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及一些事情

2012-08-15 00:48高维生
满族文学 2012年6期
关键词:窗子雨声卧室

高维生

带网眼的旅游鞋

此时,我背靠着电视矮柜,身边的屏幕是黑的,插排上的红色摁键处于停止状态,它切断了电的来源。没有输送的电,屏幕上不可能有人物出现。

儿子在远方求学,平时两个人的家,又少了一个人,空间变得寂寞了。我坐在地板上,伸直了双腿,竖起的脚尖指向半空。我正在读一本书,一只盒子里放着带网眼的旅游鞋,它们面对面地等待,新鞋还没有接触我的脚一次。

几天前,妻子去订火车票时经过一家超市,在眼花缭乱的柜台前,一下子就看中了这双旅游鞋。八月初,那时她还在东北老家,而我要拖着拉杆箱踏上旅途,去南方参加一次笔会。她怕我的旧旅游鞋经不起一路的辛苦,坚决地给我买了新鞋子。其实,旧鞋穿起来更舒服,我和它之间有了感情。2010年7月,我去新疆时穿着它走上了“茶马古道”,在冰湖边上踏夜色,听湖水的拍岸声,从乌鲁木齐辗转一千多公里,走进喀纳斯原始的白桦林,第一次看鹰在空中盘旋。

新鞋子买回来了,妻子执意地要我试一试大小,合不合脚。我没有穿,心里总有一丝歉意,觉得对不起旧鞋子。这次去金华蛮可以再穿旧鞋子重温过去的快乐,我的脚始终没有伸进鞋子里,让它拥抱肌肤的温度。上午妻子发来短信,说她路过北戴河了,当时我坐在办公室的工作台前,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脚在鞋子里动了几下,我想立即踏上旅途。

新买的旅游鞋摆在身边,这次南方之行,它将和我相伴,它等待那个日子的到来。

一场大雨

一阵清脆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唤醒,床边的窗子睡觉前没有拉上,雨声冲进房间,梦在我睁开眼时就跑得无踪无影,耳朵里挤满了雨滴声。

我急忙起身,在黑暗中光着脚奔向阳台,关上窗子,把雨声隔在窗外。我各个房间巡视一遍,查看窗子关好没有,免得发生水祸。

卧室的窗子留了一条细缝,我感受到湿凉的风,侧着身子,听到雨滴声,盯着漆黑一般的夜空。黏稠的热,如同一块方糖被雨水很快地融化。热气消了,躺在床上,身子舒服多了。近一个月不下雨了,电视几次预报有雷阵雨,却只是飘来一片阴云,遮住了阳光,可是没等多久就云开雾散。城市被太阳晒得灼热,人的目光撞上去能发出脆响。人们在街道上行走,仿佛是一条河道干涸的鱼儿亡命地寻找水湿和绿色投下的阴地。雨声打湿了睡意,梦中的箱子装的是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打开,雨水斩断梦的情节。我调整姿势,尽快地进入睡眠,重续梦的发展。我必须打开箱子,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何物。外面的雨大了,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我的左耳朵压在枕头上,右耳不停地涌进一拨拨流动的雨水声。我没有点亮灯,看一下表,凭着感觉就知道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从一二三开始数数,数到一百多了,头脑还是清醒,没来一缕睡意。缺少睡眠的夜晚是一种行刑的痛苦,我用毛巾被包起头,让毛绒绒的被阻挡雨声的侵略。不到一分钟,我的脑袋就从毛巾被子里冲出来,闷热不透气,却憋出一头大汗。

一阵折腾,身子疲软,蚊虫一样的睡眠在脑子盘绕,我打了一个哈欠,溢出了泪水,顺着眼角流淌。我用手擦了一下,否则泪水和雨声在耳朵里会大闹一场。

卖馒头的女人

每天下班时,经过冷藏厂时,路边总有一个中年女人摆馒头摊。一张凳子上,放着一个大箱子,盖着白棉被,上面有一只亮锃锃的夹子。

这个馒头摊原来是一对老夫妻守摊,供给过往下班的人,顺路买下午饭。这几天,老人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来,而是由这个中年女人代守。这个女人个子高挑,身材保持得特别好。中年女人穿了一件蓝牛仔裤,屁股把裤子绷得紧紧的,凸出了女性的线条。每次我经过都有多瞧一两眼,今天我动了买馒头的念头,免去了做饭的麻烦。

中年女人向路边张望,我看到她的眼睛,竟然把脸扭向一边,向别处观望。我怕她读透那丝“杂念”。走出很远,我竟然回头去寻找中年女人的身影。走进楼道,踏上一级级的台阶,汗水湿透了T恤衫。回到家中打开空调,洗净手,然后在电饭锅中装入洗干净的大米。 手中忙碌着,不知为什么,又想起卖馒头的中年女人。

夜的眼睛

史铁生说:“夜的眼睛多么重要”。这句话看似平淡,其实是沉重的。我在深夜中醒来,跟随十几年的小石英表,依然在机械地走动被夜放大了。我睡觉前忘了拉窗帘,隔着窗子注视月亮挂在天空。古人看到月圆月缺,联想到悲欢离合,月亮的变化是一种自然现象,而诗人硬是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史铁生说的“夜的眼睛”我还是接受的,就是这眼睛,才能理解人性的欢乐和悲愁。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两个多月前,我家中的布置发生了大变化。自从搬进房子里就是书房在左侧,卧室在右边,格局一直没有变化。这次书房和卧室大调换,原来的卧室外面是阳台,向外望去,要越过两道窗子,现在卧室外面是天空。目光一下子切入天空,没有太多的障碍,头几天还觉得一时适应不了。有几次我什么也不做,直愣愣地向窗外张望。我用目光构筑了一道网,想拦截飞过的鸟儿,或者挂几缕光线。换了新的环境,人的精神特别的兴奋。有几回睡意袭来,我突然觉得身上盖的一条天空的被,却没有一点沉重感觉。半夜醒了,窗外的月光穿过窗帘,映得房间里朦朦胧胧。

在匆匆的日子里,在嘈杂的街头,很少注意天空的变化,只有静下来,才突然发现头顶上的天,让我们有了诗意的想象。我向夜空倾述,那是另一个生命的眼睛。这个夜晚,我躺在床上,回味史铁生的“夜的眼睛”。

一把剃须刀

几天前,去济南看从学校放假回来的大海,临行时没有带刮脸器,早起时,我就用父亲的“吉列”刮了一次。

打开水嘴子,接了一捧水,润湿了两颊。随意地用香皂涂抹了几下,泛起的泡沫挂满半个腮,双面的刀头闪着冷光对准脸颊,一下下地刮动,我感受刀刃割断胡子的声音。我在镜子上看到了自己可笑的样子,平时使用刮脸器不需要照镜子。

十几年,我没有换过刮脸器的牌子,“飞利浦”是我钟爱的一款品牌。随着一天天过去,胡子不仅泛出了白须,也变得粗硬。电动刮脸器有时刮不净,在单位的工作台前用手一摸,发现有漏掉的残余。手头没有工具,又怕同事们见了笑话,这几根胡子搅得心烦意乱。我选择了校对报纸版样上的错误,不抬头往别处望,没有人会发现的。

从济南回滨州时,父亲送了我一副“吉列”刀架,妻子回东北前,她去超市买了一盒双面刀头和一瓶剃须泡。中午下班回家,看到书橱上摆放在书橱上,黑色的盖子,细长的瓶子,清新柠檬型的剃须泡,拿在手中感觉特别舒服。

第二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刮脸,按着说明书,先是湿润皮肤,然后在颊上涂抹剃须泡。我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我们对视,做同样的动作,举手,刮脸,刷牙,梳头。我们彼些之间不可能产生矛盾发生口角,更不会动手还击。我用水洗去残液,看着刮净利的脸,恢复了一天的朝气。

蝉叫声

蝉叫声时断时续地排来,把一个苦热的夏天扯长。我坐在地板上,向窗外环视,除了对面的建筑,附近的树木也很少,但是我不知道蝉躲藏在什么地方。

一个人在家,清晨睁开眼睛,表上的时间差五分钟五点。星期五是单位的休息日,我本应当睡个懒觉,却一下子丢失了睡眠。人的生物钟是个怪家伙,正常上班时,清晨必须在床上坐几分钟,闭目养神,才能穿衣服下床,让意识和眼睛适应匆忙的一天。但是到了休息日,这些习惯都跑得远远的。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把几个房间轮番扫一遍。妻子临回东北时再三叮嘱。抹布不能混用,并指定了具体的位置存放抹布。一阵忙碌之后,竟然是一身大汗,从一早开始就没有风,房间所有的窗子打开,还是起不了大作用,只有蝉的叫声不断地冲进来。

一个人的饭简单,葱爆锅,浇上清水,煮一锅面条。饭后浇一壶水,泡一杯茶,坐在地板上读书,前面摆着一摞书,随手拿起昨天读的书。

蝉叫声涌进来,时长时短,伴着鸣唱,我走进一个法国女作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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