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文笔可惊天”:评甘耀明《杀鬼》

2012-08-15 00:42布莉莉郭全照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南京210093
名作欣赏 2012年32期

⊙布莉莉 郭全照[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 南京 210093]

台湾新生代作家甘耀明,不仅是“顶级的小说家”,也是本雅明所怀想的那种讲故事的高手。他把孤独宅居的读者重新带到膏腴丰硕的故事大地,狂放恣纵的想象、至详至微的描写让万物彼此交通,以从心灵深处流淌出的具有生长性的笔墨滋润着日渐枯槁的灵魂,直接接通了读者的生命经验。在他的笔下,人神杂居、鬼趣盎然、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萌发出蓬勃新鲜的生命力:一个具有阴阳眼,能洞穿人、神、鬼的大力神童;一个“以梦锁国”从趾间长出植物形成一座森林的顽固老人;一个阴魂不散、心念旧国,死过五十多次的鬼王;一个从鹿肚中诞生、死后头颅复被缝进鹿肚的日本将领鬼中佐;一对骨肉相连、休戚与共的生命共同体“螃蟹父女”;一个被炮弹炸断下半身、有一圈纹火向上蹿烧的萤火虫人;一个开着美军战机失事的“火炭人”;一列携带着“爱子的秘密”的火车;一个对主人赤胆忠心誓死追随的黑熊“太阳辣”……在甘耀明笔下,一切皆有生命,生机勃勃、元气淋漓、充沛酣畅,笔调一如处子睁眼看世界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蕴含着无限的懵懂、纯真、好奇与忧伤。

一、故事的森林与“块茎式结构”

《杀鬼》的副标题虽为“台湾往事:1940—1947”,但是在阅读中,时间主线的经营是比较模糊的,只是作为一条线索简单勾勒。甘耀明自己也说:“我的重点是讲故事,历史只是画龙点睛,也作为一种致意。”①在《杀鬼》中,历史不是辎重,而是舞台。甘耀明有意规避了传统的线性叙事霸权,闲笔迭出,扑面而来的细节描写和故事群落让人不忍忽略。他将历史与政治意图中整饬、规律性的东西重新演绎,笔致大开大合又纤细如发,饱蘸魔幻、瑰奇的叙事能量,任与大地相通的充沛元气自然漫溢,使我们回到原始、纯真、狂欢的童年,回到爱做梦、拥有无穷想象力的儿时岁月,回到树根的梦想和森林的阴谋,为我们铺开了一片迷幻的想象森林。

在《杀鬼》这个文本中,存在着众多故事的“小树”:火车的故事、帕与祖父刘金福的故事、鬼中佐的故事、“万年二等兵”阪井一马的故事、拉娃的故事、火炭人、金田银藏的故事、“螃蟹人”的故事、萤火虫人、豆伊与加藤武夫、司炉赵阿涂的成长故事、亚细亚号火车的故事、“爱子的秘密”、哈勇族人被逼割舌学日本话的故事、鬼屋、扶桑花少年、“为什么男孩”、鬼王的故事、刘金福家族的故事,等等,这一个个小故事并不是孤立、无机地存在于整个文本中的,而是具有生长性、呼吸感的存在,是具有人性黏合力的有机物。

这一个个的小故事,蔓连牵扯、提及一个旁及其他,彼此顾盼、相互照应,甘耀明将每一个小故事都照顾得周到妥帖、恰到好处。所有这些故事,如一粒粒铁屑,受着一个巨大磁场的吸引,彼此聚合、变形,形成一个毛茸茸的、充满各种可能形状的异次元现实。甘耀明在《杀鬼》中所构筑的这座“故事的森林”就如法国哲学家德勒兹(Gilles Deleuze)所提出的“块茎式结构”:它无中心,它把一点和任一点联结,它不像树根是谱系式、等级制的,它是去中心的,原则上它既无始也无终……②而且,这一块茎式文本同时具有德勒兹理想中文学的“生成性”(devenir),在写作中人们“成为动物或植物,成为分子,直到成为难以察觉的微小物质”③。《杀鬼》中的一切事物,像受到了《变形金刚》电影里外星能量晶体的点化,纷纷长出腿脚和翅膀,熔化了外形和边界,鬼神在人世流窜,梦境与现实交融:鬼王用丝线建立地下网络,进入来伏击他的白虎队员的梦境并控制他们的意识;刘金福趾甲里长出蚕茧般的森林;拉娃和父亲血肉连成一体;司炉赵阿涂的植物人妈妈,可以托梦给家人实现死亡心愿;鬼屋里的日本鬼被帕驯服得服服帖帖……

甘耀明的故事,其结构虽然是德勒兹“块茎式”的,但绝不同于流行的后现代式拼贴、组装,而是如加西亚·马尔克斯、安吉拉·卡特等当代故事魔法师一样,把我们团聚在篝火旁,就着点点星光,那些似真似幻的历史掌故、乡野传奇、童话故事伸出温暖的手臂陪伴着我们,故事滔滔不绝,时间和空间也似乎变得永无止境。本雅明说过,“讲故事者就是那个能让自己生命的灯芯被故事的轻柔火焰所完全燃烧的人”④,而读者在不断接近故事的过程中依偎着这火取暖并吸取它的气息。在黑夜聆听故事的孤独个人重新得到了那种激动人心的、公共性的狂欢体验!

二、“纯真之眼”与博物学思维

“纯真之眼”是英国19世纪著名美术批评家约翰·罗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提出来的一个概念,它指的是不带任何先入之见地观看艺术作品,就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对世界心无芥蒂地拥抱和接纳。它强调忠实于自我,以个体性的心灵和眼睛去真诚感悟世界,而不以某种固定的风格去简单获得稳定安全的泛泛的艺术表达。⑤这在甘耀明那里几乎是一种海德格尔现象学式观看世界的方式和立场,他以多样新鲜的、自由的、生动的方式去观察、理解我们的世界和生活,并以永不固定、永不程式化的鲜活语言方式有效动人地予以转述。

甘耀明在《杀鬼》中其实悬置了很多固有的成见(如对待战争、历史等)、架空了简单的善恶区分(对待日本鬼子、美国鬼子、国民军等),给一切先见的知识加括弧,以婴儿纯净的眼神重新打量这个世界,故万物崭新一如创世之初。比如,小孩子想让火车停下来,竟想大喊无头鬼的故事吓昏车子。⑥村里的孩子见到飞机投弹,以为是飞机“屙屎”⑦;学徒兵则认为是飞机落下的悲伤泪,转而又认为是“飞机蛋”,要小心翼翼学母鸡孵卵,想孵出小飞机。⑧帕为了让飞机投下的炸弹的螺旋桨继续旋转下去(因为停下,就会引爆),竟想捉一只蟋蟀放上,“逗它叽叽高鸣,好让小螺旋桨得了伙伴唱下去”⑨。原住民看到火车时,认为那是“失火冒烟的河流”,是哈陆斯(原住民信仰的神)“巨蛇般的阳具”……其实,无论是帕、村民,还是原住民,他们看待飞机、火车等现代事物用的都是被启蒙主义、科学主义照亮之前的儿童般纯真的眼睛,一切都有生命与灵性,一切都有故事与秘密,那时事物尚未被标签化、凝固化,而是不断流动与越界,不时需重新命名与辨识。

甘耀明在《杀鬼》中,呈现的世界极为驳杂,玉山杜鹃、褴褛菊、昭和草、复瓣菊、茶花、酢浆草、九錾头;星星、云霓、雨水、溪流、月光、大霸尖山;兽鸣、水蛭、蝴蝶、蜗牛、黑熊、鸡、鸭、猪;恩主公、妈祖婆、哈陆斯、金太郎、桃太郎;传说、梦境、巫术,等等。他在描写时体察入微,有种身临其境的现场感,比喻出人意表,他这种独特的思维方式与古代的博物学是相通的。

古代的博物学依靠相似性的引导,对事物进行观察、命名、分类乃至使用,将相距遥远、表面上毫不相干的事物一一对应,一一贯通。所谓博物学话语,一方面是极具实证性的自然事物描述,一方面是巫术、幻想的神异性话语。在这个话语平面内,平凡的东西和神奇的东西,言之有据的东西和荒诞无稽的东西具有同样的真理和价值,被赋予相同的意义和效果。⑩甘的文字“显微镜”常能观物入微,极于毫芒;且只眼独具,机杼特出,常能在别人习焉不察之处,挖掘出深藏不露的细节与诗意。如帕骑“铁车”带刘金福长途跋涉来到台北,住进租下的鬼屋,大睡至翌日天明,此处甘耀明撇开屋内大环境不表,单单将目光聚焦于“蜗牛昨晚爬过的液痕在墙上发亮,两只灰瓦色的玻璃罐在草丛透光,银杏透着阳光,多么青嫩,甚至看到水分在叶脉舒展的速度”⑪。又如,帕在等祖父归来时,焦急地盼望祖父的动静:“在半梦半醒间,梦见自己的一对耳朵像蝴蝶在数条巷子内盘桓,汲取声音的蜜,每种言语、碰撞与呼吸皆隐藏故事。然后,有股声音越来越响,大得他无法盘坐,便醒了,耳朵又停回头上。”⑫一般的故事写手,往往在情节的轨道上一路狂奔,无暇环顾;而甘耀明则能把看似草芥般的微末细节,砌成情节密不可分的有机零件。他的细节看似闲笔又不可或缺,让人不能跳过也不能快进,似乎是用照相机微距镜头书写的视觉图像,每一处都闪耀着微物之神的通灵光芒。

古代的博物学之所以执著地发现、标识和呈现事物的相似性,正是因为他们只有发现相似性,只有依靠相似性的指引才能在纷繁复杂、浩瀚无边的自然事物中理出个头绪,建立起秩序,赋予自然以意义。而比喻正是这种表象艺术的最佳体现。甘耀明的比喻往往在意想不到的维度上将两个看似不甚相干的事物神奇般地结合起来,奇异而新鲜。例如,他形容拉娃“深邃的眼睛没有世俗味,像一朵百合”⑬。“刘金福看到帕无怒的双眼,纯洁得像大蝌蚪,游在饱满的泪水间。”⑭“(小原住民)憔悴得像烟缕,用绳子系着免得飘走。”⑮醉酒的阪井“脸像被人踩爆壳的蜗牛,五官迷离”⑯。“拉娃又累又脏,像掉在盐堆里的小水蛭。”⑰“帕好累,好像爬过灰的蜗牛一样感到可供润滑的黏液越来越少。”⑱“鱼像一首俳句那么简洁地滑进肚囊。”⑲形容“为什么男孩”时说:“眼睛红润,鼻头酸楚,双手放在小腹像苍蝇脚搓着,全天下最能打动人心的孩子的模样就是如此了。”⑳写到吃煎蛋时的满足时:“啊!一朵被夕阳烤焦的云落下胃了,也许低头能看见肚脐在发光呢!”㉑等等,这样的比喻俯拾即是,不胜枚举。甘耀明的比喻可以把行动、情感、知觉、思维、环境、氛围等凝缩进大自然的缤纷物象里,产生调动读者全方位感官和想象力的能量,具有触手可及的温度,真真博物而通感,仿佛重拾久已遗忘的记忆一般!

三、叙事节奏与语言之美

甘耀明炫丽目迷的叙事技巧或者说是文字杂耍功夫是非常高妙的,若断若接、徐疾相救,在绝境起死回生,在巅峰急转直下,节奏张弛有致。

如鬼中佐向帕讲述自己义父乃木希典大将的事迹时,一方面突出了乃木的英勇和誓死奋战,其为了夺取日俄战争的203高地,牺牲了众多士兵,其中包括自己的两个儿子,日俄战争惨烈异常,双方付出了近三万条人命的代价,叙述雄浑悲壮。一方面,又以温情如水的笔致深情描写了晚年乃木祈求宽恕的悲凉心境,以及与妻子相濡以沫的忧伤爱情。又如,在叙写阪井一马训练新兵时,故意找茬欺负学徒兵,霸占他们的食物,手段残暴、话语粗俗;但是接着甘耀明笔锋一转,以温情脉脉、略带乡愁的笔墨,回忆了阪井与妈妈的故事,阪井早年混迹于市井,无恶不作,有一次在械斗中受伤,在奔丧途中收到妈妈去世之前寄给他的食物和信:“要阪井好好养伤,不要再误入歧途了,免得有朝一日,妈妈与你在另一个世界相见时,阪井你呀,已不是我以前生出的四肢完好的小阪井了,妈妈不忍呢。”忽而残暴如雄狮怒吼,忽而忧伤如处子呢喃。在激战正酣、暴雨腥风、死亡弥漫之处,写及飘然翩飞、无忧自在的蝴蝶,让它们向家人传达学徒兵的死讯。㉒帕找到自己的全名Pa-pak-Wa-qa(即泰雅族圣山大霸尖山的名字,这是帕血肉、力量和秘密的来源)时的描写,在大霸尖山的山顶,雄浑、壮阔的景象产生了有如创世史诗般的震撼力!但描写帕替调往中国地区当兵的台湾子弟给家人写信时又精微之极:“拿笔的时候,帕感觉手抓的是云,飘来飘去,不受控制。”发现看久了,竟会怀疑这个汉字写得对不对?以为仓颉造字时是“用泪磨墨,字里含泪,有感情的,当你看糊时是字流泪了。此后,帕每写完一个字,会伏身去吹干字上的泪痕,要它们不要难过”㉓。刻写纤细幽微,笔致略带惆怅,有种小心呵护的气流包裹在字里行间。叙事如此富有弹性,布局章法,开阖收放,极富韵律感。

甘耀明不仅在故事调度上独具匠心、张弛有度,而且在语言营构上也疏密有致、变化多端。甘耀明的语言流域非常宽广,杂取了客家方言、台湾土语、日语、俚语、现代汉语白话各家所长,将古老的方块文字把玩于股掌,抛来烫去、煎煮炒作,重新髹上一层新鲜陌生的叙事语言。《杀鬼》的语言文字是及物的,充满植物生长的味道,原初、本真、饱满、纯美,向四面扩散晕染。在他的笔下,文字是有温度、有生命的,有种浸泡在想象中的亲切感,无限自由。袁琼琼在评价甘耀明的文字时曾说:“他的描写五觉并置,让人看到、听到、闻到、嗅到、尝到。”㉔甚为精到!他的文字一气呵成,修辞华丽洒脱,仅凭借文字感觉就获得了某种韵律感,使熟知的东西恢复未知的尊严,给有限的东西以无限的外观,其驾驭文字的能力着实令人羡慕!

四、结语:“动漫列车”

甘耀明自初登文坛就被贴上“新乡土小说”的标签,他的《神秘列车》《水鬼学校和失去妈妈的水獭》等作都是台湾新寻根派的重要作品。其实,在我看来,“乡土”只是一座舞台,提供了抽离现代、抽离城市高楼的距离,同时蕴藏着许多未知的故事宝藏;“孩子”也只是一种象征,那并非真实年纪的孩童,充其量只是自讨有趣的“想象力”的代名词。他所欲写出的,是那种无边无际、极端跳动的“卡通”:力大无穷、鬼神难缠、与兽为伍的帕;不靠铁轨也能走、坠落之际展现“爱子的秘密”的火车;被认为是怪物,能编制彩虹、溪水、云朵、鼻涕虫的连体双胞姐妹“螃蟹人”等,这些都浮动、映现着日本动漫的帧帧画面。台湾《联合报》评论认为甘耀明的《杀鬼》是宫崎骏漫画的小说版,标志一种全然不同于以往的观看方式。㉕但是,笔者认为,甘耀明吸纳的动漫资源不仅限于此。比如,帕的形象和浦山桐郎导演的《龙子太郎》中那个始而颟顸贪吃、力大无比,终至成长为一个善良勇敢、坚韧负责的憨胖男孩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友克洋《蒸汽男孩》里的那些充满蒸汽动力的怪械,和宫泽贤治《银河铁道之夜》中那列在宇宙中奔驰的银河列车,启发了《杀鬼》中的无轨火车、铁盘飞机,这点甘耀明自己也是承认的;且他的审美风格,不避血腥暴力(文本中有很多不避污秽、粗俗、残忍的描写,比如拉屎、交媾、战争的血腥场面、魔鬼式练兵的恐怖、飞机轰炸下铺天盖地的死亡等等),又唯美忧伤,很容易让人想起押井守(代表作有《人狼》《风人物语》《攻壳机动队》等)的阴暗、血腥、暴力的场面和川尻善昭(代表作《吸血鬼猎人D》《兽兵卫忍风帖》)的细腻华丽、辽远深沉、凌厉无比的画风。甘耀明这种审美选择与日本“菊与刀”的旨趣相同,他用自己流速快、密度大的文字,在纸上创造出一种观看卡通(或动画电影)的神奇效果:他那种盘根错节、枝叶交通的“故事森林”就是这部动画大片的脚本,而“纯真之眼”和博物学思维为这部动画做出了世界观的杰出设定;开阖放收、富有韵律的叙事节奏和细腻、华美、忧伤、纯净的语言为这部动画镀上瑰丽的画风。甘耀明开着这列神奇的动漫火车,把我们带往台湾那段独特的历史,带往充满无限想象力和自由的岁月!

① 《甘耀明:六年级第一人》,《联合文学》2009年第299期http://cn.mag.chinayes.com/Content/20090831/79EAAD6122D14BD894F98F5C934DB480.shtml

② Umberto Eco.The Infinity of Lists.Trans.Alastair McEwen.New York:Rizzoli,2009,P238.

③[法]吉尔·德勒兹著,刘云虹、曹丹红译:《批评与临床》,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版,第1—2页。

④ Newton,Adam Zachary.Narrative Ethics.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P292.

⑤ 约翰·罗斯金在1856—1857年冬天写的《绘图诸要素》的一条脚注里面提道:“绘画的所有技术力量都依赖于我们重新发现的所谓的眼睛的纯真:也就是说,对于一些平面的色迹保有某种儿童般的知觉的纯真,仅仅如此,而不会意识到任何它们所指向的含义,就像一个盲人突然获得视力后,可能看到它们的那样。”

⑥⑦⑧⑨⑪⑫⑬⑭⑮⑯⑰⑱⑲⑳㉑㉒㉓ 甘耀明:《杀鬼》,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0年5月版,第39页,第65页,第96页,第6页,第316页,第369页,第255页,第41页,第51页,第48页,第51页,第296页,第301页,第333页,第342页,第228页,第328页。

⑩ 刘宗迪:《古典的草根》,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年10月版。

㉔ 袁琼琼:《不甘停滞的原力》,《名作欣赏·文学鉴赏》2004年第9期。

㉕ 陈建芳:《台湾新乡土小说的历史想象与反讽——以甘耀明〈杀鬼〉为中心》,《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年9期。