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者:袁 循,华中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2011级硕士研究生。Email:yx19881208@yahoo.cn)(责任编辑:刘玉杰)
2012年9月28日、29日晚8:00-9:30在中外文学讲坛QQ学术平台与文学地理学研究中心成功举办中外文学讲坛第110期专题学术研讨会暨第十六届网络国际学术研讨会。研讨会主题为:文学作品的‘地理影像’问题研究。华中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研究生张琼,硕士研究生付瑶、袁循担任主持人,博士研究生杜雪琴、陈富瑞,硕士研究生钟秀担任讲评人,博士研究生覃莉,中国科学院病毒研究所人事处高丹,湖北教育出版社周钢山担任辩论人。中外文学讲坛与文学地理学研究中心的各位成员,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们,参与了本次学术讨论会。研讨会分文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理论探索”;第二部分:“个案分析”,分别在28日晚、29日晚进行。讨论取得一定成果,现简要概括或摘录如下。
大家分别从:1、“影像”概念以及“影”与“像”;2、“影像”与“image”;3、“地理影像”内涵与范畴;4、“地理影像”与“地理空间本体”的“维度塌缩”和“维度还原”;5、地理影像与地理意象、形象等等五个方面展开讨论。
覃莉:“影像”在柏拉图那里被限定为一种再现体制;然而,这种柏拉图式的再现影像似已不足以说明文学作品中所可感知的多样化影像类型。到柏格森那里,他所提出了的“时延”,即指出时间连续流逝的动态运动,也就是说时间之流呈现的是一种开放的、非静态的显现。那么,当记忆作为纯粹虚拟不断在此现实化为回忆-影像(image-souvenir)时,它所开启的是别于柏拉图的运动—影像,时间的空间化愈来愈显现其重要性。Image可用于(形象/图像/意象)地理影像的英文翻译。image追溯到拉丁文的imago。在古希腊,德谟克利特率先提出了影像(ειδωλoυ)概念。地理影像概念或可视为一个复合词,即“地理—影像”,其中,关于虚构与再现所铺陈的多样性关系则是阐释的重点,它赋予了现代性意涵,也由此展现文学地理学批评的一种原创性。如果回到“地理影像”的形式批评本身,我认为思考的范畴应放在比如:地理影像与时间空间变化的关系;地理影像与叙事情节发展的关系;地理影像与叙事视角转换的关系,等等。
杜雪琴:据《辞海》,“影像”:①见“影像说”。②摄影术语。在光学上指由透镜或镜子所反映的物体的形象。这种光学影像需通过感光材料的曝光、洗印后才能被记录和固定下来,也指感光材料经曝光、显影等产生的与被摄体基本相同的平面形象。可分为黑白影像和彩色影像、负像和正像等。“地理影像”一词,是指作家经过对自然山水仔细的观察与领悟,在其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与他的内心情感与想象相融合,而成为文学作品中有意境的景象。是作家对自然山水观察所做的直接记录,也是其通过审美发现而营造的意象。‘意象’是指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地理影像是可以包括地理意象的。影像与形象、意象有着相同之处,但它应是一个比意象与形象更大的概念,是可以包括后两者的,而地理影像则可以涉及到更为广阔的内容,比如作品里面的声影、色调与光影等立体而形象的东西。形象在文学作品中是指人物形象,而意象则是指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包含有作家的情感与思想的。
白阳明:影像亦作“影象”。语义项包括:1、画像;遗像。2、犹影子,身影。3、徵象,迹象。4、形象。指人的音行笑貌。5、指物体的形状、形相。6、印象。“地理影像”是自然山水、人文地理在人脑海里留下的印象,作品中的“地理影像”融合了作者的审美理想。
张一鸣:“影”与“像”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并追问“‘影’与‘像’体现出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觉得image只是地理影像含义的一部分,地理影像包括作家的审美倾向。”
张静:“文学本体的地理影像”包括“地理影像”、“文学本体”两个意义单元。她认为“文学本体”在将“地理空间本体”纳入其自身并赋予其自身形式时,剥夺了“地理空间本体”的一些的基本特征。”“地理空间本体”至少具有长、宽、高、时间四个维度,作家将其转化为语言时,“地理空间本体”被编排在叙述时间的线性流逝中,造成维度塌缩。文学地理学就是以系统科学的方法,在阅读审美的过程中将这些维度还原,建立有用的参照系来使这个“还原”工作更加深广精微。
白阳明:“地理影像”的产生过程就像摄影一样,自然山水、人文地理经由人的眼睛传达到人的大脑,经由作者的加工形成影像。什么样的地理景观可以进入人的大脑并形成文字经由作者表达出来,受到“地理基因”的影响。
张一鸣:“地理影像”的产生与“地理基因”概念在此存在交叉或重合。什么样的地理景观可以进入人的大脑并形成文字经由作者表达出来,这是受到“地理基因”的影响。地理基因决定了作家的审美趣味,并不是所有的景观都能进入作家的大脑并被表现出来的。作品中“地理影像”的构成其实是经过作家取舍和选择的,是地理基因对文学作品发挥的作用。
杜雪琴:出生于平原的作家与出生于海滨的作家,所创作的作品具有不同的主体内容、构思方式与艺术风格,这就是地理基因在对文学作品发挥作用,也影响着其作品中地理影像的构成与发展。
陈富瑞:地理影像是地理基因的外化形态,将无形的地理感受转化为具体的文字表达,以影像的形式存在更便于作者叙述、读者感知。地理叙事则是地理基因和地理影像的表达途径。
袁艺林:文学作品中的地理影像是对于自然山水对象的映照,更是对于自然山水对象在作者内心中的影像的反映,同时也是对于作者内心情感的反映。地理基因则是这种反映的表现。
白阳明:“叙事”最简单的意思,即是对于故事的描述,但在文学、符号学等领域成为重要的概念,有其特定的意义。作为文学写作用语,叙事一般包括叙事的文章等,一般有写人类,写景类等等。“地理叙事”以所见所闻为主要对象,以散文或诗的形式叙述一个真实的或虚构的“地理影像”,或者叙述一连串这样的“地理影像”。按照一定的次序讲述“地理影像”,即把相关“地理影像”在话语之中组织成一个前后连贯的“地理影像”系列。
杜雪琴:“地理叙事”主要指向的是:作品中的地理因素的构成形态以及艺术传达方面的问题,那么,文学作品中的地理影像也存在着其特定的艺术形式,在有的作品中就会形成特定的艺术结构,比如易卜生的诗剧《布朗德》中存在有多重的光影、多调的色影以及多种的声影,在剧中相互交织与复合,形成了一种立体而回环的艺术结构。
易立君:地理叙事是叙事学的一个很好的补充与发展。只是现在的重点是梳理地理影像的概念,建构地理影像与地理基因的关系。
程继龙:是不是可以将“影像”(意象)一词看做有物理、符号和体验三个层面呢?物理层面可以放到现实、自然地理的层面上去探讨,符号层面就放到语言层面(词、句、语法等)去探讨,诗学层面可以探讨人格、心灵、体验等等
覃莉:可否这样理解?地理影像召唤了特定主体位置,但凡是人触目的风景,召唤出作家、读者于自然,以及书本和历史里被反复传诵、想象的共同文化记忆,使他快速地在记忆库找到熟悉的对应情感,并获得文化的认同归属。这里,地理不再作为一个简单的名词,更承载着生命存在的根源意义。
张静:“地理影像”它应该是动态的。因为孤立于时间之外的“绝对空间”是不存在的。
易立君:是动态的,随着作者的成熟,在其系列作品中有着不同呈现。空间含混、场景模糊本身可以看成一种表达形式。地理基因决定了地理影像的客观实在性,审美倾向和作品主题影响着地理影像的动态发展。读者的维度还原因为可变量太多而具有研究价值。
覃莉:“地理影像”的动态性,一在于强调其不可复制性,二亦证明时空的开放性。
白阳明:“地理影像”的存在形态既可以是动态的,也可以是静态的,既可以是实体的,也可以是虚体的。说“地理影像”的存在形态是静态的,是因为作家身上的地理基因、作家的文化传统、作家的审美趣味、作品的主题是固化的,说“地理影像”的存在形态是动态的,是因为“地理影像”的形成反映了作者和读者的一种互动。“地理影像”既可以是客观存在的实物,也可以是经由作者思考沉淀累积下来的经验想象等虚物。
王海燕:空间含混、场景模糊肯定也存在地理影像,就像摄影作品中摄影师利用不同快门速度拍摄的作品一样,呈现不同的审美表达。“地理影像”是客观存在的实物和经由作者思考沉淀累积下来的经验想象相结合的产物。
涉及作家包括华兹华斯、易卜生、梭罗、奥尼尔、劳伦斯、福克纳。
覃莉:以华兹华斯《序曲》文本为例,展开初步的关于“地理影像”的理论思考与历史观察。即追问在华兹华斯所创作的《序曲》长诗中,所谓特殊的田园影像,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其美学形式与风格为何?这种“田园影像”提供了哪些不同的时空记忆?以及由此“田园影像”发展出不同的人与地理空间的连结方式?具体论述还在继续,我的初步思考是,“浪漫”是田园影像唯一抒情的基调,而通过回忆、想象而建构的山水、田园、庭院、村落所构建的人与自然相对和谐之境,所生发出对自然、人性与美的礼赞,则是其田园影像的本质。比如华兹华斯在《序曲》用了大量篇幅对童年生活的复述,特别是对湖区,可说阐述了诗人对“自然”无尽的乡愁。在此返乡之旅中,华兹华斯让抒情的传统落实于人间烟火之中,诗中多处描写农舍、教堂、村头集市……重现的是不能发声却仍然能传达某种意义的影像细节。湖畔是充满和谐之美与自然人性的田园世界,这个田园世界同时也生成了华兹华斯的文体形式——一种牧歌的或者说是田园诗的文体。可见,华兹华斯的田园牧歌与浪漫的田园影像是整体的,不可划分的。巴赫金在《小说理论》中曾经对经典的田园诗模式有这样的界定:“田园诗里时间同空间保持一种特殊的关系:生活及其事件对地点的一种固有的附着性、粘合性,这地点即祖国的山山水水、家乡的岭、家乡的谷、家乡的田野河流树木、自家的房屋。”《序曲》第十三卷则明确指出了他的创作中心:“人心是我唯一的主题,它存在于与大自然相处的人中那些最杰出的胸膛。”华氏在第二部长诗《漫游》中,他企图让自己远离舒适的家、关掉视觉而开始倾听。通过以不同身份,与不同人的论辩,华氏以一种令人感觉熟悉却又无法完全掌握的语言,要求被倾听。他试图回到一个更原始的声音、梦与联想的记忆。因此,随着这些诗行我们重新展开各种联想,以及相应关系的建立,包括视觉、触觉、听觉、以及嗅觉与味觉。在《序曲》的最后一章他首先描写一次半夜爬山去看海上日出的观感,然后说从这个经验里什么是一种“辉煌的智慧”,什么是大自然与心灵之间的“互相控制”和“可以互换的制约权”,什么又是经过大自然教育的“更高超”的心灵和具有这种心灵的人所能做到的。诗的最后几行,诗人这样写道:
自然的先知们,我们对他们将说出
一个永恒的鼓舞,理智
使之神圣,信念为之祝福:
我们爱过的,别人也将会爱,
我们将教导他们,指导他们怎样使人的心灵
变得比他居住的地球美上一千倍。
杜雪琴:地理影像存在于很多的作品之中。以易卜生的戏剧为例,其剧作中存在丰富多彩的地理因素,多种多样地理意象的呈现,以及多重地理空间的建构,在不同的剧作中形成了多种形态的艺术结构;早期的诗剧《布朗德》表现得尤为突出,其中存在有多重地理影像的建构,尤其是“光”的影像显得光怪陆离、五彩斑斓,不仅有一天时辰光影的变化,也有一年四季光影的轮换,更有不同地理位置上光线的变化,还有人工世界光影的呈现,如此等等。易卜生《布朗德》剧中,有“春光”、“夏日阳光”、“山谷的阳光”、“圣诞烛光”等丰富的光之影像,不仅有着阴暗度的不同,也存在色彩的差异,更有着冷暖不一的改变;剧中多重光影的交织,间或夹杂多调色影的呈现,以及多种声影的交响,因此,形成了多幅地理影像的图画;随着自然气候的变化而不断变换,它们的出现,使平面而静态的图画,变成了立体而动态的影像。因此,戏剧之中的“地理影像”,是作为舞台的背景、以及人物内心表达的道具而存在,也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
白阳明:梭罗主要有四部自然散文,对自然山水与人文地理进行了书写,主要的“地理影像”有湖、山、教堂、行者、墓地等。这些“地理影像”很好地反映了梭罗的审美理想,即简单生活,回归自然,诗意栖居。
王文惠:莫里森的小说《所罗门之歌》中对黑人身份的思考由个人主体身份上升到黑人民族身份的原因。然后通过“南北地理空间的隐喻”——奶人在南方接受的黑人教育,论证了黑人文化认知对于黑人民族身份认同的重要性,并分析了民族身份认同下奶人的精神成长表现,最后探讨的是莫里森对黑人狭隘民族主义的反思。
刘慧:一般认为,《毛猿》是一部兼具现实主义﹑表现主义和象征主义特点的作品,也是最直接涉及社会问题的一部作品,表现了现代文明中人的精神困境,提出了一个人类如何生存的问题。可是用文学地理学的方法,结合文学伦理学批评,发现贯穿全剧始终的“毛猿”和“笼子”的意象,构成巧妙隐喻,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三个伦理维度,全方位真实呈现了工业文明社会中人类生存的地理景观。剧终的“人与猩猩握手”则体现了奥尼尔的生态伦理指向:即人与自然的和谐。在透析“毛猿”、“笼子”、“人与猩猩握手”三个意象的基础上,对扬克的悲剧作了重新解读,认为扬克的悲剧本质上是伦理的悲剧,自始至终是他的伦理意识在起作用,扬克在追寻伦理身份的过程中,一步一步陷入伦理困境,最终毁灭。扬克的悲剧不是无可避免的。奥尼尔在《榆树下的欲望》中建构了多重的自然地理空间,反映了他对自然、社会独到的观察、表达与思考。
刘娅:劳伦斯中期的小说《羽蛇》中也有通过对“长羽毛的蛇神”意象,印第安人的丛林影像来来表达劳伦斯对西方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和基督教价值观感到彻底幻灭,他要寻找一个未受工业文明和基督教文化过多污染的,还能保持人的原初本性的地方以拯救生命力日益萎缩的人类,而墨西哥印第安文化正是他所苦苦追寻的救世良方。劳伦斯在其小说中有这些神秘的印第安人部落影像,是与作家的这个阶段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的。在实际生活中,为了找到一个写作的地方,他和妻子弗丽达搬到了查帕拉湖畔,和土著印第安人住在一起。弗丽达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们度过了烟雨迷漫的查帕拉湖,到了一个土著人居住的村子,他们在那里编结墨西哥式花围巾;他们给羊毛染色,然后在简单的织机上纺织。劳伦斯设计了一些图案编成围巾,和《羽蛇》中的情况一样。(卡拉斯可曾专门令人制造各种祭神时穿的衣物)……劳伦斯在《羽蛇》里表现的想象力和日常生活紧密相连,日常琐事和想象力日复一日的交织在一起。”带着美洲的粗犷地貌、印第安人的生存形态和宗教仪式引发出的强大生命冲击力,带着对印第安精神和宗教的膜拜,带着一种原始主义的情结,劳伦斯沉入了他的印第安作品制作。而富有寓意的一系列带有原始部落色彩的地理影像也表述了作家的这种情感。比如第七章的“图腾”——呈分娩状的黑女人为主的几个原始裸体雕像,在配上屋里以杰拉德为代表的现代文明人的言行,组成了一个寓意深刻的人类文化循环倒错的象征意象。劳伦斯转折期的这几部小说,带有浓郁的异域风情,比如墨西哥的印第安部落,澳大利亚的广阔地域等。小说中还有大量的关于羽蛇和战神的祭祀和庆典的场面描写,无不弥漫着神秘莫测的印第安文化气氛,那种原始的祭祀战神的仪式是神秘幽暗,血腥且让人恐怖的。劳伦斯在《新墨西哥》中写道:“在新墨西哥的经历是外部世界所曾给我我最大的震撼,它永远的改变了我。听起来也很奇怪,但正是新墨西哥将我从我们这个文明的时代、这个物质和机器大发展的时代中解放了出来。”这是对墨西哥文化的由衷的赞叹,因为它使劳伦斯在精神上得到了新生,从而产生了以复活古老文明来拯救人类的设想。
张静:福克纳《野棕榈》的两个下属文本“野棕榈”和“老人河”之间就有地理空间的“隐喻”联系。突出表现在“子宫”和“监狱”这两个空间隐喻上。在“野棕榈”中,“子宫”常常作为喻体来描述一种封闭、安稳、百无聊赖的存在状态。当威尔伯恩在湖滨别墅意志消沉到冰点时,他在心灵世界中将自己幻化为一个胎儿:“被动的,几乎是无知无觉的,像躺在孤独而又平安的子宫里”。在“老人河”中,“子宫”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本体,当高个犯人找到他的营救对象,那个躲在树上的女人时,他惊诧地发现这是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在他眼中,这个“有着庞大子宫的生命”和肆虐的洪水一道,让他远离了平安的境地,被抛入无可奈何的境地,它激起一种不安、逃避的情绪。“老人河”中的“子宫”又和“water break”隐性相关,“破水”既可以指生产时羊水的破水,也可以指洪水的决堤,两种情形不管体现在子宫,还是体现在河流上,都是一种剧烈、狂暴的状态。但狂暴过后却是新生的开始:婴儿出生了,泛滥过后的土地更加肥沃了,万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繁衍生息。“子宫”意象在两个文本中相对应地出现,成为隐喻联系的一大枢纽。而“子宫”在两个文本中又各执一端,在“野棕榈”中暗含着封闭、安稳、百无聊赖和繁衍遭到破坏,在“老人河”中则暗含着不安、剧烈、狂暴和繁衍获得成功。“监狱”这个空间意象,在“老人河”中体现为实体的场所,单纯指高个犯人服刑的监狱;在“野棕榈”中则用来表述一种抽象的空间属性。“监狱”意象在“野棕榈”中是一个泛化的空间属性,文本所涉及到的城市的多处场所都被蒙上了“监狱”的阴影。在小说中,监狱是一种泛化的感觉,医院、店堂、城市都蒙上了一层“地狱”、“地牢”、“监狱”的空间属性。米歇尔·福柯在《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中揭示出整个文明社会的监狱性:用于改造犯人的方式“也可以用于医治病人、教育学生、禁闭疯人、监督工人、强制乞丐和游惰者劳动”,“凡是与一群人打交道而又要给每个人规定一项任务或一种特殊的行为方式时,就可以使用”。监狱中的隔离、监视、控制、规训已经渗透到整个社会,并成为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惯性。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监视和规训,正如野棕榈情侣不管私奔结合走到哪里,房东、公寓管理员、邻居之流都会敏锐地识别出他们不是夫妻,并报之以轻鄙态度,以轻鄙来惩罚和规训这一对社会的叛逆者。“子宫”和“监狱”两个核心意象之间还构成一种隐喻的对位关系,二者都是封闭的空间,都形成一种对人的包围。然而“子宫”所代表的是一种自然的繁衍生息的力量,对人的包围是保护、养育和给予;而“监狱”所代表的则是一种社会规训的异己力量,对人的包围是规训、惩罚和剥夺。两个文本之间的隐喻意象彼此生发、延展、缠绕,在文本之间形成了一种多层面对位的复杂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