想进,但在李延林和他的合作伙伴的连说带劝地推拥下,还是走了进去。随后刘志英被派进包厢。

包厢里灯光柔润温和,星星点点的壁灯不断幻化,时而齐齐闪烁,时而上下跳跃,在墙壁上跳着亮点舞蹈。曼妙的音乐响起,轻拂漫落,如一般醇香缭绕在人们的口鼻间。

刘志英手脚有些慌乱地进出进里磕磕绊绊地把瓜子、爆米花、果盘等开胃小食品奉上后,离客人远远地胆怯地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个生手。

三位客人都喝了酒,李延林和他们合作伙伴显着醉态,曹文靖方寸不乱。他看了一眼刘志英,有些恼怒地问李延林:“说好不上小姐,怎么上了?”

李延林脑子一转就参照刘志英刚才的表现打了个圆场:“不是小姐,是服务员。”

曹文靖不相信地问:“服务员怎么把东西上齐了还不走?”

李延林解释说:“这儿的服务员是全程服务。就像在大酒店的包厢里吃饭,服务员一直站在你跟前,给你倒酒,直到你吃完离去为止一样,全程服务。”

曹文靖似信非信,但看到刘志英略施淡妆,衣着朴素,一副村姑模样时就完全信了。

李延林稳住了他的贵客曹文靖后,就按他的“招待计划”行事了。他指着曹文靖对刘志英说:“来来来,坐到曹老板这。”李延林把曹文靖称“曹老板”是招待高手们总结出的最佳称呼。官员到这种地方来,不管你官大小,一律称老板最好,如果直呼官衔,就会暴露身份引来麻烦。他对刘志英说:“来来来,坐到曹老板这儿来,紧靠着坐。”

刘志英怯生生似坐非坐,有点害怕地不知所措。

曹文靖一摆手:“不用不用。李延林,人家是服务员,叫坐到我跟前干啥。”他的话给刘志英解了围。刘志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在这一眼中她觉得这个曹老板是个好人,本本分分,眼里没有色迷迷的邪光。他可能是不要小姐,他们就哄她说我是服务员,给这样的正派人坐台估计好坐。

刘志英估计错了。曹文靖当她是服务员,可李延林心里清楚,她不是服务员,她是他们要的好小姐。他要她可不是为了让她远远地坐着当摆设。而是要她用小姐特有的挑逗之能事挑逗曹文靖,逗他高兴,高兴的忘乎所以,忘乎所以的跟她上床。以好达到他掌控局长让他给公司乖乖办事的目的。可刘志英的表现无疑是个新手,但这没有使他不满意,反而高兴。他想,这个小姐不开窍,局长也不开窍,一对生瓜。这种人逗上可好看了。不妨撩逗一下,主逗“服务员”,捎带局长,把他们逗得“性起”,粘到一块。于是他对刘志英说:“来,给我们倒茶,倒罢茶,咱们耍一耍,就耍猜谜语。我说一个谜语你猜,猜对了奖你十块钱。”

本来曹文靖想走了,但听到李延林说“倒茶”、“猜谜语”就又坐下了,一个他口渴,想喝点茶,喝了酒的人,口就是渴得厉害,另一个听听谜语也无妨。

刘志英认为猜谜语,正派的耍法,她欣然应允。她赶忙站起,给三位倒好茶,坐下,看着李延林等他说谜语。

李延林正儿八经地出了谜:“离地三尺一条沟,满年四季水长流,不见牛羊来喝水,只见和尚来洗头。”出完谜语他坏笑着看着刘志英:“猜吧。”

刘志英皱着眉头想,一边想一边用求助的眼光看了曹文靖一眼。

李延林看到刘志英的眼光后,马上用撮合二人的心态说:“曹老板,你也可以猜,本来是只说给这女子的,可她向你送来秋波,想请你帮助。那你就怜香惜玉吧。可以猜,两人一块猜。”

猜来猜去都不对。最后二人表示猜不着,希望揭谜底。

李延林就叫他的合作伙伴先给刘志英揭谜底。他的合作伙伴于是挪到刘志英跟前爬到她耳朵上悄悄地说:“你们女人的阴具。”

刘志英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转身把脸埋在沙发的靠背里,半天不敢往过来转。

曹文靖知道谜底后,有些愠怒地说:“怎么说些这种低级趣味的谜语。”

李延林没有尴尬,他说:“老板,这个谜语并不低级趣味。现在大多数人之所以走进这个误区,是因为他们把女性生殖器只跟淫事联系,只往歪处想。我们不防换个角度想,你看啊,我们每个人都是必须首先走出女性生殖器这道门,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当然有少数人是剖腹产,那是不走正道。所以它是生命之门,高尚至极啊!你看从这个角度想,我说的谜语应该不是低级趣味的吧?反而是高尚的。”

李延林的这套“歪理邪说”居然把曹文靖说服了。说得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啊,曹文靖觉得李延林说的很有哲理。凡事从不同的角度想,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这就给我们这些当领导的一个启示,就是手下们在工作中遇到不顺心事的时候,要引导他们往事物的好的方面想,这样就能尽快打开手下们的心结,有利于工作。所以曹文靖笑了,挥了挥手:“继续。”

李延林就对他的合作伙伴说:“你来一个。”他的合作伙伴就又出了一个谜:

黑森林中一老僧,不会腾云在空中,

虽然不是活神仙,阎王造死它造生。

李延林:“还是你们两个一块猜。”

于是二人就猜。猜来猜去,还是猜不着。最后也是表示猜不着,希望揭谜底。

这回李延林没有叫谁爬到刘志英耳朵上去揭谜底,就当众揭晓:“还是那个东西,不过是男人的。”

曹文靖由于有前一个谜语的思想基础,倒没什么。刘志英可没他那么好的理解力。她先是“呀”地一声。然后把用双手捂住脸的头一下勾到两膝间,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勾了一会儿,她害气了,一下子站起来要走。

李延林赶忙过去挡住:“怕我们不给钱是不是?”说着他掏出一百元的一张钱,唰地一下捋成槽状,照着刘志英低胸处露出的乳沟一戳:“有的是钱。”

乳房间突如其来的一戳,使刘志英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说不非礼怎么竟如此非礼?她愤怒了,一把推开李延林跑了出去。

曹文靖出了包厢门,左看右看不见刘志英,就寻。转来转去,最后转到灶房时,看见刘志英站在一扇窗户前哭泣。他慢慢走到刘志英跟前:“对不起,我们那两个喝了点酒失态了,对你造成伤害,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刘志英见曹文靖来给她道歉,颇感意外。这几年她这干活那打工,受过很多伤害,有的伤害远比这次大,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向她道过谦。今天这个身为大老板的人是第一个来向她道歉的,态度又是那么诚恳,话语又是那么暖人。她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抽咽着说:“没事,没事。”但她还是哭,这下他哭是因为感动。

曹文靖看着刘志英泪挂下巴的村姑脸,看着刘志英一耸一耸的肩膀,一声叹息:“你性格这么强,脸又这么薄,怎跑到这种地方干活来了。”

刘志英可不想叫这个身为大老板的好人把她误认为小姐,就顺着他的话,哽咽着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茶浴阁的“员工”们吃过午饭扬长而去。满桌子的杯盘狼藉使刘志英费了很大劲才拾掇完。刘志英拾掇完后解下围裙坐在餐桌前开始发呆:“这么个下去怎办呀?一月就五百块钱根本不够花。娃娃就要上小学了,凭这么点钱供也供不起。她爸爸有两个钱都喝酒喝光了,指望不上,就看我了,可我又这么个情况……”她觉得头都大了。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李明亮的喊声:“志英,有人看你来了。”

谁还来看我?刘志英疑惑地朝门口看去,只见曹老板走了进来。是曹老板来看我?人家来看我干什么?那天的事人家不是道歉过了吗?还来看我干什么?

曹文靖走到发着愣的刘志英跟前:“怎么?不欢迎?”

“噢。”刘志英回过神来:“欢迎欢迎,坐坐坐,啊呀,你看这是灶房没个好坐处。”

“没关系。”曹文靖说着坐在餐桌前得一把椅子上。

曹文靖一笑:“是这么回事。我今天来是帮你解决一下困难。那天听你说了你的遭遇后,我回去就把你列为我的扶贫对象。噢,我不是什么曹老板。”他说出了实情:“我是工商局的,担任副局长职务……”

这个实情一出,惊得刘志英目瞪口呆:天哪,这不是工商局的副局长吗?吃惊过后她又困惑了:一个工商局的副局长为什么要帮我一个小小的下岗女工?曹文靖下来的话使她解惑了。曹文靖继续说:“我们工商局正在开展“一帮一,结对子”活动,就是一个干部帮一个下岗职工,结成对子,帮助下岗职工解决困难。我就选了你。”

听完曹文靖的这段话,刘志英困惑全无,欣喜不已:遇到贵人了。她确实遇到贵人了,因为曹文靖已给她实施好了扶贫措施,他从皮夹里拿出一份《营业执照》放到她面前说:“我对你的帮扶措施是,帮你开一个小型的烟酒门市。门面我已给你选好了,在北大街的建行旁边,地方不错。这是营业执照,是我耍了一点小权提前给你办的,提前给你办是让你拿着它到再就业办申请两万元的小额无息贷款,你的条件没问题,肯定给贷,这样你的启动资金就解决了,门市立刻就能开张。”

这天降的贵人,给刘志英带来的可能是改变她命运的好事。这使刘志英喜极而泣,哽咽着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

曹文靖平静地说:“不用谢。本来我就想帮你,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吃过不少苦,受不不少罪,见了穷苦人就想帮一把。那天听你说了你的遭遇后,就决定帮你一把。正好我们局开展“一帮一,结对子”活动,就顺理成章地随了我愿。不用谢了。”

刘志英:“谢是一定要谢的,等我以后好了一定要重谢大恩。”

曹文靖:“好啦,不要说谢不谢的事了。你现在要做的是,你看这么个行不行:你去问问老板,问你现在就要走,辞职行不行。如果行的话,你就赶紧回家拿上下岗证,贷款还需要下岗证了。跟上我到再就业办给你申请贷款,每年拨的这种扶贫款是有数的,跑得慢了被人家贷完就贷不上了。”

现在就走?刘志英觉得不好开口,怎么说也得给人家打了招呼过上几天再走,给人家留再雇人的时间。这么个猛格拉擦要走,不是很不地道吗?但他看见曹局长为自己的事这么热心,自己再不主动就说不过去。于是就硬着头皮跑出门问去了。

一问,李海林二话没说,同意。他说你遇上这么好的事我们就是个促成么,还敢耽误了。我们也替你高兴,做饭的一下雇不下,我们自己做,你就走吧。

于是刘志英回到灶房,给曹文靖喜说了结果,高兴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提上,和曹文靖走出门,当他们转过一楼楼梯看见一楼大厅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刘志英感动了。茶浴阁的全体“员工”齐聚大厅里齐齐向她鼓掌。

珍妮对镜化妆。她今天不化浓妆,只是略施粉黛化个淡妆,因为她要给高文峰送资料去。

八点半,珍妮打通了高文峰的手机:“高所长,我是茶浴阁的服务员小王,你在不在办公室?我给你搜集下很多高质量的段子,现在给你送来,行不行?”电话一时没反应,估计是高文峰被懵住了。珍妮就提醒:“茶浴阁,小王,那天在金海湾吃饭,你不是让我当你的资料搜集员吗?”高文峰终于反应过来了:“噢—看我,忙的把这事都忘了。对不起对不起,小王,你给我搜集下段子了?好好,我正在办公室,你给我送来吧。谢谢,中午我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珍妮狂喜不已。所长居然要请我吃饭?这个承诺使珍妮觉得自己呼—地飘起来了。她清楚她们这种人从来都是被警方视为社会渣子,要铲除的祸水。今天,一个派出所的所长不但不铲除她,还要请她吃饭,一种被当做人看的激动使她向众“姐妹”抓狂的炫耀:“所长要请我吃饭,所长要请我吃饭咯—”

狂劲过后,珍妮在众“姐妹”羡慕的眼光中开始化妆了。一个小小的淡化妆了快一个小时了还化不好。化好一看,不满意擦了再化,化好一看,不满意擦了再化,化到第五次头上总算化好了。妆化好后,她把装着“资料”的皮包一挎,用一个人物似的口气向众“姐妹”安顿:“中午吃饭别等我,所长请我吃饭。”

珍妮刚一出门,一个人就开骂:“傻样,给所长弄了几个烂段子,就不知自己奶有多大了。谁吃饭等过你,从来没人等过你,别在猪鼻子上插根球装象了。”

开骂的这个人就是安娜。在那次金海湾陪高文峰的饭局上,珍妮受到了重用,安娜被冷落在一边。回来后,珍妮不断地显能,今儿给所长收集资料呀,明儿给所长收集资料呀。为此,安娜对她由妒生恨,日你妈,要不是你给老娘抢风头,老娘能被晾在一边?小婊子,等着,老娘要叫你有哭的时候!

珍妮走了,乡长来了。

珍妮刚走,王延强和贺生碌就来了,来了就问李海林。李海林得知消息后,立刻出迎,把他们迎到自己的房子里。

寒暄过后,李海林就问起王延强跑官的事来:“跑得怎样?”

王延强:“快了。还缺点火候,今天来就是向你借点火。”

李海林:“借什么?你尽管说,我尽力而为。”

王延强:“借个小姐。”

李海林:“借个小姐?难道张县长要小姐了?”

王延强:“不是,张县长死也不会要小姐。”

李海林:“那你借小姐干啥?”

王延强:“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你借给我就行了。借上一段时间。我知道,领小姐走是要给出台费的,这个你放心,钱我给,不会叫你为难。”

李海林:“钱就不用了。我给老板说一下,他会同意的。不过,你把小姐领出去一定要小心,不敢叫出事。这些小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王延强:“这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李海林:“那好,小姐都在,我引上你去挑,挑中哪个,你就领走哪个。”

于是李海林引上王延强他们就去挑,最后他们挑中了露易丝。

中午过后,珍妮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说:“啊呀,今天中午可吃美了。高所长给我点的红烧带鱼、炒虾尾,他好像知道我最爱吃这两个菜一样,开口就点这两个菜,真是心有灵犀。看,我还没忘了姐妹们,临走的时候,我经请示所长给你们带回来两个菜。”说着“啪”地一下把用塑料提着的“两个菜”撂到桌子上:“红烧带鱼、炒虾尾。你们最爱吃的。吃吧。”

“姐妹们”欢呼一声,涌上来抢吃。

珍妮看着她的“姐妹们”兴高采烈地揪出鱼刺、剥掉虾皮,迫不及待地填进嘴里的吃象,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可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呀!

原来高文峰并没有请珍妮吃饭。

今天上午,珍妮到高文峰的办公室以后,把她“收集”下的“高质量”的段子拿出来,放在高文峰面前:“请所长审查。”

于是所长就“审查”。在“审查”的过程中,所长不时地失笑,珍妮心中乐开了花:“好段子吧?”

可所长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越皱越紧:猛一抬头问珍妮:“怎都是些关于小姐的?”

珍妮一想,是啊,都是关于小姐的。啊呀,自己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不是自露破绽吗?她惊出一身冷汗。她赶忙应付了一句:“我没注意到。”就逃也似的跑出了门:赶快走吧,言多必失,要不暴露了身份就完了。

珍妮跑下楼后后悔了。跑啥跑?所长不是要请吃饭么,跑了人家怎请?返回去?不行,人家所长会说你又回来要饭吃了。不行,不能返回。哪怎办呀?给那些娘们都吹下了么,怎办呀?要不先不要走远。所长是什么人,说话算话,说不定到饭时就给我打电话呀。不要走远,就在这附近转悠着等电话。可她转悠到快下午一点了,还不见所长打电话。唉——没戏了。她死了心。可不能就这么回去,这么回去那帮娘们不笑掉大牙才怪呢。接着吹吧,回去就说所长请自己吃饭了。可吃美了。反正他们又不知道,我说啥就是啥。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咬了咬自己掏钱买了“鱼”和“虾”带了回来。

水泥厂倒闭了,但家属院还在。水泥厂的家属院没法和那些红火单位家属楼、小区什么的相比,它只是两排顶着平板房的窑洞。第一排窑洞上面最北面的一间平房就是刘志英的家。

刘志英正在家里浑身是劲地炒菜。今天她要在家里宴请曹文靖。曹文靖已经到来,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遍审美似的看着刘志英村姑式的炒菜。

刘志英在曹文靖的鼎力帮助下,很快开张了店。由于人们看到曹文靖在开店的事上大力相助,就认定曹文靖是她的靠山,这个靠山大得很,是工商局的副局长啊。这一“局长效应”使她的店一开张就生意红火,而且持续火红。为此,刘志英几次想请曹文靖吃饭,送他礼物,都被他坚决拒绝。

有一次,刘志英深感过意不去,坚持要送礼物,曹文靖一急,说:“妹子,在帮你的这段日子里咱们关系好不容易亲近了,收你东西不就显得咱们的关系生疏了吗?”刘志英心里顿时通过一股暖流。自从下岗这儿打工那儿打工以来,不知受到了多少别有用心的男人的骚扰,唯独在曹局长这里,才感受到被尊重和温暖。

今天,刘志英送给曹文靖一瓶护手霜,让他把粗糙的双手好好保养一下。这次曹文靖没有拒绝,他接过护手霜时,竟喉咙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我这样体贴入微。”刘志英乘机再次提出请他吃饭,他说不想让人看到产生非议。刘志英就提出在家做饭请他。他稍一犹豫便答应了。下午,刘志英把女儿送到父母家,就去买肉买菜,买好后,回去细拣精洗,细剐精切,把菜准备到下锅程度,等待着曹文靖的到来。七点多曹文靖来了,她立马开炒。

曹文靖刚欣赏了一会村姑美,饭就好了。连凉带热六个菜,一瓶酒。曹文靖觉得,虽没有人家在大酒店请他吃饭那样洋洋洒洒一大桌丰富,但这样很好,经济实惠,尤其是刘志英亲手炒的,有一种在家吃饭的感觉。

刘志英忙着给曹文靖递筷子、倒酒,忙着招呼着他吃这吃那,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温柔,每一声招呼都是那么充满关怀。曹文靖有了一种被呵护的感觉,他仿佛自己变小了,变得跟小孩一样。

刘志英端起一杯酒开口叫恩人:“恩人,曹局长,我这样叫你,理所当然。你帮了我,帮我从小姐堆里走出来,帮我开了烟酒店,使我有了做人的尊严,自从下岗后,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我,只有你……”她哽咽说不下去,把酒一饮而干,接着她又无语连干两杯。谢意尽在不言中。

曹文靖也连干三杯,表示接受刘志英的谢意。

他们喝着酒聊天,喝着聊着,曹文靖就第一次向外人倾诉起他婚姻中的苦恼。他说,他老婆糊涂又厉害,他忙得常很晚才回家,他老婆从不说他辛苦,就是一声吼:人家都不忙就你一个忙?老受怂。他有时在酒桌上碍于情面喝多了,回到家后,他老婆从来不管他,他就是光身子躺一夜,也不给他盖上一星半点东西。这就罢了。最让他苦恼的是他老婆对他从来不收东西不满:看你个瓷脑,看人家谁谁谁,愣收了,都收发了。这不是叫我受贿犯罪吗?唉,冷冰冰的一个家哟。

刘志英陪着曹文靖长吁短叹。

聊着喝着,最后曹文靖喝醉了。他喝醉后,站起来嚷嚷着要回家,刘志英看见他要摔倒了,赶紧上前扶他,结果两人倒在房边的床上,随后紧紧地搂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酒醒后,曹文靖很愧疚。刘志英却说:“曹大哥,我真心喜欢你,我不要求你对我负责,只要咱俩在一起开心就好。”曹文靖更觉得羞愧和感动,他郑重地表示:“如果你不嫌我比你大,就请给我一些时间,我肯定给你一个归宿。刘志英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攀上一个局长,将来能成为令别人羡慕的局长太太,她高兴地靠在曹文靖的胸口,深情地说:“我愿意等,不管多久。”工商局的“一帮一,结对子”的号召,曹文靖响应得最好,他彻彻底底地和刘志英“结了对子”。

阿凤、李海林和李明亮三人在茶浴阁门前等迎着吴大山一行的到来。

吴大山十几天没来了。他在靖边的青羊岔忙乎着了,他要再打一口油井,让钱像雪片一样落入他的腰包。打油井的前期工作千头万绪,买井位啦,联系打井队啦,特别是到有关部门办手续,忙得他抽不开身回来看他的小美人阿凤。经过十几天的忙乎,终于搞定。定下黄道吉日—后天开钻。今天一早,他给阿凤打来电话,说他今天回来看她呀,赶六点多就到了。还领着三个朋友,都是油老板。阿凤一听高兴得差点崩溃,她也想吴大山了,而是相当的想,相当地想他的钱了。为显摆她的能耐,她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李海林和李明亮,二李一听也很兴奋,吴大山不但要来,还带着三个油老板朋友,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不敢怠慢,于是,六点不到,三个人就下楼出门,等迎着吴大山一行。

从夕阳西下等到灯火通明了,还不见吴大山他们来。

阿凤急得不停地打手机:“吴哥,走到哪里的啦。”每次都答:“马上就到。”可“马上”总也不到。

手机是个好东西,茫茫人海,一呼便应,方便得很。但哄人也方便得很,随口就来:明明在这儿就说在那儿,明明离得很远得半天,就说马上就到,反正是哄你随口来,使你既浪费感情,又浪费时间,喜怒皆非,哭笑不得。

“马上”了N遍以后,终于到了:四个油老板亲自驾驶着四辆越野车,浩浩荡荡地驶到茶浴阁楼前,阵势气派得很。四个油老板相继下车,个个把车门子闭的震天响。

“吴哥,想死你的啦。”阿凤发一声嗲,扑到吴大山胸前。

吴大山对三个朋友说:“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我的短信小港姐阿凤。”他转而问阿凤:“怎么个想哥哥法?”

阿凤:“一碗黑豆,一碗米,端起饭碗想起你,眼泪滴到饭碗里,吴哥呀你在哪里。”

吴大山得意地对三个朋友说:“看到了吧?我没哄你们吧。名副其实的短信小港姐。”

三朋友:“没哄,没哄。确确实实,吴老板艳福不浅艳福不浅。”

吴大山显能够了,才向“二李”介绍他的三个朋友:“高老板,马老板,黄老板,都是油老板。”

“二李”忙不迭地把众老板迎进茶浴阁。

一进茶浴阁,吴大山就大声宣布:“三位老板,尽情地玩吧,今天我请客。”

三老板于是就呐喊一声“好!”

吴大山又宣布:“我对这里熟,就听我安排吧。保证叫大家玩个痛快!”

三老板于是又呐喊一声:“好!”

于是在吴大山的安排下,先开了一间大包,又上了珍妮,安娜,美子三个火力强的特攻队员。

三个特工队员进了大包后,吴大山拥着阿凤做了如下分配:“安娜,英国味的,就给高老板。高老板常上帝上帝的。就给高老板。珍妮,美国味的,就给马老板,马老板不是爱听那个什么杰克逊唱歌吗?就给马老板。美子,日本味的,就叫陪黄老板,黄老板么就是皇军的老板,就叫陪黄老板。”

吴大山安铆合窍的安排,使三个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三个特攻队员一进来的时候,他们本来就高兴了。到底是城里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和他们渴望搂的明星一样样的。比他们青羊岔的那些小姐强百倍。青羊岔的那些货土得掉渣,没人要,只好跑到山上送货上门,使人没有一点感觉。这儿的多好,看一眼就起性。他们本来就高兴了。可听了吴大山在分配中的调侃,就高兴得更不得了了。还能享受异国风味,啊呀,真是没想到。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把各自的国际小姐揽在身边,享受起异国风味来。

可是,接下来吴大山对阿凤的标榜和阿凤的现场演示,使三老板觉得他们还没有玩到最好的。吴大山先标榜道:“我的阿凤不但会短信,还集英、美、日、还有中国风味于一身,是盟军总司令。来,阿凤,给哥哥们演示一下。”于是阿凤就演示:“英国:阿门,来吧孩子,上帝会宽恕你的;美国:来吧甜心,我给你看我穿修女服的样子;日本:来吧猛男桑,来征服我吧。中国:来吧,我们有发票,能报销。哈哈哈……”阿凤在演示中,一边说,一边搔首弄姿,抛媚眼放电,尽风骚之能事,使三位老板眼睛都直了,觉得自己没有玩到最好的,低了吴大山一等。这底一等的压抑,使三位老板很不服气,其中最不服气的就是高老板,他心里暗暗地跟吴大山叫板,吴大山,别高兴得太早,等一会,我叫你颜面扫地。

油老板们尽情和多国部队玩了一阵儿后,按吴大山的安排,开始洗土耳其浴和桑拿浴。

土耳其浴和桑拿浴对高、马、黄三个油老板来说还是首洗,尽管吴大山给他们呐喊着说注意事项,但他们还是违规操作,愣头愣脑地一下把蒸汽开到最大,一下把满满一瓢水猛地泼到烧得通红的石子上。这下还有好?猛冲的蒸汽和扑面而来的热浪,烧得他们鼠窜而出,大喊烧死了,烧死了!把人都蒸熟了。赤身裸体地蹦跶了一阵儿,又钻进去了,片刻,又满头大汗地跑出来了。再进去,再出来,乌哟呐喊地反复进出。门里溢出的热蒸汽,在他们中间翻滚、升腾,把他们幻化的若隐若现,像裸神一般。

油老板们就有了一种腾云驾雾的快感,乐得手舞足蹈。吴大山看着这一场面,心里在说,不错吧?我给你们介绍的土耳其和桑拿不错吧,他蓦然发现,怎不见了高老板的身影,撩开蒸汽细看,就是没有。高老板哪去了?他就寻,角角落落地寻,都没有。他有点慌了,他担心高老板因突然的猛热,乱跑,跑得昏倒在哪个仡佬里了。他赶紧到自己的衣服跟前,掏出手机,准备给高老板打手机。洗澡着了么,不知他拿不拿手机?不管拿不拿,打了再看,他一边想,一边打开手机翻盖准备拨号,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高老板的,他连忙接听;

吴大山:“喂—”

高老板:“吴老板,我现在正在干你的阿凤着了。”

吴大山反应过来后:“不可能。”

高老板:“不可能啥了,你的阿凤是个只认钱的主,我一把票子摔下,她唰地就把裤子脱下了。我正干着了,好爽啊!不信你听。”

吴大山的手机里果真传来阿凤“啊,啊”的叫床声。吴大山一下子头皮发麻,麻遍全身,麻得说不出话来。

高老板还在手机里大发嘲笑:“吴老板,我们就在这层楼里,快来看吧。哈哈哈……”

吴大山愤怒了,愤怒发向阿凤。他两把穿上衣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搓澡间、包间的苍道里乱撞,企图找到“这对狗男女”,把阿凤暴打一顿。他在青羊岔曾向这三个油老板大吹阿凤,吹阿凤漂亮有本事,尤其是大吹特吹阿凤对他忠贞不二。他当然清楚,一个职业婊子何谈对一个嫖客忠贞,但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硬生生把阿凤标榜成忠贞烈女。他自信阿凤会看在这一段时间他给她大把摔钱的情分上,为他撑起这个面子,绝对不会叫他脸上挂不住。没想到阿凤这个淫妇,挣钱没够的贱货,居然为了点臭钱,一溜弯,在离他咫尺之遥就和预谋嘲笑他的家伙干开了,使他羞愧难当,脸面全无。当他找到他们刚才坐过的大包门口时,高老板从里面出来了,他头一迈:“吴老板,不好意思的啦。我先开钻了。拜拜。”他手一奓,飘然而去。

真是太伤自尊了!

吴大山一下子扑进门,只见阿凤慌慌张张正准备穿衣服,他上去揪住阿凤头发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阿凤自知理亏,不敢争辩半句,只是“啊,啊”地惨叫。他本想继续猛揍,但又怕打下乱子。小姐平时不被人当人看,但要是把她们打伤,一旦失手把她打死了,就成金娃娃了。掏钱不算,还要顶命。所以他改为破口大骂,婊子、贱货地开口大骂。骂了一会儿,他觉得他的骂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本来就是个婊子、贱货么,再骂她婊子、贱货有啥用?他就改为蹂躏,他唰地掏出一沓子钱,两下卷成筒,一下把阿凤的双腿扳开,把钱照着她的下身塞进去:“你不是爱钱吗?叫你爱个够。”说着又拧了两拧。阿凤“哇”地一声惊叫,夹紧双腿,大声哭泣。他突然觉得自己行为太可笑,这叫惩罚吗,这不是随了她的愿吗?她就爱钱,再脏的钱都不嫌,事后她拿出来不是照样用吗?至此他才意识到对她最大的惩罚就是断她财路,起码断我这条大财路,于是他居高临下地对阿凤说:“听着,小婊子,从今以后,老子不要你了。”说完扭头出门,出了门仰天长叹:“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啊!”

第二天一早上,阿凤灰溜溜地找到正在一楼大厅打扫卫生的李海林请假,她说,她回呀,她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李海林知道昨晚的事。阿凤挨了打,又断了一条大财路,心情不好想回家看看是人之常情,就一口同意,并叮嘱她路上小心点。

阿凤点了点头,提起行李转身走出门去。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李海林看到一滴清泪从她的腮上掉落。李海林蓦地心里一阵酸楚,下意识地跟出门。

阿凤渐渐走远,李海林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就又想起了《望乡》里的阿崎婆。听珍妮说,阿凤向家里寄了不少钱了,他哥哥用她寄的钱已盖起房子,三层小洋楼,媳妇也说下了,年底结婚,她跟阿崎婆一样为家里挣了大笔钱,可不知她回去的遭遇会怎样?李海林默默地祈祷:但愿她回去的遭遇不要像阿崎婆那样被哥哥拒之门外,赶出家乡。

十一

正在烟酒店卖货的刘志英,收到曹文靖发来的一条短信:“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刘志英看罢,赌气地删掉了。

刘志英和曹文靖恼了。

曹文靖和刘志英“勾搭成奸”没有几天,就阴阳差错地在曹文靖老婆面前穿帮。曹文靖老婆的眼里什么都能揉,就是揉不得这种事,所以她坚决地来了个闪离。曹文靖自知理亏,就什么财产也没要,净身出户。

离婚后,曹文靖考虑到他的副局长身份,若是马上和刘志英结婚,势必引起别人的议论,对仕途不利,于是告诉刘志英过一两年再结婚。

刘志英一听曹文靖说还不能马上娶自己,还要等一两年,仍要跟做贼似的偷偷来往,不禁又气又恼,随后哭得肝肠过断。曹文靖怎么都劝不住,只好反复解释自己的难处,说如果自己和她马上结婚,在单位影响不好,等风声过了,他立马娶她。可刘志英就是听不进去。容貌较好,身材窈窕的她,曾不断有人做媒,但她梦都想着有个好归宿,就找各种借口推辞了。老天有眼,她攀上了曹文靖,攀上了当官的就是不一样。还是在曹文靖给跑前跑后帮助她开店的时候,就有几个以前水泥厂的同事给她打电话说要请她吃饭。弄得她云里雾里,这几个同事现在可是人物,做生意做的都成了有钱的主。以前见了她连眼皮都不想抬,怎么突然想起请她吃饭来了。最后她才知道,原来这几个“人物”听说她有了个工商局副局长的朋友,就套近乎修路来了,说以后工商上有事就全靠她了。弄得她啼笑皆非。但从来没有过的被人高看,被人巴结奉承的荣耀感使她不忍说出真相,就一直对人家的请求半推半就,弄得人家还说她架子大了。和曹文靖相好后,虽然底气足了一些,但“小三”身份使她仍不敢答应人家的相托之事。事情穿帮后,她听说曹文靖的老婆决然要离婚,心里窃喜,快点离吧,离了曹文靖肯定立马取她,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局长太太了,在人家面前能撂展舌头了。可好不容易盼得他离婚了,却不立马娶她,继续过“见光死”的生活,她无法忍受。

一天,曹文靖和刘志英两人又为“啥时结婚”的问题吵了起来,刘志英见曹文靖就是不肯立马取自己,就情绪失落地说:“你以为我离开你就找不到别人了”。说话间,她将曹文靖推出门外,随后将门“嘭”地关上。曹文靖想敲门又不敢,怕邻居看见影响不好,只好悻悻离去。

此后,曹文靖到家里找她,她不开门,到烟酒店找她,她不理,打电话她不接,只好发短信,可她赌气删掉。

十二

珍妮又一次给高文峰送“资料”回来了。

珍妮临走的时候,给姐妹们安顿:“中午别吃饭,千万别吃饭。忍一忍,我送罢资料,高所长又请我吃饭呀,完了,我再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

珍妮没失言。中午刚过,她就大呼小吃地回来了。一进宿舍门,就把提的一袋儿白馍“咚”地往桌子中央一蹲,把提的六个菜一次排开,然后用她自居的美国式腔调说:“哈喽,我请姐妹们吃西餐。今天所长请我吃了西餐。”

西餐?“姐妹们”颇感新鲜。煎炸烧煮的中餐,她们把客人哄的时不时地请她们吃,但西餐还没吃过。就“哇塞—”一声,纷纷抢吃。可当她们看到“西餐”的庐山真面目后集体晕倒,都是些什么呀?西红柿拌白糖、黄瓜段沾面酱、番茄萝卜片、生菜苹果片。纯粹一堆最便宜的货!这就是西餐?

“对呀,这就是西餐。”珍妮用一副看你们那土老帽样儿的口气说:“人家美国人吃饭讲究营养,生菜生吃,把维生素C、E、D都一点也不破坏地吃进去了。你看,吃得美国多发达。不像咱们中国,就知道个炸呀煮呀,把维生素都破坏了,营养都没了。吃啥么吃!土老帽的吃法。”

“姐妹们”一阵儿被珍妮“教训”地连说西餐好西餐好。

那就吃吧。

“姐妹们”纷纷开吃。

“味道怎样?”珍妮问。

好吃好吃,好吃好吃。敢说不好吃吗?她们都成了《皇帝的新衣》里的大臣了。怕别人说自己是土老帽,不好吃也就要说好吃。好吃得很。

珍妮可把她的“姐妹们”糊弄怎了。不糊弄不行啊,今天的“带饭”,由于她高兴地找不到北的缘故。又造成需要自己掏腰包买的局面。

今天上午八点半,珍妮联系通了高文峰,她还担心上次“都是些关于小姐”的失误,高所长再不让她管资料了。但当她一说:“高所长,我又搜集下一些资料,给你送来呀。”高所长立刻高兴地说:“来吧,来吧。你辛苦了,中午请你吃饭。”她心花怒放。高所长不但不记“前嫌”,还要继续请她吃饭,真是太好了。她乘机又向“姐妹们”炫耀。所长今天又请我吃饭,又请我吃饭呀—当然她要继续她的仗义—带饭回来。她想上次没吃成,这次肯定吃呀,因此就把口气放得比上一次大了。叫“姐妹们”中午千万别吃饭,等她带回来东西吃!

这次,珍妮相当“注意”,见了“小姐”二字就划掉,不管是烟花小姐,不是正经小姐,一律划掉,使整个“资料”“干干净净”。

珍妮到了高文峰办公室,把“资料”向高文峰双手奉上。高文峰按过就看了起来。珍妮心里还是忐忑着,不知“注意”的效果怎样。从高文峰的表情上看,效果不错,他一下都没皱眉头,一马平川地笑下去……

果然,高文峰看完后赞口不绝:“很好很好,有的很有哲理,有的很有文学性,有劝学的,有励志的,很好很好。小王,辛苦了,谢谢。”

珍妮“不用谢不用谢。”

珍妮以为高所长说谢谢,只不过是惯用的客套而已,没想到,高所长是真谢了。

高文峰说:“小王,看来你的文笔还不错,有一定的文学素质。如果文化局临时要帮忙,搞一下资料整理工作的人,我就叫你去。再学习学习,锻炼锻炼。”

高文峰的这句话,被珍妮理解为所长在文化局给她安排工作呀。就一下高兴得找不见北,不要说找不见北了,连其他三个方向也找不见了。她就瞎碰乱撞地下了楼。下了楼,珍妮才清醒过来,怎么又下楼来了?所长不是要请吃饭吗,怎么下来了?事已至此,吃饭又没戏了。那回去怎办?和上次一样,自己买吧。但这次吹的牛大,买得要比上次多。那可得多掏钱的。这一段时间,珍妮为搜集“资料”白送了不少台,经济收入受到了很大影响,手头有些紧,一万个不想多掏钱。那怎办呀?她想呀想,终于想出了这个请西餐糊弄“姐妹”的办法。这样既搞高了档次,和她吹下的牛接上了轨,又省下了钱。

十三

曹文靖开着一辆出租车来到刘志英的门市前,下了车,车门子一掼,欣喜地跑到刘志英面前,对还在赌气的刘志英说:“现在可以立马和你结婚,啥也不怕了。”

刘志英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看曹文靖,看看出租车,一头雾水。

于是曹文靖就把他为爱辞官开出租的壮举一一道来。

原来,曹文靖尽管将离婚的事捂得很严,但各种议论还是传开了。说他乘着“一帮一,结对子”的工作之便,顺手牵羊包养了一个小他二十岁的女人。更有传言说他贪污受贿,就要被调查了,所以想用离婚来让他老婆帮他转移财产。焦头烂额的曹文靖多次想找刘志英倾诉,可她就是不给机会。称什么时候娶她,她才和他和好。与此同时,组织上也希望他在感情问题上要注意影响,要保住晚节。

一天,曹文靖在单位上去罢洗手间回办公室时,路过一个业务科室,听见一个到单位来办事的女人在偷声换气地问他的同事:“听说你们曹局长找情人,让老婆把牙都打掉了,是不是有这回事?”曹文靖气得脸色惨白,忍不住进门回击道:“我的牙好好的,用不着你操心。”

当天晚上,曹文靖找到自己多年的好友黄玉贵喝酒,倾诉烦恼。他说,现在这样被别人议论下去,我的仕途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干脆提前退休算了。这样,既能挽回一点颜面,又能与刘志英光明正大地结婚了。黄玉贵劝他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太多,还是应该尽力挽回局面。无奈曹文靖主意已定。第二天,他就向上级提出提前退休的申请。现在要上位当官不容易,要退位弃官就简单得跟零一样。多少人瞅位位着了。只要你要退,立马就批。果然,曹文靖提出申请的第二天,就得到了上级的批准。

提前退休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做官期间,不贪不占,仅靠工资奖金生活。离婚后,他已所剩无几,现在没有职务了,工资只拿在职时的百分之七十,以后靠什么给刘志英母女俩一个幸福的生活。

正当曹文靖犯愁时,黄玉贵向他建议说:“你这把年纪,再去给别人打工不合适。开公司你又没资金和经验。我有一个朋友跑出租,听说他收入不错。你会开车,干脆让他打问一下,看有转让出租车的,你就买上,跑出租算了。”

黄玉贵给曹文靖算了一账:跑出租,一天除去杂沓,还能挣一百二十元以上,再加上退休工资,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再无他法,曹文靖只好同意。

三天后,黄玉贵的朋友就打听到一个主。一个想卖,一个想买,三言两语,成交。曹文靖就拿出最后的积蓄买下这两出租车准备在当地跑出租。

今天是曹文靖“试运营”头一天,效果不错。就跑到刘志英这儿报喜来了。

刘志英听了曹文靖“为爱的壮举”后,没有一丝感动,全是诧异。她伟岸高大的情人,怎么摇身一变,就从一个副局长变成一个养出租车的了?她的局长太太梦破灭了,她在以前那些有求于她的同事面前“预支”的做派和气势将成为他们的笑柄。巨大的失落笼罩了她的全身,使她对曹文靖失望之极。但碍于曹文靖对自己的帮助和情谊,只好说:“这么多年了,家里没个男人,现在你终于自由了,以后我和女儿就靠你了。”

曹文靖听了刘志英仍然把他当做靠山的话,就以施舍的口气问她:“咱们哪天去登记?”

没想到刘志英淡淡地说:“先住到一块吧。登记的事以后再说。”

曹文靖一阵悲凉,他俩的角色换了。以前是刘志英哭着喊着要立马跟他结婚,现在是他急着要结婚人家反而“以后再说”了。变得如此之快,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他原来的那顶官帽是多么重要啊!

十四

刘志英坐在她的烟酒门市里卖呆。自从曹文靖弃官开出租后,她的烟酒店生意就日渐冷清,到现在来买东西的人已成了零星小雨,半天来一个。都是辞官惹的祸,现在的人势利得很。你当官的时候,绕过几个门市都要屁颠屁颠地大老远地来你的门市买东西,你一旦不当官了,马上就不来了。不来就不来吧,还要说闲话:“那个烟酒的老板娘是个扫帚星,把人家副局长的官也扫掉了。”曹文靖弃官会带来的这种遭遇,她有心理准备,但来的如此迅猛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不禁对她和曹文靖的这段感情产生怀疑,我把归宿放到曹文靖身上到底行不行?以前我一心要跟他,是图个他的官,当局长太太,现在图个啥,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出租车司机能叫自己的归宿好到哪里?

刘志英眼前一片烟雨迷蒙。

正在这时,曹文靖开着出租车来了。今天是刘志英的生日,现在是曹文靖和刘志英角色互换,刘志英成了王母娘娘,全家三口以她为中心画圆,但她还是一直情绪不好。曹文靖就想借此机会逗她开心。提前两天就张罗上给她过生日的事了。今天曹文靖早早就收了车来接她,接上她顺便把菜一卖,回家做上一桌子好菜,祝她生日快乐!

车开到超市,刘志英下车进去买菜,曹文靖坐在车里等她。

刘志英进了超市走到蔬菜区开始挑菜,挑着挑着,就碰到了以前给她介绍过对象的朋友张丽。

张丽一阵儿夸张地惊喜之后,用一副你了不起的口吻问刘志英:“听说你找了一个当局长的男朋友,真厉害啊!怪不得人家给你介绍那么多人都看不上。”

刘志英窘得不知怎么回答,就避开话题:“今天的油菜不错,水淋淋的,你看茄子也不错……”

可张丽不受诱导,牢牢抓住她问的话题,一个劲地问“局长”的情况。

刘志英慌得赶忙借故离开,可张丽这个不识眼色的货紧跟在后面出了超市。走到曹文靖开的出租车跟前时,刘志英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曹文靖以为她走了神,赶紧打开车门大喊:“志英,志英,车在这儿呢!”

张丽本想打曹文靖的车,见状,好奇地问:“哟,老师傅,你只拉美女不拉我是吧。”说着就要往车里钻。

曹文靖急得脱口而出:“她是我老婆,我当然要拉她!”

刘志英见状,只好转身回来,看着张丽一脸惊讶的表情,上车时,脸憋得通红……

十五

汽车在蛇形而延的公路上行驶。天蓝云白,风和日丽。坐在车里的刘志英看着大自然的美景心情好了许多,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那次在超市和张丽相遇的尴尬。使曹文靖借过生日之机逗刘志英开心的计划落空。刘志英的心情不但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坏。为此,今天曹文靖放弃出车,用出租车载着她和女儿准备在四十公里外的一个新开发的景区去玩。

曹文靖看见刘志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大为高兴,一踩油门加速前进。谁知路况越走越差。曹文靖只想着到新景区玩,玩没玩过的。却忽视了新开发的地方往往道路滞后,但车已至此,只好往前走了。坑洼越来越深,土梁儿越来越高,走着走着车熄火了。曹文靖赶快下来修。

倒腾了一会儿了还倒腾不好。刘志英和女儿就下了车站在路边等。

曹文靖着急地修着车,炽热的阳光是他汗流满面,他下意识地一擦汗,就给脸上擦下一抹黑。看着这一幕的刘志英心里一片悲凉: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局长已沦落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了。跟着这样的人会有好日子过?她对游玩毫无兴致了。

正在这时,刘志英的女儿突然喊肚子疼,满脸是泪水和汗水,刘志英心急如焚,催曹文靖快修,修好送女儿去医院。可车就是修不好。她就让曹文靖找车来先送她和女儿去县医院。可曹文靖连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找理由委婉拒绝了。刘志英就焦躁地翻看自己手机上的号码薄,最后找出了一个名叫周小崎的手机号码打过去,让他立刻开车来送她到县医院。

半小时后,周小崎开着一辆越野车来到现场。曹文靖虽然很窘迫,可也只好让他接走了刘志英母女。他自己随后打修理厂电话叫来修车的,三小时后才将车拖回县城。

曹文靖赶到县医院时,刘志英女儿的肚子已不疼了,正在打吊针。他向刘志英问病情,她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问一句答一句,还答非所问。过了一会。周小崎进来了,他给刘志英母女俩买来了包子、饺子、蛋汤什么的一堆饭。刘志英立刻两眼发亮,毫不僻护曹文靖地对他大放热情地说谢谢。

曹文靖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周小崎,他是知道的。在他和刘志英如胶似漆的一天。这个周小崎来到烟酒店找刘志英献殷勤。刘志英并没有报以热情,而是用冷眼相迎。周小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他问刘志英怎回事。刘志英笑说,这是有人给她介绍过的对象。说是一个什么装修公司的经理。啥经理,一伙木匠的头。这可能吗?她把嘴凑到他的耳朵上撒娇地说,我有你了,还会考虑他吗?曹文靖呵呵一声发了一句嘲笑: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可现在,天鹅依旧,但谁是癞蛤蟆就不好说了。今天,在关键时刻,刘志英呼叫了周小崎。周小崎呢,开着越野车及时赶到,表现得比我强势得多了去了。我来医院问病情,刘志英带搭不理。周小崎买饭回来,她却两眼放光,毫不避讳地显热情,刘志英向周小崎伸出了橄榄枝,看来,爱情鸟要飞走了。

十六

在“天外天”茶楼里的一个茶座上,坐着曹文靖和刘志英。恓惶的是,这是刘志英提出分手离开曹文靖后,被曹文靖不断骚扰,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决定找他好好谈一次的见面。

曹文靖的预感没错,爱情鸟真的飞走了。那次“郊外坏车事件”一个星期后,刘志英就正式向曹文靖提出了分手。她很平静地说:“曹哥,我和你好了一场,我不后悔,但现在,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反对,不看好咱俩的感情。我仔细考虑过了,为了我和女儿将来的生活,我只能选择离开。”

其实曹文靖并不知道,在“郊外坏车事件”前,刘志英已经和那个周小崎有了接触。那次周小崎在烟酒店受了刘志英冷遇后,一打听,才知道刘志英之所以给他冷脸,是因为她已有了一个当副局长的男朋友。他就知难而退,对刘志英死了心。不久前,周小崎听曾经给他做过媒的张丽说了刘志英跟了一个开出租车老头的近况后,一直未再婚的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就主动打电话约刘志英出来聊了几次天。在那次的“郊外坏车事件”中,刘志英看到现在周小崎的强势远远大于曹文靖,就下了决心跟周小崎,与曹文靖分手。

刘志英正式提出分手后,曹文靖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他恳切地说:“志英,我知道你身边好多人小看我,是因为我现在无官无钱,可你是最了解,最爱我的人,我们风雨一场才走到一起,怎能轻易就放弃?我弃官开出租就是想给你和孩子一份平凡的小幸福,而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刘志英摇摇头,不愿再听曹文靖的任何表白。三天后,带着孩子搬到别的地方生活去了。

直到人去房空后,曹文靖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他把好友黄玉贵约出来喝酒时,激动地说:“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她才离开我。当初我当官时,她哭着喊着要跟我。现在的女人真的太现实了。”

黄玉贵虽然很同情朋友的处境,但他还是客观地说:“她哭着喊着要跟你,是在你当副局长的时候,那时的你,能让她看到希望,她以为自己就是未来的局长夫人,这个头衔足以带给她无限的虚荣和满足,所以年龄的差异不是问题,可后来,她一天局长夫人都没当上,你就啥也没有了,这让她心里像是一幢高耸的大楼突然垮塌了,无法坦然面对。”

曹文靖觉得朋友说的对。但一股心有不甘的痛楚仍然牢牢地占据在他的内心深处。

要命的是,自从曹文靖弃官为情人开出租,反而叫情人甩了的消息传开后,许多认识他的人出于好心,都纷纷打他电话叫他车。开始曹文靖还很兴奋,因为收入直线攀升。可几次过后,他发现叫他车的人出于好奇,都会问他和刘志英的来龙去脉,他不说不礼貌,说了,别人就像听了一个痴情男子负心女的故事一般感慨万千,让他的伤疤一次次被揭开。再有熟人打电话他就挂断。

而刘志英从曹文靖处搬出没多久,就正式搬到周小崎的住处和他同居了。曹文靖听说后,就在当天深夜找黄玉贵喝酒解愁,可两人一斤酒下肚,曹文靖还是无法解愁,就借着酒劲拨打了刘志英的电话。这时,刘志英正和周小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看是曹文靖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曹文靖幽怨地说:“这么晚了,我一个人还在外面跑出租,不想回家。这些天我走到哪里都会想到你,想问问你在忙啥了。”刘志英看了一眼身边的周小崎,吞吞吐吐地说:“我,我现在有事……”周小崎见她神色不对,就凑近听,当听出曹文靖的声音时,就对着电话吼道:“姓曹的少皮干,再皮干老子就打扁了你!”刘志英赶紧摁了电话。以后,曹文靖隔一天就给刘志英打电话,而且偏偏在夜里,惹得周小崎万分恼火,对着刘志英发脾气,刘志英被曹文靖弄得苦不堪言,只好在今天把他约到这个茶楼来,准备好好谈一次。

两人一开谈,就话不投机,曹文靖猛地灌完一瓶啤酒后就情绪失控:“我为了你什么都放弃了,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还要抛弃我?”吼着,就用还拿在手里的空啤酒瓶向刘志英的头上砸去,刘志英头一偏,瓶子砸在椅子靠背上,瓶底掉落。曹文靖就顺势把带着玻璃渣的半截瓶子向刘志英一只眼睛戳去,刘志英一声惨叫,仰面倒在地上。

曹文靖在刘志英仰面倒地一瞬间分明看到,刘志英的眼珠子掉出来了,他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但他没有惊慌,他没有去扶刘志英,只是打了120和110,稳坐在椅子上等着警察来了给他戴手铐。

十七

李海林坐在他房子里的沙发上心里五味杂陈。事情怎么会是这样?曹文靖因故意伤害罪被刑拘,刘志英左眼失明被致残的消息使他先是大感意外;曹文靖救刘志英出“苦海”时,我们崇拜曹文靖,我们为刘志英感到高兴,我们也为我们茶浴阁能走出一个被副局长选为帮扶对象的人而自豪。后来听说曹文靖离了婚准备娶刘志英为妻虽感意外,但我们很看好他俩得感情。一个副局长,一个下岗女工,都是两个正经人,一定会营造一个和睦家庭。特别是刘志英从一个下岗女工晋升为一个局长夫人,可谓一步登天,不但她高兴,我们也脸上有光,以后有事求到她跟前,她还有啥说的,就是个办么。可结果怎会是这样?唉—都是“弃官”惹的祸。李海林接下来是感叹;刘志英把官看的太重,其实生活中美好的事情很多,不只是当官一件事。听说曹文靖弃官后,一心一意为她开出租,一心想给她们娘俩一个平凡的小幸福,这不很好吗?钱是过手纸,纸可多可少;官总有掉的时候,既就是你不弃,到了大限,人家就一刀把你切下来。只有真情才是跟你白头皆老的东西,只有得到它,才算得到了美好的东西,可刘志英得了但她看不到它的美好,她认为只有官帽给她带来的光环好,在戴光环无望时,就移情别恋,抛弃了曹文靖,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李海林又为曹文靖惋惜,好好的一个副局长,在我们这儿找了一个帮扶对象,怎就把你弄成那样,太可惜了。曹文靖啊曹文靖,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们茶浴阁来找帮扶对象。茶浴阁的女人不能找,谁找谁倒霉。由此李海林联想到了张副县长,王延强,这一联想,他深深的自责了,我怎么就开下这么一个害人窝子,害了多少人?李海林在政府部门多年的工作中潜下了正派感,他文人骨子里的忧患意识,使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不开茶浴阁了,转让出去!

正在这时,李明亮进来了。他慌里慌张告诉李海林:“哥,有个不好的消息,高所长调走了,调到桃林乡派出所当所长去了。都是李振江那条狗仔害的。他在报上写了高所长和小姐的事,虽查证实虽是子虚乌有,但瞅他位位的人还是拿这事大做文章,硬是把他挤兑到乡里去了。唉—看来咱们又要打点新来的所长了,听说新来的所长是个难说话的主,恐怕不好打点……”

李海林:“不用打点了。”

李明亮:“哥,不打点不行啊,不打点他就要来骚扰咱们了,就弄得……”

李海林摆了摆手,打断李明亮的话:“我决定不开茶浴阁了,把它转让出去!”

李明亮不相信地问:“真的?”

李海林:“真的。”

李明亮惊问原因:“是不是咱们的主力小姐死的死,跑的跑,抓的抓,你怕生意垮下去了?哥,没事,你看咱们生意不是好好的吗?其他小姐已经顶上来了。”

李海林:“不是这个原因。明亮,你坐下,我慢慢给你说。”等李明亮左后,他说:“明亮,你看啊,咱们开的这个茶浴阁已害了多少人了。王延强,连任命文都下来了,害得一天也没当成就完了。最冤枉的是张副乡长,莫名其妙地就受害了,还有你刚才说的高所长,本来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沾了点名也被害得“发配”到乡里去了。如果说这些人都是怨他们粘了小姐,那曹文靖可没粘呀,他引了个良家下岗女工走了,结果怎样?更惨。你说咱俩个不是开了个害人窝子吗?当然这里面有深层的原因,我想这深层的原因是这样,你看对不对。明亮,你也是文革时期过来的人,你知道,那时把人们禁锢的很厉害,尤其是男女之事上更是禁区,改革开放后,人们就有了一种释放欲,尤其在性这方面,释放欲尤为强烈。所以现在歌舞厅。还有我们这种场所一兴起,人们就纷至沓来,一开始就为了捏个女人的手,零距离和女人接触一下,慢慢地就不过瘾了,就有了龌龊之事,就有了小姐和嫖客。美其名曰:是人性的释放,是回归人的原始的本来面目。盛赞舞厅和我们这种场所是释放人性的最佳舞台。可你也看到了,这种“舞台”不行,是社会的毒瘤,它孳生出的负面影响对社会的危害是巨大的。它是纯粹一个害人窝子,以前我只管挣钱,没有意识到,现在意识到了,就不能再干了,为了钱再干下去,我心里的不安就会远远大于挣钱的快乐,没意思了,所以我不干了。别的人我管不了,但我能管了我自己。不干了,转出去。”

李明亮还想劝,李海林一摆手:“我意已决不要再劝了。今天就把转让广告贴出去。”

十八

李海林和李明亮坐在沙发上“研究”着看哪个老板可继续洽谈的事。

转让广告贴出三天后的今天,就有七个老板来茶浴阁谈转让的事宜,都迫切想尽快得手。所以有六个老板的出价都接近了李海林的“标的”,只有一个叫孙建的老板出价远远地脱标,低了十万。他说那六个老板接手后都是继续搞你这种生意,再不用装修,所以出价高。我呢,接手后,开个书城,就得把原有设施都打掉,重新装修。所以出价低。李海林觉得开书城是好事,但他出价太低,所以他把他就第一个从“可继续洽谈”的名单中划掉了。

可李海林万万没想到,当晚发生的一件使他偏偏把他的茶浴阁转给了这个第一个被划掉的孙建。

当晚十点多,有三个人走进了茶浴阁,个个西装革履,气度非凡,一看就是高层次的有钱的主。李海林觉得其中一个人好面熟,仔细一看,啊呀,是他的高中同学师哲。

这个师哲,在李海林他们那一级高中生中可谓是个人物。他是他们那一级高中生中在高考制度改革后第一批高中唯一考上大学的人,而且考上的还是名牌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好家伙,这在当时是相当的了不起的一件大事。轰动了全校,轰动了教育局。他毕业后被北京的一家古建筑公司招到门下,短短两年就提拔为公司人事部经理。几年后就当了公司副总,年薪三十万,全公司的“二号人物”。以前,他父母在这儿的时候,他还每年回来探一次亲,借此机会和李海林他们这些老同学见上一面,自从四,五年前,他把父母接到北京以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今天怎么猛地从这冒出来?李海林颇感诧异。

师哲也认出了李海林。

“海林”。

“师哲”。

两个老同学惊喜地颇感意外地握住了手。

李海林:“老同学,你咱回来了?回来也不找我,忙啥着了,今天怎到这来了?”

李海林连珠炮式的发问,使师哲笑着说:“老同学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我是受你们县政府邀请给你们县古建遗址做评估来了,你们县计划恢复古建筑,开发旅游项目,就邀请我先做评估。这没问题,为家乡做点事我义不容辞。”

县上要恢复古建筑的事,李海林听说过,都吵上快一年了,看来现在开始实施了。看人家师哲,被当做专家请回来了。真是衣锦还乡啊。于是李海林对师哲说:“你成了咱们县的骄傲了。”

师哲:“骄傲啥了,和你一样都是平凡之子。唉,你咋在这儿了?”

李海林:“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开的,今天没事来给帮一下忙。”

师哲:“那好,那就把我的这两位朋友招待好,这两位也是你们县政府邀请的评估专家。今天我们吃了饭,想出来放松一下,酒店的人介绍说这儿好,我们就来了。把我的朋友招待好。”

那还用说!李海林先把茶浴阁所有项目介绍了一番,然后准备全程陪同伺候,却被师哲制止了:“海林,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来,你跟上的话,他两个会觉得别扭的。”

李海林只有说:“行行,就这个茶浴阁,随便玩。一分钱不收。”

李海林目送着师哲他们进了茶厅,就去忙别的事了,忙了一个多小时后。他又去找师哲他们,看需要啥不。可是寻不见。一问吧台,说走了。怎回事?他纳闷了,是嫌这不好,还是……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怎回事?可能是有急事走了,专家就是个事多,走就走吧。等明天再和师哲联系问问看咋回事。顺便联系几个同学,请他吃饭,叙叙旧。

谁知,当李海林睡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电话响了。茶浴阁深夜来电话是常事,都是些醉汉不是要来玩就是要小姐,所以李海林就骂骂咧咧漫不经心地借电话,可这个电话不是什么醉汉打的,而是东市派出所打来的。电话里说:“你是李海林吧?你的同学师哲犯事了,现在被带到我们派出所,你赶快过来一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李海林懵了,有没有搞错?师哲,政府邀请的专家,怎么会犯事,被带到派出所?又好像没错,知道是我的同学,打我的电话,怎么回事?不管怎么回事赶紧走,看了再说。于是他跌跌撞撞下了楼,向东市派出所跑去。他跑到一看,师哲真的被带在派出所。怎么回事?

原来,师哲他们走进茶厅被服务员安排到了一个最佳位置坐了下来。本来师哲不想来。师哲在别人眼里是一个非常正派的成功人士。他成了公司的“二号人物”后,很快便在北京市中心买下一百六十平方的大房子,座驾是价值三十多万的别克商务轿车。尽管如此,他仍然保持着低调,把父母接到北京尽情孝顺,对待朋友,没人比他更热心,仗义。在师哲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全是“对”的,大家戏称他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师哲同志。”

师哲做人做得如此成功,一般人望尘莫及。但他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苦闷。在公司,他既要面对“老资格”的质疑和刁难,又要应付“少壮族”的嫉妒和排斥。在整个家族面前,师哲还必须为父母和妻儿撑起体面堂皇的架子。这些事情令他不堪重负。但是,他把“优秀男人”的形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他,从不会把自己的烦恼向别人倾诉。

师哲头上过早地出现了好多白发,更郁闷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性功能竟然出现障碍。有时,师哲渴望过一种不那么“对”的生活,放下正襟危坐的完美形象。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今天,吃过晚饭后,王总提议放松一下,享受一下山城酒吧风情。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刘总的赞成。可师哲拒绝了。王总就不客气地说:“师总,就你是个正经人,兄弟们都是下三流吗?”师哲想,王总和刘总都是北京大古建公司的老总,以后还要和他们合作,惹不起,就无奈地说:“好,我就去听听歌,喝点茶。”于是他们在酒店人员的“推介”下,来到这儿了。

茶水浓浓的醇香,暗影摇曳的灯光,剧烈摇晃的人们,疯狂野性的音乐,让人从骨子里升腾起的原始欲望,使师哲突然感到自己好像也有点渴望来一段艳遇,一瞬间,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而王总和刘总很快便“放开”了,分别找到了自己看好的小姐。王总见师哲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就悄悄对他说:“兄弟,是男人就要懂得享受,这里远离家里,你要是还绷着,那可就没意思了!”说完,他搂着他看好的小姐洗桑拿去了。刘总也悄悄消失了。

或许是长期的压抑让师哲潜意识里渴望释放,或许是一个人骨子里都有“做坏事”寻刺激的原始愿望,让师哲决定冒险找一场艳遇。但他不洗桑拿,他要到外面开房。他怕王总和刘总知道后传到他的公司里去。

很快,师哲的目光锁定了坐在门边的一个长发女郎,女郎面容较好,黑色的紧身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她独自一个坐在那里,似乎心情不好。这个女郎就是美子。

师哲鼓起勇气,学着两位老总的样子要了两杯红酒,他端了一杯,另一杯他叫服务员给美子送了过去。美子偏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师哲趁机端着杯子坐了过去。他装作情场老手的样子问:“小姐,一个人吗?”美子给了他一个微笑。师哲受到鼓舞,立刻和她搭讪起来。尽管他显得十分笨拙,但美子却十分豪放,把他又要的几杯红酒全部下肚后,他们就热烈地交谈起来。美子一边与师哲共饮,一边打点子。最后他们喝起了交杯酒。当美子的胳膊环着师哲的脖子时,他感到晕晕乎乎,如坠云雾。

师哲不禁蠢蠢欲动,便说:“我们去开房吧?”美子不置可否地笑着说:“再喝点红酒吧,喝完了再说。”于是两人就喝,喝着喝着,美子渐渐眼神迷离,师哲内心摩拳擦掌。

中途师哲想上厕所,便起身上洗手间。等他回来时,发现美子竟然不见了。他很是沮丧,原来期待了半天的艳遇,竟然是一场空。

失望不已的师哲苦笑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结了账走出茶厅,准备打车回宾馆。他不等王总和刘总了,让他们尽情的玩去吧。可这时,他却赫然发现大厅的长椅上躺着一个披散头发的漂亮女人。天啊,这不是他要“艳”的那个女郎吗?师哲忙走过去问:“你还认识我吗?”喝得大醉的美子却反复说:“我要回家,回家。”

师哲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把美子抱上车,并问她家在什么地方,美子只含糊地说:“长青路”。

可是出租车沿着长青路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找不到美子所说的位置,师哲的心里悄悄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他本来打算当正人君子,把美子送回家。可现在,他似乎更希望美子不要说出正确的位置。后来美子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根本听不清。他趁机告诉司机要去酒店的名字。到了酒店门口,师哲结算了车费,把醉得站不起身的美子扶下车,小声告诉她:“这是酒店,要不就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再把你送回家?”这时,他听到美子用清晰的声音嗔怪他:“你好坏……”这等于是默许。师哲狂喜,挽扶着她让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自己到服务台开了房后,又把他挽扶着走进房间,并把她扶到床上。

美子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师哲感到心跳加快。他再次问自己,要不要做正人君子?可是美子那充满诱惑的身子让他顿时否定了这个念头:都把她弄到房间里了,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师哲在洗手间,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等他出来时,发现美子自己把外衣脱掉了。还闭着眼睛嘟囔:“难受,不舒服。”在师哲看来这是一种挑逗,他再也按捺不住了…激情过后,美子在师哲的怀里沉沉睡去。

师哲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所以心里很不踏实,似睡非睡地到了凌晨4点多就全无睡意了。他看着自己臂弯里的陌生美女,感到这一经历简直象一场美梦!点燃一支烟,靠在床头美滋滋地回忆起来:一切都那么完美,远离家里,陌生的美丽女人,“失而复得”的艳福…等她醒来,他们就各奔东西,只要她守口如瓶,没人会知道,看来自己真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师哲同志”,连发生一场艳遇都是如此完美,不留痕迹。

可是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剧烈的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传进了令师哲魂飞魄散的喊声:“开门,我们是警察。”师哲感到大脑仿佛凝固了,然而因门久叫不开,警察就撞门而入,师哲被逮住了。

警察为什么会突然而至呢?这还要从师哲邂逅的美子说起。

美子早就不在茶浴阁干了。她被青平川油矿的一个科长包养起来了。这个科长在找美子玩的过程中,二人动了真情。科长信誓旦旦地对美子说我先在外面给你组个房子住着等我,我抓紧时间离婚,一离婚就娶你。按说这是好事,科长使美子从良,还给予名分正儿八经地过日子,是好事。可科长的老婆就是不离婚,她认为自己输给一个小姐太伤自尊,就是不离婚,并扬言要拖死他。时间一长,科长开始萌生退意,两人为此开始争吵,关系紧张。今天晚上,两人为了缓和关系就来到茶浴阁玩。其间两人又为科长离婚的事发生了争吵。科长赌气去茶厅中央的舞场,与一个小姐打得火热。

科长的举动,让坐在门边的美子气得咬牙,恰好这时师哲过来搭讪,她便赌气与他喝酒,交谈,希望能刺激科长。但喝着喝着,她便醉得不醒人事。师哲上洗手间之时,科长刚好从舞场中出来,见女友醉成这样,就把她抱到大厅的长椅上,自己到外面往门口开车,他万万没想到,美子竟然被师哲给抱走了。

其实,美子被师哲带到宾馆时,酒已醒了几分,但对科长的怒恨使她产生了与别的男人再发生关系来报复他的想法,于是,对师哲的行为她没有拒绝。

这一时期正是警方突击严打“黄赌毒”的时期,警察要不定时地到县上的酒店进行抽查。师哲今晚挽扶着醉酒的美子走进房间时,已引起了酒店服务员的注意,所以,当警察来抽查时,他们就报告了这个异常情况。

面对一大帮警察,美子的酒也彻底被吓醒了,在一瞬间,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警方现场对师哲和美子进行了询问。起初,两人都十分“默契”地坚称对方是自己的男女朋友。可是,当警察问师哲的名字时,美子却哑口无言了。于是警察严肃地表示,如果男女互不相识,;又自愿发生性关系的,将以卖淫嫖娼论处。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师哲感到事情正朝着自己不能控制的方向滑去,他希望美子能够亲口承认他们不过是“一夜情”,或许自己缴纳一笔罚款便可脱身。他紧张地盯着美子,巴望她能为自己澄清。美子不吭声,短短几十秒,对于师哲来说仿佛一万年那么漫长。美子终于开口了。但让师哲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十分清晰地说:“我不认识他,是他强奸了我。”

事情急转直下,这个变化把师哲彻底击蒙了。强奸?她不是愿意的吗?一场充满诱惑和浪漫的艳遇,怎么突然变成了龌龊不堪的“强奸”?更为严重的是,身为公司的副总,被聘请的专家的他担不起“强奸”这样一个沉甸甸的罪名!师哲失控地大叫起来:“不是的,不是这样!她是我在茶浴阁找的小姐,我是你们政府请来的专家,怎么能强奸她呢?这些我的同学李海林都知道,不信你们去问他。”

看着痛苦不堪的师哲,美子心里掠过一丝内疚。但她知道,她必须牺牲师哲。科长已给她有话在先:“如果你再去干小姐那号事,立马一脚把你蹬了。”如果让科长知道她又去“卖淫”,她就彻底完了,不如承认被人强奸还好交代一些。

面对两人的不同说法和师哲自曝的身份,警方决定把师哲和美子带回派出所询问,同时弄来李海林的电话并打通,让他到派出所来,目的是要让他证实师哲的身份和美子的来路。

李海林毫不犹豫地证实了师哲的身份,他对美子的说法是:“她是茶浴阁的一个小姐。不过,早就不干了,跟青平川油矿的一个什么科长走了,说是从良了。估计还干着了。”

李海林见警察没什么“反应”,就指天发誓地说:“师哲是个专家,绝不会干强奸的事,美子是个小姐,还存在什么强奸不强奸的事。真的,我保证,师哲绝不会干那种事!”

警察说:“你说的都不能澄清师哲的嫌疑。专家就不会强奸人了?小姐又怎样,她不同意,也不能强奸呀?是否强奸等我侦察后再说,放心吧,保证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由于师哲的身份特殊,警方天一亮就开始侦察,经过现场勘查,酒店房间内的垃圾桶里提取到两个使用过的避孕套。当时十一点多,警方指示美子到县妇幼保健院进行妇科检查,在她体内检测到师哲的精液。酒店监控录像也显示:师哲带美子进入房间之前,美子一直呈醉酒状态,不具备行为能力,“自愿”发生性关系的说法难以成立。

综合以上证据,县检察院认定师哲强奸罪名成立。

十九

李海林早早就起床了。这已是师哲“被冤”的第三天了。他要等派出所一上班就去打探情况,看师哲的事怎样了。他洗漱完,就等时间,刚等到八点过几分准备走时,电话响了,一接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里说:“你的同学师哲,经侦查认定强奸罪名成立。已被刑拘,特此通知你一下。”

李海林从头凉到脚,拿着听筒不知放下:完了完了,一个我们的骄子,一个前途光明的古建精英就这么毁了。完了完了。他又感到深深的自责,都怪我,怪我开了这么个害人窝子,害人窝子,害人窝子啊!他捶胸跺足了一阵儿后,大喊:“李明亮,李明亮——”

正在外面安排事的李明亮立刻跑了进来。

李海林:“快,快给那个要办书城的老板孙建打电话,叫他快来,我们立马跟他签合同,把茶浴阁转让给他。”

李明亮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疑惑地问:“他可是出价最低的。怎么……?”

李海林:“不错,他出价最低,可他准备经营的县书城,不会害人。我不害人了,叫接手我的人也不要再害人了。”

李明亮:“这你又是何苦呢,差十万块钱哪。”

李海林:“别跟我提钱,千万别跟我提钱,谁跟我提钱,我跟谁急。”

李明亮还想劝,李海林一怒:“怎么?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李明亮只好打了电话。

不一会,孙建兴奋地来了。李海林再没讨价还价,按孙建原来给的价,跟他签了合同。

孙建高兴地去取钱,叫人,准备立马接手。

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李明亮接听后,紧张地对李海林说:“赵片长说,王乡长的事特别是你们同学的事引起了警方对咱们的注意。东市派出所新来的所长已领人马出发,查咱们茶浴阁来了。”

李海林丝毫没有惊慌,反而平静地说:“来叫来吧。”

李明亮:“你赶快躲躲。这儿已经转让出去了。他们不会怎么样。”

李海林一摆手:“他们查的是人,不是地方。我做下了错事,应该受到处罚。”说完,他点了一根烟站到窗前抽了起来。

警笛声传来。李海林看着呼啸而来的两辆警车,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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